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鏡中女人(1 / 1)

白熾燈閃爍,昏黃的燈光勉強照亮陰暗的走廊。白青繼續往下走,越走越深,直到來到地底四樓,才找到自己的寢室,她推門進去。

宿舍狹小,且沒有窗,一股嗆人的黴味撲面而來,她忍不住一陣輕咳,好一會才停下來。

雖說是鴿子籠一般的屋子,但四張鐵床的設計極大的節約了空間。上有床鋪,下為桌子,桌底有櫃子,還能放下一隻獨凳。

這樣的配置,也足夠四人勉強居住。

白青關上門。

對她來說,製卡不需要安靜的環境,但保證一下彆有人使壞,還是很有必要的。

無名陰差守在門口,土地公公待在屋內。

白青取出一張D等級的空白卡牌,攥在手中,默默在心中構思:常駐酆都的陰神,打交道的都是鬼魂,對於治病救人、驅除瘟疫之類的事情可不怎麼在行。

總公司沒有擅長該業務的員工,可以把眼光放遠一點嘛。

前有土地公公的例子,白青自然得在地府駐人間辦事處尋摸一番。

地府駐紮陽間的最高級彆地方官為城隍,有守護城池,管理生人亡靈的職責。

城隍崇拜由來已久,是民間的普遍信仰。

這位古老神靈的廟宇遍布華夏每一座城池,祭祀活動往往聲勢浩大。

各地城隍還有不同的爵位等級。縣為四品,州為三品,府為二品,京城和五座大城市的城隍爺高居正一品。

且城隍爺各有尊號。

白青若想借應天府城隍的形象製卡,請的便是“承天鑒國司民升福明靈王”。不同級彆的城隍,轄下部屬的數量自然不一樣。

城隍爺官署中協助辦事的官吏以司區分,有三司、六司甚至到廿四司或卅六司之說。各司名號不一,全憑城隍爺的喜好。

白青家和城隍廟的距離不遠,步行也不過二十幾l分鐘。小時候,凡有廟會活動,她一定不會缺席。

這位市城隍有廿四司輔吏。其中,“驅疫司”以驅除瘟疫為主職。

白青正是要借用此司的形象,製作出一張詭牌。

想到這裡,一尊神靈塑像從記憶的洪流中飄來,於白青腦海中浮現。她屏氣凝神,感知詭能。隨即,順暢進入一片廣闊的天地之中。

這裡,正是白青的意識海。她指引著空白卡牌,吐出其中詭力,小心揉捏,大膽勾勒,口中念道:“城隍下轄,驅疫之司。紅臉小吏,天生怒目,髯長二尺有餘。身著綠袍,腰纏赤帶,安然端坐堂前。受酆都敕令,駐陽間辦事。櫛風沐雨,勞而不怨。以一司之力,保一地不受瘟疫之擾。”

“五瘟使者”

“魍魎疫鬼”

“速速離開!”

話音未落,詭牌已成。

一位英氣逼人的,胡子垂到膝蓋上的健壯大漢瞪眼看著白青。他穿著一身文縐縐的衣服,坐在貢台之上,身後影影綽綽,似乎有幾l十數百屬下焦急等待著。

隻要他一聲令下,便要全部出動。

由於驅疫司是城隍爺下轄的一個衙門,稱作“太醫院”也無不可。白青不知道首官的真名,害怕製卡失敗,便取巧直接造出一張“多人”卡牌。這也是從寵物詭牌的製卡理念中得到的靈感,算是現學現賣。

白青退出意識海,看向手中的詭牌。

詭名:驅疫司(城隍之下,廿四司之一)。

等級:D

能力:1、驅除瘟疫,驅疫司轄內(驅疫司轄區最大可和城隍轄區重合),不允許有瘟疫存在(疫病類負面BUFF無效)。

2、城隍輔吏【隱藏技能】。

驅疫司不能自己設置轄區,因此,這個技能隻能借助土地公公的“封土為社”生效。

白青招招手,先請出驅疫司。

手中卡牌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見,隨即,首官瞪著眼睛出現在白青的身旁。

他雙手抱拳,對著白青折腰一拜,這才重新站起來。威風凜凜,氣勢磅礴。

丁芙正好推門進入,看到驅疫司一愣,上下打量他,略帶疑惑問道:“他是詭牌嗎?”

