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血霧完全散去, 神聖護盾才被撤去。
“是傳送魔法的痕跡……”
莉迪亞從男人身後走出來,來到牆邊,看向被留在牆上的銀劍,那劍刃深入牆面三分, 根本不是魅魔可以輕易掙脫的。
“想不到這裡居然會藏著一隻魅魔。”
空氣中彌散著濃烈的荼蘼花般的香味, 是魅魔身上流下的血。
“他被你刺傷了, 應該逃不遠, 我去追。”
紅發半精靈撕開身上不方便行動的裙擺, 露出穿在裡面的長褲,又摘下身上的首飾, 恢複了男性模樣。
“彆去了。”
一隻手臂抓住了裡德的肩膀, 銀發男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似乎格外沙啞。
隔著薄薄的蕾絲布料,裡德敏銳地察覺到身後男人不太正常的滾燙體溫。
“道恩……你沒事吧?”
他轉過身,扶住朝自己身上倒來的男人, 卻因為對方那沉重的身體而往後倒去——
藍白色的紗帳被人撞開, 柔軟的波斯地毯裡摔進了兩位聖騎士。
“唔哼!”
裡德被壓在下面,他支著膝蓋半坐著,雙手虛扶著身上的銀發男人。
“道恩……道恩?”
銀發騎士沒有回應他的呼喚,他的身體很燙, 就連貼著他的脖頸的呼吸都是灼熱的。
紅發半精靈眼睫微顫。
作為裁決騎士,他對於各種異端生物都很了解。
魅魔是一種殺傷力不強的魔物, 但他們也有自己強大的種族天賦, 他們的信息素是天然的媚藥, 就連淨化術都無法驅除,是一種烈性魔藥。
剛才道恩和這隻魅魔單獨呆了這麼久,應該吸入了不少信息素, 能忍到這個時候才發作,簡直就是聖人。
雖然如此,魅魔的信息素也並非沒有解除的辦法。
隻要讓對方能夠紓解欲-望就可以了。
但他們是聖騎士,對神明許下神聖的誓約,要斬斷欲望,將己身奉獻給主的戰士。
禁欲,是他們為了獲得神明的認可而自願戴上的枷鎖。
即便是自瀆這樣簡單的要求,也是不被允許的。
可是……
男人隱忍的喘|息在耳側響起,紅發半精靈忍不住偏過頭避讓。
道恩·雷蒙德身上有一股屬於他自己的氣息,好似高嶺之上壓著積雪的鬆針,尖銳而又冷冽,但此刻就連那股氣息都沾染上了熱度。
那股灼熱的氣息撲灑在他的脖頸,燙穿了他的皮膚,侵入了他的血管,流轉到四肢百骸。
裡德的手抵在對方的肩膀上,他遲遲沒有用力推開對方。
“道恩……”紅發半精靈輕輕呢喃著,未儘之言隻有他自己知道。
空氣中濃烈的魅魔的信息素似乎也蠱惑了他。
銀發騎士似乎聽見了他的呼喚,他緩緩抬起手,單手撐著他身後的地面,抬起頭來。
他臉上的金絲眼鏡不翼而飛,此刻,那張俊美的臉龐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他的面前。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深處翻湧著什麼,像是融化的雪水在冰河之下形成洶湧的暗流。
他穿著那件修身的黑金色晚禮服,白色襯衣的扣子一直扣到最上方那一顆,緊緊抵著脖頸最下方的皮膚。
鼓起的經絡在他的脖頸上若隱若現。
理智與混亂,克製與放縱,全在一線之間。
空氣逐漸升溫。
二人貼的極近,裡德似乎能聽見道恩胸膛中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薔薇的芬芳和雪鬆的木質氣息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的呼吸跟著急促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隻是那麼一瞬間,一絲罪惡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
如果我隻是短暫地做了一件錯事……神會原諒我嗎?
