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075(二更)(1 / 1)

武媚娘既下定了決心,要借助著李治分出權柄做一番大事,以讓自己在朝野之中更有一番立身之本,就沒打算耽擱。

當李治於第二日再度談起此事的時候,武媚娘便說起了有關高麗進軍之事。

不過,說話之間也是要講究藝術的。

陛下選擇由她來協助理政,必定經過了再三的思量,可這並不意味著她的權柄已完全穩固。

恰恰相反,李治可能還在觀望之中。

所以她選擇換一種方式來說。

李治的頭疼讓他昨夜又沒休息好,思緒有些混沌,好在這並不影響,他在聽到媚娘提到“百濟”二字的時候,神思還是稍微清醒了幾分。

“若我沒記錯的話,蘇將軍著人奏報過,他已將百濟國主扶餘義慈和他的兩個兒L子,連帶著百濟國中貴族五十多人一並帶著往洛陽趕?”

武媚娘道:“正是。大約就在半個月後了。還來得及為其妥善籌辦。”

李治揉了揉額角。

蘇定方此前的勝利確實是好消息,可惜這消息正遇上了他發病最嚴重的時候,以至於都沒能及時在朝會上議論。

等他回來了該當重賞才對。

而聽方才皇後的意思,不隻是蘇定方要進行嘉獎,還要讓這場獻俘大會辦得有聲有色。

雖然不可能達到此前那出西域使者長安覲見的地步,卻絕不能讓這些戰俘輕看了大唐,也輕看了陛下!

皇後的理由說得令人信服。

要知道,百濟雖是小國,但國中百姓仍有十幾萬人,光是在此戰結束之後被蘇定方渡海引入中原的就有一萬兩千多人。

這些百濟貴族中還有一部分要重新帶回邊地,用於管轄那些百濟平民。

若不讓他們徹底不敢擅動,誰知道會不會再出現降而後叛的情況。

武媚娘補充道,“如果說蘇將軍帶給他們的是武力震懾,那麼陛下和洛陽帶給他們的就是國力威服了。”

李治聽得點了點頭。

又聽武媚娘接著說道,早前為何高麗國主都被打服了,卻又重新跳反呢?

還不是因為那高麗地處邊陲,乃是區區蕞爾小國,平日裡便隻知道坐井觀天,還當大唐仍處在那尤需天子親征的開國之時。

那麼在百濟這裡,就不當犯這樣的問題。

所以,不如先讓她將這出獻俘大會籌辦妥當,到時候陛下經過了一番休整直接出席此會,正可昭告外界,李唐的陛下還在鼎盛之年,無須擔心於因病出事。

這話說的……

何止是在理,也真是切中了李治的要害。

他又聽見皇後若有所思地開口:“說到高麗……陛下或許還能在這獻俘大會上宣告要徹底穩固東北邊境。”

“如今新羅、百濟先後臣服,夾在中間的高麗又怎能繼續置身事外,倒不如讓蘇將軍、薛將軍在明年繼續對其發兵作戰。”

“也正好用這天子

之言,再嚇一嚇那新羅、百濟二國。您說是不是?”

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又道:“當然,這也隻是我的一家之言,想到蘇將軍逢戰必克,薛將軍又屢次擊敗高麗,威勢甚重,或許正能給陛下帶來好消息。總歸,要不要打高麗姑且不管,這個獻俘大典可以一辦。”

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能也能叫做衝喜了。

衝的當然是李治這個疾病。

還怪吉利的。

當然,這話是阿菟在聽到她的計劃之後說的,可不能真拿來當理由。

“媚娘不必如此過謙,你說的其實沒錯。”李治思慮了一番後回道。

“西域方向唯獨還存在紛爭的,隻是吐蕃和吐穀渾之間,起碼短期內蘇定方的影響猶在,不至於發展到需要重新大量調兵的地步。這確實是平定高麗的最好時間。”

若讓李治來說的話,或許原本駐紮在西部戰線上的有一些人,也可以調度往遼東。

高麗既然總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架勢,那就徹底將他們給剿滅好了!

然而他剛想到這裡,忽然又覺有些目眩心悶,連忙扶住了桌案。

待那一陣暈眩感過去後,他方才無力說道:“便按照皇後所說的吧,先將獻俘大會籌備完畢。至於那高麗之戰……”

“或許正能作為皇後協助政務的第一件事了。”

唐軍出戰乃是勢在必行。

尤其是,高麗盤踞之地,在春秋戰國之時被周天子冊封給箕子,漢代時則是玄菟郡所在,本就是中原政權的土地。

那怎麼能繼續被蠻夷所占據!

