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1)

第25章

在行宮歇了一夜,翌日繼續啟程趕路。

謝長生被叫到了顧緋猗的轎子裡去。

顧緋猗拉著謝長生的手腕,又教謝長生像昨天一樣,坐在了他腿上。

他先是給謝長生編了個辮子。

數十道細小的麻花辮彙在謝長生後腦,又被編成一個大的辮子,被顧緋猗用紅色的發繩綁住。

顧緋猗滿意地看了半天。

若不是那雙眼呆滯沒有神采,他的小寵當真如年畫娃娃般討喜。

等欣賞夠,又拿出一張雪白的帕子,擦手。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仔仔細細地擦過。

細致到謝長生開始懷疑自己:“我頭上是有翔嗎?”

“翔是何物?”

“哦,”謝長生道:“就是飛翔,我頭上長翅膀了,寓意我會步步高升。”

顧緋猗終於擦夠了手,他將那帕子湊到鼻尖前,笑:“梅香,小殿下昨夜用了咱家送去的熏香?”

不等謝長生回答,顧緋猗把帕子收到懷中,又問他:“高升?小殿下貴為皇子,還想高升到哪裡去?”

謝長生放空雙眼:“升到天上去,顧緋猗,我昨天晚上想通了,隻要我拽著自己的頭發用力,再順便左腳踩右腳,我很快就能走到天上去了。你有什麼話要我幫你給嫦娥帶嗎?一句話一兩金子。”

顧緋猗:“……”

若說這傻子聰明,那是昧著良心。

若說這傻子笨,他還知道賺金子。

顧緋猗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微微抬高聲音:“馮旺。”

不多時,馮旺出現在馬車外。

手裡端著一盤葡萄。

顧緋猗將葡萄接過來,放在面前小桌上。

他問謝長生:“小殿下想吃麼?”

謝長生“唔”了一聲,伸手去拿,隻是手還沒碰到葡萄皮,卻被顧緋猗在半路打了下來。

謝長生扭頭看他,雙眼寫滿不解震驚質問。

顧緋猗被謝長生用譴責的目光看著,卻隻是笑笑:“咱家來給小殿下剝。”

他仍摟著謝長生,雙手繞過謝長生的腰,伸到前面取了一顆葡萄。

顧緋猗慢悠悠又細致地剝掉葡萄皮,葡萄太軟,汁水順著他的手指流下。

顧緋猗嫌惡地嘖了一聲。

他光興衝衝地想要給小寵喂食,一時竟忘了自己最討厭黏糊糊的觸感:“小殿下,幫咱家擦一下。”

謝長生“哦”了一聲,直愣愣地拎著袖子去擦。

顧緋猗又嘖一聲:“用帕子。”

謝長生:“啊,沒帶。”

顧緋猗:“用咱家的。”

謝長生又“啊”了一聲:“在哪?”

顧緋猗道:“胸口。”

謝長生把手伸到顧緋猗衣襟裡,摸了摸,找到了那張被顧緋猗疊起來的帕子。

這會兒的功夫

,葡萄汁已經從顧緋猗的手指一路滑到小臂了,謝長生像是抹桌子一樣給他擦掉。()

顧緋猗笑道:真是嬌生慣養,連帕子都不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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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倒會埋汰人。

謝長生剛想反駁他自己是務農家的老實人孩子,顧緋猗已經將那顆晶瑩剔透的葡萄遞到他唇邊。

謝長生收住話,小心地避過顧緋猗的手指,咬住葡萄。

冰涼甜軟。

“叫人在井裡鎮過的。甜麼?”

謝長生點頭。

顧緋猗又笑:“甜便多吃些。”

他繼續為謝長生剝葡萄,偶爾有汁水順著他的手指流下,便抬起叫謝長生擦掉。

葡萄數量不多,顧緋猗一顆沒吃,全剝給了謝長生。

剩最後一顆的時候,謝長生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了:“你吃。”

顧緋猗垂眸看著坐在他懷裡的謝長生。

勾勾唇,顧緋猗沒理會謝長生的話,執意將最後一顆葡萄遞到謝長生口中。

他的小寵吃東西的樣子很有趣,先將食物整個含在口腔裡,再大口地咀嚼。

咀嚼時那雙微微下垂的含情眼會滿足地眯起來,吃到開心,又會小幅度地點頭和晃動身體。

看著都讓人覺得開心。

顧緋猗不可惜自己沒吃到,這可惜這盤葡萄太少,竟這麼快就喂完了。

隨著謝長生喉結滾動,那顆葡萄咕咚一下被咽了下去。

顧緋猗突然有些後悔。

也許那最後一顆葡萄是該留著自己吃的。

他將手指含在口中。

緋紅的舌尖在指頭上繞了一圈,輕輕吸吮著,嘗到葡萄的味道。

顧緋猗道:“好甜。”

抬頭,看到謝長生直勾勾望著自己的眼:“小殿下,怎麼?”

