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新玩家(1 / 1)

到了第二天,鐘明都還有些懵懵的,像是被打了一悶棍。

是了,這是個恐怖遊戲,自然是有玩家的。

他在這個遊戲的日子過得還算安逸,以至於鐘明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是個恐怖遊戲NPC這件事。

第二天,吃過早飯,眾男仆聚集於大堂中準備迎接新一批玩家,鐘明站在隊伍最末尾,略微抬眼,沒在人群中看見陶或者是瓊小姐的身影,看來上層仆人沒有出席。

他略微鬆了口氣,想起那日在教堂裡看到的那一幕,現在實在是還沒有勇氣面對瓊。

瑪麗夫人站在人群最前端,身姿一如往常冷淡而高傲,抬眼朝眾人道:

“今天有客人到訪,都打起精神來。”

這裡的「客人」,指的自然就是玩家。

“是——”

眾人齊聲回答。鐘明不著痕跡地抬起眼,發現周圍的人神情如常,看起來並不如何緊張。

等玩家來了,他們這些NPC需要做些什麼呢?鐘明心想。

李逸之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俯身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彆緊張,你什麼都不用做。”李逸之帶有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但凡有人問你問題,說不知道就行。”

鐘明看他一眼,點點頭。

李逸之眼中又快速地閃過什麼,嘴邊的笑意微沉,有些嚴肅地看著鐘明道:“記得離玩家遠一點,看到他們儘量繞遠點走,知道了嗎?”

見他和公爵說了一樣的話,鐘明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如果他們都這麼說,那些玩家應該確實很不妙,鐘明道:“我知道了。“

李逸之看著他,見鐘明乖順又聽話的樣子,心中生出喜愛,笑著伸手摸了摸鐘明的頭頂:“真乖。”接著用兩條胳膊勾住鐘明的脖頸,親昵道:“我們小鐘把賬管好就行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哥哥會保護你的。”

鐘明不知道這人又在抽什麼風,也懶得掙紮,權當自己是個大人偶任由李逸之抱著。殊不知他今天換上了公爵命人新製的衣服,尺寸剛剛好,收攏的地方嚴絲合縫地掐著他的腰,兩條腿又長又直,然而襯衫又扣到了最上面一顆,強烈的反差感讓人想入非非。

李逸之摟著他愛不釋手,等手想往小腰上摸時才被鐘明推開,嘴裡還打趣道:“誒,你要不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吧。”李逸之彎著鳳眼說:“你這樣子被那些玩家看了去,他們還不得吃了你。”

鐘明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亂的衣領,不鹹不淡地看了李逸之一眼。心想玩家是衝著獎金來的,怎麼會對一個NPC有興趣。

另一邊,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堂內巨大的座鐘內滴答作響,大概過了一刻鐘,森林之上橙黃的圓日緩緩爬到東南處。

“哢噠”一聲,瑪麗夫人打開懷表,看了眼上面的時間,低聲道:“是時間了。”

隨即她抬腳向大門口走去,隨著她的動作,眾男仆整齊劃一,自動分成兩波,站在門邊排成長列。

鐘明隨著李逸之站在右邊,抬眼看了眼旁邊的阿奇,又向對面看去,見一排人中缺出一個空位,是傑克的位子。

瑪麗夫人抬起蒼白枯槁的手,按在漆黑的木門上。這座宅子的大門極高,從地板直達屋頂,上面雕著栩栩如生的玫瑰,帶刺的荊棘穿梭期間,精致異常。

鐘明盯著那個空缺看了兩眼,收回視線,接著看門外。

瘦小的瑪麗夫人竟一個人推動了那扇看起來非常沉重的木門。隨著輕微的咯吱聲,幾縷陽光從門縫中射入,照亮了空氣中的灰塵。

鐘明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隨著兩扇木門完全被推開,一陣濃白的迷霧瞬間湧入,鐘明嗅到清晨獨有的,略微濕潤的泥土與樹葉的氣味。

濃霧之中逐漸浮現出幾個人影。

“靠,終於走出來了。”

“我日,沒人告訴過我恐怖屋這麼遠啊?”

“累死了……這路他媽的是人走的嗎?”

