秋卷是被一通電話從睡夢中叫醒的。
正當他驚喜地以為是顧時靖打來的電話的時候,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名使他稍稍冷靜了些。
是季伯伯打來的電話。
應該是關於他工作的事情。
秋卷趕忙接起電話。
果不其然,季伯伯說讓他明天去花田那裡報道,先試工三天,可以的話轉正式員工。
中午包一餐午飯,不管最後留不留下,這三天試用期也會按照普通員工的工資給他酬勞。
末了,季章勳將花田的地址以及搭乘列車的線路發給了他。
“好,我會努力工作的。”
電話結束,秋卷點開消息列表,一個小紅點都沒有。
顧時靖還沒有回他的消息。
手機突然顯示電量即將耗儘,秋卷趕忙起身充電。
肚子餓了。
但他一點食欲都沒有,也不想一個人做飯。
給手機充上電後,秋卷再次栽回了被窩裡面。
不同的是,卷發少年突然消失,卷毛小倉鼠從衣服底下鑽出了小腦袋。
小倉鼠身上被叨得亂七八糟的卷毛還沒有長好。
小倉鼠在床上打了好幾l個滾兒,又跑酷了好久。
這個臥室沒有飄窗,隻有一張沒有顧時靖味道的床。
小倉鼠的肚子咕咕叫。
小倉鼠爬上枕頭,將自己蜷成了一隻小小的毛絨球球,又睡了過去。
睡著就不餓了。
睡著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動物的睡眠本就比人類要多一些,即便是睡得久了也不會覺得有任何不適。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小倉鼠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在枕頭上伸了個懶腰。
窗簾透出一層薄薄的白光,已然天亮。
小倉鼠沒辦法使用手機,隻好又變回了人類形態。
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秋卷便迫不及待拿起了充滿電的手機。
很好,消息列表依舊空空蕩蕩。
顧時靖整整一夜都沒有回複他的消息。
秋卷深呼吸一口,撥了一通電話過去。
“嘟…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關機了。
顧時靖到底去哪兒了……
好像總是顧時靖來找他,他總是找不到顧時靖。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秋卷放下手機,慢吞吞地穿上衣服。
浴室連接著臥室,換好衣服之後,秋卷趿著拖鞋徑直走入浴室洗漱。
梳頭的時候,怎麼都梳不好的小卷毛使秋卷委屈的心情到達了巔峰。
但是今天要去季伯伯安排的花田工作,必須得精神狀態好一些才行。
秋卷又洗了把冷水臉,耐下性子繼續梳了會兒小卷毛,瞅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直直衝出房間,下了樓。
秋卷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一隻直毛倉鼠。
……
顧時靖回了趟研究院。
起因是靳醫生約他見面,秋卷靠在他身上睡著的時候收到他發來的信息的,約了研究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廳,時間是晚上飯點。
估計是院長對他說了什麼。
時間還早,顧時靖便先去了研究院。
每次回來小住一段時間,他都會來研究院進行一番全面體檢,畢竟研究院是要實時公布他的身體數據的。
他身上的傷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年長了一些,他的體質也越來越好,傷口恢複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不過院長還是將他批評了一頓,讓他不要再隨意糟蹋身體了。
他已經不止一次對顧時靖說這句話了。
顧時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敷衍地“嗯”了一聲。
想起季章勳的叮囑,院長沒敢八卦太多他與秋卷的事兒,畢竟他自個打了一輩子光棍,這方面可謂是一竅不通,怕說錯了什麼影響到這些小輩。
院長心情不錯地給他看了這段時間那塊被汙染了的池塘的汙染數值報告。
報告數據可以清晰地看見,晶核的作用下,汙染值正在加速降低。
按照這個趨勢,不出一個月池塘的汙染便會徹底消失,恢複如初。
下一步他們將落實到還未完全淪陷的艾登城,試著淨化那裡的土壤。
院長感慨道:“如果我們早些發現晶核能有助於星球的自愈,而不是用晶核的能量為自己所用,那兩座安全區是不是就不會淪陷了。”
說罷,院長又忍不住自嘲道:“如果人類不破壞環境,說不定這場末世就不會降臨了……其實人類才是這顆星球上最大的病毒吧。”
顧時靖不禁又想到了小倉鼠。
人類,小倉鼠,星球。
會處於一種什麼樣的關係?