白青“嗯”一聲,對於丁芙的到來,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因為宿舍門上貼著學號,5089號和5091號並列在同一排。

“他更像是人,一點也不像詭。你的詭牌都是人形詭哎,很特彆喲。”

白青不覺得自己很特彆,上個詭域裡遇到的甘源還不是一樣。據他自己說的,他隻是個很苟鎮詭者,照樣有3張人形詭牌握在手中。

可見鎮詭界雖然覺得人形詭牌不夠優質,但擁有人形詭牌的鎮詭者並不少見。

白青讓驅疫司在土地公公的轄區內使用新技能,隻見他“哈”一聲,坐下。立刻有黑色的煙霧從地板上鑽出來,絲絲縷縷,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驅疫司瞪著眼睛,喊一聲:“驅除瘟疫。”立時,身後有無數透明的影子飄出來,將黑色的煙霧趕離黃色光芒籠罩的地方。

大約三十秒後,黑色的煙霧不再冒出來。驅疫司對白青點點頭,意為:瘟疫已散,不辱使命。

丁芙拍手笑道:“呀!有你出手,給我省事了。”

看來她也知道待在宿舍裡,會受到負面BUFF的影響。

驅疫司看向這個對自家鎮詭者沒什麼敬意的人類。

丁芙歪頭:“他為什麼瞪著我?”

白青不願意驅疫司被誤解,否認道“沒有,我的詭牌隻是天生眼睛比較大。”說完,她卻感知到驅疫司的憤怒。

啊!原來驅疫司是真的在瞪丁芙……

那也沒關係。丁芙精神狀態堪憂,的確不討人喜歡。

自己的詭牌隻是嫉惡如仇而已,不是他的錯。

丁芙捂著鼻子打了一個噴嚏,嘀咕道:“誰在罵我。”然後,她拖著箱子往裡面走。回頭,問白青:“你睡哪張床?”

白青指向身旁的床鋪。

丁芙點點頭,將行李箱

放在地上(),蹲下來。低頭解鎖?[((),打開箱子。

人類都是有好奇心的,白青早就想知道她箱子裡裝著什麼了。不由向左挪動半步,探頭一看。隻見碩大的行李箱被塞得滿滿當當,裡頭蜷縮著一個和真人等高的、皮膚柔軟、質地逼真的矽膠娃娃?剩餘的一點點空間,則放著一個相框。

丁芙先把相框拿出來,放在書桌上。

正當白青以為她選的是自己旁邊的床位時,她又溫柔地抱起行李箱裡的矽膠娃娃——公主抱,然後,準備爬上白青斜對面的床鋪。

“咚咚咚——”

宿舍的房門被敲響。

白青打開門,巧淑靜氣喘籲籲站在門口。她看到白青,那種和熟悉的朋友分到一個寢室的快樂,自然而然從臉上浮現出來。

“我差點趕不及進宿舍樓,還好在宿舍大門關閉前進來了……5088同學腿受傷,沒辦法下樓梯。他又是男生,我不能進男生宿舍。幸虧有5090同學幫忙,他真是個好人!而且力氣很大,可以直接連輪椅一起把5088同學抱起來。我把5088拜托給他了,他也拜托給我一件事……”

巧淑靜走進寢室,看到抱著大娃娃正在往上爬的丁芙,嚇得後面要說些什麼都忘了。

“這是???”

丁芙笑眯眯轉過頭,對她說:“同學,幫我一下唄。梯子太窄,我一個人抱著男朋友上/床有點艱難。”

巧淑靜下意識應下,但立刻反應過來。不對啊!她“咦”的一聲,搖頭道:“這是女生宿舍,你帶男朋友回來,不合適吧?等等……這個好像不是真人???”

“不幫忙算了。”

丁芙嘻嘻一笑,胳膊環住“男朋友”前胸,單手掐住腋下。自己先爬上床,然後用力一拖,比她還高一個頭的“男朋友”就被抱上床了。隻是,床太窄,一男一女躺在上面很擁擠。

“男朋友”的手臂被擠出床鋪,自然地垂下來。

這隻手指腹光滑細膩,沒有繭子。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指縫乾淨。手臂幾l乎沒有汗毛,毛孔細膩……等等,毛孔?

白青向前兩步,正要仔細觀察“男朋友”的手。

丁芙卻忽的跨坐在“男朋友”腰上,牽起“男朋友”垂落的手,捧在胸前。一臉癡迷的表情,柔聲問:“你冷不冷啊?”

“男朋友”自然不會回答。

白青隻能確定“男朋友”不是活人、不是詭牌,但他是不是矽膠娃娃就不確定了。

如果不是仿真娃娃,他會是什麼?

丁芙之前一直表現出對白青的興趣,現在卻是所有注意力都在“男朋友”身上。若不是白青一直盯著“男朋友”,她似乎都要忘記宿舍裡還有其他人了。

“喂!你乾嘛一直盯著人家的男朋友看啊?!”

