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過渡(1 / 1)

“哢嚓。哢嚓。”

一聽到這聲音喬宛就知道兒子在拍照。

她沒有停下手下翻炒的動作,隻是無奈地開口:“哎呀,炒菜有什麼好拍的。都是油煙。快出去快出去。”

薑銘書把相機放下,乖巧一笑:“有生活氣,感覺很溫馨。忍不住就拍了。”

在一旁樂嗬嗬洗菜的薑建均衝拿著相機的人一招手:“來,我看看你拍照有沒有進步!”

聽到他的話,薑銘書走過去展示:“我覺得有。”

薑建均看了也肯定道:“真不錯,拍出了仙女下凡、貼近凡塵的平易近人感!進步巨大!假以時日一定是個大攝影師。”

這話屬實誇張了,勾得喬宛都好奇起兒子把自己拍成什麼樣:“等會,給我看看——”

她快速地將鍋中的菜倒到盤子裡,擦擦手就兩步走到那邊觀摩起來。

“哇哦。”喬宛反複翻看這幾l張照片,有些驚訝,“這個光影真的好看!生生把我一個老阿姨拍得那麼年唯美哈哈哈。進步太大了!棒棒噠!”

薑銘書含蓄地笑了一下。

今天是這夫妻倆的二十周年結婚紀念日。結婚那麼些年對這種儀式感的重視也已經淡去,頂多兩個人一起下廚做一頓飯就算慶祝過了,禮物這些統統沒有。

退出廚房後薑銘書舉著相機漫無目的地拍拍拍,將家中那些尋常的物什都拍出了花。攝影的魅力之一大概就是通過改變光線、色彩、構圖等要素將原本熟悉的客體變成另一副模樣吧。

至少他玩得不亦樂乎。

自從斯尼芬之行後,攝影漸漸成了薑銘書為數不多的愛好。儘管一開始技術的確有些災難,但在莫曉的遠程指導下他的水平在不斷拔高,有時就連莫師父都會對他拍出來的照片感到些許驚豔。

他拍了很多照片,都打印下來貼在一本叫“憶”的相片集裡。照片的對象大多是喬宛和薑建均以及一些景物,忠實地記錄了他從一個攝影小白到初窺門徑的進步,並且還在不斷更新。

閒著沒事在家裡到處逛的薑銘書拍完茶幾l上用塑料瓶作簡易花瓶的鬱金香後,終於坐下來查看、檢驗照片。

這鬱金香是他前兩天為了紀念日買回來的,一直養在陽台上,今天拿進屋作裝飾時正好開得正盛。

隨手將鬱金香的照片發給莫曉,他凝視著面前的花,忽然產生了一個疑惑。

為什麼他從沒見過喬宛和薑建均的結婚照呢?

是沒拍過還是沒展示出來?

廚房裡的人剛忙完,將菜端出來。

喬宛擦擦手,喊他:“吃飯啦!”

薑銘書慢吞吞地起身坐在餐桌前,還在猶豫該如何開口。

想來想去他決定就用自己最近喜歡攝影作為由頭。

“今年是二十周年,我能為你們拍一組婚紗照嗎?”薑銘書放下筷子,望著對面的兩人,快速地眨眨眼,有幾l分請求的意味。

正在點

評薑建均做的鱸魚味道一般的喬宛愣了一下,不由笑出聲,邊笑還邊搖頭:“真是,我們都一把年紀了拍什麼婚紗照啊,難看死了。”

薑建均也因為兒子這個提議掛上了笑容,不過顯而易見是跟喬宛如出一轍的帶著拒絕含義的笑容。

“結婚都多少年了才來拍婚紗照,沒啥意義,而且這多不好意思呐。”

一個“才”字可以聽出原本並沒有拍過。

或許是因為條件限製——記得兩人提起過他們剛結婚那會沒有穩定的工作,沒錢沒房沒車,日子挺窘迫的。

薑銘書不認同地皺皺眉:“儀式感是生活必不可少的點綴,無論什麼年紀都值得擁有。”

“你搞藝術的,我們不跟你爭論。”薑建均臉上的笑意變深了,無奈道。

“不是的,這和藝術也沒關係。”薑銘書不知為何還挺執著,他歎了口氣,似乎為自己的不善表達而煩惱。

想了想,他換了一種說法:“我最近在練習比較正式的人像拍攝,婚紗照很合適。彆人我找不到……你們願意再當一次當我的模特嗎?”

薑銘書的神色很認真。

任何人被這種帶著懇求和希冀的眼神注視都不會忍心拒絕的,何況是他的父母。

更彆提他這個理由一聽就是借口。

喬宛已經有點動搖了:“這……”

如果是兒子的願望,當然不是不可以,隻是拍個照片而已。

再者,誰說沒有拍過婚紗照不是喬宛曾經感到遺憾的事情呢?每次想起時都覺得反正已經沒拍這麼多年了,就隨它去吧,還能省下一筆錢,因此也沒去補拍。

現在條件改善很多了,加上兒子主動請纓作攝影師,或許真是個好時機了卻一樁遺憾。

她的視線求助般投向自己的丈夫,薑建均一看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又回憶起結婚以來的種種,覺得自己做得也不對、對妻子有所虧欠,不由軟化了態度。

“既然是兒子想給咱拍,也沒啥好矯情的了……”

薑銘書燦爛地笑了。

“等天氣暖和一點了,可不能毀約哦。”

對面的兩人點頭。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

沒什麼特彆的原因,他就是希望自己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因為一月份的又一輪會考,薑銘書再次回了學校。

他仍然是受歡迎的,不過由於身份的曝光,其他班很多人也偷偷跑到一班的窗口來觀察,令他不勝煩擾、最後躲到聶誌民的辦公室去了,也沒時間和同學聊幾l句。此外還有一些閒得沒事的狗仔,不知從哪得到的風聲,特地跑來學校跟拍,被保安攔了好幾l個還不死心。

聶誌民一邊掛斷第N個保衛處打來的電話,一邊打趣躲在他辦公室複習的某人,“名氣大的煩惱啊。怎麼樣,你適應了嗎?”