顧時靖突然開口:“星球上還會不會存在其他未知的淨土?像安全區這樣的。”
比如,小倉鼠帶他去的那個地方。
“不好說。當年先輩建立這三個安全區進行過周密的勘測,那個時候星球上的汙染還沒有這麼嚴重,根據他們留下的數據,這三處區域對外圈感染的自愈速度最快。”
“現在汙染越來越嚴重,除了海洋,陸上應該沒有再像安全區這樣的淨土了。”
海洋固然危險,但不可否認的是海洋的汙染數值一直很低,且下潛得越深,汙染數值越低,海洋畸變體大多都生活在海岸或淺海區域。
“所以說啊,人類才是這場汙染的根源。”
隻會肆意破壞吞噬感染的畸變體固然是顆毒瘤,但人類在這件事情上也難逃其咎。
顧時靖聽罷沒再說些什麼。
他也不能確認小倉鼠帶他去的那個地方確實存在於這顆星球的某處。
世界上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很多。
……
聽說顧時靖回來,桑絳和薑諾都小心翼翼地來到了院長辦公室門口“蹲點”。
顧時靖與院長剛聊完推開門便見到了這兩個姑娘。
自從小卷失蹤之後,這些人都很擔心他,顧時靖能感受得到。
這也許就是朋友吧。
以前的他不理解,也不曾擁有。
但自從撿到小倉鼠之後,漸漸的,他的身邊突然多了好多人,他的世界突然變得充實起來。
小卷果然是他的幸運小鼠。
顧時靖被桑絳和薑諾拉著說了好會兒話。
若是放在以前顧時靖肯定早就離開了,但現在,他的時間不止能花在野外和訓練場,還能花在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上面。
當兩人提到秋卷的時候,顧時靖點頭:“嗯,他很可愛。”
當兩人問他秋卷現在住在哪裡的時候,顧時靖答:“住我對面。”
當兩人問什麼時候帶秋卷來認識認識大家的時候,顧時靖說:“等我回去問問他。”
桑絳、薑諾:“嘿嘿好。”懂得都懂。
怕影響到兩人的正常生活,尤其是怕對剛來到這裡生活的秋卷造成影響,院長將網絡上有關於顧時靖和秋卷的內容全都刪了個乾淨。
那些八卦內容其實也不多,幾l乎都是那天秋卷和顧時靖坐在列車上看同一個平板的偷拍。
但無奈桑絳和薑諾是“內部人員”,還是聽到了一些風聲的。
顧時靖總感覺這兩個姑娘有些怪怪的。
不過她們對秋卷感興趣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自己振作得那麼迅速,是誰都會覺得奇怪。
小卷應該會想認識她們的吧,還有洛嶼、陸小六他們,畢竟曾經還是小倉鼠形態的時候小卷就與他們相處得很好。
等回去問問。
時間不早,研究院牆上的鐘表就快要走到18點。
出門到列車車站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忘記帶手機了。
他記得應該是落在小卷那兒了,想到小倉鼠這會兒應該已經蜷在被窩裡面午睡睡著了,他便沒有折回去拿手機,怕吵醒他。
反正他搭乘列車不用刷卡也無所謂,以前沒有遇到小卷的時候,他便經常忘記帶手機,直接走員工通道就是了。
而且晚上和靳醫生喝完咖啡就回去,沒帶就沒帶吧,也沒什麼影響。
隻是他沒想到,會在靳祁這兒出了岔子。
咖啡店內,靳祁突然悠悠開口:“你肯定有事瞞著我。”
顧時靖垂下眸,緊抿著唇沒有回答。
他確實有事瞞著靳祁,他不想將小卷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第一次,他對自己的心理醫生有所隱瞞,在這之前,他在心理醫生面前等同於一個完完全全的透明人。
或許是他的演技太差,又或許是靳祁太厲害。
不管是因為什麼,他都將保持緘默。
於是,靳祁將他帶回了自己那裡
。