丁芙表現得如同一個熱戀期的失智少女,對戀人的占有欲超強。

白青沒有因為她的話,移開目光。其實,“男朋友”在高處,她在低處,隻能勉強看到“男

() 朋友”的半張臉。可她憑著多年在入殮行當曆練的眼神(),竟然無法確定男朋友到底是什麼。一時覺得那是一具屍體(),一時又覺得那就是一個矽膠娃娃,隻是做得過分逼真。

白青直接問出口了。

丁芙怪異地看她一眼,嘻嘻笑起來。狡黠的眸中流露出豔光,伸出一根手指,嬌滴滴地勾了勾。

“你真的想知道的話?上面,我讓你摸一摸。”

一時間,竟嫵媚得像一條修煉成精的蛇。

白青尾骨一酥,心神蕩漾,連忙屏氣凝神,側過臉不再看丁芙。她一直對丁芙有很深的警惕心,覺得對方行事毒辣陰狠,而且詭計多端。肯定是不會上床的,更不會去摸“男朋友”。

丁芙見她不答應,無趣地撇撇嘴,問巧淑靜:“你選哪張床啊?”

巧淑靜左右看看,注意到丁芙對面的桌子上有一個黑色的相框。相框裡是一張黑白的人像——一個男人的相片,能看出來長得還不錯。卻是一張哭臉,而且眼睛是閉著的。

巧淑靜問:“這裡有人嗎?”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和白青睡一邊。進學校以來,唯有白青會帶給她安全感。而且,她也不想挨著一對小情侶。

“沒人,這張照片是我的。”

“那你能把它放在你的桌上嗎?”

“不可以喲。”

丁芙撫摸著“男朋友”的臉說:“他需要時刻看著我們才行~”

“這隻是一張照片,而且照片裡的人眼睛是閉著的。”

“他受不了的時候,會睜開眼睛的。”

這話鬼氣森森,巧淑靜嚇了一跳。她不確定丁芙是不是在開玩笑,小心翼翼道:“冒昧問一句,這張照片裡的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老公。”

巧淑靜:“……”

白青把頭轉過來:“……”

讓老公看著老婆和男友睡一張床,的確是死掉都會忍不住睜開眼……白青發現盲點,巧淑靜同樣發現了。她問:“你的老公還活著嗎?”

“當然已經死了。”

丁芙理所當然地道:“不然,我隨身帶著他的遺照乾嘛?”

巧淑靜:“……”

白青:“……”

寢室裡至少沉默了半分鐘。白青咳嗽一聲,從奇怪的衝擊中回過神來,問巧淑靜:“5090拜托你什麼啦?”

話題轉移,讓巧淑靜暗暗鬆一口氣。

“他讓我轉告你,儘快找到能改變《指南》中規則的東西。”

規則可以改變……

白青不知道霍少少是在詭域裡發現了什麼,還是上過大學的人知道的本來就比她要多……她看向丁芙,丁芙明明聽到了,卻半點不吃驚。

這讓白青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要找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霍少少應該也不清楚……白青走出寢室,巧淑靜跟出來。直到來到一樓,她才想起問白青:“

() 我們去哪?()”

白青:……洗漱,《指南》要求學生保持個人衛生。一樓有盥洗室。()”

寢室裡連衛生間都沒有,洗澡隻能到盥洗室裡。唯一比較麻煩的是土地公公的小廟不能跟隨她移動位置,而土地公公的轄區又太小。行走時,她還是會受到負面BUFF的影響。白青加快步伐,走進盥洗室。

盥洗室意外的大,叫做澡堂也可以。

外間是儲物間、梳妝台,放著簡易的洗漱用品,連吹風機都有。

裡間全是用水泥澆築的小隔間,用防水簾隔斷。白青拉開簾子,見裡面還放有洗發露、沐浴露、護發素和一次性的浴巾,甚至有換洗的衣物。

女生想要好好洗個澡、洗個頭,幾l乎是不會缺什麼的。

唯一有點奇怪的是鑲嵌在隔間裡的全身鏡。這是害怕學生洗澡時衝不乾淨泡泡嗎?

巧淑靜低頭看看自己臟兮兮的衣服,說道:“我想洗個澡。你能等我一會嗎?”

