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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緩的下課鈴終於響起,悠悠揚揚傳遍整個校園。
高三剛開學一周，周五是沒有晚自習的，上完下午最後一節課就可以放學。
程葉輕坐在靠窗的第五排位置,托腮興致缺缺地欣賞著遠處的落日餘暉。橙黃的夕陽照在教學樓磚紅的外牆上,在地面拓下一片陰影。
女生面前攤開的那張物理測試卷,一整面的題都是對的。
時值九月,天氣依舊炎熱,到了下午更是悶得人心煩。
班主任站在講台上，激情昂揚地說著周末回家也要抓緊時間,不要一回家就放鬆,句句叮囑。
同學們都急著放學回家，一邊聽班主任說，一邊悄悄在桌肚裡收拾書包,隻等班主任宣布放學就即刻衝出教室。
日落西斜，餘暉從教室門口溜進來,攀附上班主任身後寫滿作業的黑板，那一刻高三學業繁重的狀態具象化。
後排有男生等不及了,開始竊竊私語，故意弄出動靜,其中就包括程葉輕這組最後一排的沈則桉。
程葉輕聽到他歎氣的聲音了。
班主任瞪了那幾個不安分的男生一眼,終於鬆口宣布放學,教室裡的氣氛瞬間活絡熱鬨起來。
“我靠,終於放學了，我都等不及回家好好睡一覺了。”
沈則桉把東西一股腦全部裝進書包裡,“哎呀我跟人約了打球呢，拖堂急死我了。”
他的同桌聞言很詫異：“高三你有覺不睡還去打球？”
“跟我那幾個哥們打一場球，比我睡十次覺還來勁。”
“牛牛牛。”
程葉輕把周末的作業一一收進書包,從同桌身後踮腳擠出去，離開教室。
隔壁班似乎還沒有下課，前門緊閉著，也沒有人從裡面走出來。
程葉輕稍作猶豫，從不用經過隔壁班的那側樓道下去。
放學時分，樓道裡上上下下學生很多，不小心就會碰到彆人身上。
天氣本來就熱，樓道裡人還這麼多，氣味又悶又雜，難以言喻。
程葉輕額頭和小巧的鼻尖上都熱得滲出細密的汗珠，白皙的雙頰也泛起紅暈，黛眉無意識蹙著，對周圍的人莫名生出些抵觸心理。
儘量靠著牆壁走，下意識與周圍的同學保持距離，那個人不在身邊，她都覺得樓道裡人變多了。
楚佚舟高三時一米八六的大高個，抄著兜隨便往她旁邊一站，甚至什麼多餘的動作都不需要做，就能隔開好多同學。
沈則桉從後面跟上來，發現人群中的程葉輕，擠到她旁邊和她搭話：“程葉輕，剛才黑板上布置的周末作業我沒抄，你回家之後發給我看看唄？”
程葉輕一頭烏黑長發綁成了丸子頭，丸子頭側邊還夾著一隻鑽石一字夾，下樓梯時丸子頭一晃一晃的，蓬鬆又青春洋溢。
她神情高傲，淡淡睨了抱著籃球的沈則桉一眼，隻回三個字：“找彆人。”
“……無情！”
下到二樓，沈則桉環顧四周沒找到楚佚舟的身影，又問：“楚佚舟去哪了？怎麼沒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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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我乾嘛，我怎麼知道。”程葉輕聽到那個人的名字，瞬間冷下臉，回答的態度更不好了。
沈則桉琢磨著她的反應，兀自猜測：“你們吵架了？”
這次程葉輕不回答他的問題了，一路保持沉默，專心順著人|流下樓梯。
終於到達一樓，程葉輕肅著被熱紅的臉，急著轉彎毫無準備地撞上倚在牆邊那個男生的心口，引得那人一聲悶哼。
她脫口而出：“對不起。”
然而一抬眸就撞進楚佚舟那雙輕佻促狹的眸子裡。
楚佚舟此時長腿微屈靠著牆壁，單肩背著書包，雙手抄兜散漫又隨意，頭微微垂著，好整以暇望著她。
