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歌(1 / 1)

喬女士的社交能力非常強大,她很快帶來一個年輕的女生,並且兩人聊天的話題已經從拍照拐了十萬八千裡到了情感問題,好在沒有隻顧著聊天忘了正事。

“看這邊!三、二、一、喬阿姨美不美——”

“美——”

照片定格在這一瞬間。畫面裡喬宛因為年輕女生的問題忍不住笑容更加燦爛,而她左邊的薑建均聽到這個問題露出了無奈且熟練的寵溺表情,另一邊的薑銘書則沒什麼大反應隻是眼睛微微彎起。

喬女士很滿意,儘管自己笑得太燦爛了導致看起來有點傻兮兮的。

她熱情地對女生說著感謝之詞:“太謝謝你啦小姑娘!把我們拍得這麼好看!”

那女生應該是大學生,很快紅了臉,擺著手否認,“沒有沒有我拍照的水平就一般——是你們一家的基因太好了……”她說著還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薑銘書。

剩下兩人也表示了自己的感謝。

女生收獲了很多的正向情緒,開開心心地走了。

“那麼接下來——”喬女士把手上的東西提起來,“是時候進行這個環節啦!”

“來比比看誰撿的貝殼最多且漂亮吧!”

因為是娛樂性質的撿貝殼,並不是真希望搞到什麼罕見的貝殼,而且他們也不想太吃力,所以並沒有找個鏟子淘寶似的挖沙子下面埋著的貝殼,而是選擇了更輕鬆愉快的方式,就是在海浪湧到岸邊的時候找到並快速撿走被海水帶上來的各類貝殼,有點類似趕海。

由於貝殼的質量比較輕,被海浪帶上沙灘後如果不立馬撿走很大概率就會隨著退卻的海水回流到水更深的地方,再加上海浪湧上來時沙子會漂浮在水中,非常阻擋視線,因此想要精準地抓住那個貝殼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但薑銘書撿貝殼總是一抓一個準。

路過薑銘書的喬宛看到他桶裡已經逐漸堆起來的貝殼,再看看自己隻有零星貝殼的小桶,整個人都驚呆了,覺得自己可能注定贏不了:“哇兒子你是怎麼做到的,太強了吧!教教你老媽吧——”

還在低頭認真盯著湧上來的一層海浪試圖找到貝殼蹤跡的薑建均聽到這話,直起身望了一眼不遠處再次俯下身朝水裡一撈便收獲了一枚貝殼的少年,也很佩服:“年輕人眼睛真好!——也教教你老爸吧!”

薑銘書把剛剛撈到的貝殼上有類似環形花紋的環文蛤丟到手上提著的小桶裡,“是不是很多時候你們都看見貝殼了隻是抓不到,等再抓的時候貝殼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對吧?”

兩人點頭。

“其實解決方法也很簡單,”他隨口答道,“隻要第一次就抓到就行了呀。”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所以說、怎麼樣才能第一次就抓到呢!”兩人無語。

薑銘書簡短道:“稍微預測一下貝殼可能的運動軌跡。”

兩人:……

比起依靠自己的腦子,果然還是依靠自己的老花眼準確度更高吧!

結果毫無疑問地是薑銘書大獲全勝。

他撿上來的貝殼不僅數量多,而且品種多,各式各樣,不僅有日月貝、扇貝、文蛤等貝類以及鳳尾螺、雞心螺、皇冠螺等螺類,還有叫不上名字但是顏色非常獨特的貝殼。

撿完貝殼後他們一起看海、閒聊,然後趁著夜色還沒徹底暗下來啟程回家。

上樓之前,喬宛在樓下的店鋪裡將今天剛拍的合照洗了出來,還特地每人一張。

她振振有詞:“這樣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把照片放在皮夾裡啦!在上班或者上學的時候拿出來看一下就可以瞬間回憶起家庭的溫暖!”

不過薑銘書沒有皮夾。所以他上樓後想了想,把照片壓到了自己的透明桌墊下。然後順勢坐在了書桌前。

他低下頭,垂眸盯著這張照片,有些愣神。

陌生的情緒在胸腔中翻騰,讓他有些難受。

似乎是為了找到安全感,薑銘書無意識地握住手邊的那支筆,在桌上擺著的草稿紙上不輕不重地戳著。

戳了一會兒他發起了呆,然後打開筆帽將筆尖置於紙張之上。

……他想借助音樂來表達這種情感。

是的。

他想寫首歌。

之前那個問題他其實考慮了很久,關於究竟走不走音樂這條道路。

薑銘書自己本來就沒什麼偏好,前一世一直按部就班活在他們的安排下,也沒考慮過自己的未來。但是原身不同。他喜歡音樂,也有天賦,父母都很愛他也很支持他,他可以選擇任何自己想走的路。

薑銘書覺得既然已經成為了如今的“薑銘書”,那麼自己也就不再是單單為著自己而活的了,因此他不能隨便替他人做決定。

於是在今天他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喬宛和薑建均一個問題。

“如果我以後從事的不是傳統職業你們會阻止我嗎?”