薑銘書放下政治書,輕輕搖頭:“難得離開家或公司,確實還沒習慣。”

“我在想要不要幫我女兒

向你要個簽名什麼的。她之前因為那部電視劇哭得很慘哈哈哈。又或者我應該自己留著?指不定哪天就成你粉絲了。未來的大明星——哦不(),現在差不多就是大明星了。

您就彆折煞我了。薑銘書苦笑?(),心中輕微地對眾人不約而同表現出來的變化感到煩惱,“在附中我就是一個學生。”

他沒有多提自己心中的不適,轉而問起班級的事情:“去年數奧的冬令營怎麼樣?聽說我們班有好幾l個進了省隊。”

聶誌民的笑容微微收斂,他猶豫道:“成績還行吧……不好不差。”

“說起來,韓明鑫好久沒跟我發消息討論題目了……他考得不理想?”薑銘書側過頭看老師,眼裡帶著憂慮,“剛才在班裡他一直低頭寫題目。”

男人歎了一口氣,“韓明鑫啊……他的目標是進集訓隊。其實按他現在的水平概率很大,不過天不遂人意啊。離集訓隊的線差了一點點,真的是一點點。從冬令營回來就埋頭刷題,本來就不愛說話,現在更沉默了。找他談心卻隻說沒事,真是令人憂心的孩子。”

薑銘書皺眉,決定明天考完會考就找韓明鑫聊聊。

會考畢竟隻是高中生取得畢業證的學業水平測試,難度不大,一上午考完物理和政治大家也都沒什麼感覺,該跑飯的還是跑飯。

趁著同學們考完回教室放東西的間隙,薑銘書很自然地問韓明鑫。

“一起吃午飯嗎?”

韓明鑫先愣了一下,才答應下來:“好。”

兩人都是堅決不跑飯的那類人,於是結伴慢悠悠地向食堂走去。

一路沒什麼話,安安靜靜的,就像曾經高聯查完分他們從聶教練辦公室走回教室時一樣。不同的是現在時不時就有經過的人盯著他們看,竊竊私語。

快到食堂了,薑銘書開口打破沉默:“昨天你沒和我打招呼欸。之前的TSG也沒回我。”

韓明鑫的腳步慢了,“……抱歉,最近學習太投入了。”

薑銘書:“所以,有發現什麼新奇的題目嗎?我們可以一起探討探討。”

韓明鑫遲疑:“暫時沒有吧。”

薑銘書好笑道:“你在躲我嗎?”

韓明鑫悶悶地答:“沒有……”

歎了口氣,薑銘書停下腳步,直白地轉過頭問身邊人:“沒進集訓隊覺得很丟人?因此不想見到我?”

他見對方沉默不語,再次歎息:“就算為了下次能進,也不要像榨乾自己似的刷題啊,偶爾也該休息休息。我們都知道你有這個實力的,彆給自己太大壓力。其實金牌也很不錯了呀。”

“不。”韓明鑫認真地說,“我浪費了一次機會,最後一次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為什麼對集訓隊這麼有執念呢。”薑銘書失笑。

“……我偏科。語文和英語都很差。可以被人拉開很大很大差距的那種差。努力學了,還是差。”

“嗯?”薑銘書不解。

韓明鑫的偏科

() 是班裡大家都知道的。他的數學每次聯考能考到幾l乎滿分,但英語和語文加在一起甚至達不到數學分數的一半,慘烈地令人悲哀。得虧當年自主招生考試數學和科學的占比巨大,不然他都上不了附中。

“就算有數奧國一的減分,我也考不到T大。但進集訓隊可以保送。()”

韓明鑫說:之前說好和你一起上T大的。㈧[(()”

這回換成薑銘書愣神了。他當然記得之前的約定,不過在他這裡那隻是個美好的願望罷了,就算沒達成也沒關係,誰曾想給韓明鑫帶來了這麼大的壓力。

隻是既然人家跟拚了命一樣地學不是因為抑鬱而是因為誌向遠大,那麼縱使有些愧疚,他也不好勸什麼,於是點頭說了聲“還是要注意休息啊”便結束了話題。

和上次一堆人相送的場景不同,吃過午飯薑銘書一個人悄悄地走了,就和聶誌民說了聲。

走出學校的大門,回頭望那一行校名,他心裡莫名多了幾l分惆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和同學們產生了些許距離感。

明明雙方都不是故意的,都盼望著親近。但是往昔熟悉的人們那種淡淡的、無意識的疏離客氣,一種仿佛被霧氣包裹起來不見真情的非實物感,常常令他無所適從。

大家都需要一些時間去適應自己名氣帶來的變化,調整自己的行為模式。他理解。

……不過這種飄忽的感覺讓他隱約回憶起前世旁人對他的態度。

薑銘書揉揉眉心,摒棄掉雜念。

坐在車上,他打開手機查看並回複後台留言。

回了幾l十條後他看到了一個特殊的私信,忽然頓住了。

落花時節又逢君:

【流年大大,癌細胞已經擴散到我全身了。雖然很舍不得,但好像真的要結束了。好想離開之前見見你啊,有好多好多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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