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021-023(1 / 1)

三千銀幣夫人 紅薑花 21850 字 6個月前

021

克萊蒙伯爵堅持婚禮如期舉行。

隻是他的病症急轉直下,已經到了無法離開城堡的地步,從石橋村趕來的神父勸說無果,最終接受了伯爵的提議:婚禮的地點從教堂改為翠峰堡的祈禱室。

說是“室”,實則為占地面積不小的禮堂,且該有的物品與設施樣樣不落。

容納諸多賓客足以,神父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一切籌備都在緊迫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到了婚禮當天,莉莉安起了個大早。

維爾多夫人帶著數名女仆魚貫而入,婚服昨夜剛剛趕製完成,卻每個針腳都是那麼完美無缺。專人負責協助莉莉安沐浴、塗抹精油,將一頭長發用奢華首飾高高盤起,再將象牙色的婚服套在她身上。

最終,屬於米勒家族的深藍鬥篷覆蓋住她的頭頂與身軀,身畔的所有仆從都發出了驚歎聲。

莉莉安抬眼看向鏡子。

昏暗的室內燭火影影綽綽,為藍色綢緞與象牙長裙鍍上一層淡淡光芒,金線與首飾更是流光溢彩,而這一切在莉莉安精秀的面龐之下,都隻能淪為點綴與陪襯。

“您真是太美了,”維爾多夫人的女仆發出由衷感歎,“怎麼就要嫁給一名……呃……”

下意識出口後,女仆才意識到不妥。

但莉莉安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嫁給一名病重的老人?”

女仆趕忙低下頭。

莉莉安:“沒關係,我嫁給的遠不止是一名老人。”

她嫁給的是權力、地位與金錢。而且,他病重了莉莉安才鬆了口氣呢——儘管克萊蒙伯爵比看起來年輕二三十歲,還是個帥老頭,但她也不是很想一位七十四歲的帥老頭睡覺。

不管伯爵因何急於成婚,對莉莉安都沒壞處。

隻有成為伯爵夫人,她才能拿到翠峰堡的繼承權。在這一點上,她心甘情願。

一切準備妥當,莉莉安在仆從的簇擁下離開臥房,走向祈禱室。

婚禮這種事情,儀式繁瑣、值得紀念,可真走下來,卻大抵大差不差。

步入紅毯、站在宣誓台前,向神明祈禱再說出誓言。唯一不同的是翠峰堡的祈禱室也一片漆黑,數不清的燭火也點不亮這封閉的室內,克萊蒙伯爵乘坐輪椅,面容隱匿在黑暗之中。

連帶著數不清的賓客也是,黑壓壓的人頭立於身後,看不清任何面孔。

……比起婚禮,倒更像是恐怖片裡的邪()教祭司現場。莉莉安忍不住腹誹。

她隨著神父念完誓言,而後轉身看向克萊蒙伯爵。

“大人,您可以親吻您的新娘了。”台上的神父說。

“請你低下身來,莉莉安。”伯爵低聲開口。

他的聲線也比聽起來年輕,篤定,卻清朗。一句莉莉安,沒有帶任何敬語,尾音纏綿低沉,好似確實在呼喚自己的愛侶。

莉莉安心中微動,她彎下腰,撩開遮住面龐的鬥篷。

柔軟的綢緞與她的發,與克萊蒙伯爵的指尖擦過,她抬起眼,觸及到的是對方明晰的顴骨和清瘦的線條。

近在咫尺莉莉安才發現克萊蒙伯爵的眼睛剔透如藍寶石。

和羅蘭·羅賽爾一模一樣。

——什麼?

突如其來的念頭把莉莉安嚇了一跳,她怎麼會在這節骨眼上聯想到羅賽爾。

在思緒紛亂的瞬間,伯爵艱難地在輪椅上挺直脊梁,輕輕一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而後阿諾德·克萊蒙的身軀就如傾頹地山峰般倒了回去,好似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已然花費了所有的力氣。

加勒特爵士趕忙上前,克萊蒙伯爵也隻是有氣無力地抬了抬手:“送我回臥室。()”

之後婚宴、舞會,在新郎缺席的情況下一切如常。

畢竟大家都是伯爵的子民,誰也不敢說一句不是。

一直到了晚上,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莉莉安步入了位於翠峰堡頂層的主臥房。

她必須在伯爵的臥室裡度過一晚,這是規定。

隻是……

推開房門後,濃鬱的血腥味險些把莉莉安熏暈過去。繁複奢華的婚服融入黑暗,在女仆的幫助下,莉莉安將禮服一件一件脫了下來,隻餘一件單薄的襯裙。

饒是知道對方連坐直身體都辦不到了,一想到他是個男人,莉莉安仍然攥緊了袖子之下的手掌。

大人,?()_[(()”她穩住聲線,“需要我請醫師過來嗎?”