隨著樹枝被撥開的聲音,幾個模糊的身影自黑色森林中走出。鐘明不著痕跡地抬起眼,視線快速從幾個人身上一一掃過。

一共九人,八男一女。

其中打頭的四個男人體格高大,穿著統一樣式的軍裝,從動作到表情都散發著強烈的危險氣息。他們後面跟著三個年輕男生,他們穿著休閒,彼此打鬨著往前走,氣氛很輕鬆,看起來像是出來郊遊的大學生。

其中一男生還不斷再跟前面的人套近乎:“哥,你這軍裝真帥,哪裡買的啊?”

前面領頭的人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說了句話。

他說的是英語。男大學生打扮的年輕人愣了愣,趕快從包裡拿出翻譯器帶上,這才從耳機中聽到他說的是什麼:“小雞仔,躲遠點吧。”

男大學生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暗罵了句:“拽什麼啊。”便側過頭去和自己的同伴說話,不再搭理前面幾個高大的西方人。

隊伍最末端遠遠綴著一男一女,兩人看起來像是情侶,緊緊地依偎在一起走在路上,神情中透著警惕。

鐘明將幾人的情態儘收眼底,收回眼神,斂下眼看著自己的腳尖。這時,旁邊的李逸之俯下身,低聲在他耳邊道:“最前面那幾個是雇傭兵。”

鐘明聞言恍然大悟。又略微看了幾眼前面著軍裝的幾人——他們身上隱隱散發出的危險氣息有了解釋。

隊伍中,一個身高直逼一米九的金發白人男性率先跨出迷霧,他面容冷肅,眼窩深陷,視線短暫地在站在門中間的瑪麗夫人身上停留一瞬,接著抬起右手,打了個手勢。

他身後的幾個雇傭兵統籌劃一地停下腳步。誰是這幫人的頭一目了然。

他們後面幾個大學生也跟著停下腳步,從站姿到神情都比幾個雇傭兵隨意許多,探頭探腦地往森林後露出的大宅看:

“操,這就是恐怖屋?還挺牛逼的。”

其中一人發出驚呼。眼睛在面前高聳入雲的建築上打轉。

的同伴道:“遊戲公司那麼有錢,建模肯定牛逼啊。”

最後一人也加入對話:“錢都花在這上面了,也不知道把路弄平點。老子剛剛差點沒站穩摔個狗啃屎。”

他們嘻嘻哈哈,絲毫沒有進入一個恐怖遊戲的緊張感,仿佛是平日中和幾個兄弟到網吧開黑一樣。前面的幾個雇傭兵看著他們打鬨,臉上不禁露出幾分輕蔑,卻也沒有要出面製止的意思。隊伍最前方,為首的金發男人低頭,從兜裡拿出一根香煙點上,在森林的清晨略微濕潤的空氣中吐出一口煙氣。

接著,他瞥向身後的幾個人,聲音中帶著些許沙啞:

“這他媽可是Boss關,都給我清醒點。”

他的語氣並不重,然而剩下的人卻瞬間收起了嘲弄的神色,板正起臉,渾身的氣氛冷寂如利刃。

金發男人的話聽起來是對自己手下說的,但是幾個男大學生聽了,氣氛也驟然冷了下來,小聲罵了幾句,也都不說話了。

那對情侶站在離他們略遠的地方,警惕地看著金發男人,顯然也是察覺到了這個人的危險,臉上的表情不禁透出幾分驚恐。

瑪麗夫人冷眼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神情沒有絲毫波動。等到眾人都閉嘴,她才略微俯下身,緩緩道:

“歡迎來到恐怖屋。”

短短幾個字,卻在玩家中卻隱隱引起躁動,人群之中,有微弱的吸氣聲傳來。

鐘明抬眼看去,頓時愣住了。

隻見從前方的雇傭兵,到後面的大學生,所有人眼中都閃爍著仿佛動物看著獵物般的綠光。

連那對看起來很普通的情侶,眼睛都亮了亮,神情中透出幾分興奮。

所有人整齊劃一展現出的狂熱,看起來幾乎有點滲人。

通過這個遊戲對他們來說就這麼重要嗎?鐘明有些疑惑。同時,他聽到身邊的李逸之嘴裡發出一聲嗤笑。他偏過頭,便見李逸之看著那些玩家,眼神冰冷,嘴角啄著一點諷刺的笑意。

看起來這人確實很不喜歡玩家。

鐘明暗自想著。

等到所有玩家都進入大宅內,時間已經來到正午。

幾個男大學生一路上大呼小叫,進門之後抬頭望向大宅內部誇張的挑高都快把脖子扭斷了。

為了迎接「客人」,一早鐘明和其他男仆便忙著在大堂正中擺出一張巨大的餐桌,桌面上鋪著潔白的餐布,上面依次掰開散發著溫熱氣息的食物:一籃新鮮出爐的面包,一大份熏肉拚盤,蔬菜沙拉,以及各類水果。