白青點頭,她也準備洗漱一下。

兩人在相鄰的隔間洗漱,白青將此地的“瘟疫”驅散。這才拿起簾子,打開花灑頂噴,出來的水清澈透亮,沒有異味。她脫下衣物,溫熱的水淋在頭皮上,讓人舒服得呼出一口氣。

洗發露和沐浴露都沒有怪味,白青擠一些塗抹在頭發上和身上。

雖然洗漱產品生產商不詳,還有過期的可能性……它們根本沒標注上生產日期和保質期,但黑漆漆的肉都吃下去了。外用的東西,就不要太在意了。

洗澡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反而是不洗不行。學生必須洗漱,那麼就算有危險,也不會立刻危及性命。不過,單個的倒黴蛋也許會遭遇意外。

白青洗得很快,衝乾淨身上的全部泡沫時,進隔間還不到三分鐘。她踮起腳尖,從置物架的最上方扯下一次性的浴巾和乾發帽。低下頭,先裹上乾發帽,避免水一直順著發絲滴落在肩膀上。

再抬頭來,湊近鏡子。

她眼睛好像進水了,有點不舒服。

鏡子蒙著一層水霧,照不出清晰的人影。白青用手一抹,鏡中出現她的臉,被水汽熏蒸得紅撲撲的。眼睛有點紅,她湊得離鏡子更近,取出一根卡在下眼瞼裡的睫毛。再退開半步,卻見鏡中的門簾拉開一半,隔間外面的走廊上站著一個長發的女人。背對她,穿著白裙子,長發及腰,發絲淩亂。

白青轉過頭,隔間的門簾是拉上的,而且遮得嚴嚴實實,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自然也沒什麼站在走廊裡的女人。

她回過頭,鏡中又是另一幅景象。

穿著白裙子的女人已經從走廊移動到隔間的門口,身體微微扭轉,一隻手撩開閉合的半邊門簾。那隻手是灰褐色的,關節異常膨大。手背青筋勃/起,漆黑的指甲上沾滿血汙。

頭發擋住她的臉,白青看不到她長什麼模樣。心中卻並不慌,定定地看著鏡中的女人。口中喊道:“巧淑靜?”

她當然知道鏡中女

() 人不是喬靜姝。()

隔壁的水聲一直沒有停,白青想確定一下巧淑靜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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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淑靜沒有回應。

白青提高聲音,喊道:“5087?”

“哎!”

隔壁的水聲停下來。

“怎麼啦?”

白青說:“沒事。”

她慢慢往後退,一直退到後背挨著門簾,還是沒有移開目光。剛剛她隻是回頭,鏡中的女人就挪動位置,縮減和自己之間的距離。而盯著鏡子時,女人沒有動。

隻是,她背脊能清晰的感覺到濕漉漉的門簾,但鏡中的她,卻是快和白裙女人貼在一起了。這讓她覺得,似乎有一絲絲涼氣在往後頸吹,而且女人的發絲掃過她的胳,冰冷冷,有點癢。

白青雞皮疙瘩冒起來,伸手摸索著去扯門簾。

扯不動。

哦,女人抓著門簾的。

白青收回手,將浴巾裹緊一些,說道:“你擋著我了。”

鏡中的女人沒動,也沒有說話。

白青面色一冷,知道女人是不打算放過自己。她一腳踩在女人赤/裸的腳上,踩中了。這不奇怪,她上個詭域裡踩甘源的小詭也沒有落空過。那還是一隻會動的,踩一動不動的,更不會踩空。

她奇怪的是好像真的踩到東西了。

果然,女人能拉住簾子,通過鏡子影響現實。她也可以通過鏡子,影響鏡中的人。

女人的身體微微一顫,想要挪開腳。

白青從女人的反應知道,沒有真正觸發殺人規則時,女人不能對自己動手。她沒有鬆開腳,狠狠碾動,冷冷道:“還不讓路嗎?”她薅起一把弄得自己很癢的頭發,直接把白衣女人扯得彎下腰。

鏡中,女人疼得蜷縮著身體,沒有被踩住的一隻腳不停地抖,不住搖晃腦袋。

白青蹙眉,“你還挺執著的……”

一般到這種程度,怎麼都該求饒了。

白青讀書時是乾架小能手,理論知識紮實,實踐機會挺多,練就一身把人打疼卻不會留下明顯痕跡的高超技術。

她覺得按照女人的反應,應該是到極限了。

“看來,你非逼我動真格的。”

白青話音未落,隻見女人伸手,撕下一塊頭皮,再卸下自己的腿。連滾帶爬,朝著走廊爬去。

她狼狽的動作,訴說著無比的委屈:你不鬆開,我怎麼讓路……

詭也是會流血的,它們真正的血是黑色。

白青丟掉一坨血糊糊的發絲,挪開腳,無語地看著自己被弄臟的腳,抱怨道:“既然同意讓路,就不要搖頭啊……搞得這麼血腥。”

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鏡中女人聞言,摔倒在走廊上。背脊劇烈起伏,渾身發抖……就在白青以為她要衝回來和自己拚命的時候,白裙女人重新爬起來,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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