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1)

第33章

兩人的話同時說出口,於半空中撞在一起,卻都是一怔。

謝長生“啊”了一聲。

他剛聽顧緋猗提起白日裡太監宮女的事,又被揉著耳朵,說什麼“年輕氣盛”之類的話,思路也不由往那邊偏去。

竟以為顧緋猗是找他對食。

一時間心跳都停了半拍。

但卻怎麼都沒想到顧緋猗竟是想他做他爹。

為什麼?

因為他想讓龍子鳳孫尊稱他一句父親?享受和皇帝一樣的稱呼?

謝長生來不及多想,為掩飾自己剛剛那句對食,傻笑著道:“乾爹。”

顧緋猗卻不講話了。

他握著謝長生下巴的手摩挲著他的皮膚,從柔軟的下頜肉,細細地撫摸至謝長生的耳。

他用兩根手指夾住謝長生的耳垂,輕輕揉著,又將一根手指探入謝長生的耳孔中刮了兩下。

因謝長生正坐在他腿上,顧緋猗能很明顯的感覺到,謝長生的身子有些僵。

不止僵,還歪了歪頭,躲過他的手指。

顧緋猗沒再追,撚著手指勾唇笑了笑。

心道他果然沒猜錯。

他的小寵,軟肋在耳。

說到小寵,顧緋猗耳邊回蕩的是謝長生方才那句響亮的“乾爹”。

想讓謝長生認自己做乾爹,原因是他發覺自己自從宿在毓秀宮後,操的心比之前還要多出幾倍。

一時他擔心謝長生頭發未擦乾就睡覺,一時他又擔心謝長生太晚還不睡,一時他又擔心謝長生吃什麼吃了太多,或是晚上踢被子。

偏偏他還樂此不疲,隻覺有趣。

就連看到謝長生起反應都有趣,這又哪裡像是在養小寵?

今日早些和馮旺交談了幾句後,想到九公主殿下認了馮旺做乾爹,一時恍然。

……比起養小寵,他竟更像是在養孩子。

顧緋猗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可聽到謝長生這句乾爹,顧緋猗卻並沒想象中滿足。

反而,有些彆扭。

他道:“罷了,不要再叫咱家乾爹,還是叫主子。”

謝長生眨眨眼,滿臉的茫然,像是不理解顧緋猗為什麼出爾反爾。

但他沒多問,隻是乖順地道:“好,主子。”

“嗯,”顧緋猗道:“再叫兩聲。”

顧緋猗一手摟著謝長生的腰,一邊放鬆身體,後靠在椅背上,半眯著眼,聽謝長生怪聲怪氣地叫他。

“主子↑主子↓主子↑主子↓主子↑主子↓”

顧緋猗另一隻手轉動著食指上的黃銅戒指,

平日裡他讓謝長生叫主子,都要掐著他的下巴逼他一把,又何嘗這麼聽話過?

傻子的心思格外好懂,無非就是想東扯西扯,讓他忘記那句因誤會了他意思,喊出“對食”的尷尬。

可偏偏顧緋猗不願如謝長生

的願。

他逗著謝長生喊了好幾句主子,又喂謝長生吃了幾口他不喜歡吃的梨子,就在謝長生悄悄鬆了口氣,以為他忘記那件事的時候,他使壞地問謝長生:“小殿下以為,咱家要與小殿下對食?()”

謝長生此時正蹲在角落玩他買的風車,聽到他這句話,回頭看他,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顧緋猗笑著與他對視。

謝長生把手裡風車一扔,捂著臉在地上打滾裝傻:求求你看在我腦子不好的份上彆再說了你非要我尷尬對嗎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不會說錯話的你再說我就要吐你口水了我呸我呸!()”

顧緋猗:“……”

分明是個傻子,竟還會裝瘋賣傻。

謝長生這樣,竟反倒讓他想誇一句聰明了。

他罵:“小畜生,地上涼,還不趕緊起來?”

