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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的幾個隊員目光暗自相接,交彙時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詫和不解，視線在程葉輕和楚佚舟之間徘徊，顯然他們都聽出這兩句話裡不尋常的意味。
程葉輕儘可能自然地拿起那支筆,揚起笑容轉過去對他露出假笑：“謝謝啊,麻煩你跑這一趟特地給我送筆。”
她如他所願笑臉以對,希望他識相地趕緊離開,不要再待在這裡引人注目。
然而敷衍的假笑隻引得楚佚舟一聲輕慢的低笑，他挪動步子走到旁邊,拉開一張空椅子坐上去，卸下背包隨手往桌上一放,姿態鬆弛隨性。
程葉輕還在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坐下不動,漂亮的狐狸眼裡閃過一絲遲疑。
隔著一個過道,楚佚舟壓低聲音,旁若無人地對她說：“我剛才在來的路上想了想,還是得請你吃頓飯賠禮道歉。”
“我說了不用啊。”
楚佚舟鳳眸半勾,有著勢在必得的底氣，長指規律性地輕叩桌面,腔調痞懶：“用不用是你的事,請不請是我的事。”
“你們繼續忙你們的，不用管我，”他眸光掃過其他人,最後落回程葉輕身上，開口善解人意又真誠滿滿，
“多晚我都等你啊。”
“……”
楚佚舟說等她就真的在旁邊耐心地等了她一個多小時，等到他們把計劃書都基本完善好。
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上前打擾過她，但程葉輕偶爾還是忍不住會分心,用餘光注意著楚佚舟的一舉一動。
他大多時候在看手機，中途出去打了一通電話，偶爾喝一口手邊的咖啡。
這樣的場景說熟悉大概不太準確，因為具體內容不同，可呈現的形式卻又極度相似。
初中時楚佚舟還是喜歡逃課去網吧打遊戲的年級吊車尾，但假期裡和她一起報的補習班，他卻一節都不落。
哪怕每次去了就趴在她後面那張桌子上睡覺，也會耐心地待到補習結束。最後頂著一頭睡亂的紅發和額上泛紅的印子，主動提著她的包跟她一同回家。
剛上大學那會，她和楚佚舟不同校也互不聯係，徹底退出對方的生活，她憋著一股勁要把他忘了。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十八年的習慣更加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程葉輕記得最清楚的是，當時網絡上有一句非常流行的文案“我沒有刻意去想你，隻是很多瞬間讓我想起你”。
第一次刷到那條熱評時，程葉輕心頭一顫，看了那句話很久，覺得和她那時候的狀態完全符合。
和楚佚舟決裂後，她沒有刻意去想他，甚至是做了很多能讓自己忘記吵架的事情，她恨不得永遠不要想起他，這樣她難過的時間是不是就不用那麼長了。
她每多傷心一次，心裡就相應地多對他生氣一分。
相伴這麼多年，生活裡很多看似平平無奇的瞬間都能讓她想起他。
比如大一開學
軍訓那段時間，她每天中午在食堂吃飯，都會下意識拿兩雙筷子，有時轉身走了一段路後才意識到自己多拿了一雙。
結束一天的最後一節課，她會習慣性在座位上多坐一會兒，等教室裡的同學快走光了，她才恍然自己剛才下意識等人的舉動。
從宿舍樓去往教學樓的路上，路過籃球場時，看到裡面正在投籃的男大學生，她也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人投籃時的畫面。他喜歡打籃球，在B大肯定也會常常光顧籃球場。
……
後來時間證明，隻要克服久了，從前的習慣也能悄然改變。
程葉輕回過神，把電腦合上，“那就先這樣計劃好，要是後面有什麼問題再討論。”
“沒問題，時候也不早了，可以吃晚飯啦。?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那我們就先走了啊。”
程葉輕點點頭，把電腦收進電腦包裡：“嗯。”
等候多時的楚佚舟看到他們結束，不緊不慢地把手機收進大衣口袋，徐徐側眸朝程葉輕投去目光。