喬宛白了他一眼,“你能養活自己不就行了?為啥一定要傳統職業?你不知道吧,有些傳統職業才是天坑呢。”

薑建均則溫和地回答:“當然不會。你喜歡什麼我們都支持。”

喬宛也點頭:“對呀對呀。你喜歡什麼就去做好了。嗯……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跟我們說要當原創歌手、要獲得很多很多喜愛嗎?那時候我們就同意了呀,怎麼又來確認一遍?我們看上去像是出爾反爾的人嗎?”

原來如此。

就在那時,令他一直猶疑不定的答案確定了。

——這也是他現在嘗試寫歌的原因。

薑銘書原以為自己第一次獨立創作會很卡很痛苦。然後寫完第一稿還會像他處理原身那些譜子一樣,翻來覆去地修改直到最完美的一版。

但是出乎意料地,他僅僅是剛開始落筆的時候速度有些慢,腦海中思緒比較雜亂,並沒有對自己要創作的歌曲有一個詳細的思路。然而後面寫著寫著,音符就像本能一般隨著他胸中流轉的情感傾瀉到紙面,心中那道起初隻是由思想、情感以及記憶的印痕所構成的、若隱若現模糊不清的旋律也逐漸清晰起來。

他越寫越順暢,甚至連樂器都沒有拿起來過。

不到半個小時譜子就出來了。他反複看了好幾遍,仍然不希望改動任何一個地方。

這難道就是創作自己的作品和加工彆人的作品的區彆嗎?

薑銘書自然不清楚是不是。但他的確在面對完全屬於自己的作品時更自如了。

儘管現在還沒有填詞,不過他已經早早決定好這首由他的一時激情寫下的歌的名字——《大海啊,請離我再近一點》。這個名字沒有來由,就是在他完成譜子的那一刻浮現,那麼理所應當,仿佛這首歌生來就應該這麼叫。

薑銘書很快又投入到歌詞的創作中。

區彆於進度飛快、有如神助的作曲,他作詞的時候明顯速度變慢了。因為需要比較強的文學素養才能準確表達自己的意思,而薑銘書自認為語文功底一般,所以便更加耐心地推敲、琢磨,直至尋找到最佳的表述,故他伏在桌上專注地寫到淩晨一點也隻是勉勉強強地完成了第一個比較滿意的版本,覺得後續仍然需要進一步精細化打磨。

不過今天是有點遲了。經曆了一天的遊玩和晚上的過度用腦、終於停下歇息的時候,他終於感到了深沉的疲憊感。

洗完澡他躺到床上打算睡覺。可能是剛剛創作時分泌的腎上腺素還沒有消退,他閉了一會眼睛依舊沒有困意,於是打開刷子看起來。

此時那個《月夜》的彈唱視頻已經突破了八百萬播放量,突出的收藏量與播放量之比證明了觀眾的讚賞,他也憑借這個視頻一下子漲粉幾十萬,部分新粉跑去考古連帶著原先的那些翻唱練習視頻的播放量都因此水漲船高。

他現在收到的消息比以前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他還是會抽時間看並且儘量回複——當然不是回評論,而是回私信。

大部分的私信都是很友善的。

有時他感到心情比較壓抑看到這些評論莫名其妙地就會高興起來。這也讓他更理解為什麼原身希望能被更多人喜歡——能被人喜歡、被人支持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

但是隨著關注他的人增多,一些刺耳的聲音也逐漸變多。

有時候網絡就是這樣。充斥著無緣無故的詆毀、謾罵、侮辱。你火了有人嫉妒,你涼了有人嘲諷,你被大部分人稱讚時有人逆反地陰謀論,你被大部分人辱罵時他們卻隻會添柴加火。

他也經常收到言辭很惡毒的私信,罵他矯揉造作無病呻吟,罵他營造人設花錢買流量,罵他德不配位詞曲低劣,更有甚者罵他抄襲卑鄙侮辱原創以及醜得見不得人遮遮掩掩。

薑銘書知道其中大部分人是眼紅,嫉妒他一個視頻爆火,知道有人心地醜惡,天生就見不得人好,知道人總是無法獲得所有人的喜愛,遭受爭議是必然……

——然而縱使不知道這些,他也完全不在乎。

為什麼要在乎?自己之前遭受的指責可比這大多了。那些以憤恨目光看著他的人語焉不詳、立場不一,說出來的話總是自相矛盾、虛偽至極。

所以現在他能夠平靜地略過那些帶著極大惡意的私信,不讓這些言論毀掉他入睡的好心情。

……但薑銘書還是在看到一條惡意揣測的私信時內心一顫。

【像你這種盜竊他人作品的小偷怎麼可能像視頻裡展示得那樣?明明內心很陰暗的吧?裝什麼!惡心!】

他定定地看著這句話,垂下眸,扯了扯嘴角。然後手指敲擊手機屏幕,平靜地輸入回複。

【沒你陰暗。】

轉頭把這個賬號添加到黑名單裡。

在他故作輕鬆地準備繼續查看私信時,借著手機屏幕散發出的微光,他愕然看見自己輕顫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