男仆們排著兩列,貼著牆壁,整齊地站在長條餐桌兩側。

餐桌上,大學生們看到食物眼神都直了,立即伸手拿了面包放在自己面前的盤子裡。然而在他們對面,幾個雇傭兵都沒輕易動手,金發的高大男人靠在椅子上,單翹著一條腿,右手拿著叉子轉動,視線上下打量面前的食物。

片刻後,他突然向後仰頭,灰色的眼珠看向正好站在他身後的鐘明:

“喂。”他拿叉子

戳了戳面前的食物,朝鐘明問道:“這能吃嗎?不會有毒吧?”

他這句話一出,旁邊已經吃了半個面包下肚的男大學生頓時僵住,臉色刹那間煞白。罵了句’他媽的’,將手上的面包丟在了桌上。

鐘明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顫了顫,他不知道食物裡有沒有毒。同時,他心裡記著記起李逸之叮囑的話,沉默著沒有做出回答。

金發男人的視線上下掃視過他白皙的,沒有絲毫表情的面孔,皺起眉頭,低聲喃喃:“……沒有自我意識嗎。”

鐘明:……

算了,就這樣吧。鐘明破罐破摔,放鬆了面部的每一寸肌肉。

見他沒有反應,金發男人’啪’得一聲丟下叉子,朗聲道:“都吃吧。”

隨著他一聲令下,身邊的幾個雇傭兵才拿起刀叉,如餓了好幾天的野獸般狼吞虎咽起來。幾個大學生臉色各異。其中剛剛反應最大,把面包直接丟了的那個臉色最難看,覺得面子上掛不住,竟猛地站了起來,拍桌對惡狠狠地看著對面的金發男人:

“喂。”

他的頭發是染色後又脫色的黃色,眉毛斷了一截,看起來像是校門口那種不學好的小混混,瞪圓了眼睛看著雇傭兵:

“你他媽故意找茬嗎?”

餐桌上頓時陷入寂靜。坐在餐桌最邊緣的那對情侶已經驚呆了,長著嘴巴看著黃毛,不知道他為什麼有膽子挑釁那個一看就很不妙的男人,而且還是在一個恐怖遊戲裡。

這宛若智障的操作把他的兩個同伴都驚呆了,兩人趕緊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袖。然而還沒等他們出聲勸阻,對面一字排開的四個雇傭兵已經不約而同地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所有人都抬起頭,視線整齊劃一地看向黃毛。

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黃毛頓時僵住,被幾人身上恐怖的氣息嚇得退後幾步,顴骨上的肌肉抽搐兩下,他旁邊的同伴見狀勸道:

“快坐下吧,彆跟他們見識。”

有了這句話,黃毛簡直是迫不及待地順坡下驢,坐回到了椅子上,嘴裡還罵罵咧咧地嘟囔了幾句。

見狀,金發男人收回眼神,手指在餐桌上敲了兩下。四周的雇傭兵頓時也收回視線,重新埋頭吃起食物來。

餐桌上又恢複了安靜,一時隻剩下刀叉相擊的聲音。

情侶二人也鬆了口氣,看了坐在最前端的金發男子一眼,繼續開始進食。

此時,玩家中已經不自覺地產生分化,隱隱以雇傭兵中金發男人為首。

三個大學男生有些浮躁,顯然對幾個雇傭兵抱有敵意,但又不敢和他們直接對上。所以他們幾個壓低了聲音繼續竊竊私語,試圖用這種抱團的行為獲得某種力量:

“喂……看那邊,那個男的背後。”

“……屁股好翹啊。”

“腰真細”

“男的女的?皮膚好白啊。”

暗含興奮的隻言片語傳入鐘明耳中,他眉尾挑了挑,克製住想要抬頭的欲望,感受到幾個直白而強

烈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窸窣的對話聲還在繼續,而且話題越來越跑偏:“是女的吧,下巴那麼尖。”

“我覺得是男的,他穿的褲子。沒看到都是男仆嗎。”

“媽的……說不定是做遊戲的喜歡這種呢?”

“你去問人家一句唄,嗯?”