這一個想法就好像衝垮河堤的最後一滴水,讓那些旖念和非分之想如同湧入大海的河流般有了歸處。
他抬起手,不受控製地撫上男人的臉頰,食指撫上他的眼角,任憑那灼熱的溫度從肌膚沁染他的指尖,讓他像著了魔似地將拇指移動到對方的下唇,摩挲著他唇珠上的微微凹陷。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銀發男人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他的掌心很燙,可眉眼卻依舊冷硬如鐵,鋒利的視線得好像要將人徹底剖開。
裁決騎士曾經用這樣的目光審問過無數的犯人,但此時此刻,他卻成為了被拷問內心的那個人。
他逃避性地躲開了對方的視線,垂下眼簾,視線落到了銀發騎士緊抿的嘴唇上。
比起對方的眉眼,指尖傳來的觸感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柔軟。
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方式,能讓那淺淡的唇色變得更加鮮豔起來呢……
那一瞬間,侵入性的幻覺出現在他的腦海,是唇齒相接的濕潤觸感,是咬破唇肉時鐵鏽般的味道,是吮-吸舌根時的疼痛。
生理的本能和神聖的信仰衝撞著,鮮血淋漓地撕扯著。
裡德·柏宜斯的心臟抽痛起來。
光明神在上……饒恕我……
紅發半精靈抬起眼簾,他蜷縮起的手指指尖劃過男人滾動的喉結,慢慢抽開自己親手綁好的領結。
下一刻,他支起身體,湊近男人的臉龐。
兩人之間距離迅速拉近,即將消失於無痕之間。
劍拔弩張,距離湧動的妄念衝破理智的閘門隻有一念之隔。
就在那一刻,銀發男人偏開了頭。
那比花瓣更加輕柔,比落葉更加輕盈的吻仿佛落到了他的唇角。
但又好像沒有。
男人伸出手按住裡德的肩膀,強勢而又決絕把他摁在了地毯上。
他俯視著身下的紅發半精靈,對方正抬著眼簾,用一雙蒼翠欲滴的碧瞳迷離望著他,他的嘴唇微微張開,淺淺地吐出溫熱的氣息,紅發在他身後鋪散開來,和地毯上的花朵們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幅瑰麗而又荼蘼的畫面。
他的美比魅魔更加豔麗,也更加具有攻擊性。
他的沉默是一種無聲的邀請。
但那隻是魅魔的信息素的作用。
牆上的銀劍震顫著,終於將自己入牆三分的劍刃拔了出來,來到密閉的窗前挑起了插捎,然後撞開了木質的窗欞。
冰冷的夜風從窗外湧進來,頓時拂開了屋內濃重不散的香氣。
皎潔的月光從窗外傾瀉而下,透過薄紗照耀到兩人身上。
“你不是裁決騎士嗎?”
沈莫玄的眼神已經恢複了清明,但他的鬢角還有一些濕意,他用那沙啞的聲音說道。
“聖約就這麼禁不起考驗?”
裡德從那半夢半醒的狀態徹底清醒過來,他沉默了三秒,抬起手一把撥開了對方的手臂。
沈莫玄並沒有要繼續鉗製他的意思,見他恢複了理智,便鬆開了手。
銀色長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飛到了自己主人的身旁,懸浮在空中。
男人抬起手,滅世之戈便溫順地落入他的手掌心。
他用劍支撐著地面,支起身體。
“這裡就交給你了。”
他這樣說著,一個傳送法陣在身後亮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銀白色的傳送法陣亮起又很快暗下,留在原地的隻剩下裁決騎士一人。
“……”
紅發半精靈走來到窗前,撐著窗框,閉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該死的。”
他揚起頭,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像是要用疼痛蓋過那紛亂的思緒還有那微妙的觸感。
他控製不住自己去回想剛才的畫面,還有男人匆匆離開的模樣。
道恩他真的沒事了嗎……
一隻鴿子撲閃著翅膀落到了窗台上。
它的羽毛潔白似雪,腳上還綁著一顆白色的水晶。
這是裁決騎士團專門豢養的信鴿。
紅發騎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摒除雜念,用自己的魔法啟動了留影水晶。