“不用。”

床上的伯爵聲線乾涸沙啞:“請你過來。”

莉莉安:“……”

她沒有動。

即使再黑的環境,莉莉安也能感受到對方的虛弱與病重,恨不得隻剩下一口氣了。

說句實話,就算她現在抄起枕頭直接把克萊蒙伯爵悶死在床上,估計也不會花費多少力氣。

但莉莉安不會這麼做的,外頭都是人,他現在不管怎麼死,自己都逃脫不了乾係。

更何況她心中還有滿腹困惑。

“我不明白,”莉莉安深吸口氣,“為什麼是我?”

“什麼?”

“您為什麼娶我,大人,”莉莉安終於把這個問題直接拋給了克萊蒙伯爵,“翠峰堡距離光輝城如此遙遠,您與米勒家族過往也毫無關聯。我不明白自己一名普通的子爵之女,能讓您有什麼圖謀的。”

“圖謀一詞太過難聽。”克萊蒙伯爵咳嗽幾聲,“我為何一定要有所圖謀?”

“無所圖謀更可怕,大人,您還是圖謀些什麼吧。”莉莉安坦誠道。

她的話換來了伯爵低低的笑聲。

笑到最後,仍然是激烈的咳嗽,好似要把肺部咳出來一般。伯爵乾咳許久,又花了更長的時間喘()息,最終才平複下來。

“我確實有所圖謀,親愛的莉莉安,”他說,“請你靠過來。”

這一句親愛的莉莉安,語氣怎麼這麼熟悉呢?

() 莉莉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從哪處聽過,克萊蒙伯爵又補充道:“你不用緊張害怕,我現在也沒有與你行()房的能力。()”

對方如此誠實,反倒是讓莉莉安沒來由覺得心虛。

好吧!她確實在擔心這個,因而對克萊蒙伯爵高看幾分:也不是每個男人都能承認自己不行,多大年紀都有這方面的自尊心。

她遲疑片刻,到底是邁開步伐。

隨著靠近,莉莉安才看清床邊的伯爵。

他的面容比莉莉安記憶中還要蒼白,白到那雙藍眼倒映著燭火幾乎像是迸射出光芒。

你希望我有所圖謀,是因為你也一樣。?()_[(()”克萊蒙伯爵說。

“是的。”對方誠實,莉莉安也願意繼續坦蕩,“若非您身為翡翠郡的主人,我的父親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大人,沒有哪個花季少女願意嫁給一名足以當自己爺爺的老人。”

“確實如此。”

也許是錯覺,莉莉安覺得伯爵的語氣聽起來還釋懷了些。

他低沉的聲線中甚至帶上幾分笑意:“那麼我想,伯爵夫人的地位和權力,足以換取我想要的。”

莉莉安:“……隻要您想要的不是我的性命,大人。”

不怪莉莉安多嘴,從翠峰堡的布置到她的婚禮,都太像小成本恐怖片的邪()教現場了!

“不,我需要你活著,莉莉安,還得長命百歲。”這次,伯爵確實在笑了。

“那您需要我做什麼,大人?”

