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64(1 / 1)

“這就是你說的交換?”

“反正我沒說謊騙人,不像有些人。”

兩道身影在建築物上快速跳躍穿梭。

就像所有各懷心思的交談不可能順利進行那樣,西西莉亞和默多克律師也是同樣,兩人無法對彼此坦誠,但遮遮掩掩的線索有時會給人以誤導,在特異點吃過太多的虧,前車之鑒後事之師,禦主深諳強扭的瓜不僅不甜還可能有毒,決定立刻放棄無意義的談話,搶了東西跑。

默多克發現她的心思比她預想的更快。

律師事務所裡頓時熱鬨起來。如同彆開生面的交誼舞,你進我退,你來我往,纏綿而熱血的舞步交織成熱烈的鼓點,西西莉亞的額發也被微微汗濕。

“你好敏銳,律師。”她由衷的讚歎:“這種程度的敏銳真是一點看不出來你是個盲人。”

“多謝誇獎。”馬特:“你是誰的人?”

西西莉亞:“你猜猜?”

還是西西莉亞:“說不定未來你是我的人呢。”

她的聲音變了。如風如霧,在逼仄狹小的室內也能悠遠回響。

魅惑的美聲。

迦勒底的女性從者不少,其中有不少魔女和女神,她們各自的精湛魔術讓每個魔術師都為之神往。而對於禦主,她們毫不保留,慷慨的傾囊相授。

“記住,master。”尤瑞艾麗這樣教誨:“許多事情,我們往往無需自己動手,隻需勾勾手指,讓我們的仆人來服務即可。”

西西莉亞:“那,我們怎麼樣才能有一個願意為自己服務的仆人呢?”

“你沒有聽到我說嘛。”尤瑞艾麗輕輕地貼近,用手指騷騷她的下巴,氣息輕輕呼在耳畔:“隻需要,勾勾手指就行了。”

猛然的貼近,西西莉亞飛快的勾了一下默多克律師的下巴,如同輕撫一隻警惕的貓咪,火中取栗,一觸即離,隻留下一瞬消散的體溫和輕微的癢。魔術師動作極其迅速,一息得手然後立刻分開。

這並不是一擊上勾拳,甚至更加偏向調情,在真正的舞池當中或許合適,但在現在的舞蹈中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不知道這姑娘想做什麼。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一步撤後,西西莉亞站定,輕聲將手指豎在唇前:“不許動。”

默多克身體猛顫一下,還維持著肌肉蓬勃的作戰姿態,比利棒正要擲出,但突然大腦感到極大地震顫,身體突然動彈不得。

嗡的一下。那一瞬間,他除了她,感受不到其他的東西了。

好在意識回籠很快。

“......你做了什麼?”他沉默了一秒:“變種人?”

“對,正是。”西西莉亞回答。

心跳,呼吸,血液流動沒有變化,她沒有說謊。

默多克繼續問:“你想做什麼?”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現在該我了,律師。”

她摘掉默多

克的手套,按住他的脈搏:“這枚胸針,你是從哪裡來的?”

回答她的隻是沉默。

唉,她學會的這種魅惑魔術隻能讓對方物理上服從,不能從心理上也讓對方徹底臣服,與女神之間還有很大的差距呢。

西西莉亞放棄了從律師這裡獲取答案,她拍了拍馬特的臉頰:“算你欠我一次,律師。”

然後便不再看他。

魔術師看輕凡人,很多時候也並不相信活人。活人總會說謊騙人,但魔術、陣法、煉金製品和死人總會忠誠的給出答案。

之前她在這個胸針聞到了血腥味,大膽推測一下也許已經產生了新鮮的死者。

“往邊上站站,律師。”西西莉亞指揮:“然後貼著牆,不要動。”

她開始舉行簡單的降靈儀式。

西西莉亞並不是死靈術士,對於這一次降靈,她其實沒有報很大的希望。

但她聽到了哭聲。

不是一個,很多個,哭聲彙集在一起,啜泣的,痛哭的,嚎啕的。那些沒有形的破碎靈魂嗚嗚咽咽,在房間裡來回飄蕩,上下起伏,泣血的眼睛注視著唯一的魔術師。

救命。

她聽到聲音。

救救我們。

救救還活著的我們。

西西莉亞臉色冷下去。

她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

“你不是變種人。”

“不,我是。”

說話間,西西莉亞飛快的整理桌面,打開的卷宗歸檔,儲物櫃也恢複原狀,她甚至把被默多克律師本人砸凹陷的櫃門都給扳回來了,鐵皮發出一聲巨響,默多克律師肌肉繃緊了一下。

西西莉亞:......?

