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跟我(1 / 1)

酒店房間內。

係統:“譚軼下來了。”

汪澤月放下手中高腳杯,不緊不慢地起身走到玄關。

擰動的門把手仿佛是什麼開關,門外的聲響一下子傳了進來——是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壓抑著的沉重呼吸。

他面不改色將門拉開,卻並未出去,隻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內,姿態放鬆。

那人踉蹌著穿過走廊,腳步聲越來越近。可能是體力不支的緣故,汪澤月聽出他在扶著牆挪動。

三、二、一。

一隻忽然出現在視野中的手摸索著抓住門框。

可能是發現觸感不對,那人遲疑半晌鬆了開,但很快又走了幾步,準備看看前面房間門是什麼情況。

汪澤月就那麼抱臂站在門內、好整以暇地與他打了個照面。

“……”

譚軼顯然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他,愣怔片刻後,他勉強站直扯出一個禮貌的笑容,開口聲音沙啞。

“小汪總,您……”

“叮——”是電梯停在這一層的聲音。

譚軼的臉色一變。他不知道是不是那群找他的人來了。

面前的汪澤月卻一把將他拽了進來,緊接著門被關得嚴嚴實實,外邊的一切動靜都被隔絕出去。

二人再次對視,譚軼本就不太清醒的腦子更暈乎了,他張了張嘴,一下沒反應過來要說什麼。

汪澤月淡淡一笑像是安撫,不動聲色地將譚軼打量一遍。

鋒銳的唇形與眉眼、棱角分明的面龐、燒紅的脖頸和耳廓……

“被誰下的藥?”

也許是藥勁來得洶湧,譚軼莫名覺得汪澤月的視線有些灼熱。他微微看向側邊,道:

“馮製片。”

還真是她,係統說的沒錯。

“外面是她的人,”汪澤月神色悠閒,像是在閒聊,“他們不敢進來,你安全了。”

“是,謝謝小汪總。”

譚軼直覺汪澤月還有話沒說完,但不論如何,他確實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他微微抿唇,儘力壓抑紊亂的氣息,以一種禮貌且有分寸的態度等待汪澤月的下文。

“不過,你認得我,應該也知道我幫你的前提。”

譚軼心頭一跳。

聽說,小汪總的性向……

還沒等運作遲緩的理智得出答案,汪澤月的聲音就不緊不慢地響了起來,聽上去尚且極為溫和。

“——要不要跟我。”

“!”

“嘀嘀嘀嘀——”係統的機械音在腦中響起來。

十分鐘前。

汪澤月照常在宴席中途脫身,正在自己房間有一搭沒一搭喝著酒,卻在腦中聽見一道冰冷無機質的男聲。

接下來的發展和網絡相差無幾。

那聲音自稱“係統”,說自己生存的世界內核不穩。

每個世界都有一個氣運之子,他就像裡的男主角——少時曆經的磨難與挫折最終都成為他登頂路上的墊腳石,而男主終究會憑借得天獨厚的自身條件與各種機緣走上人生巔峰。

然而,按照原本的發展軌跡,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卻因早年的外部影響走上彎路,最後間接導致規則紊亂、世界自毀。

汪澤月作為商業大鱷的小兒子、電影界新興導演,將在五年後與開始逆襲的氣運之子產生交集。

他性向公開多年,口味雖有點挑但無特殊癖好,覺得圈子裡哪個藝人不錯,也向來都是主打一個自願。

據係統說,五年後譚軼爆火,他見真人後難得看入了眼,於是派助理禮貌詢問譚軼意願。

然後被精神狀態已經不太正常的氣運之子記恨上,最後於汪家權力交替之際顛覆了汪家。

聽上去有點離譜,但據說是這麼發展的。

氣運之子嘛。

汪澤月覺得可笑,朦朧的荒謬感裡夾雜些許憤怒與好奇。

按照原軌跡發展,譚軼會在今天的宴席上被下藥。

而他馬上會接到家裡的電話匆匆離開,走時把房卡掉在了走廊,正好讓掙紮著跑到這層的譚軼撿到,進入房間逃過一劫。

係統的建議是,眼下不如順水推舟,給男主留個好印象,以後再見縫插針地幫他。

聽上去更離譜了,居然要幫未來所謂的仇人。

對此,係統解釋:

“根據算法,保護世界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保護氣運之子,在他們尚且弱小的時候給予幫助,比如送資源、鋪後路等等。”

“保護?”

汪澤月輕嗤一聲。

他可沒那麼爛好心,對這種說得好聽、實際上無底線送資源的“扶貧”,沒有半點興趣。

“這是唯一的方法,氣運之子是世界的核心,無法替代也無法被刻意抹殺,否則……”

係統用冰冷的機械音說了一大堆,汪澤月也不知道放沒放在心上,他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手裡的高腳杯,還在它停頓的間隙裡見縫插針地問了句話:

“讓他跟我,算不算保護?”