聽到她的道歉，少年抬手揉了揉被她撞到的胸口，緩緩勾唇，吊兒郎當地衝她吹了聲口哨，露出痞氣的笑容：
“行，原諒你了。”
程葉輕沒想到居然是他，眼眸不自覺瞪大，本就熱得泛紅的臉頰又紅了一個度，氣憤踩了他一腳：“無聊。”
也不管他作何反應，無視他繼續往前走。
沈則桉看到楚佚舟耍帥吃癟，忍不住走上前勾住他的脖子大笑：“楚佚舟，你無不無聊啊，還站在這裡等著她撞上來。”
“滾。”楚佚舟推開他搭上來的手，晃動剛才被程葉輕踩的那隻腳，冷聲。
“打球去啊，我籃球都拿來了。”
楚佚舟提步跟上前面那個纖瘦的身影，“不打了。”
沈則桉心情瞬間低落，追上去：“為什麼啊？他們都在等著我們了。”
“你沒長眼睛嗎？”
沈則桉不服氣，指著自己的眼睛說：“眉毛下面，鼻子上面，這不是有神的大眼睛是什麼？”
楚佚舟扯唇，嗤了一聲：“擺設唄。”
“你就是要去找程葉輕，拋棄兄弟們，我代表大家譴責你！”
楚佚舟被戳穿也渾不在意，伸長手臂繞到身後，從書包側邊取出遮陽傘，聲音清冽堅定，有著少年人的朝氣：“程輕輕生氣了，現在不哄好以後更難哄，先走了。”
下一秒，沈則桉就眼看著楚佚舟挺拔勁瘦的身影快速朝程葉輕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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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學校大門的道路上，懸鈴木與香樟樹合蔭，蟬鳴四起，走在厚重密實的樹蔭下，程葉輕終於覺得落在身上的陽光少了些。
她放學忘記把傘帶出來，也懶得回教室去拿，悶頭往前走，想快點上車回家。
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她不用回頭看都知道這人是誰。
程葉輕也不自覺加快速度，不想讓他追到自己。
可惜兩秒後，身後就幽幽傳來某人很欠的聲音：“呦，兩條小腿倒騰得還挺快。”
“……”可惡，被他追到了。
楚佚舟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目光落在程葉輕頭上隨著她動作微晃的丸子頭，唇角悄然漾起輕慢的笑容。
相比她今天早上紮的更鬆散了。
他打開遮陽傘，步伐加快和程葉輕並排走，一言不發拉過她垂在裙側的手，把傘柄塞到她手上。
不等她反應過來，又熟練地把她的書包從她肩上勾下來，換到他手上提著。
楚佚舟退到傘外，讓她一個人撐傘。
“你乾嘛？”程葉輕微微蹙眉。
“哄你，看不出來嗎？”楚佚舟校服紐扣解開一粒，笑得不羈，任由熱辣的陽光落在自己身上，提了提手裡的書包，偏頭揶揄，
“書包這麼重，這周末作業很多？”
頭頂有了遮陽傘，悶熱的感覺頓時緩解不少。
感受到來自他的示好，程葉輕抿了抿唇，傲嬌彆過臉：“……關你什麼事。”
但接受了他的傘和提書包服務。
從楚佚舟的視角隻能看到她漂亮的側臉，有汗珠順著臉頰流下來，還沒等他多看幾秒，那把大遮陽傘就完全擋住他的視線。
楚佚舟哼笑兩聲，舔了舔唇，被“小白眼狼”氣笑：“還生我氣啊？不就搶了你一塊巧克力吃嗎？那巧克力有那麼重要嗎？”
比他還重要？
中午他吃完午飯路過程葉輕班級門口，看到有男生站在窗外給裡面的程葉輕送來一盒歌帝梵的巧克力，沒等他看到程葉輕收沒收，就被朋友拉進教室裡。
他本以為程葉輕不會收，沒想到下午課間去程葉輕班上串門時，卻在她桌肚裡看到了那盒巧克力。
接受了？
趁著程葉輕同桌離開教室的時間，他走到她旁邊，趁她不察伸手進去取出那盒巧克力。