顯然今晚這頓飯他是請定了。
其他隊員見他還等在這裡，非常有眼力見地先行結伴離開，隻剩程葉輕還在不急不躁地收拾。
楚佚舟起身站在過道裡，身形頎長，氣場極強，根本不給人忽視他的機會。
“想吃什麼？”楚佚舟雙手插著兜，漫不經心問她。
“吃我喜歡的。”
聞言楚佚舟意味不明地笑出聲，心中早有餐廳備選，“行啊，一家私宴。”
程葉輕剛把拉鏈拉好，楚佚舟就動作熟練伸手將她的包接過來。
手裡驀地一輕，她彎腰似要去把包奪回來，“我自己拎。”
楚佚舟趁勢把包換到另一隻手上，“我好久沒拎過了，你讓我一次怎麼了？”
男人臉上倨傲的神情與他有求於她的話截然不同。
他慣會這樣。
程葉輕沒再說什麼，跟在他身後走出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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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佚舟帶她去的私宴開在一處鬨中取靜，古色古香的庭院內，跟著服務員走到後院，又發現裡面彆有洞天，仿佛走進那時的宅門大戶。
整體環境清幽雅致，有種曲徑通幽的感覺，每一處精心的設計都透著高級品味。
都是地道的鹽幫菜，醉蟹、羅氏蝦和紅燒肉味道皆是一絕。
菜上齊後程葉輕掃了一眼，發現楚佚舟點的都是她喜歡的。甚至那幾道她之前沒吃過的菜，嘗過後竟然也非常合她的胃口。
她問：“你怎麼知道這家店的？”
楚佚舟凝著她：“開車路過發現的，滿意嗎？”
“挺好吃的。”菜品真的很好，程葉輕想說違心的話也說不出。
“能得你大小姐一句挺好吃的，那應該是真的很好吃了。”
要知道程葉輕從小就嘴挑得很，有許多忌口的食物，對味道要求也很高。
他當時無意中發現這家店，進來吃了一次就
確定會是程葉輕喜歡的店。
以前沒機會帶她來吃，現在不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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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曾經那些悲傷的情緒影響，程葉輕還點了一瓶紅酒，到吃完晚飯，她已經三杯紅酒下肚。
紅酒不酸不澀，唇齒間混著車厘子和葡萄的複合香味，細品還有綿綿的玫瑰香。
楚佚舟看著她一杯接一杯地喝，恍然間想起高考後的那個暑假，程葉輕還不會喝酒。分開一學期，她竟在他關照不到的地方學會了喝酒，喝得這麼猛，臉上也隻是微微漾起紅暈，看起來酒量不錯。
但他不明白她今晚為什麼想要喝酒。
可很快，楚佚舟對她“酒量不錯”的認知就被現實推翻。
離開時程葉輕頭暈目眩，連走路都走不穩，要不是楚佚舟眼疾手快拉住她，明天程葉輕的額頭上估計會起個包。
酒量不好，剛才還喝得這麼猛，她想乾什麼？
楚佚舟看著她緊蹙的黛眉，仿佛也體會到那種胃裡的燒灼感，擔心的同時忍不住口吻惡劣訓她：“酒量不好還喝那麼多？程輕輕你是不是欠收拾？”
程葉輕撇了撇嘴，反常地沒有反駁他，長發擋住她的臉。
好不容易把人扶上車，楚佚舟也繞到另一邊上車，剛準備發動車子，靜謐的車廂裡突然響起女人低低柔柔的抽噎聲。
起初是輕聲抽氣，後面氣息逐漸亂了，摻著哭腔。
楚佚舟完全沒想過她現在會哭，猛地僵住，一時間看著她側對著車門的纖美背影有些無措，喉嚨也一陣發乾。
上次她在他面前哭，還是高二運動會她把膝蓋摔破皮，他抱她去醫務室，她坐在床上哭著罵他混蛋。
後來他就沒見過她的眼淚。
她的哭聲壓抑又細碎，楚佚舟心中不忍，探身過去扶著她的肩膀，讓她面向他，而不是對著車門一個人嗚咽。
車頂的燈散發著昏黃的暖光，似一層金紗罩在二人身上。
程葉輕的臉完全暴露在燈光下，楚佚舟清楚地看到從她眸中溢出來的一顆顆晶瑩淚珠，不禁眉頭鎖得更深更緊，心疼得不行，拇指輕柔地不斷為她擦拭著，嗓音沉悶：
“哭什麼啊，輕輕？”
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也一並在楚佚舟的掌心留下水痕，他無奈輕歎：“彆哭啊，我可沒有欺負你。”