幾個玩家你推我,我推你,聲音越來越大,同時,站在餐桌另一端的李逸之緩緩抬眼,鳳眼中神色冰冷一片,視線落在幾人背後。

然而幾人並未察覺,還在說笑。

就這此時,長桌上首突然傳來一聲脆響。

瑪麗夫人微抬著下巴,右手拿著一隻餐叉,在左手端著的玻璃杯上敲了一下。

“看來各位對食物都非常滿意。”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冷淡道:“這真是太好了。”

雖然說著這樣的話,她的語氣卻十分冷淡,仿佛隻是在走個過場,說這句話隻是標誌午餐時間結束。

她話音剛落,以金發男人為首的雇傭兵立刻放下了刀叉,那對情侶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停止了進食。然而那幾個大學生剛剛一隻忙著說話,還沒吃飽,聞言他們並沒有停下進食的動作,而是手忙腳亂地往嘴裡塞吃的。

見狀,鐘明心裡一跳,看著於眾人格格不入的幾個大學生,若有所思地望向瑪麗夫人。卻見女人的臉上依舊是一貫的冷漠與淡然,似乎並未對玩家無理的舉動有什麼不滿。

她姿態優雅地微微俯身,用平靜的聲音說:““請各位享受在恐怖屋裡的時光。”

丟下這句話,瑪麗夫人轉身竟是要走。見狀,原本表情一直很淡然的金發男人眉頭一跳,霍然抬起頭:“任務是什麼?”

瑪麗夫人腳步頓住,回過臉,灰色的眼眸落在金發男人臉上:

金發男人眼神鋒利,重複了一遍:“這個副本,任務是什麼?”

瑪麗夫人聞言,面上的神情紋絲不動,道:“沒有任務。”

她聲音冷淡,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請各位客人好好享受在這裡的時光。”

語罷,不管身後的人如何反應,瑪麗夫人轉身直接離開了現場。

她一走,剩下的玩家直接傻眼。那對情侶瞪大了眼睛,茫然地互相對視一樣,臉色皆是蒼白如紙。

雇傭兵中的一人霍然站起,直接一腳踹翻了椅子。

“砰!”

實木的椅子向後翻到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靠、搞什麼?!”一個棕發的雇傭兵神情憤怒、又往椅子上揣了一腳:“沒有任務?怎麼會沒有任務的世界?!”

幾個大學生被嚇了一跳,黃毛嘴邊還沾著熏肉碎,莫名其妙地看向突然爆發的雇傭兵:“你們乾發什麼瘋?”

他的同伴也皺起眉,附和道:“對啊,沒有任務又怎麼了?先玩玩看唄。”

他們語氣輕鬆,仿佛真是在隔著電腦屏幕玩一款恐怖遊戲一般。其中一個黑頭發,穿著白色衛衣,看起來比黃毛要

靦腆一些的男生勸道:

“對啊,我們不是有三次生命嗎?有什麼好怕的,有什麼大家就一起坐下來商量唄。”

聞言,一直在旁邊偷聽的鐘明眉梢微動。三次生命?這還是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那個發瘋的雇傭兵喘著粗氣,紅眼球裡全是血絲,瞪著出聲勸他的大學生,樣子非常可怖。那個靦腆一些的黑發男生嚇得不敢跟他對視,害怕地低下頭。

“行了。”

金發男人靜靜看著自己的下屬發瘋,直到這時,才把嘴邊的煙取下來,在桌布上暗滅,道:“坐下。彆慌。”

聞言,那個棕發的雇傭兵頓了頓,雖然神情還是很憤怒,他還是依言坐了下來。

瑪麗夫人走後,站在餐桌旁的兩排男仆整齊劃一地朝前踏出一步,走到玩家身邊開始收拾餐桌上的食物與用臟的桌布。

鐘明走到金發的雇傭兵身邊,垂眼看著潔白的桌布上被煙頭燙出的黑洞,下意識皺了皺眉、

他記得這張桌布並不便宜,要三百塊呢。

鐘明心痛了一瞬,伸出手想要端起桌上臟汙的盤子。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鐘明嚇了一跳,抬眼便和金發男人灰藍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金發男人咧開嘴,朝鐘明露出一個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灰藍色的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笑意。鐘明從他的神情中感到一些莫名的熟悉感,卻說不上來在哪裡見過。

“你好。”金發男人語氣還算和緩,彬彬有禮地說:“請問你知道這裡的任務是什麼嗎?”

