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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楚佚舟電話裡突然說出口的“對不起”,程葉輕晚上失眠了，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思索，不知道對他最後那句話如何回應。
幾乎到淩晨三四點,她才昏昏沉沉地入睡。
本以為那通電話隻是楚佚舟喝醉後的衝動,他酒醒後一定會懊惱,然後繼續離她遠遠的,對她態度惡劣。
可是翌日她睡眼惺忪下樓時，一拐彎就看到正坐在客廳沙發上裡的楚佚舟。
日光晴朗明媚,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進屋內，給所有都蒙上一層璀璨的薄紗。
男人姿態輕慢,懶懶陷在沙發裡,骨節分明的手指把玩著一根未點燃的煙,聽到樓梯口的動靜,循聲抬眼望去,銳利的眼神精確鎖定在她身上。
讓她一瞬間有種自己逃無可逃的感覺。
程葉輕搭在樓梯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下意識在客廳裡尋找程葉疏的身影。
左右看了看都沒看著大哥,偏偏楚佚舟還一直盯著自己。
她心一橫，直接又轉身上樓,在轉身時她清晰地聽到身後那人發出一聲嗤笑,其中嘲弄的意味很濃。
程葉輕上樓後不久，程葉疏從樓上的書房下來，想到剛才的腳步聲,他問：“輕輕下來過？”
楚佚舟神情冷倦，眉眼間還殘留著宿醉的疲憊，聞言側眸睨向樓梯口她剛站過的位置，仿佛又看到身著白色睡衣的程葉輕，栗色的長卷發垂在肩上,弧度漂亮，臉上不施粉黛也依然豔如桃李。
他喝了口水，不動聲色地壓下心頭悸動，懶聲：“嗯，剛上去。”
“看到你在才上去的吧。”
楚佚舟扯唇低笑：“我心裡有數，你沒必要再強調一遍吧。”
程葉疏笑而不語。
楚佚舟將水杯放下，濃稠的目光似有若無朝樓上望去，“東西給你送到了，我走了。”
“那我也不留你了，慢走。”程葉疏眉梢輕抬，故意逆著他說。
以往楚佚舟給他送東西過來，要麼是說好在外面某個地方見面，要麼是直接讓跑腿的送給他。
今天還是這幾個月裡，楚佚舟第一次把東西送到程家來。
看來最近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果然他話音剛落，楚佚舟的眸子裡閃過明顯的失望和不舍。
但他也隻敢想想。
程葉輕現在不想跟他和好，他要是逼的太緊，她會更加排斥他。
在走之前楚佚舟期盼她能再次出現在樓梯口，讓他看一眼也好。
可惜程葉輕沒有。
後來還是程葉疏親自上樓敲門，程葉輕才從房間裡出來。
伴隨著叩門聲，程葉疏清冽的聲音裡混著笑意：“人都走了，還躲在房間裡不出來？”
不一會兒，程葉輕磨磨蹭蹭地出來開門，不悅道：“誰躲著了？我換衣服呢。”
她上樓後趕緊換了一套新衣服，還化了精致
的妝，比剛才看起來更加明豔冶麗。
“噢這樣啊——”程葉疏拖長尾調，牽起她的手將她帶下樓，“下去吃飯，不然小敘都吃完了。”
程葉輕下樓後悄悄環顧客廳，發現楚佚舟真的已經離開，肩膀才徹底放鬆下來。
程葉疏站在她身側，把她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微不可察地提了提唇角。
吃飯時程葉疏問：“下午要和朋友出去？”
“嗯，去新開的商場裡逛逛。”
“好，我上次給你的卡，怎麼都沒用過幾次？”
“我用啊，隻是前段時間太忙了，我今天下午就去刷你的卡。”
“行。”
忽然程葉輕眼尖地發現程葉疏脖側有一道抓痕，“哥，你脖子上怎麼受傷了？”
程葉疏抬手摸向她指的位置，回想起昨晚在酒店裡發生的事，眸色暗了一瞬，笑道：“不小心被人抓到了。”
“……哥，你談戀愛了？”程葉輕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驚疑道。
