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知道顧時靖肯定不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很久以前顧時靖也曾問過他有關於六歲之前的事情,包括“融合實驗”，但都被他給搪塞過去了，發現沒辦法從他這裡得到任何答案,漸漸的便沒有再問了。
如今突然問起,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院長下意識飛快掃了一眼與顧時靖脖子上項圈綁定的實時數據,發現他的心率正在加速,除此之外沒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於是院長斟酌著開口：“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是因為小卷嗎？”
如果不是顧時靖的反常反應，他也不會提起小倉鼠的名字。
六歲之前……這不是顧時靖應該回憶起的記憶。
顧時靖有些控製不住地攥緊了些手機,“請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現在在哪裡？來研究院，我們當面說。”
“這也是不能回答的問題嗎？”
顧時靖其實很少忤逆院長，畢竟是院長將他從小撫養長大,如果不是院長努力爭取，他可能早就被處死了。
但他不是機器人，他有自己的思維,他有權利得知自己的曾經,尤其是可能對他來說很寶貴的曾經。
電話那頭安靜了很久,但沒有掛掉。
顧時靖轉了個身,目光落到屋內正在嘗試打開電視的秋卷身上，他應該是發現了自己在打電話，便沒有打擾。
終於，院長的聲音再次響起：“不是不能回答，而是我也不知道。我是在你六歲那年才第一次見到你的。”
顧時靖蹙眉。
融合實驗的對象確實應該是在經過選擇之後才會被送去實驗室，在這之前，院長沒見過他也正常。
“但是六歲的你告訴我，你必須得忘記那段記憶，如果無法忘記，你沒辦法繼續前進。”院長說。
這段話隱約提供了一條更重要的線索——他很有可能不是自然失憶,而是人為影響。
顧時靖瞬間便想到了靳祁之前在咖啡廳對他提起過的“催眠”，他說催眠可以讓自己忘記曾經飼養過一隻小倉鼠。
靳祁的老師就是一個擅長催眠的心理醫生，雖然已經去世，但他記得很小的時候一直是他對自己進行定期心理檢查的，後來在他去世之後，自己的心理醫生才變成靳祁。
於是顧時靖冷靜反駁：“那是六歲的我，一個膽小的孩子，現在的我已經二十二歲了，我覺得我能承擔得起那段記憶。”
那邊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院長深歎了口氣，“你讓我再想想……”
這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
他知道，如果院長不同意，就算他去找靳祁，靳祁也不會對自己使用催眠找回記憶的，除了靳祁，他也無法信任任何其他心理醫生。
顧時靖：“好。”
“但是，”院長話鋒一轉，“在這之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嗎？”
顧時靖垂了下眸，又很快抬起
，視線落到屋內順利打開電視、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盯著電視屏幕的秋卷身上。
他自然不可能將秋卷給供出去，但也不打算完全隱瞞，畢竟他並不擅長撒謊，若是漏洞百出，肯定沒辦法讓院長信服，到時候說不定會更麻煩。
所以他回道：“因為小卷。當初我選擇飼養小卷就是因為對這個品種的倉鼠有股若有似無的熟悉感，最近小卷離開，我又想起了這件事情，總感覺我以前是養過一隻倉鼠的。”
小卷本就牽動著他的情緒，這樣回答，院長應該不會懷疑什麼。
“好吧，”院長又歎了口氣，“小卷的事希望你能儘快走出來，當初桑絳養的那條小狗去世的時候她也難過了很久，這都是飼養寵物躲不掉的經曆，你會成長的。”
顧時靖輕嗯一聲，“已經好一些了。”
“是因為那個叫秋卷的少年嗎？”院長試探著問。
顧時靖大方承認：“是。”
“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嗎？”院長又問，並打算如果顧時靖回複任何與出城有關的回答便讓他來研究院一趟，對他進行一番深刻的開導。
顧時靖想了想，答：“教秋卷做飯。”
院長：“……？”
顧時靖：“可以讓人送點新鮮食材過來嗎？”
院長：“……好。”
掛斷電話，院長快步來到季章勳的辦公室，將顧時靖準備教秋卷做飯這件事告訴了他，順帶著又詢問了這段時間兩人相處的細節。
季章勳原本正在核對數據，聽罷直接將筆丟進了筆筒裡面，給院長泡了杯茶，兩人促膝長談起來。
最終兩人得出結論——“小時該不會要談戀愛了吧？”