然而他話音剛落，喝醉的程葉輕哭得更凶了，還推開他的手不讓他碰她，自顧自又靠回椅背面對著車門，蜷縮起身體像個小刺蝟。
“是不是因為我剛才說你欠收拾了？”現在他大氣都不敢出，自覺放低聲音，試探著問。
程葉輕嗚嗚咽咽，肩膀小幅度地顫抖，惹人心憐。
楚佚舟推開車門下車，繞到她那一側打開車門，緩緩蹲在她面前，注視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心臟仿若被一隻大手捏著。
再開口時啞而輕：“好，不是你欠收拾，是我欠收拾，好不好？”
程葉輕用手背擋在眼睛上，不回應他的話。
楚佚舟怎麼肯，溫柔又不失強勢地拉下她的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故意繃著臉威脅：“你再哭，我就抱你了。”
說完他作勢抬起兩條手臂要把她抱入懷裡。
可程葉輕吃軟不吃硬，聽到他的威脅便捂住自己的耳朵，哭聲更大。
“我欠收拾，你打我。”
楚佚舟抓過程葉輕的手，往自己的臉上去，可她喝了酒手沒勁，軟綿綿的，打人像溫柔地撫摸。
程葉輕默了一秒，抽出手哭著痛斥他以前的罪行：“楚佚舟，你就是個大壞蛋，我當初隻是委婉拒絕你，你竟然說不要跟我做朋友了，你太狠心了……”
她情急之下退推了他一把，竟直接將蹲在地上的楚佚舟推得變成單膝跪地，才穩住身形。
變成這個姿勢後，他也沒有將跪在地面上的膝蓋抬起，而是就著這個姿勢繼續一錯不錯盯著程葉輕。
楚佚舟沉默片刻才緩緩笑出來：“你當初是這麼理解我那句話的？”
程葉輕自顧自說著：“我的臉都被你掐疼了，那天晚上我疼了好久，我當時就決定我再也不要原諒你了，憑什麼你現在回頭興師問罪，逼我這麼緊要我跟你和好？難道你道歉了，我就要立刻原諒你嗎？”
“你都沒有問我難不難過，隻顧著說你自己有多難過，”她淚眼朦朧，長睫濕成一簇一簇的，哽咽著說，
“你還說我先對不起你，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難道當初就他一個人難過嗎？她也難過了很長時間啊，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出來。
他說的好像一切都是她一個人的錯一樣，明明是他做出那些輕佻的事被她無意中撞見，他那種恣意放縱的性子，就算他們以後在一起大抵也不會長久，為什麼她不能拒絕他。
“那我現在問你，”楚佚舟漆黑的眼裡情緒翻湧，他不反駁她說的，隻抓著她話裡的一句，殷切追問，
“程輕輕，和我不聯係之後，你難過嗎？”
聽到這個問題，程葉輕定定望著近在眼前的男人，重新蓄滿淚水的左眼又流出一行淚，眉毛都哭得泛著紅，楚楚可憐。
面對著這樣的女人，誰還說的出一句重話？
“程輕輕，我隻聽實話，回答我。”
楚佚舟眼神堅定，今晚一定要她給出答案。
程葉輕腦子裡很亂，閃過很多記憶片段，有她蹲在垃圾桶旁邊哭的，有她把楚佚舟所有聯係方式拉黑的，還有那晚她在公交車上的——
很多個瞬間，她都在難過。
酒後吐真言，她低下頭斂住泛紅的雙眼，第一次承認：“……我難過，都怪楚佚舟那個壞蛋。”
“他特彆討厭，我不喜歡他那樣的。”說著還一直搖頭，迷迷糊糊的。
楚佚舟知道不是他一個人在難過就足夠了。
菲薄的嘴角往上牽了牽，哄她：“嗯，怪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佚舟蹲著的腿都麻了，程葉輕也醉得昏昏欲睡，睫毛上還沾著淚水。
倏地，楚佚舟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種決心，伸出長指抬起程葉輕的下巴，目光灼然地注視著她：
“我改變主意了，程輕輕。去年你寫在願望紙條上的，我答應你，我幫你追楚佚嶼。我寫的願望不用你幫忙實現了，就當給你的賠禮。”
“既然分開會難過，那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在一起。”
他薄唇勾起，明明是上揚的弧度，卻瞧不出喜悲。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同意了。”