“叫我阿諾德吧,不管本質如何,我現在是你的丈夫。”

“……”

好意思說出口嗎!莉莉安彆扭了半天,還是低聲開口:“阿諾德。”

“莉莉安,請你再靠近一些。”伯爵繼續要求。

她已經站在床邊了,聽到他這麼說,隻得拎著襯裙彎腰。那雙寶石般的藍眼再次拉近,不論病重讓伯爵如何虛弱,他的這雙眼睛始終清明。

“相信我,決計不會傷害你的性命。”

“什——”

下一刻,奄奄一息的老人以可怕的速度抬手。

當他死死按住莉莉安的肩膀時,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莉莉安下意識地扭頭,看到的那雙碧藍的眼眸在頃刻之間變紅,像是黑夜中噴湧而出的發光血窟窿。

端莊、清瘦的阿諾德·克萊蒙張開大口,露出一口銳利的獠牙。

莉莉安心中一驚,而後那口獠牙已然落在了她的脖頸。

扯開皮肉的尖銳痛楚直竄腦門,然而就在莉莉安意識到疼痛的瞬間,觸感又變成了莫名的癢。

她隻感覺一陣激烈的眩暈覆蓋住了所有感官,襯裙的領口傳來濡()濕觸感,滴滴答答的殷紅血跡泅透衣衫。

克萊蒙伯爵伸出雙手,他牢牢握住莉莉安纖細的腰肢,將動彈不得地獵物拉入懷中。

一切觸感都在腦海中放大。

呼吸聲,血流的觸感,吞咽的聲響,還有自己如擂鼓般猛烈的心

() 跳。

在她看不到的黑暗處,枯槁衰老的手臂如同破繭的蟲般,死皮寸寸剝落,新生的、年輕的肌膚隨著汲取血液肆意生長。

莉莉安凝望著虛空,瞪大雙目。

他——果然不是人類。

最後的念頭一閃而過,而後她的意識便墜入了黑暗。

022

找到莉莉安·米勒,是最後的賭博。

阿諾德·克萊蒙已經有三百七十六歲了,在瑟瑞亞王國建國之時,他就伴隨在初代國王左右。

即使知曉他吸血鬼的身份,諾曼·瑟瑞亞仍然贈予了他翡翠郡作為封地。

自此之後,阿諾德假扮自己的子子孫孫,繁衍出了一個虛假的“克萊蒙家族”,竟延續到三百年都不曾露出破綻。

他也假扮過其他人。

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職業,虛弱年邁的伯爵永遠躺在翠峰堡或者碧藍港幽閉的主臥裡,而他本人則遊走在瑟瑞亞王國不同之處的夜間。

羅蘭·羅賽爾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三百年的流逝,初代國王早早入土,代代王權更替,時光荏苒,阿諾德震驚地發現,他在衰老。

魔物會變老,聽起來完全不符合人類傳說的故事。

但事實就是如此。

皺紋爬上他的面孔,軀體變得越發沉重。可吸血鬼是不應當變老的,他們不吃不喝、也不需要睡眠與休憩,更與死亡毫無關聯。阿諾德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才逐漸查明真相。

因為這片大陸的魔力在流逝。

起初陸地是魔物的領地,而非人類的家鄉,比阿諾德更年長的同類早就活躍在大地之上。是人類一寸一寸擠占了他們的活動空間,他們進行生產,進行繁殖,然後開始相互廝殺與爭鬥。

進而諾曼·瑟瑞亞站了出來,統一了割據的勢力。

隻是,他能用武力征服疆域,卻不能讓擁有著不同思想、說著不用語言的部族團結一心。

是阿諾德為自己最好的朋友諾曼想了個辦法。

信仰能夠改變人的行為習慣、思維邏輯,也能夠賦予忠誠和追隨。於是諾曼·瑟瑞亞成為了唯一真神的代言人,他橫掃、侵略部族的行為變成了為神明驅逐惡神的正義之舉。

諸神因信徒的消散而死亡,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虛無的,為人類生造出來的神明。

魔物越發稀少,大地上的魔力也日漸衰微。

是阿諾德·克萊蒙親自提出的建議,他卻因為缺少魔力而一日一日老去。

阿諾德不是沒嘗試彌補過。

食用血液會讓他恢複青春,但隻是暫時的,年歲越增長,恢複年輕的時間就越短,直至到了食用一次僅能維持一日的程度。他甚至不能在陽光下行走,真正意義上成為了傳說中躲在黑暗中的怪物,阿諾德不得已著手尋找其他辦法。