她又把那塊鐵門砸回去,巨響,律師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在她第三次這麼做的時候,他忍無可忍的說:“那是從二手市場買回來的,你行行好放過它吧。”

西西莉亞快樂的:“哦?隻是放過這個櫃子嗎?還是希望我放過你呢?”

“失去一種感覺後其他的感官就會被增強,我也知道這種感覺,不過你真敏銳,律師。”然後她輕輕敲了敲櫃門:“忍一下,最後一次。”

這一次把門扳回來的聲音格外響,腦袋都被真的嗡一下的馬特輕而易舉就能從中分辨出少女惡作劇後雀躍的笑聲。

絕對是故意的。

沉默房間隻剩下整理的聲音,所有的東西都在被飛快的回歸原位,隻有儲物櫃的鐵皮門上輕微的凹陷能證明這裡曾發生了什麼。在整理到尾聲的時候,律師發出了其他的聲音。

“帶上我。”他說:“帶上我,你會需要的。”

“不。”西西莉亞說:“你待在這裡,可以繼續加班或者選擇休息一會兒L,二十分鐘之後你就可以恢複自由了。”

“再見,默多克律師。”

西西莉亞翻出窗子。

西西莉亞去而複返。

“哦對還有一件事。”她拿起之前默多克律師摘掉的面罩,仔細的給他重新戴好。左右看看沒有歪,西西莉亞一拍手:“這下好啦。”

她帶著胸針徹底離開了。

在西西莉亞從窗戶離開的第四分鐘,堅持不懈與魔術對抗的馬特奪回了第一根手指的主動權。

在西西莉亞從窗戶離開的第八分鐘,馬特聽見極響的爆炸聲在耳邊炸開。強靈子的風從西西莉亞並未合上的窗戶裡衝刷過來,身上的桎梏倏地鬆脫,馬特翻身立刻追去!

他聽見兵刃相撞,但聽不見第二個人的聲音,過於沉默的戰鬥中,西西莉亞厲聲喝問:“你是誰的人!”

無人應答,仿佛她是一個人在與空氣戰鬥。

等他趕到現場,戰鬥已經結束了。

煙塵激蕩,街道上除了刀劈斧坎留下的可怕痕跡沒有留下任何其他東西,站在煙塵正中,西西莉亞鐵青著臉。

心情惡劣的魔術師沒有理會從後面追上來的馬特,走到一邊坐下,看起來似乎在閉目養神......不,不對。

她的心跳沒有變慢,血液在血管裡鼓動的聲音如同雷鳴,這不是閉目養神應有的反應。

這個人能夠控製自己的身體,所以之前她說自己是變種人的時候身上沒有任何說謊的反應,瞳孔、心跳、汗腺,與平常沒有任何區彆,她......

思索戛然而止。

馬特摸了一下自己的鼻腔。

他流鼻血了。

接著是耳朵。

先是滲血,那些血珠連成線,最後如同小溪一樣不斷滴下來。

他立刻看向西西莉亞,這女孩坐在他的身邊,眼睛沒有睜開,身上也沒有任何與他相同的不良反應。

這個女孩從被他聽見開始顯現出了她的不同尋常。他原本以為她會立刻上樓來,但她隻是安靜的坐在樓下的廉價咖啡店,等待所有人都離開。耐性算不上絕佳,她一直在用做手工打發時間,等到時間實在沒辦法打發,她的心情越來越糟糕。

馬特在她即將破門而入的前幾分鐘結束了自己的工作。兩人擦肩而過時,他感受到女孩掃過他的墨鏡,聽見她鞠躬時衣料發出的輕輕摩擦聲。

他們第一次見,之前從未見過也互相不認識。

但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她立刻認出夜魔俠就是馬特·默多克。

非常篤定,沒有絲毫因為目盲的原因而懷疑自己的判斷。

她也必然有獨特的分辨他人的訣竅。

“你不應該追上來,律師。”她說:“你正要踏足一個你不了解並且充滿危險的世界,當你決定與我同行,現在遭遇到的一切都隻不過是行進路上的開胃小菜。這是你無法應對的危險,如果繼續向前,你必將死在這些危險之中。”

“所幸,我是一個仁慈的人,所以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訴我,然後暫時立刻離開此地,不要再沾手與之相關的人和事,當做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你沒見

過我。第二,什麼也不說,我會看著你在這裡流血到死。”