這是朝中早早就達成的共識。

此外,高麗六十九萬餘戶的龐大人口,和其特殊的位置,也難保不會成為中原頭頂的禍患。

既是勢在必行,就不當因為天子有恙有所拖延。

若已明言,由皇後代為傳達旨意乃是不得已之舉,遭到的反對聲音會比他所預料的小得多。

李治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隱約意識到,媚娘已為自己選擇了一個絕佳的開場。

但他一時之間思緒不定,也不知道該當說這是恰逢時事,還是該當說,她並未辜負自己對她的期待。

反正,媚娘所說正合乎他所需,他也不必因為這等想法而限製於她。

見武媚娘並未在得到他的準允後離開,李治問道:“皇後還有何事?”

武媚娘說:“既是要籌辦那獻俘大會,和早年間的親蠶禮總歸是不同的,我想向陛下求索幾個人手。”

李治本想笑她這話說得太過小心,又因還是身體不適,終究沒能笑得出來。

便隻回道:“此事你放手去辦就是,不必多加問我了,就說是我的意思,讓禮部官員都將籌備事宜向你彙報。若人手還是不足,就讓洛州長史安排些人手相助於你。”

“不,我說的不是這些。”武媚娘否認道。

“這些,就算陛下不給這個準許,為了將事情辦得體

面我也會去搶的。我說的是,本不在官員行列的人。”

“不在行列?”李治有些困惑。

武媚娘語氣從容且坦然,“陛下,阿菟都有盧照鄰和王勃這樣的伴讀,若要寫個公文還能有人代筆,我總不能沒有吧?”

若非李治能看清面前之人是誰,他都險些要以為,這是阿菟在說話了,可見媚娘這個做母親的沒少被女兒L影響。

他很有點無奈:“你就有話直說吧。”

武媚娘答道:“我要臨川公主給我做助手。”

那畢竟是皇室公主,就得勞駕陛下單獨給一道詔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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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沒想到,還能遇上這樣的一出委任。”

臨川公主隨同皇後行在洛陽皇城之中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和她話中的意外幾乎同步。

她雖因為和皇後有交情,時而往來於宮闈,卻沒料到,自己還能得到一出正式的委任。

臨川畢竟是公主,是太宗皇帝的女兒L,現在作為皇後的助手一並辦理那出獻俘大會,按照武媚娘和李治所說,既然官職給不了人,食邑總得給彆人加一加吧。

哪怕隻是給她再加上五十戶,那也比之前李治登基後,給人按照常例不加要好得多。

當然,談話之間,臨川沒多提這個增加食邑的事情,她相信皇後所需的也不是這個。

比起口頭上的道謝,為她做好實事反而更加重要。

不過說到食邑,倒是讓她想到這兩年間的一件新奇事情了。

安定公主早早拿到了公主號,又拿到了陛下許諾給她的三百戶實封,也和尋常公主所享有的封地情況不同。

聽說,陛下想看看公主能在自己的封地上折騰出什麼東西,便破格準許她在顯慶四年的生辰之時提前拿到封地。

哪知道小公主卻說,她想跟著老師再學習一陣,到時候認真挑選,以免被陛下給隨便誆騙了。

這種話,大概也就隻有備受寵愛的安定公主敢說了。

李治居然也沒因此惱怒,反而真要看看她能選出個什麼玩意來。

也不知道最後會是個何種結果。

她思緒間開了點小岔,意識到這同她平日裡的內斂做派不符,當即重新端正了神思看向眼前,朝著皇後問道,“這獻俘大典,您打算放在何處舉辦?”

武媚娘並未猶豫地回道:“洛陽宮正門之前吧。”

這個問題,早在她盤算好要如何同李治爭取這個任務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有所考慮了。

“我說的正門是說宮城門,不是皇城門,就放在那兩道門之間的天街之上。”

“你也是知道的,陛下如今的情況走遠也不合適,屆時讓他登上宮城城門也就是了。”

武媚娘當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比如說,天街以南的皇城門外就是那洛水河橋,正好再讓人想一想,這橋是因為誰而建起來的,又是誰負責督辦此事。