缺少魔力,那就補充魔力好了。

幾經周轉,阿諾德·克萊蒙無意間得知,光輝城的米勒家族曆史悠久

卻非常落拓,而他們長長的族譜上,剛好就有克萊蒙曾經認識的人。

一名夢神的後裔。

大部分的神明都已經死去了,可隻要生物還在,夢境就在。因而夢神不知所蹤後,他的後裔仍然能因夢而產生力量。

三千銀幣換來一個延續壽命的希望,值得。

隻是莉莉安·米勒和克萊蒙構想的全然不一樣。

送到翠峰堡的畫像僅僅描繪出一個稚嫩的貴族姑娘形象,誠然她容貌精致又身形窈窕,可她年僅十五歲,對於三百多歲的克萊蒙伯爵來說連兒童都算不上。

阿諾德本來打算是將被父母賣到遠方的可憐的姑娘錦衣玉食供養起來——與食物產生聯係和交流全然不在他的計劃之內,直至在石橋村,他以羅蘭·羅賽爾的身份見到了莉莉安·米勒本人。

再技藝精湛的畫匠,也畫不出那雙眼睛裡灼灼的野心光芒。

他立刻改變了自己的計劃。

本打算等莉莉安抵達翠峰堡就吸食她的血液,但現在怕沒那麼容易了。阿諾德不想招惹是非,而擺明了目光清澈的莉莉安·米勒是個很能帶來麻煩的姑娘。

好在,她確實有野心。

有野心,就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他們就能夠達成交易。

然而——

阿諾德還是低估了神明血統的吸引力。

當咬破莉莉安的脖頸時,甘美血液滾入喉嚨,阿諾德·克萊蒙驟然覺得過往吸食的血液統統變成了泔水與垃圾。

甜美、醇厚,如酒如蜜,涓涓汁()水吞咽入腹,遠甚於天間奢華饗宴。

他抬手托住莉莉安的後頸,流淌的血蹭過皮膚,沾濕了她的衣衫與他的臉頰。白日裡生機勃勃的姑娘蜷縮在阿諾德懷裡,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像是隻被蝙蝠捉住的鼠不住震顫。

她已經失去意識了。

寶石般的眼眸仍然睜著,卻隻是凝望著虛空。顫抖的呼吸在阿諾德耳畔吹拂搖曳,溫熱的血與心跳侵占他的觸感。

阿諾德·克萊蒙的猜測果然沒錯,夢神的後裔生來具有強大的魔力,吸食她的血,讓阿諾德明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點一點變得茁壯。

隻是……

他闔了闔眼。

得停下來。

幾乎是用儘了全身的力量,阿諾德才收住了口,以防將懷中的姑娘喝成人乾。

他戀戀不舍地用舌尖舔了舔莉莉安肌膚上的傷口,利用魔力幫她止血,而後,猶如醉酒之後的眩暈襲上心頭。

許久不曾攝入過如此純粹的魔力,阿諾德竟然有些不適應。

床頭搖曳的燭火“噗”的一聲熄滅,周遭墮入了完全的黑暗。

魔力波動發生了變化。

阿諾德的頭腦因純粹的魔力而變得遲鈍,狂喜的情緒掩蓋了理智。他花了些時間才意識到,異常的魔力來自於莉莉安·米勒本身。

完全不會運用魔法的人類,在昏迷之後,無意間釋放了刻印在血統中的

能力。()

她將阿諾德拉入了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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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在上古時代,在世間萬物還沒有誕生之前,夢神的力量籠罩大地,現實與夢境的界限就如同此時此刻這般不分明。

依然是黑暗的臥室,依然是柔軟的床榻,依然是懷中柔軟且溫熱的軀體。

莉莉安·米勒與阿諾德·克萊蒙既身處現實,又不在現實。

夢境與清醒交疊,昏迷過去的姑娘動了動:“我……你……”

純黑的環境叫她看不分明情況,莉莉安本能地伸出手,蒼白的指尖觸及到阿諾德的面龐。

“發生什麼事了?”她迷茫地問,好似記不清剛剛二人的交談。

“噓,”阿諾德低聲說,“你隻是睡了一覺。”

“你……羅賽爾先生?!”

啊,是了,他的聲音也恢複了往日的年輕。

莉莉安欲圖掙紮,但是被阿諾德輕輕放回了床上。

眩暈感仍然侵蝕著阿諾德的頭腦,而更多關於莉莉安·米勒的存在無處不在。

“不,你不該是羅蘭·羅賽爾,”莉莉安呢喃道,“你究竟是誰?”