回答他的是程葉輕清淺勻緩的呼吸聲。
本以為她就這麼睡著了，等楚佚舟再次回到車上要開車時，卻聽到程葉輕微弱的聲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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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結束，開始進入到大一下學期。
程葉輕提前兩天在Q|Q上，和她負責跟進的那十位同學溝通確定好時間，開學第一周的周末去B大找他們。
其中“負心女”約的地點在B大體育館裡。
程葉輕站在體育館的入口處，目光掃過裡面活力四射的大學生。
體育館裡開了空調，在這裡運動的人穿著單薄也完全不會覺得冷。
她低頭在手機上打字：【請問你現在具體在什麼位置？】
剛編輯好的消息還沒發出去，餘光裡出現一條肌肉緊繃的手臂，手機冷不丁被人從後面抽走。
程葉輕詫異轉身，視線定格在站她身後呼吸微喘的楚佚舟身上，渾身迸發著蓬勃的力量，手臂線條流暢漂亮，青筋明顯。
自從之前她喝醉鬆口答應跟他和好，繼續做朋友後，楚佚舟在她面前刷臉的頻率很高。
“你怎麼在這？”對於他的出現，程葉輕很是意外。
楚佚舟懶懶掀眼睨著她，眼神裡興味很濃，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也是，穿著一身休閒的運動裝，氣息微喘還出汗地出現在體育館裡，不是來運動的難道是來吃飯的。
她抿了抿唇，不再問他，向他走近一步，自然地攤開手，“把手機還我。”
楚佚舟挪動上身，長腿微屈倚著冰涼的牆壁，把玩著她的手機，“來這裡乾嘛？”
“等人。”
“等誰？”
“我說了你又不認識。”
楚佚舟嗤了聲：“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認識？”
“……”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男生急衝衝地從程葉輕身後跑過，無意間撞上她的後背，將她猛地撞向楚佚舟懷裡。
楚佚舟見她被撞到肩膀，也下意識直起身，伸手環上她的肩護住她，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
兩人在那一刻都不約而同地怔愣住。
楚佚舟垂眸盯著雙手扶在他腰間的程葉輕，短促輕笑，戲謔啟唇：“呦，投懷送抱上了？”
程葉輕退出他的懷抱，羞赧道：“是彆人推我的！”
“噢，那他也太不小心了。”楚佚舟玩味般挑眉，氣定神閒。
程葉輕又往後退了一步，催道：“你快點把手機還給我，不然彆人一會兒找不到我了。”
“誰找你啊？”
程葉輕想不起來那個男生的名字，隻記得他的昵稱蠻特彆的，脫口而出：“負心女。”
從“負心女”成為她的好友之後，毫無例外，每一周的空間周報，“負心女”都是她的頭號粉絲兼狂熱粉絲。
雖然這麼說有些自戀，但據她的經驗來看，那個男生大概率是暗戀她。
不然乾嘛一天看她空間那麼多次。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楚佚舟聽完她說出這三個字後，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瞬熟悉的興味。
他活動脖頸，懶聲：“那你不用找了。”
“我怎麼可能不找啊，十個人一個都不能少，快還給我。”
程葉輕把手伸到楚佚舟身後奪回手機，按下發送，隨即楚佚舟口袋裡的手機“叮咚”響了一聲。
她剛開始還覺得是巧合，因為這個男生她以前采訪過。
然而等她又發了一條自己的位置過去，對面這人的手機依舊響起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終於，程葉輕覺出點難以置信的不對勁，緩緩抬眸審視面前的男人。
楚佚舟估摸著她猜到，不禁舒眉展顏，眉梢輕挑，痞痞笑出來：“看什麼？想在哪采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