“沒有。”程葉疏淡定地否認。
“那你這是怎麼被抓傷的？”
程葉疏掀眼淡淡朝她望去，挑眉：“你問這麼多乾嘛？”
程葉輕撇了撇嘴，心裡跟明鏡似的，試探著問：“哥，改天把嫂子帶回來給我和小敘看看呐。”
“小敘，你想不想看？”
程葉敘什麼都聽程葉輕的，不管她要乾嘛也跟著點頭：“嗯，看。”
程葉疏薄唇勾起，眸中一貫的涼薄淩厲被繾綣溫情取代：“這我得先問問她，脾氣大，難伺候。”
“還真有啊。”程葉輕不禁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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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程葉輕和許喻幸都在商場裡到處逛，她給自己買了很多新衣服，還給程葉疏和程葉敘也各買了兩條領帶，都是刷的程葉疏給她的卡。
晚上在一家意式餐廳裡吃完飯後，程葉輕和許喻幸分彆，她獨自開車回程家。
行至半路，卻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勢滂沱，密密匝匝地落在車前窗上，雨刮器都幾乎要來不及清除那些雨水。
天氣預報裡明明顯示今天都不會下雨的。
程葉輕討厭下雨天，也討厭在這樣的大雨裡開車。
會讓她想到父母在雨天裡出的車禍。
她堅持往前開了一段路，手心裡竟已經不知不覺出了很多汗，她關掉車內的空調，精神緊繃地注意著前方的路況。
她放慢車速，有意與前後的車輛保持距離，然而旁邊的車鳴笛後，她的精神瞬間更加緊繃。
最後實在堅持不下去，她選了一處能停車的路段，將車停下打開燈，撥電話給程葉疏。
這種時候她需要來她身邊最快的人，楚佚嶼還在公司加班的可能性很大，她等不到他來。
大哥是她一個電話打過去就會立刻趕過來的人。
以前她有第二個選擇，但現在她沒有了。
一接到她的電話，程葉疏聲音秒
變嚴肅，一邊快步往外跑去，一邊安慰她的情緒：“輕輕，你把定位發過來，不要怕，哥哥現在就過去。”
掛了電話後，程葉輕脫力地趴在方向盤上。
車內靜悄悄，車外雨聲如鼓，不止是砸在車身上，也一並砸在她的心上。
程葉輕剛做的美甲不受控製地掐著手心的軟肉，試圖用痛感來掩蓋那些傷痛的回憶和苦楚。
她不斷在內心祈禱著大哥快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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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林軒也正開車行駛在這條路上，副駕駛上坐著閉目養神的楚佚舟，後排坐著林軒的大學同學。
晚上偶然碰見的，說喝酒了開不了車，讓林軒送她一程。
林軒也沒戳穿她，從後視鏡裡能看到那女人不時朝副楚佚舟投去目光，眼裡的愛慕顯而易見。
突然林軒望見停在路邊的一輛保時捷，覺得有些熟悉，脫口而出：“咦？那是不是輕妹的車啊？有點眼熟。”
他話音剛落，蹙眉煩惱著的楚佚舟猛然睜開眼睛，朝斜前方看去。
大雨如注，空氣中都仿佛起了雨霧，視線受到極大乾擾，他看不清車牌號。
但像這樣奇怪地停在雨裡，令楚佚舟心生一種不好的預感，也直覺車裡的人就是程葉輕。
他厲聲：“把車開過去！”
“啊？好。”林軒迅速照他說的做。
這條路上來往的車還不少，疾馳而過時濺起很高的水。
林軒剛把車停下，楚佚舟就毫不猶豫打開車門，連傘都沒打就衝進大雨裡，朝那輛保時捷奔去。
後排的女人還沒反應過來，費解道：“林軒，他乾嘛去啊？”
“還能乾嘛，去看他的心上人啊，”林軒揶揄，坐在車裡看著楚佚舟不管不顧的背影，回頭睨了一眼後排的女人，朝遠處揚了揚下巴，
“季緋，你沒戲，楚佚舟的心都在那呢。”
“……”季緋什麼都沒說，清淩淩的目光落在大雨裡不斷拉動車門的男人身上，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遠處。