鐘明自然不知道任務會是什麼,遂搖了搖頭。

“……是嗎。”金發男人沒有糾纏,遂放開了手。

鐘明順利地收走臟盤子,和其他男仆經過走廊,一起走向後廚,李逸無聲無息地之從後面走上來,伸出一隻手搭在他肩上:

“剛剛那個男的跟你說什麼了?”

“他問我這裡的任務是什麼。”鐘明回答,順嘴問道:“你知道任務是什麼嗎?”

“任務”李逸之將手上的臟盤子放進水槽裡,嗤笑了一聲:“這裡沒有任務。”

聞言,鐘明愣了愣,接著問:“沒有任務?那怎麼樣算是通關呢?”

李逸之伸手將水龍頭打開,清晰盤子的同時讓鐘明將手裡的盤子也放進來。鐘明照做,看著她用海綿清晰那些油膩臟汙的餐具,這時,李逸之突然冷不丁開口道:

“沒人通關。”

鐘明愣了愣,抬起頭,下意識地問:“什麼?”

“沒有人通關。”李逸之回過頭,俊秀的臉龐上罕見的沒有任何表情,定定的看著鐘明道:“這個副本,通關率是零。”

鐘明睜大了眼睛,在巨大的驚訝下,瞳孔猛地收縮。

後廚的水槽前有幾扇巨大的窗戶,時間到了下午,外面森林中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藍天白雲的看起來特彆溫暖。

鐘明卻

感到了一陣寒意從脊椎爬到了後頸。

無人通關的遊戲,也就是說,所有曾經的玩家都死在了這裡?

鐘明下唇顫了顫。李逸之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將手安慰般地放在鐘明的手臂上,將聲音放緩了些:

“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死。”他說:“那些老玩家,身上總有些保命的玩意,一些人可以逃出副本。另外的就隻有死了。”

鐘明勉強平複了點心情,問道:“一個通關的都沒有?那這些玩家為什麼還要來?“

李逸之低頭看他,勾起唇角,鳳眼略微彎起:“你猜?”

鐘明:……這是開玩笑的時候嗎。他不禁露出氣悶的表情。

李逸之被他表情逗笑,嘴角的弧度略深,接著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扣成一個環,笑眯眯地朝他道:

“當然是因為錢。”

“「恐怖屋」這個副本從開通到現在沒有一個玩家通關,賠率已經飆到了1:1億”

李逸之用右手在空中畫了個圈,笑著看向鐘明:

“美元。”

鐘明略微睜大了眼睛。

“那些貪婪的財團怎麼會錯過這種機會呢?”

李逸之散漫地笑著,從衣架上拿下一條毛巾遞給鐘明讓他擦手。

“隻要利益超過200%,資本家們會蔑視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潤;那麼資本家們便會踐踏世間的一切.”

“畢竟就算是瀕臨破產的企業,隻要他們雇的人裡隻要有一個能通關,資產就能瞬間盤活。所以這些家夥才會前赴後繼地來送命。人命多便宜啊?他們總能找到為了錢命都不要了的人。”

李逸之嘲諷地勾起嘴角,語氣中充滿不屑,給這個遊戲的玩家下了定義:

“一群賭狗。”

鐘鳴聞言,突然想到那些玩家的眼神,驟然倒吸了口涼氣。

是啊,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人確實是可以什麼都不顧的。

同時,李逸之停下了話頭,擦頭朝鐘明道囑咐道:“總之,你記得離那些玩家遠一點,能到這個遊戲來的都不是什麼好人。”

鐘明順從地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剛剛那些玩家說他們有三次生命,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逸之回答道。他冷笑了一聲,攬著鐘明走出後廚,同時道:“但是在這個遊戲裡,有幾條命都沒用。”

他朝鐘明挑了挑眉,仿佛暗示著什麼般說:“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

新玩家來到的第一晚十分安靜,大宅中有足夠的房間分給每一個玩家,當夜幕降臨之後,鐘明按照瑪麗夫人下發的指令領著玩家來到自己的房間。

分配給他負責的玩家是那個穿著白色衛衣的男大學生。

也許是為了迎接「客人」,大宅中央大理石製成的階梯被鋪上了厚厚的地毯,鐘明腳上的皮鞋踩在上面幾乎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大宅外,太陽已經西