“……”

靜默。

長久的靜默。

大概是沒想到汪澤月在聽過原本的走向後居然還惦記著“老路”,係統隔了一會才回複:

“這也是我第一次修複世界,具體規則尚不清晰。但我們的任務是穩定世界內核,還是建議彆太出格。”

汪澤月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隨後家裡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是他父親病危的消息。當然,在他趕去醫院的路上又會接到一個情況已經穩定下來的電話。

命運的齒輪再次開始轉動,係統看汪澤月這次沒在接到電話後離開,以為他準備收斂心思做個完美開局。

沒想到他居然就那麼當著氣運之子的面,說“要不要跟我”!

“——嘀嘀嘀嘀!”

汪澤月感覺這係統還挺好商好量,警報聲也不是很難受,乾脆沒管它,慢悠悠轉身坐回沙發裡。

站在門口的氣運之子明顯身體一僵,連上下劇烈起伏的胸膛都頓了一瞬。

驚詫之下,他直看過來的眼裡混雜著未褪儘的感激和未藏儘的反感,被貌似漫不經心的汪澤月儘收眼底。

汪澤月反而覺得更有意思。

譚軼並非那種奶油小生的風格,他身形頎長、五官立體,周身氣場屬於一看就很有攻擊性的那一掛,一張俊臉在剛簽約的時候也爆過一陣子。

這張臉在娛樂圈已經足夠有資本,再加上係統所說的努力和運氣、逆襲之前數年如一日的積累,譚軼確實有成為未來天王的潛力。

但他恐怕也沒想到,自己前腳還在防著馮製片手下的人,後腳就被公司高層盯上了。

看譚軼那樣子就知道他是標準的直男,汪澤月非常理解他的反應,甚至分神思考了下譚軼有沒有後悔從馮製片手底下跑出來——當然,要汪澤月白白放他走是不可能的。

譚軼隻覺得如鯁在喉,僅剩的理智飛速運轉。

他已經把公司最大的製片得罪了。

面前這位矜貴的小汪總不僅是公司的股東,還是頗有天賦的青年導演,身後是一整個商業集團,人脈廣泛。脾氣好不好不清楚,聽說片場上挺暴躁的。

當年上大學為了來錢快,他以偶像出道還走黑紅路線,但也隻翻了個水花就沉寂下來,一晃已經六年。

六年裡他慢慢向演員轉型,前些日子撿漏主演的網劇正小火一把,如果這次沒處理好,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年。

最關鍵的是,他不認為汪澤月會讓“沒跟他的藝人”繼續呆在這,而出去被陳製片的人逮住……

汪澤月看著雙唇翕動的人,意味不明地笑笑,補上一句:

“我可以為你提供機會,不過能不能達到要求,就看你自己了。”

譚軼深吸口氣:

“能跟著您是我的榮幸。”

隻是說完就僵在那裡,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又或許是抗拒,汪澤月瞥見他垂在兩側緊攥成拳的手。即使身陷藥效之中,譚軼仍然勉力保持著分寸和意識。

真有意思。

“咳咳。”

係統終於切換成了人聲,在汪澤月腦中委婉提醒:

“作為提供保護的一方,原則上您不應提出條件,而是應當成為他的後盾和夥伴,助男主走上星途之巔……”

“臟。”汪澤月用眼神示意譚軼。

他面上掛了不少汗珠,身上的西裝在起褶子之餘還沾了點酒液。

汪澤月朝衛生間抬抬下巴,將落在譚軼身上的視線收攏到茶幾上,似乎已經完成了一個任務。

“洗洗,順便把自己的問題給解決了。”

他一向不喜歡強來,就算有再好的藥助興也看不上。

譚軼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自己……解決?

“怎麼,想要我來?”

汪澤月帶著戲謔的語調立刻打消了他的一切念頭,譚軼幾乎是強忍著狼狽進了浴室。

看著他有幾分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汪澤月的興味反而愈發濃烈。

“我是說給他聽。”他在腦中回複係統。

“機會給他,也要他自己去抓住。至於詳細的條件和要求,那就得看他想要什麼。”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平白無故地去幫忙,譚軼估計也會想歪。

至於做好事不留名?

這不是他的風格。

“我不做要求。”

世界內核?

氣運之子?

人生巔峰?

這麼說,他感興趣的就不隻是那副鋒銳沉靜的皮囊。

對胃口也好、舊仇也罷,他更想看看“氣運之子”折腰、任他施為的樣子。

一點耐心而已。

“他自己會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