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如此敏銳。

阿諾德失笑出聲。

“我是誰不重要,親愛的莉莉安。”

淡淡的芳香、溫暖的軀體,還有那殘留著的血的氣味。這引得阿諾德莫名感到乾渴,他吞了吞唾沫,卻發現來源並不是缺水或者饑餓。

有生以來第一次,渴求換做了其他層面。

而阿諾德·克萊蒙,從來不會回避自己的需要與欲望。

他溫柔地再次擁其入懷,微涼的手覆蓋住莉莉安的眼睛,清朗的聲線在她耳畔徘徊。

“反正你我是在夢中,不是嗎?”

這句話讓懷中的姑娘身形微頓。

她好像理解了阿諾德的意思——明明身為凡人,她不該理解的。可莉莉安抬了抬手,而後震驚與掙紮悉數消失。

“是的,”莉莉安低語,“我們的確在夢中。”

“那就沒關係。”他抬手替她撩去額前的碎發,吸血鬼擁有卓越的夜視能力,他能在黑暗中看到那晶瑩汗水自額頭落下,墜入長長的發。

無與倫比的,生命的力量。

“夢境中發生的事情,”阿諾德低聲誘惑道,“不會影響到現實。”

對此,阿諾德·克萊蒙毫無愧疚感。

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是諾曼·瑟瑞亞的神明承認的,唯一的克萊蒙伯爵夫人。

恢複年輕的掌心愛()撫著她柔嫩的皮膚,阿諾德注視著那張暈染開紅色的面頰,骨節分明的手一路向下,直至輕輕捏住莉莉安的下頜。

婚禮上,在神明的注視與神父的見證下,新郎理應去親吻新娘的雙唇。

阿諾德不想叫他的腐朽汙染這張漂亮的臉蛋,那一吻才落在了莉莉安的額頭上。但現在不一樣了。

金發隨重力散落在她的面前,掃

() 過莉莉安的額角。

直至她緊張的軀體徹底舒展開(),直至她的呼吸逐漸平複下來?(),阿諾德慢慢俯身,捉住了那平日牙尖嘴利的唇。

懷中的姑娘僵硬了瞬間。

但也僅僅是瞬間,因為下一刻,她的雙手就已經圈住了阿諾德的脖頸。

澎湃的熱浪籠罩住二人,吻與吻之間,阿諾德輕笑出聲。

“……怎麼?”莉莉安的聲線在黑暗之中聽起來非常迷茫。

“沒什麼。”

隻是覺得有趣罷了。

端詳著她因欲()求蒙著水霧的雙眼,阿諾德幾乎遏製不住勾起的嘴角。

她能分得清自己是羅蘭·羅賽爾,還是阿諾德·克萊蒙嗎?

若是分不清……他親愛的小妻子,倒是真的毫無道德負擔呢。

023

一吻過後,莉莉安抬眼。

明明離得這麼近,二人的鼻尖相抵,莉莉安卻依舊看不清羅蘭·羅賽爾的面孔。

“莉莉安,”男人低語,“你還記得夢境之前的事情嗎?”

“夢境之前?”

莉莉安迷茫地眨了眨眼:“我記得我與伯爵成婚,然後……就到了夢中。”

羅賽爾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與伯爵成婚,緊接著與我在一起,你倒是沒什麼負擔。”

是你說的,夢境與現實無關呀。

莉莉安的腦袋暈乎乎的,她隻覺得很熱,熱到血液仿佛在沸騰,而顫抖的指尖卻是如此冰冷。羅賽的親吻好似具有魔力,讓她在這冰火交加的感受中幾乎無法控製自己。

“我又……”朦朧之間,她坦誠開口,“不吃虧。”

羅蘭·羅賽爾生得英俊瀟灑,和帥哥在夢中睡覺完全沒有後顧之憂,哪裡來的負擔?