楚佚舟跑近後看到那熟得倒背如流的車牌號，一邊喊她，一邊試圖拉動門把手：
“程葉輕！開門。”
“程葉輕！”
聽到車外男人混在嘈雜雨聲中的呼喊，程葉輕難以置信地緩緩抬起頭，朝窗外看去。
楚佚舟還在不斷拉著車門把手，見她遲遲不開門，心又沉了沉，拉門的動作更粗暴了。
她花了五秒確定外面的楚佚舟是真的，不是幻想，條件反射地順著他的話打開了車門。
門鎖一解，楚佚舟立刻拉開了車門，看到程葉輕泛紅的眼角時，他瞳孔猛地一縮。
也在這個瞬間，冰冷的大雨飄進車內，程葉輕被冷得瑟縮了一下。
明明在車裡沒有淋雨，她的碎發卻濕得貼在臉側。
都是因緊張而冒出的冷汗。
“程輕輕？”楚佚舟敏銳地
覺出她的不對勁，伸手想觸碰她，又意識到他在雨裡站了這麼久，身上早已濕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怕她冷。
他用寬大的後背擋住大雨，黑發濕漉漉地垂在額前，形容狼狽，但絲毫不影響他的帥氣。
看到他，程葉輕有種想哭的衝動，生生掐著手心忍住，聲音裡顫音明顯：“你你怎麼在這？”
楚佚舟薄唇緊抿成線，語氣不容置喙：“跟我走。”
程葉輕緩過來一點，想到兩人現在的關係，搖頭拒絕，伸手要把車門關上：“……不用了，我哥馬上過來。”
又是那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姿態。
被無情拒絕後，楚佚舟撐在車頂的手移過去，用力按住車門，面色冷肅，手背上的青筋都凸顯出來。
語氣也克製不住變得強硬：“馬上是多久，最快半小時吧，你要在這裡等半小時嗎？程輕輕，你問問你自己，你受得了？”
“我沒事。”程葉輕倔起來嘴硬得很。
雨勢還在繼續變大。
豆大的雨點砸在地面上，又彈起來飛濺在楚佚舟的褲腳，濕了一大片。
下一秒，楚佚舟不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冷著臉彎腰擠進車裡熟練解開她的安全帶，又取出她車裡的膠囊傘撐開，將她從車裡拉了出來。
程葉輕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握著手腕從車裡拉出來，“你乾什麼？”
楚佚舟把車鎖上，牽著她往林軒的車走，冷聲：“不想我抱你走，就聽話一點。”
“……”不是程葉輕不想走，是她的腿確實有點軟了。
楚佚舟顯然也從她的踉蹌中看出來，定定看了她兩秒，像是下定什麼決定，把傘柄塞進她的手裡後，就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楚佚舟！”程葉輕叱他。
這四個月以來，第二次聽到她喊他的名字。
哪怕兩次都是生氣的語調，他也覺得好聽。
楚佚舟冷冷掃了她一眼，沉聲：“喊什麼？把傘撐好。”
程葉輕不安地勾著他的脖子：“……我的包還沒拿啊！”
“……”
拿完程葉輕要的東西，楚佚舟提步往林軒的車走去，拉開後排的車門把她放進去。
程葉輕本以為車上隻有林軒，沒想到後排還坐著一個她從沒見過的女人。
那女人定睛看了看程葉輕，主動和她打招呼：“你好啊，我是季緋。”
想起楚佚舟的那些桃色新聞，程葉輕下意識將這個女人當成楚佚舟現在的女朋友，冷淡地微微頷首。
“你好。”程葉輕沒有說她的名字。
接下來，楚佚舟沒有回到副駕駛的位置，而是緊隨其後擠上後排，挨著程葉輕坐。
原本寬敞的後排一下子變得擁擠。
車上的空氣也跟著潮濕起來，裹挾著外面寒涼的雨汽。
程葉輕忍不住低頭打了個噴嚏。
楚佚舟時刻注意著她的情況，眉心
緊皺對林軒說：“空調開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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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沒顧得上擦頭發，他先探身取來手機給程葉疏打電話：“程葉輕在我這，我送她回去。”