兩人就這麼東拉西扯地談了一整個晚上,顧時靖大多是沉默著的。
靳祁添添補補,終於寫好了對顧時靖的心理報告。
末了,靳祁笑著對他說道:“彆擔心,你的心理很健康,就是單純有了秘密而已。()”
但是你知道的,盯著你的人太多了,報告可不能出任何問題。?()_[(()”
顧時靖:“……”
靳祁自詡是個稱職的心理醫生。
一個稱職的心理醫生自然允許自己的病人擁有秘密。
但很多人都不允許顧時靖擁有秘密,要求顧時靖必須是完全透明的。
當面對抉擇的那點相悖的時候,他會選擇最有利的那個。
經過一個晚上的促膝長談,他能確定顧時靖的這個秘密對他來說並不是負面的,且與那個秋卷有關。
他是心理醫生,知道逼迫病人往往會適得其反,所以,他願意暫時幫他瞞下,繼續觀察。
作為交換,顧時靖必須每周與他喝一杯咖啡。
而他,會找個機會瞞著顧時靖偷偷找那個秋卷聊一聊,畢竟顧時靖的事還是不能出任何紕漏的。
盯著窗外泛起的魚肚白,顧時靖點了點頭,起身,道:“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想了想,又補了句:“你好好休息。”
靳祁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隨意,熬了一夜沒忍住連打了幾l個哈欠,將手裡的報告收拾好塞進顧時靖的檔案袋,徑直來到臥室,衣服都沒換下便就著被子睡過去了。
改變還真大。
以前可不會說什麼“你好好休息”這類關心人的話。
就像是個經曆了交往對象調教後的直男。
……
秋卷並沒有遲到,隻是預留的時間不太充足了而已。
畢竟他是第一次一個人搭乘列車前往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他怕出什麼意外。
上班第一天,他不想出任何紕漏。
列車站口有人在賣烤玉米,咕咕亂叫的肚子使他停下腳步,買了兩根。
雖然他的情緒依舊並不太好,情緒不好的時候他的食欲便會變得很低,但不吃飽沒辦法工作,為了工作,隻能強迫自己攝入一些食物了。
秋卷順利刷卡進入車站,十分幸運地剛進站車便到了。
車內並不禁止飲食,小機器人會定時清掃列車車廂,但車壁上面還是貼著注意衛生的標語。
秋卷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啃著熟悉的烤玉米,又想起了以前顧時靖與他分享烤玉米的畫面。
秋卷飛快眨了幾l下眼睛,集中注意力盯著列車線路圖以及列車內的廣播播報,生怕坐錯線或坐錯站。
好在一路都沒有出任何差池。
秋卷順利抵達了花田附近的站台。
兩根玉米都已經被他啃完,玉米芯被他裝在袋子裡面丟入了站內垃圾桶。
根據地圖指引,秋卷大步朝著目的地走去。
很快他便聞到了濃濃的花香,後知後覺的緊張泛上心頭。
先前因為顧時靖,他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過去,對於新工作的緊張都被擱置在了一旁。
這可是他的第一份工作。
在人類安全區的第一份工作。
秋卷捧著手機吞咽一口,心底默默給自己打了會兒氣,這才朝對面的花田走去。
花田門口坐著兩個青年。
秋卷正準備過去向他們打招呼,便耳尖地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好久沒收到這麼大的單子了,訂了這麼多花,誰訂的啊?真土豪。”
“時隊。”
“啊,難怪,時隊天天在外打怪,肯定賊有錢。”
秋卷腳步頓住。
顧時靖訂了許多花……給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