“帶幾個人來西城的幻夢之屋,這裡有人窩藏魅魔……對了,再帶個光明牧師,這裡有一些魅魔的血需要淨化。”
水晶上的光芒逐漸暗下去,紅發騎士將面前的信鴿捧到手心,動作溫柔地撫了撫它潔白的羽毛。
“辛苦了。”他輕輕地說道。
白鴿張開紅色的鳥喙,發出一聲清亮而又短促的叫聲,像是在回應他。
裡德朝著窗外一揚手,放飛了那隻信鴿。
在這之後,他轉過身,在室內查看了一圈。
淩亂的床鋪,浴池周圍的水跡,地面上散落的薄紗,無不訴說著這裡發生過什麼。
他的目光落到了牆角上方。
在那裡,一顆透明的棱錐狀水晶正在緩緩旋轉著,啟動它的人注入了足夠的魔力,讓它一直工作到現在。
紅發的裁決騎士朝著水晶伸出手,將它召喚到自己手中。
那明亮而又溫暖的光明之力逐漸收斂,水晶暗了下去,但下一刻,又在裁決騎士重新注入的魔力下亮起來。
水晶的棱錐尖端投射出白光,在空氣出勾勒出人的動態輪廓,在紅發半精靈面前形成了立體的投影。
他靜靜地看完了那隻魅魔企圖誘惑道恩,結果險些被反殺的全部過程。
然後,門被打開,他自己出現在了畫面中。
留影水晶忠實地回放著剛才所記錄的一切。
先是魅魔用自己的血奮力一搏,銀發騎士格擋在自己面前撐起護盾的畫面。
再然後,畫面角度一轉……
那些試探性的觸碰,眼神交彙和氣息交纏……
雜亂的思緒再次湧上心頭,紅發半精靈的耳尖染上緋紅。
明明感覺有半個鐘頭那樣漫長的對峙,在現實中原來隻有幾十秒。
從第三方的角度看,那些掩蓋在小動作之下的隱秘情愫卻有如抽絲剝繭般顯露出來……
紅發半精靈閉上眼睛,收回了注入水晶的魔力,室內重新暗了下來。
寒風從洞開的窗戶中席卷房間,屋內的那股令人頭暈腦脹的香氣已經變得非常稀薄了。
等到再度睜眼時,那雙翠綠的眼眸已經恢複了冷厲。
哢嚓——
脆弱的柱體在他的掌心擠壓下碎裂開來。
他召喚出一個魔力光洞,將碎成幾段的水晶丟了進去。
……
黑夜之中,一道藍光在加德蘭皇宮的某個房間一閃而逝。
身受重傷的魅魔從魔法傳送門中跌了出來,倒在地上,他的一隻手緊緊捂著腹部,殷紅的血順著指縫溢出來,打濕了身下的地毯。
從幻夢之屋逃出來的雪諾艱難地撐起一隻手,身後的蛇尾曲起,往前慢慢挪動著身體,直到自己的手指接觸到一隻看上去很昂貴的黑色皮靴。
“大……大人……救救我……”
藍發少年緩緩揚起頭,眼中滿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的希冀和懇切。
“嘖嘖嘖……可憐的孩子,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子了?”一道低沉而又慵懶的聲音響起,皮靴微微上抬,挑起了少年的下顎。
“我被那個聖騎士刺傷了……好疼啊……”
藍發少年卷翹的眼睫沾滿了濕潤的淚珠,他一眨眼,晶瑩地淚珠便順著睫羽落下,打濕了蒼白秀美的臉龐。
“彆哭了,哭起來就不好看了,你可是魅魔。”一隻蒼白有力的大手拉起少年頭頂的頭發,將對方一把拽了起來。
“魅魔如果失去了美麗……那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呢?”
少年猛地睜大眼睛,看著湊近自己的男人,對方則慢慢地伸出舌尖,緩緩舔走了他眼角的淚珠。
“大人……唔……”
嘴唇被人吻住,少年無法再說出了半個字。
他揚起脖頸被動地承受著對方侵略性的吻,很快魅魔的天性讓他忘卻了對死亡的畏懼和因為疼痛而產生的不適,他的臉上露出兩抹酡紅,瞳孔微微放大,口中發出享受的低吟,熟悉的領域讓他鬆懈了警惕,就連對方的手掌來到自己脖頸的時候也沒有做出過多的反抗。
直到那隻手忽然用力,扼住了他的氣管,讓他發不出一絲聲音。
少年猛地瞪大眼睛,他顧不上捂住自己的傷口,用血糊糊的兩隻手使勁抓撓著對方的手臂,長長的蛇尾在地毯上翻動著,發出垂死般地掙紮。
但那注定隻是螳臂當車。
“本來可以想讓你在極致的歡愉中沒有痛苦地死去的……”那道低沉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著,語氣溫柔而又冰冷。
“但可惜了,今天的我已經有伴侶了,而且他很害羞,不喜歡有第三個人在場,所以……隻能委屈你一下了。”
一道巨大的力道在霎那扭斷了少年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