落,黑暗籠罩了整個山穀,恐怖屋成為了森林中唯一一處還有亮光的地方。

鐘明手中端著一隻燭台,隨著上樓的動作,蠟燭頂端的火苗微微顫動,照亮他手上的名單。

他快速掃了一眼紙上的名字,裝作沒有察覺到身後投來若有若無打量的視線,走到二樓轉角處的某個房間前面,停下了腳步。

鐘明側過身,讓出門口,抬眼對穿著白色衛衣的男生道:“您的房間在這裡。”

手上的燭台隨著他的吐息,微微晃了晃,昏黃的燈光也跟著照在了鐘明臉上。

俗話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男大學生眼睛都直了,看著暖黃的光芒打在面前男仆瓷器般細膩的臉頰,眼見青年比女孩子還要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在眼角處拉出一條嫵媚的陰影。

面前美麗的NPC細聲細氣地對他說:“希望您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

“啊、嗯。”

男大學生頓時紅了臉,心想這遊戲台詞寫的還怪肉麻的,配音比網上那些主播還要好聽。

見NPC衝自己點了點頭,端著燭台便要從他身邊離開,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但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把這個NPC攔下來。

見青年修長的背影越走越遠,男大學生低下頭,有些失落,突然想起了他那個從小就敢把班花堵在走廊上不讓走的發小。

他們三個人都是發小,出生在同一個縣城,從小學到高中都是一個班,但其中隻有他腦袋靈光,成績比較好,畢業後考上了重點大學。另外兩個人,一個人上了專科,另一個連專科都沒考上,畢業就進了廠。

等他上了一年大學,暑假回到老家再見到兩個發小時,便見自己的發小染了一頭黃毛,胳膊上有了新紋身,一開口就是吹牛在飯局上認識了什麼牛逼的老板,已經儼然是個社會人的模樣。

但是他們的關係還是很好,男大學生看著鐘明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擰了擰唇,心道如果是他的發小,說不定就把那個NPC攔下來了。

說不定還會調戲幾句,摸一摸那個NPC的手。

男大學生這樣想著,低下頭,推開門走進房間。

另一邊,鐘明對那個大學生心裡在想什麼毫不關心,他送完玩家,還要去陪著艾伯特吃完飯。忙完一天的工作,鐘明累得半死,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仆人宿舍,頭一沾枕頭,眼睛一閉就睡了過去。

晚上,鐘明睡得特彆沉,然而在睡夢中,他模模糊糊地聽到了一聲悶響。然而鐘明實在太累,隱約抬了抬眼皮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鐘明剛剛走上樓,迎面便看見了樓梯地毯上的一大片血跡。

在第一節階梯下方,地毯上一片暈開一大片水漬。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水而是血,是因為粘稠的液體將地毯上的纖維全部粘在了一起,因為時間已經變得僵硬,一小撮一小撮地直立著。

李逸之和阿奇正抬著地毯的兩端,看起來是準備把它拿出去扔掉。

聽見腳步聲,李逸之抬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像趕小狗般向他擺了擺手:“一邊兒L去,彆擋著路。”()

鐘明頓了頓,向後讓開一步,給兩人讓開通道。兩人抬著沉重的毛毯從他身邊經過,腥臭的血腥味頓時撲面而來,

?本作者長鼻子狗提醒您最全的《西式鬼宅男仆日常》儘在[],域名[(()

鐘明猝不及防地捂住鼻子,踉蹌著退後一步。

“說了讓你躲遠點吧。”李逸之見他的樣子勾起嘴角,抬著毛毯離遠了些:“蜘蛛女爵的唾液和血混起來特彆臭。”

聞言,鐘明頓了頓,接著看向那條毛毯,果然在血汙中間看到了些許看起來像是人類骨頭碎屑的東西。

他思緒一頓,覺得這個畫面莫名有些熟悉。

應該是有玩家和第一天的他一樣,半夜出來晃,不知怎麼遇上了蜘蛛夫人,從樓梯上滾下來摔倒了頭,所以地毯上才會有那攤血跡,跟鐘明摔倒時血跡的位置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蜘蛛女爵還吃了他。