他感到目光掃到他的身上,像野獸的審視,帶著利劍的寒光。

他聽見西西莉亞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絲毫不亂,她言出必行。

馬特依然沉默。

淤血阻塞鼻腔,堆滯在喉嚨裡,呼吸開始變得困難。失血讓馬特感到自己開始眩暈、發冷,漸漸站不住,向一旁倒下去的時候,有外力製止了他倒下的動作。

賭對了。馬特笑了一聲。

西西莉亞臉色極差,在她看到馬特臉上似乎有些得意的笑容的時候,這份“差”從臉色轉移到了態度上。她一把撤回了自己扶住他的手,放任這個被惡靈怨念侵蝕的人虛弱的趔趄一步,扶住牆壁,然後背靠著牆,慢慢坐下調整自己過於急促的呼吸。

兩人的地位轉換了。

西西莉亞站了起來,輪到她俯視馬特了。她注意到夜魔俠的頭甲上有兩個小小的角,此時夜魔俠垂著頭,連那一對惡魔的角都顯得有些頹然了。

但他的聲音卻依然老神在在。

嗆血和窒息讓著聲音聽起來有些斷斷續續的虛弱感,但毫無疑問,馬特對於現在的處境非常從容。

“你是不會看著看著我死的。”他輕輕的發笑。

那雙無神的眼睛此時有點充血,沒有視力,看過來卻有一種被注視感。

“你弄丟了胸針,現在就隻剩下我能給你一些想要的東西。”他說:“你不會舍得看著我死的,小姐。”

無人應答。

凡人沒有應對惡靈的手段,怨念侵蝕,馬特開始漸漸感受不到自己肢體末端,意識變得漸漸模糊。心臟跳動成了一件困難的事,仿佛被千鈞重物壓製,艱難的跳動一下一下緩慢下去。

他感到自己被人揪住領子,粗暴地從地上拖起來,然而脖子無力支撐,隻能向後仰。

“告訴我你知道些什麼。”她厲聲嗬斥:“證明你的價值,換我來救你的命!”

馬特牽起一個淡淡的、虛弱的微笑。

“或者,你求求我?”夜魔俠粗粒的手套輕輕勾過魔術師的下頜,半途那隻手無力地垂落下去。

半空中,有人抓住了那隻垂落的手,讓它不至於撞在牆上。

“好。”西西莉亞冷笑一聲:“好硬的骨頭。”

魔力調動起來。風開始變得溫暖。

馬特感到一陣雨落在了自己身上,驅散寒冷、驅散不祥、驅散血氣,在呼吸不再吐出白色霧氣,吸入肺裡的空氣不再像刀子一樣鋒利,他知道,這場溫柔的雨牽引著他重回人間。

伊西斯之雨。

西西莉亞面色鐵青的看著昏迷過去的律師。她冷著臉,一隻手臂扶著他,另一隻手用力拍打他的後背,讓他吐出喉嚨裡淤積的血塊,重新正常呼吸。

“你最好值得我這樣做,默多克律師。”她說:“你欠我兩次了。”

·

馬特醒過來的時候喉嚨裡全是血腥氣。

手腳動不了,耳邊是紙張鋪展開彼此摩擦,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他還聞到了一點礦石微微刺鼻的味道和不知名化學品的氣味。房間沒有開空調,但相比外面多了一些不自然的涼感和水汽,這讓他的衣服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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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意識恢複的時候,原本背對著他的少女變了動作,她換了個方向,稍微挪了挪,變成了一個無論反擊還是躲避都非常好發力的靈活姿勢,然而他等了一會兒L,少女依然自顧自的在紙上畫畫,絲毫沒有說話的意思。

於是他張了張嘴:“我想你把我帶回律師事務所不是為了就這樣綁著我對嗎?至少讓我喝點水,洗把臉如何。”

“不。”魔術師手上工作不停,聲音十分平靜。她說:“我要把你綁在這裡,讓明天早上來這裡上班的人全都知道,馬修·邁克爾·默多克律師是一個夜晚有副業的異裝癖。”

說著,馬特聽見她從地上散亂的一堆紙張當中翻找,窸窸窣窣後從中抽出了一張,舉到他的面前。他能感知到油墨的痕跡,這張紙上寫著一個地點,在地點附近還畫了一些意義不明的圖案。

那正是原本西西莉亞急需他提供的信息。

指甲彈在紙張上,發出鞭炮一樣的聲音,西西莉亞並不說話。

接著她掏出自己的手機,在光屏上點擊報時功能,柔和的女聲播報:現在是早上八點十八分,早上好,親愛的小姐。

默多克律師事務所九點開門營業,但是八點半的時候,保潔員維斯太太會先一步來到這裡打掃衛生。偶爾她會稍微來早一點,比如今天,馬特已經能聽到維斯太太哼著歌,一邊和人打招呼一邊向這邊走過來。