再比如說,這

條連通兩門的天街雖寬,但其兩側均為官員衙署,在籌辦那獻俘大會期間,她還能遇到不少人。

誰知道會不會在其中抓出什麼可堪一用的潛力股。

再便是,不知道為何,當她望向那宮城城門上的三個大字時,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情湧上心頭。

“則天門嗎?”臨川公主思量著那處,發覺這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

籌辦期間人手、物件都在皇城之內,不必擔心像是修築洛水浮橋一般,還會時時遭到圍觀。

“對,就在那裡吧。今日先同你交代一下隨後的任務,明日開始,你隨我在鴻臚寺中辦事,無妨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臨川怎會覺得有何不妥,當即應道:“自當為皇後效力。”

目送著臨川離去,武媚娘的唇角上揚了幾分。

以武媚娘對臨川的了解,可不能隻當她會點文墨功夫,可惜她已習慣了拿出本事也無用,平日裡儘會藏拙,估計還得慢慢挖掘。

她向鴻臚卿和禮部尚書處各要了一份可調度的名單,這才朝著宮城中回返。

在行將抵達寢殿的時候,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又喊停了轎子,自己下來朝著女兒L的住處走去。

但剛沒走出多遠,她就見這條小道的前頭走著個身量不高的身影,將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武媚娘遠遠看了片刻,覺得其走路的姿態很不像是宮女會有的閒散。

再走近些便發覺,那身量不高不是因為人矮,實是因為那人年紀不大,還是個女孩兒L。

至於這舉止鬆散,則是因為她不是宮女,而是——

剛被從長安接來洛陽宮的宣城公主。

原來是她呀。

見李素筠低著腦袋走路,好像渾然未覺對面有人,武媚娘原本也不打算打擾她。

可她朝著左右看了看,還是出口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L?”

宣城公主的侍女在何處?

對於李治的其他子女,武媚娘也沒什麼非要當慈母的想法。

哪怕皇後乃是國母,按說該當拿出一番包容的做派,但李治自己都把她所生的子女單獨序齒,連李下玉去年提出要加入太史局都沒做出阻攔,武媚娘便沒準備多費心思在此事上刷名望。

現如今她都已將自己的戰場定在朝堂之上了,更不會對此還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她隻是覺得,宣城既為女兒L的玩伴,現在又不帶侍女在旁,固然身在宮中不會遇到危險,還是該當開口過問一二的。

李素筠這會兒L其實還顧自沉浸在思緒之中。

她正要往前頭的落葉上踢個一腳,卻忽然聽到了這樣一句問話,連忙回過神來,朝著說話之人的方向看去。

一見來人乃是皇後殿下,她當即一驚。

下一刻,她刷得一下站直,恢複了貴女做派,後知後覺地朝著皇後問了個好。

這麼一站直,倒是讓武媚娘想起來,轉眼之間,宣城這姑娘也有十二三歲了。

她便又問了一次,“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怎麼一個人在這兒L?”

見似乎繞不過此事,李素筠的臉上很有幾分糾結,但想想皇後殿下估計也不樂意管教她,最多就是出於禮數問上兩句,她還是選擇答道:“近來宮中的馬術師父教了騎馬,我本來想給安定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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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說的看看,但若讓武媚娘形容她的神情,大概更像是給自己的小夥伴顯擺一二。

或許正是出於這個想法,宣城才沒帶上人。

但顯然她是沒有達成目的的。

果見她說到這裡,又有些沮喪:“但阿菟說她今日還有事情要忙,明日再同我出去,因不能給我看,我就隻能先回來了。”

“連你也不告訴?”武媚娘盤算了一番近來的事情,有些疑惑。

按說阿菟手頭的事情裡沒有這等需要保密的。

然而事實證明還真的有。

“對,還是就在殿中。”李素筠答道。“我想估計是真有要緊事,就沒進去打擾了,自己先回去。反正明日還能見上面的,若是她願意告訴我,明日肯定說了。她若不想說,那我就當沒看見,反正她答應的看我騎馬總不會忘記。”

聽她這麼說,武媚娘神情柔和了不少。

看起來這兩年間,何止是阿菟,素筠也成長了不少。

“那你明日再去找她吧,若真要騎馬……就放在西苑的馬場中間吧,讓人多看著些。”