她環住他的脖頸,輕聲細語:“何況你我在夢中,伯爵抓不住的。”

羅賽爾:“你——”

一句話將二人的行為蓋棺定論。

但這並沒有讓羅賽爾退縮,他的話因更為凶猛的親吻而消失殆儘。

夢境毋須遵守現實的規則,不用動手,布帛自動散落。羅賽爾不再遲疑,他親吻著莉莉安,先是嘴唇,再是下頜,再向下,用嘴唇與雙手丈量著她的軀體。

山峰,平原,然後是低矮的叢林,最終停留在溝壑。

接觸讓莉莉安咯咯直笑,笑聲到了最後又戛然而止。羅賽爾的動作停下來,莉莉安慢慢昂起頭顱。

周遭的環境隨著她的想法而亮了起來。

這是第一次,她看清了克萊蒙伯爵臥房的環境。

在伯爵的臥室裡,與羅賽爾躺在一起,這樣的認知叫她不禁紅了臉。

眼前的男人是那麼漂亮,奢華的床幃、昂貴的古董在他燦爛金發的襯托下黯然失色。曖()昧的光芒下,他的藍眼倒映著流光溢彩,像一對珍貴的寶石。

……與克萊蒙伯爵在教堂中直視著她的眼睛一模一樣。

() 莫名的念頭閃過莉莉安心底,她古怪地開口:“你不是伯爵的私生子吧?”

羅賽爾:“……”

漂亮的男人甚至一時沒跟上莉莉安的想法,他愣了愣,而後神情變得非常複雜。

“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嗎?”他問。

“因為你的眼睛——”

後面的話,在羅賽爾的吻落於灌木叢下的溝壑時悉數哽在喉嚨裡。

“太生分了,”他含著她,發音模糊不清,“喊我羅蘭。”

挖掘、開拓,直至甘露填滿鬆軟的泥土,婉轉鶯啼在他的上方鳴唱。肆意的水珠泅透身軀,在夢境中的感受竟是如此真實,一陣一陣的水叫莉莉安心癢癢。

羅蘭·羅賽爾放開了她,又毫無忌憚地捉住了她的嘴巴。

汁()水混合,帶著幾分鹹()腥,呼吸交錯,他貼著她呢喃。

“還是說,”羅蘭低語,“你就是想讓我喊你……母親?”

因為這個稱呼,莉莉安抖了抖。

白皙膚色之上,暈染開的紅說明了一切。

放肆的行徑叫開墾隻剩歡愉,沒有痛苦,沒有難捱,大地是如此坦然,在羅蘭的懷中綻放。

最終,羅賽爾躺在奢華柔軟的床榻之上,他依舊將莉莉安攬入懷中,二人的汗水交織,他上癮般親吻著她粘連在自己身上的長發。

沒什麼比這般行為更能說明情緒。

白日的機鋒、試探,統統消失不見,餘下的隻有純粹的熱情。到了最後,莉莉安的行徑幾乎能稱得上糾纏。

羅蘭唐突笑出聲來,莉莉安莫名其妙:“怎麼?”

“我還以為你討厭我,莉莉安,”他說,“畢竟你總是警惕地像是面對野獸。”

有嗎?

反正莉莉安並不討厭羅蘭。

警惕是有的——他可是也許會搶奪莉莉安財產的人,怎麼能不警惕?而且羅蘭·羅賽爾平日說話裝腔作勢,還帶著幾分陰陽怪氣的攻擊性,莉莉安初來乍到,也不能讓他輕視了自己。

但現在不一樣了。

彆說是夢,就算是現實中,羅蘭也沒有了威脅性。

她已經是克萊蒙伯爵夫人了,一旦伯爵去世,莉莉安將會是唯一的繼承人。

至於羅蘭嘛……

近在咫尺的漂亮臉蛋,真是怎麼看怎麼順眼。她甚至伸手摸了一把——青年光滑的面皮也果然如她所料膚若凝脂。

“視如己出,是吧?”莉莉安笑到。

還說她剛結婚就與他在夢中糾纏,那羅蘭不也一樣嗎?一面說著伯爵對他猶如父親,一面在夢中與莉莉安做這種事。

不過……

這是她的夢境。

哪怕沒有諾瓦利斯在,出於莫名的本能,莉莉安也能分辨出這點。

沒有石橋村的那段路,也不需要夢魘作為指引,那這隻能是莉莉安自己的夢了。是她將羅蘭拉入了夢中,然後做了這樣的事情。

她的心中

充滿悸動,而後他出現了。

這麼巧嗎?