“車還在，你找人來開回去。”
“放心，掛了。”
他言簡意賅，三句話結束通話。
程葉輕：“……”
楚佚舟完全不覺得擠似的，還把長腿隨意伸著。
他垂眼無意中瞥見程葉輕白嫩手心裡被掐出的紅印，斂眸眼神暗了暗，拚命克製著把她的手拽過來幫她揉手心的衝動。
他沒資格也沒身份做這種事。
“楚佚舟，你不我們介紹一下嗎？”季緋突然扭頭越過程葉輕，笑著對楚佚舟說道。
楚佚舟脫下濕重的大衣，口吻冷漠：“介紹不了。”
季緋感受到他對她的抵觸，識趣住了口：“好吧。”
不一會兒，程葉輕主動對林軒說：“林軒，你先送我回程家吧。”
她不太想待在這樣的空間。
林軒剛要說好，楚佚舟就偏頭近距離凝著她，一本正經道：“他們倆都有急事，送完他們了，我送你回去。”
“……”聽完後，程葉輕不禁蹙眉，那豈不是要和他獨處了？
前面林軒扯唇笑了笑：“我急嗎？”
“你不急嗎？”楚佚舟抬眸朝他望去，散漫地用紙巾擦頭發，不動聲色施壓。
林軒勾唇：“我急，我最急，那就先送季緋，然後開到我的公寓後，把車給你開回去。”
“嗯。”
送完季緋後，林軒也很快將車開到他家公寓的地下停車場。
換了楚佚舟開車，然而他坐到駕駛座後，卻遲遲沒有開車。
程葉輕在後排閉著眼睛假寐，不理解他為什麼還不開車送她回去。
車內靜得可怕，讓人心生不安。
程葉輕終於忍不住，睜開眼不解地朝前面望去，猛地對上後視鏡裡那雙漆黑深邃的眼。
楚佚舟眼神玩味，冷嗤一聲：“不裝睡了？”
程葉輕瞪他：“為什麼不開車？”
“坐到前面來。”
“不要。”
“腿軟走不了？”
“早就好了！”
“那就坐到前面來。”
“我不。”
楚佚舟意味不明地冷笑，緩緩吐字：“程葉輕，男女力量懸殊，我勸你現在最好順著我。你也知道我記仇，待會兒要是做出……”
他的話還沒說完，後排就傳來開門的聲音。
楚佚舟低頭輕笑一聲，眸色難辨喜怒。
接著副駕駛的門被人從外面拉開，程葉輕坐進來，命令道：“開車。”
楚佚舟也很守信，眉梢輕挑，看著她係好安全帶後就發動車子開出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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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精神不再緊繃後，程葉輕強忍著排山倒海的困意，直到楚佚
舟將車開到程家彆墅外。
楚佚舟將車門落了鎖，停車後許久都沒有打開。
“我要下車。”
“嗯。”楚佚舟單臂擱在方向盤上，敷衍地應了一聲後並沒有實際行動。
“那你開門啊。”程葉輕看出他不想讓自己走，側過身和他理論。
“開門你不就跑了？”楚佚舟哂笑。
“……你什麼意思？”
楚佚舟偏頭一錯不錯盯著她，沉聲：“程葉輕，是我要問你什麼意思。”
“我要下車的意思。”她不免惱怒。
楚佚舟對她的回答付之一哂：“裝。我昨晚電話裡說的，你怎麼想？”
程葉輕蹙眉：“什麼怎麼想？”
楚佚舟煩躁地舔了舔唇，彆扭道：“我跟你道歉了。”
“所以呢？”
“所以……”楚佚舟黑眸沉沉盯著她，下頜線繃緊，神情換了一輪又一輪，眸色沉鬱又頹唐，最終咬著聲音，
“要和好嗎？”
饒是有心理準備，在聽到他求和的話時，程葉輕的心跳仍舊不受控製地加快。
但她幾乎沒有猶豫就回答：“不要。”
楚佚舟眸底醞釀著狂風暴雨，雙拳緊握：“……為什麼？”
“物是人非了，和好不了。”
“誰非了？程葉輕你說清楚，是我不是楚佚舟了，還是你不是程葉輕了？”楚佚舟說得咬牙切齒。
程葉輕抬眸坦然與他對視：“我們都變了。”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不是非要像以前那樣才行。”
楚佚舟緊盯著她，一字一頓：“那如果我非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