-

今晚顧緋猗並沒有宿在毓秀宮。

大半夜的,老皇帝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吵著鬨著要見他。

顧緋猗便沉著臉披上外袍走了。

這一走,就是好幾天,謝長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第三日下午,老皇帝突然要設晚宴。

朝臣們聽令匆匆進宮,謝長生也去了。

他到時,一眼看到謝鶴妙和方綾正在講話。

見到他來,謝鶴妙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醉醺醺地笑:“原來是小傻子,方才走來的時候,一哥還以為是哪家的姑娘。”

謝長生伸手,指指自己的太陽穴,手指擰了一圈。

又指指自己的眼睛,手指又擰一圈。

接著,他擔憂地看著謝鶴妙。

雖未說話,但謝長生的意思傳達的很明確:你的腦子和眼睛沒出問題吧?

謝鶴妙:“……”

他氣得去摸煙管,卻想起自己進宮匆忙,忘帶了煙管,索性直接伸手去揉謝長生的腦袋。

謝長生跳著躲開,但謝鶴妙卻像是死了心想敲他,立刻追了過來。

謝長生是怎麼都想不明白謝鶴妙一個跛子,走起路來一米七一米八的,是怎麼能腿腳這麼利索,動作這麼快的。

眼看就要被他抓住,謝長生索性把方綾當成掩體,揪著他的衣服縮在他身後躲謝鶴妙。

謝鶴妙隔著方綾點謝長生的額頭:“你出來!”

方綾伸手想要整理一下自己被拽亂的衣擺,手卻不小心按在謝長生手背上。

他一愣,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

方綾的手在袖子下握緊拳,板臉勸道:“一殿下就放過他吧。”

謝長生傻笑的聲音從方綾背後傳出:“還是方綾哥哥好!”

謝鶴妙正想說話,殿外傳來通報聲,原是謝澄鏡到了。

謝長生立刻扭頭,歡呼一聲,往謝澄鏡背上撲。

謝澄鏡接住他:“長生,好像瘦了。”

謝長生還未搭話,卻聽謝鶴妙輕哼一聲:“小傻子,

() 張嘴。()”

謝長生也不問他要做什麼,笑嘻嘻地張開嘴。

謝鶴妙往他嘴裡塞了個什麼東西。

謝澄鏡問:一弟,你喂長生吃了什麼??()_[(()”

“毒。”謝鶴妙沒好氣的:“毒死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傻子。”

謝長生咂巴砸巴嘴,笑:“是糖!”

四人湊在一起還沒說多久的話,老皇帝便到了。

他坐在龍椅上揮手,一聲令下,樂師和歌女舞女紛紛上前。

曖昧的樂聲立刻充滿大殿。

老皇帝撫掌大笑,一臉滿意。

這段時間天涼,他身體有些虛,再加上皇後去世,他一直沒有大肆舉辦酒席宴會。

今天身體和精神都好了,便立刻邀請群臣舉辦酒席。

許是這幾天憋狠了,老皇帝今晚的興致格外的高。

他不顧旁人目光,嘴對嘴地喂著近日最寵愛的一位西域美人酒肉,與她唇舌交纏。

謝長生看著,隻覺飯都吃不下去。

隻有在心中默默唱著“割雞割雞割雞”來緩解自己反胃的感覺。

但老皇帝的動作卻越來越過分。

他大笑著撕碎美人的衣衫,美人半露著肩膀被他按在桌上。

一道聲音止住了老皇帝的動作:“陛下。”

“緋猗?”老皇帝的聲音竟有些不解:“不是說隻要朕不碰朝臣妻女就可以麼?”

顧緋猗從不見光的暗處中向前跨了一步,昏黃的燭火將他那張謫仙般的臉映得半明半暗。

他笑著俯身,輕聲對老皇帝說了什麼,老皇帝面露喜色,鬆開手中美人。

“是了,緋猗,你說得對。”老皇帝撫掌大笑:“饑腸轆轆的人吃野菜都覺得香,朕也要將美人留到最後去吃!定是另有一番滋味!”

謝長生實在聽不下去,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到自己,溜了出去。

出來後才知道竟然下雪了。

不同於前幾次的小雪,這雪落在地上不光不化,還積了厚厚一層。

雪深的地方,都已沒過謝長生的腳腕。

見謝長生出來,陽蘿拿著一件披肩朝他走:“小殿下,當心彆著涼了,披上這個。”

話音還沒落,謝長生卻早已撒歡地在雪地裡奔跑起來。

他興高采烈地在雪面上踩了一圈腳印,還覺得不過癮,索性整個人倒在雪地裡打滾,身後留下一串毛蟲爬過一般的痕跡。

陽蘿看得又著急又好笑:“小殿下……”

她正要上前去拽謝長生,一個修長人影卻從她旁邊走過。

那人穿著深紅蟒服,面上是高深莫測的笑,正是顧緋猗。

他走到謝長生身旁,低頭,由上至下地睥著他:“小殿下,怎麼在這打滾?”