鐘明的睫毛顫了顫,明白過來為什麼樓梯上突然鋪了地毯,原來是比較好處理蜘蛛夫人進食後剩下的殘渣。

隻是不知道是哪個玩家被吃了。

鐘明抱著疑問開到大堂,長條型的餐桌還是如昨天一樣,潔白的餐布上放上了熱騰騰的早飯,中央的花瓶裡還插著一大束新鮮到花瓣上還帶著露珠的玫瑰花。

鐘明不著痕跡地看過一遍,小情侶緊挨著坐在桌位,幾個雇傭兵像昨天一樣,在金發男人兩側一字排開。

幾個大學生中間少了一個。

鐘明心裡有了數,收回了眼神。

餐桌上,沒人提起少了一個人的事情。那對情侶眼神憂鬱,瞥了大學生那邊好幾眼,但是因為金發男人沒有開口,他們想說什麼也全都咽了回去。穿白色衛衣的男生跟發小對視一眼,彼此都看見了對方蒼白的臉色,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都沒心情吃飯了,隻草草往嘴裡塞了兩口便離開餐桌往樓上走。

當鐘明伺候艾伯特吃完早飯,在去檔案室的路上時,就聽到了二樓傳來的嘶吼聲。

聽起來好像是兩個大學生在勸躲在臥室裡的人出來,而透過臥室沉重的木門,房內還在不斷傳來男生尖利難聽的嘶吼:

“滾開、滾開啊!不要管我了!!”

鐘明聽出來,這是那個染了黃色頭發的男生的聲音。

外面他的朋友還在勸他:“你冷靜一點——不是還有兩條命嗎?你好歹出來吃點東西。”

“是啊,你人不是好好的嗎?彆哭了……我們一起想辦法。”

然而朋友的勸說並沒有讓他冷靜下來,門內傳來東西被扔到地上摔碎的聲音,外面的兩個朋友被聲音嚇了一跳,頓時怔住了。

門後再次傳來黃毛快要崩潰的聲音:“你們根本不明白……”

他的呼吸聲極其粗重,聽起來像是一隻野獸在咆哮:

“我他媽被吃了!我被蜘蛛吃了、你懂嗎?!它從我的肚子開始吃、然後是腸子、嚼我的腿骨!我一直都是清醒的,它

() 他媽的在舔我的腦子我都還是清醒的!!”

他的聲音大到即使有厚實的木門都震耳欲聾。說到最後聲音已經破音,接著是哽咽,最後人體摔倒在地上的沉悶聲音響起,黃毛倒在地上開始痛哭起來。

聽了這樣恐怖的描述,門外的兩人也勸不下去了。

鐘明看著兩人從樓梯上走下來,臉色都很難看。

他會是第一個出局的人嗎?鐘明默默想道。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鐘明猛地打了個抖,感覺自己的心臟跳漏了一拍。

“怎麼了?”兩隻手握住鐘明的肩膀將他轉了一圈,陶的臉出現在視野中,在看清鐘明略白的臉色後他笑起來,挑起濃黑的眉:“被我嚇到了?”

鐘明緩緩吐出一口,看著陶,唇線向下撇:“你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

像是真的被嚇到了,他的聲音裡略帶埋怨。陶臉上的笑容更大,垂下頭看著朝自己瞪眼睛的鐘明道:

“好吧,我錯了。你看什麼看得這麼認真?”

說罷,他朝鐘明背後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兩個大學生從二樓走下來,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極為輕蔑地說:“哦,他們又來了。”

陶顯然完全沒把玩家放在心上,甚至連新一批玩家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他伸出手臂,從後面攬住鐘明的肩膀,用一種保護者的姿態環著他往檔案室走,一邊還低聲道:

“親愛的,你不需要擔心那些人。”

高大俊朗的陶今天也從發絲精致到鞋尖,態度高傲的十分自然,用親昵的安慰自己的小助理:“你的小腦袋隻需要關心幫我把工作做好就行了。”

鐘明聞言,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這已經是第三個人告訴他要離玩家遠一些了。

除開玩家的事情,今天對於鐘明來說也是非常平凡的一天。他結束檔案室的工作,晚飯時,黃毛玩家還是沒有出現,應該說這一整天,當其他玩家都在大宅上下尋找線索時,黃毛都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沒有出現過任何一次。

“這種人在這個遊戲裡是活不久的。”李逸之悄悄跟他說:“心態太差了。”

鐘明聞言,垂下眼,心想要是他被蜘蛛活生生吃掉那心態估計也會崩。

晚上,瑪麗夫人命令負責黃毛的傑克把客人的晚飯送上去,傑克’嘖’了一聲,非常不情願地答應了。

鐘明照例做自己的工作,將茶點送到公爵的書房中。今天的甜品是焦糖布丁,鐘明離開書房時,嘴角還帶著甜絲絲的味道。

然而等到鐘明剛剛轉過拐角,卻差點撞上一個人。

一抹高大的陰影在轉角處的油燈前前投下。鐘明抬眼看向堵住他去路的高大身影,神色頓時冷了下冷。

“茶送完了?”