注意力重新來到西西莉亞身上。

她坐在地上,坐在馬特面前,不說話,隻是用眼睛平靜看著他。

呼吸平穩,心跳平穩,血液流速平穩。

但是憋著一口氣。

於是馬特歎了口氣:“饒了我吧,請你不要這樣做,小姐。”

西西莉亞不為所動,於是他補充道:“求你,不要這樣做。”

西西莉亞:“道歉。”

馬特:“為我昨天的無禮態度,我深表歉意。”

手腳上的桎梏倏地一鬆,西西莉亞轉頭開始收拾一地狼藉,而馬特撿起一張散落的紙,“看”了一眼。

“你昨天一夜沒睡就是在做這件事情嗎?”他甩了甩:“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事情,我們完全可以合作或者結盟。”

“還是說你在為弄丟了胸針的事情生悶氣?彆這樣,誰都有失手的時候。”

整理到一起的紙張在桌面上跺出響亮的一聲,他聽見有人深呼吸,然後很快,整理的動作繼續輕快有序進行。

好吧,看來談判暫時破裂了。

馬特開始脫下自己的夜魔俠製服:“或者至少我們可以交換名字,你看,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我卻對你一無所知。”

西西莉亞:“你可以叫我master.”

馬特:“想都彆想,我不可能那樣叫你的。”

“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隨便你。”

突然,整理的聲音頓了一下。

原本兩人互相背對背各自做事,現在西西莉亞突然轉過身來。

剛脫了夜魔俠製服的馬特:“......嘿!”

他還沒穿上襯衫,西西莉亞突然轉過來,他下意識的想要蜷縮,現在隻能不自在的把手裡的製服舉高試圖擋住西西莉亞的視線。馬特:“稍等,我還在換衣服!”

“彆動。”

禦主按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胸膛上有一處新傷,尚未痊愈,但已經開始結痂。

柔軟的指腹貼在傷口的周圍,輕輕的按壓,動作輕柔卻讓人忍不住瑟縮和躲避。馬特想擋開她,這動作被先一步察覺,西西莉亞拍開他的手:“這傷很新,這是哪裡受的傷?”

製造傷口的武器,與昨天突然出現,從她手裡搶走胸針的人用的是同一種。

律師先生的身體有良好的線條,訓練痕跡明顯,卻並不是肌肉虯結,而是在蓬勃之外帶著一點柔和感。

她按了按,柔軟的肌肉讓人想起阿福新烤出爐的面包。

但現在,這幅軀體突然一僵。

馬特一把握住那隻還停留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指,夜魔俠製服很重,掉落在地發出沉悶一聲,然而馬特顧不得抓住掉落在地的製服,他現在整個人陷入了一種非常緊迫的狀態!

“不管你想做什麼,我們等等再說。”他語速加快:“維斯太太要上樓了,你立刻從這裡離開。”

西西莉亞:?

西西莉亞:“為什麼?為什麼我要離開?”

馬特,飛快:“因為我是一個非常注重個人名聲的律師......來不及了。”

現在是早上八點半,上班的上學的,早高峰已經開始,路上行人已經開始變多,讓西西莉亞從窗戶裡翻出去變得不切實際。他一把拉開儲物櫃的門,把自己的製服一股腦塞進去,砰的關上門。

然後他猛地轉過頭來,審視西西莉亞,仿佛想要把她也團一團塞進去。

西西莉亞:!!!

她立刻進入戰鬥狀態!

西西莉亞:你休想!我不可能去那個櫃子裡!

而且你仔細看看你那個櫃子怎麼能放下一個這麼大的我啊!你清醒一點!!!

律所門口,鑰匙擦過鎖孔,金屬摩擦聲讓人牙酸,哼著小調的維斯太太走進門來。她輕車熟路拿起抹布和拖把,開始今天的工作。

“哦,默多克先生,您今天真早。”

“早上好,維斯太太。”

坐在辦公桌前,隻穿著一件單薄襯衫的馬特律師正襟危坐。他臉上掛著溫和從容的笑容,輕輕的向維斯太太點頭。

襯衫下,他放在桌面上的那隻手肌肉緊繃。

他努力把自己的腿收回來,讓他不至於冒犯到在場的另一個人。

然而,這世間總是有那麼多的事與願違。

桌子下面,西西莉亞面無表情,看著面前的那雙膝蓋。

西西莉亞: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