是誰在肖想誰呢。

雖然,莉莉安也不是很在乎。

“反正,()”她碰觸著他的臉頰,你也不會記得的。?()”

夢境的氛圍從激昂轉為安詳,莉莉安疲憊地打了個嗬欠。原來在夢裡也會感到困頓嗎?那夢裡睡去,會是……

後面的思緒,因意識消散戛然而止。

再清醒時,眼前的場景發生了變換。

伯爵主臥室的奢華床幃,變成了莉莉安房間內得體大方的天花板。

她愣了好一會才發覺自己回歸了現實。從床上爬起來,隻覺得體內的悸動猶在。

門扉打開,安妮如常地步入室內,替莉莉安拉開窗簾。

晨曦的光芒傾灑至地板,天亮了。

“日安,莉莉安……夫人。”安妮開口,“睡得怎麼樣?”

是了,她已經結婚了,如今她是伯爵夫人,翠峰堡真正意義上的女主人。

昨天晚上,她明明在賓客的注視下,回到了伯爵的臥室才對。

“我怎麼回來的?”莉莉安茫然問。

“是加勒特爵士在深夜將您背回來的,”安妮說,“說您操勞一天實在是太累,在伯爵的房間內睡著了。”

是這樣嗎?莉莉安沉思起來。

“夫人,”安妮有些擔憂道,“需要為您叫個……醫生看看嗎?”

“什麼?不用。”

莉莉安本能地撫向自己的脖頸,卻沒有摸到任何傷痕。奇怪,她為什麼要摸脖子?

“我沒有受傷。”莉莉安回答。

安妮卻堅持道:“找個看……婦人傷勢的醫生。”

莉莉安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

理論上她在貴客的“監督”下步入伯爵的房間,是為了與他完成夫妻之間的責任。

當然了,伯爵病重在床沒那個能耐是另外一回事。但房門一關,誰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安妮是在關心她罷了。

可要說昨天夜裡具體發生了什麼……

莉莉安隻記得自己步入房間,然後伯爵說什麼交易。之後的事情就好像她突然斷了片,全部消失在睡意之中了。

晚宴上她確實喝了些酒,更彆提忙碌一天非常疲累,還真有可能直接睡過去。

得找個機會再問問伯爵,他所謂的“交易”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用,”莉莉安迎上安妮的視線,“沒發生任何事。來幫我梳頭發吧,安妮。”

聽到這話,安妮明顯長舒口氣。

她是莉莉安從家中帶來的女仆,自然是發自內心為莉莉安著想。誰想看到自己關心的人,與一名老頭子睡到一處去呢。

放下心來後,女仆任勞任怨地拿起梳子。

梳洗完畢、換好衣服,莉莉安推開了房門。

雖然她是新娘,但克萊蒙伯爵病重,莉莉安仍然要起個大早去招待整個城堡的賓客。她

() 已經做好再次操勞一整天的準備了,可沒想到走下樓梯、步入大堂,入眼地一切都是那麼井井有條。

宴會過後,連大廳都已經被仆從打掃過,地板一塵不染、家具煥然一新。

最重要的是,翠峰堡常年緊閉的大門,竟然罕見地敞開著,叫日光照射了進來。

那抹旭日投射到羅蘭·羅賽爾的頭發上,為青年鍍上了一層迷幻的柔光。

聽到腳步聲,正與加勒特爵士交談的羅蘭轉過頭,迎上莉莉安的視線。

這……

莉莉安莫名奇妙地想: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有太陽的時候見到羅蘭。

“莉莉安夫人。”

羅蘭揚起笑容,微微俯身:“您昨晚睡得好嗎?”

莉莉安:“……”

回想起昨夜的夢境,她的臉驀然一紅。

…………

……

同一時間,翠峰堡後院。

亞曆克斯·諾瓦利斯走出城堡,不遠處,他的侍從翻身下馬,匆忙將懷中的卷軸遞到白騎士手上。

“大人,”侍從氣喘籲籲道,“這是米勒家族的族譜。”

“嗯。”

“我不明白……”

侍從看起來很是迷茫:“您為何需要他們的族譜?難道莉莉安小……夫人,有問題?”

諾瓦利斯聞言擰起眉頭,隻是一個動作,就叫侍從噤若寒蟬。

他展開羊皮紙,米勒家族的曆史悠久名不虛傳。落拓貴族也有個一度風光的祖上,諾瓦利斯一個一個看過去,果然在族譜時間最早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果然。

白騎士繃緊了面孔。

她有神明——真正意義上神明的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