傑克半個身子靠在牆上,金發隱沒在陰影中。看到鐘明,他直起身,將嘴邊閃著紅光的煙頭一把丟在地上踩滅。

他令人膽寒的藍色眼睛落在鐘明身上,突

然笑了:“擺臉色給誰看?”傑克上前幾步,居高臨下地俯視滿臉警惕的鐘明:“看到我很意外嗎?”

鐘明確實很久沒有直接對上過傑克了。但是說實話……他也並不意外。之前下層仆人中間對他毫不掩飾的針對,背後沒有傑克的授意他才不相信。

鐘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隻是沒想到傑克不選在仆人的地方,反而是在外面就敢來堵他。

鐘明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身後的書房門,這是在賭公爵不會管嗎?

在他的眼神下,鐘明退後半步,小聲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傑克腳下還踩著那截煙頭,鞋尖用力在地毯上碾了兩下,期間眼神一直盯緊了鐘明,莫名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

“沒什麼。”

在片刻的凝視後,傑克再次上前,用高大的身體將鐘明逼到牆角。他低下頭,轉動脖頸,發出哢嚓一聲:“就是覺得你最近挺得意的。”他挑起嘴角,瞥了眼緊閉的書房門,笑得像鐘明印象裡霸淩彆人的街頭混混:“裡面那個說什麼了,嗯?說來聽聽?”

他雖然說的是問句,身體動作卻完全沒有詢問的意思。鐘明退無可退,背緊緊貼著牆壁,看著面前白人明顯壓抑著怒火的臉,擰緊了嘴唇,突然明白了傑克突然來找茬的原因。

應該是因為「公爵」對他的’特殊對待’讓傑克,和他所代表的其他下層仆人產生了危機感,所以傑克才選在這個時候來試探他,更是試探公爵對他的態度。

鐘明垂下眼。

所謂槍打出頭鳥,看來這句話在古今中外的職場都很適用。

他沉默了一瞬,接著緩緩抬起頭。

夜晚,走廊上的油燈熄滅了一半,另一半還亮著,昏黃的燈光打在鐘明臉上,照亮他細膩到看不見毛孔的皮膚,鐘明抬起眼,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唇角微微勾起一點若有若無的弧度,輕輕張開唇,抬眼看向傑克道:

“他說……”

?

鐘明的神情在燈光下幾乎算是曖昧,他看著傑克,輕聲道:“他說,讓你們不許欺負我。”

傑克垂眼看著他,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突然,他的手臂上的肌肉繃緊,棕熊般高壯的身體上前一步,驟然伸出手用力將鐘明推到牆上!

鐘明的後背重重擊向牆壁,頓時一陣悶痛,他抬手按住自己被撞痛的肩膀,抬眼看向傑克。便白種人額角冒起青筋,藍色的眼眸中瞳孔緊縮,用不屑又憤恨的眼神盯著他,唇縫裡擠出兩個字:“婊子。”

鐘明的睫毛顫了顫,下意識地往陰影裡縮了縮,低下頭躲開男人的視線。他回避的態度仿佛證明了自己的懦弱,更加點燃了施暴者的怒火。

傑克盯著面前亞洲青年白皙精致的側臉,心中的輕蔑與惡意止不住地湧動。以往這種長得纖細漂亮的仆人在遊戲中往往回尋求他的庇護,隻要稍微嚇一下,讓他受點傷,事後再哄一哄,那些男孩就會對他百依百順。

鐘明是第一個讓他的手段全盤落空的人。

而且,這個人竟然用這幅柔弱的樣子去勾引上層的仆人,還湊到了那個公爵面前。從理智的層面,傑克對鐘明這種以色侍人的東西充滿了不屑,然而在感情上,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要,要是看見彆人得到,那欲望的烈火便更加燒起來。

而男人這種生物,往往欲望上頭就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傑克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突然又上前了半步,右手如鐵鉗般猝然攥住了鐘明的右手臂:“公爵從來不會出書房門。”

傑克的聲音低沉而粗糲,發紅的眼睛盯著驟然睜大眼睛鐘明,低下頭,靠近青年溫熱的頸側:

“你說如果我在這上了你,他會不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