“多謝皇後殿下提醒。”李素筠雀躍地應了聲好。

見武媚娘示意她可以離開了,她連忙快走兩步離開了此地。

在發覺已看不見皇後身影的時候,她才忽然長出了口氣。

一個月前她登門拜訪了一次周國夫人,再次見到了跟著周國夫人靜修的母親。

在聽聞陛下身體有恙、風疾發作的消息後,母親並未多說什麼,隻說了句這樣也好。

李素筠追問何為“這樣也好”。

母親便說,陛下原本就想不起來還有她這個人,病了之後隻想著自己,豈不是更想不起來了。她如今日子過得安逸,才懶得被召回宮中。

近來周國夫人帶著她在鶴林寺中給女尼和撿來的姑娘們講經授課,還讓她覺出了點趣味來。

倒是她和姐姐二人身在宮中,還是該當和皇後殿下打好關係,畢竟,日後到了擇選夫婿之時,總還是要看皇後臉面的。

可要李素筠說的話……

饒了她吧,她根本不敢跟皇後相處。

就剛才的那兩句,她都說得大喘氣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她是外人,還是大多數情況下便是如此,當她試圖將今日的皇後和當年皇後冊封典禮上所見的樣子相互對照,發覺她那等不怒自威的氣勢已越發分明。

在近距離下越發如此!

或許對長年累月直接打照面的人來說,這種改變隻是緩慢而不易察覺的,對於李素筠這種平日和皇後見不到幾次的來說,便有些明顯了。

再說了,什麼擇選夫婿,哪裡有練習騎馬好玩,還是免了吧。

她還惦記著阿菟早年間說的,要在田獵之時一展身手!

不過,倒不是為了讓李治覺得這個女兒L還挺出息,而是為了試試,她是不是真如教授騎術的老師所說,在這方面有些天賦。

天知道她跟著阿菟一起打熬體力基礎的時候遭到了多大的打擊。

這可不行!她必須把這個場子給找回來。

希望阿菟沒在殿中弄什麼奇怪的東西,讓皇後殿下對她做出限製出行之類的行為。

李素筠眨了眨眼睛。

應該……不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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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月當然沒搞什麼違法亂紀操作。

當武媚娘行到女兒L的寢殿外頭時就發現,她雖是讓人將門給把守得嚴嚴實實的,卻並未真對她做出攔阻,直接就將她放了進去。

透過殿外透入的光照,武媚娘並不難瞧見,她的寢殿中並沒有什麼超乎她想象的東西,也隻有她在角落裡奮筆疾書。

聽到有人前來的動靜,李清月抬起頭來,便瞧見了母親,連忙擱下了手中的筆。

武媚娘含笑問道:“你這又是在弄什麼?”

李清月沒有隱瞞的意思,她將手中的紙張反過來,展露在了母親的面前。

隻見上頭寫著偌大的六個字——

《人造祥瑞計劃》。

這……這是什麼?

瞧著武媚娘已被她手中的東西吸引去了注意力,李清月清了清嗓子,宛然一派鄭重的樣子解釋道:

“阿娘近來要準備洛陽獻俘之事,老師沒教過我這個,我幫不上忙。那什麼遠征高麗的戰事離我太遠了,我也幫不上忙。倒是阿娘說的那個因祥瑞吉兆出現而改元,我可能還真有些辦法。”

武媚娘饒有興致,“你有什麼辦法?”

可彆是來個什麼“大楚興陳勝王”之類的東西,到時候李治的頭風病都要被她給氣好了。

若讓李清月聽到這句揣測,她非得跳起來反駁一下。

她才沒有那麼不著調呢。

不過現在嘛,她隻是開口解釋道:“之前我不是同孫神醫的弟子在邙山腳下買了個宅院嗎?說是要研究點特殊的藥。”

反正炸藥也帶個藥字,又是從伏火硫磺法中衍生出來的,李清月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當然,不是那個藥能當祥瑞,是我們研究期間弄出來的另外一項東西,對打造祥瑞有用。”

李清月一邊將那份上頭寫了不少字的《人造祥瑞計劃》給收了回來,抱在懷中,一邊眼巴巴地仰頭望過來:“阿娘,您信不信我?”

武媚娘向來都不將她當做尋常的小孩子,這會兒L聽她以這等懇求的語氣開口,也以公事公辦的語氣回道:“若我信你,你打算如何呢?”

李清月回道:“您若肯將這個重任交給我。那我就先給您看個大概的效果,然後具體的執行……”

她拍了拍胸脯,一副極有信心的樣子,“我想先讓澄心代我往益州跑一趟,讓段長史來負責第一出好戲。”

“您放心,這出祥瑞必定誰都沒瞧過,也定能給阿耶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