院長：“我得抽空去看看這個秋卷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季章勳睨他一眼：“彆打擾他們了，快找人準備送過去的食材吧。”
院長：“哦哦哦，差點兒忘了。”
……
掛斷電話，顧時靖將手機揣進口袋。
試探完院長，接下來該輪到小倉鼠本人了。
見顧時靖推開陽台的門，秋卷目光瞬間落到他的身上，“打完電話了嗎？”
顧時靖點點頭，卻並沒有走到他的身邊坐下，而是對他說道：“我回去一趟，有些事情要處理。”
“好。”秋卷眨了下眼，知道顧時靖要離開，瞬間連最喜歡的貓鼠動畫片也不想再看了。
將他送到門口，秋卷關上門轉身，突然覺得顧時靖離開之後房間好空。
不過顧時靖說了，今晚要教他做飯，晚上應該還會過來的吧……
沒一會兒，秋卷家的門鈴便被摁響。
秋卷趕忙起身，不知道誰會敲自己家的門。
他記得以前顧時靖每次開門之前都會看一眼門上的貓眼，貓眼裡面能看見門外的人的樣子。
於是他也學著顧時靖當時的樣子湊近瞅了一眼貓眼。
是顧時靖！
沒想到顧時靖這麼快就回來了，秋卷心底驚喜，手比腦快一步按下了門把，便將門給打了開來。
顧時靖手裡拿著一個熟悉的電腦。
當初他便總在臥室用這個電腦辦公，辦公的時候，小倉鼠總是在他身上爬來爬去打擾。
顧時靖主動解釋道：“家裡沒人，有點無聊，來你這裡辦會兒公，晚點會有人送食材過來，等到了教你做飯。”
秋卷自然是歡迎的。
有顧時靖陪著他，動畫片都變得有意思了許多。
沙發不大，兩人坐在一起，胳膊貼著胳膊，顧時靖將電腦放在腿上，點開了一些秋卷看不懂的文件。
怕吵到顧時靖辦公，秋卷將電視音量調至極低，窩在柔軟的沙發上面，與顧時靖貼著，不知什麼時候竟迷迷糊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秋卷發現自己正靠在顧時靖的身上，而顧時靖因為被他靠著沒有再敲鍵盤了。
秋卷瞬間坐直身子，有些心虛，正準備道歉，視線卻突然被顧時靖電腦上的照片吸引，整個人都愣住了。
顧時靖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除了有些加速的心跳，面上沒有任何波動。
電腦上的照片是在他很小的時候拍攝的，六七歲時的他的照片。
他沒有儲存自己照片的習慣，但他從小到大的照片都存有記錄，隨隨便便便能找到許多，尤其是年紀小的時候，幾l乎每天研究院的人都會給他拍攝一張照片記錄。
如果秋卷與小主人是在十六年前分開，那他大概率還記得十六年前小主人的模樣。
所以，他想試一試。
秋卷的反應告訴他，他好像真的觸碰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答案。
秋卷差點脫口而出“你幫我找到小主人啦”，可同時他也注意到了照片上的孩子眼睛並不是藍色的，而是與顧時靖一樣的金色。
這是……怎麼回事？
拋開眼睛顏色不談，他可以確定照片上的人類與小主人長得一模一樣。
小主人以前每天都會將小倉鼠從籠子裡面抱出來，投喂食物或者撫摸毛毛，小主人幾l乎從不外出，他每天都能見到小主人，朝夕相處了那麼長的時間，小主人的模樣他肯定不會記錯的。
秋卷很快眨了眨眼睛，裝作剛睡醒的樣子打了個哈欠，小聲問道：“時哥，這張照片上的人是誰啊？”
“是我，小時候的我。”顧時靖大方承認，並順利得到了石化的小倉鼠一隻。
為什麼會是顧時靖？？？
顧時靖為什麼會和他的小主人長得一模一樣？他的眼睛明明是金色的。
不對……
照片上的孩子眼睛就是金色的。
秋卷很快便想到了今天在阮歌家門口看見的那隻黑色小貓。
貓咪小的時候眼睛會有藍膜，但是人類不會。
可顧時靖頭頂有貓科動物的獸耳，他本就與普通人類不同。
如果顧時靖融合的是貓咪的基因，那麼他小的時候眼睛也可能會有一層藍膜，在他長大一些之後藍膜褪去，變成了如今的金色。
他先前排除這一點的時候便將顧時靖給排除了，這是不對的，占卜告訴他他的小主人在這裡，顧時靖也在這裡，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他不應該將顧時靖排除。
見秋卷沒有說話，顧時靖又裝作不經意道：“研究院要填一些表格，需要用到以前的照片，挺麻煩的。”
秋卷回過神來，強忍心底的激動，試探著問：“這是你幾l歲的時候呀？”
小倉鼠順利上鉤。
“六七歲吧。”顧時靖十分配合地繼續投餌。
秋卷又問：“那你現在幾l歲了？”
隻是好奇年齡，隨口問問，顧時靖應該不會多想。
“二十二。”顧時靖答。
秋卷：“哦……”
秋卷快速在心裡掰扯著手指頭。
今年二十二，照片上如果是六歲的話，正好十六年誒！
“……”
為什麼會正好十六年啊？！！！
顧時靖該不會就是他的小主人吧？？？
秋卷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