他朝謝長生伸出手:“小殿下,起來。”

謝長生伸出手和他握住,卻突然嘿嘿笑著使壞,用力一拽,想要將顧緋猗拽倒。

() 顧緋猗卻像是看透他的想法一樣,早有準備一樣,站在原地不動。

他又道:“起來。”

這次他沒有再加上“小殿下”三次,唇角的笑容也淡了些。

看起來竟像是有些生氣似的。

謝長生識時務者為俊傑,立刻從柔軟的雪中爬了起來。

顧緋猗一點點用手撣著他頭上,肩上,身上的雪,又從陽蘿手裡接過那件披風:“走遠點,留咱家和小殿下待一會。”

陽蘿和旁的宮人立刻撤遠了一些。

顧緋猗重新轉過身,用披風裹住謝長生,細致地給他係著帶子。

他的手指很涼,比在雪地裡打過滾的謝長生還涼,偶爾擦過謝長生的下巴,都激得謝長生一個寒顫。

突然顧緋猗開口,問謝長生:“小殿下方才沒看見咱家?”

“啊?”

“在酒宴上,沒看見咱家?”顧緋猗問:“咱家走了這麼些天,小殿下就不知道來和咱家問個好?”

不光不知道。

和謝澄鏡,謝鶴妙,甚至方綾都那麼親熱。

唯獨見到他,竟連個眼神都不給。

虧他還是為了謝長生才奔波了這麼久。

誰知話音剛落,謝長生卻滿臉委屈。

他大聲為自己辯駁:“我對你招手了!兩次!你沒理我!”

顧緋猗一愣:“什麼時候?”

“老頭剛來的時候,還有……還有那個跳舞的,跳到這裡的時候。”

謝長生形容不出來,學著舞姬的樣子比劃了個姿勢,卻歪歪扭扭的。

顧緋猗輕笑出聲。

他輕易被謝長生挑起的怒火便又這麼輕易消散,他伸手,揉揉謝長生耳垂:“小畜生,算你還有良心。”

謝長生:“……”

這是冤枉彆人的態度麼?

他氣不過,蹲下身抓了把雪,偷偷朝顧緋猗衣服上揚:“啊,這雪怎麼自己飛到你袍子上了,好奇怪——壞雪!壞雪!”

顧緋猗:“……”

顧緋猗伸手又把謝長生拎起來,他問:“還有一事,小殿下今天都沒吃幾口飯?”

他不提這事還好,一提,謝長生的臉整個都皺起來:“……太惡心了!”

他指的是老皇帝。

顧緋猗眯起眼笑。

現在的謝長生和之前的謝長生還真是天差地彆。

若是撞頭之前的謝長生,撞見老皇帝和美人玩鬨,定是要眼都不眨地瞧著。

分明有一張漂亮的臉,卻因那急色的神態平白多了幾分猥瑣。

現在的謝長生卻不同了。

遇見這種事,能避則避。能躲就躲。

今日晚宴上,謝長生更是連頭都沒抬幾下,飯也被惡心到沒吃幾口。

再聯想到之前謝長生喊“不對食”時驚恐的表情,顧緋猗心中隱隱有了個不算妙猜測。

他扯著謝長生披風上的帶子把他拉近了些,用柔軟的語氣告訴他:“小殿下不必因皇上對情/事產生陰影。”

這話一說出口,顧緋猗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在教育孩子的父親了。

他輕輕歎了口氣,鬆開謝長生的披風帶子,又抬起手。他冰冷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撫摸上謝長生的唇。

修長的手指撬開謝長生唇瓣,探進口腔,他用指腹按了按謝長生柔軟溫暖的舌,感受到了謝長生的瑟縮。

收回手,顧緋猗拿出潔白手帕,細細擦拭著自己的指尖,告訴謝長生道:“小殿下也不必因此抗拒。天地自然,陰陽交合,萬物方能滋生,本是最正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