他凜冽的眉眼有些冷，挑眉謔笑：“呦巧克力，你怎麼知道我餓了，給我吃一個。”
“不許吃！還給我！”程葉輕起身要去搶。
奈何楚佚舟動作很快地轉過身，打開盒子取了一顆巧克力丟進嘴裡，回身望著她笑得不正經：
“明天賠你十盒行不行？”
後來程葉輕把巧克力搶回去後就跟他生氣了。
連放學都不等他，還故意走另一側的樓梯避開他。
程葉輕當然生氣了，她本來可以直接把巧克力還給那個男生，現在被楚佚舟吃了，她還要去重新買一盒，太浪費時間了。
她微微抬起傘，視線不經意掃過楚佚舟被陽光曬紅的臉，心裡軟了軟，沉默片刻還是從他遞過來的台階下來，
“你吃了我還要去買一盒新的還給他，多浪費我的時間，我憑什麼不能生氣？”
楚佚舟腳下一頓，顯然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他低頭沉沉笑出聲，再次追上她，少了悶氣，這次嗓音懶散愉悅：“我去買，我買了還給那個人，不浪費大小姐時間。”
他故意拖長尾調，“大小姐”三個字聽得程葉輕有些羞赧。
“你能不能小點聲？”
本來他們兩個人走在一起放學，楚佚舟還每天幫她拎書包，就有不少同學會朝他們投來目光。
楚佚舟不覺得有什麼，冷冽的目光漫不經心掃過周圍，瞬間嚇得很多同學不敢再看。
兩人一起走到校外，程葉輕拿回楚佚舟手裡的書包，剛要關上車門，楚佚舟就不容抗拒地也擠進來。
熟悉的男性氣息逼近，她下意識往後讓了讓，
“……你乾嘛呀？”
“蹭車。”
楚佚舟說得理所當然，曬了一路滿頭大汗的，原本白皙的皮膚也被曬得泛紅，低沉的喘息聲在車裡響起。
他長腿隨意伸著，有意無意碰到她的腿，程葉輕把腿也往旁邊移了移。
司機發動車輛，緩緩駛離學校門口。
車上開了空調，涼氣將兩顆燥熱的心都安撫下來了。
程葉輕扭頭看著窗外，默不作聲。
楚佚舟側過頭聚精會神地看她，抬手撥了撥她頭上鬆垮垮的丸子，故意招惹她：“都鬆了。”
他一動，程葉輕立刻捂住丸子，不讓他碰，“你弄鬆的。”
“胡說，本來就鬆。”
程葉輕拆掉發繩，在楚佚舟目光灼灼的注視下，熟練又迅速地重新紮了一個丸子頭。
楚佚舟看得移不開眼，程葉輕纖細的手指就那樣捏著頭發繞啊繞啊，居然就能紮出一顆飽滿的丸子頭。
耳側的碎發恰到好處，鑽石發夾也很貴氣漂亮。
在那之後很多年裡，楚佚舟還是會下意識關注程葉輕紮頭發的動作。
她那雙手很巧，總是能紮出很多漂亮精致的發型。
多看還是有用的，大學裡他就親手為程葉輕紮過丸子頭。
他應該是除了程父，第一個為她紮頭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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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程葉輕房間的陽台傳來小石子敲擊的聲音。
她打開陽台的門向下看，看到站在朗朗月色下的楚佚舟。
他應該是剛從外面回來，黑T黑褲，酷拽恣意，懷裡捧著十盒歌帝梵的巧克力，高到堆到他的下巴處。
見她出現，他眉骨輕抬，毫不克製音量，坦蕩道：“巧克力買回來了，下周一替你還了。”
程葉輕雙臂交疊放在陽台的欄杆上，懶聲：“哦。”
“不生氣了吧？明天能不能來找你寫作業？”
程葉輕被他少年的恣意和瀟灑吸引，眼眸笑得彎彎，故意問他：“楚佚舟，你不會是為了抄我作業，才哄我的吧？”
楚佚舟垂眸嗤笑，再度掀眼朝她望去：“小爺我是這樣的人嗎？”
“是。”
這次，下面那人壓低一點音量，但依然笑得不羈：“程輕輕，我怕你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