“沒怎麼,”謝長生嘟嘟囔囔的:“我倒是想和你討論一下手足口病的傳染方式,關鍵是你也聽不懂啊。”

顧緋猗:“……”

-

京城和獵場離得並不算遠。

方綾說,若是他全速前進,最多一天一夜就能抵達。

但老皇帝不是在這個行宮歇一歇,就是去那個官員家裡賞美人。

本來按照這個速度,還需再拖延幾天才能到。

但謝長生坐馬車被晃得頭都暈了,顧緋猗看他實在沒精神,飯都吃得少了,這才命令提速。

——顧緋猗剛進宮時,皇帝的龍椅尚還坐不安穩。

是顧緋猗來到他身邊,幫了他。

那些斥責的聲音,消失了。

那些反對的聲音,消失了。

臣子們變得怕他,敬他。

總是處理不完的公務,有顧緋猗來做。

想得到的東西,想得到的美人,有顧緋猗來搜羅。

就連他想煉長生丹,不論多難得到的材料,顧緋猗都能為他找來。

這十幾年

() 下來,老皇帝早已不能沒有顧緋猗在身側。

既然是顧緋猗的請求,老皇帝自然沒有任何不滿。

隔天,秋獵隊伍終於抵達了獵場。

隨行的百官們早已興致勃勃,稍作休整後,便來到獵場。

照理說第一弓是要由老皇帝來發的。

但他早已登上樓台,懷抱美人。

便換成了太子謝澄鏡來開弓。

他拉滿了弓,猛地鬆手,箭矢射中了一隻侍從趕來的野兔。

百官們歡呼喝彩,謝長生也給他鼓掌:“大哥哥好棒!”

謝鶴妙手拿著煙管,笑得懨懨地看著。

他的腿總在痛,走路走痛,何況騎射。

今日圍獵他自然隻能在旁邊看著。

他最恨這些看起來一拍和睦的熱鬨景象,總會讓他覺得他像是一隻活在陰溝裡的老鼠。

每每看到,都忍不住想要說些掃興的話,來刺一刺他們的笑容。

謝鶴妙本想說“太子殿下騎射技藝真好,臣弟這個廢人好羨慕啊”。

話都已經出口,卻又生生止住。

——他怕謝長生再哭。

往大了說,父皇在看,萬一以為是他欺負了他的寶貝小兒子,他可沒處說理去。

往小了說,小傻子的哭聲確實刺耳吵鬨,聽了隻覺得讓人揪心。

正想著,卻見謝長生走到面前。

謝鶴妙仍舊是那副懨懨的,提不起興趣的表情:“小傻子,你來做什麼?”

“二哥哥,”謝長生拉著他的袖子:“我聽說你也不會騎馬,你陪我去撿草葉吧!”

“撿草葉?做什麼?”

謝長生歎了口氣:“二哥哥,你好笨,當然是比誰撿的長了。”

……好無聊啊。

謝鶴妙盯了謝長生半晌,突然舉起煙管在他頭上敲了兩下。

又在謝長生發怒之前背過身,拍拍自己的背:“來,小傻子,二哥背你去。”

-

在獵場裡不會騎馬射箭的人實在是少數。

好在謝長生能和謝鶴妙作個伴,讓兩人菜得都不是那麼尷尬。

兩人在獵場裡繞圈走著,比了比誰找的草葉長,誰撿的葉子梗硬,時間也就這樣消磨了小半天。

隻是後來謝鶴妙被一群官員圍住聊天,謝長生覺得無聊,自己又跑到彆的地方去玩。

他隨便找了個地方,故技重施地開始捏泥人。

什麼小貓小狗小青蛙,高樓大廈全都擺成一排。

正捏得開心,餘光卻見到有人靠近。

謝長生抬起頭,看到了顧緋猗。

今日來獵場的人大多數穿著狩衣,以方便為主。

顧緋猗卻反其道而行之,束著玉冠,披著大氅,眼中流轉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光彩。

等走近後,顧緋猗的目光落在謝長生沾滿了泥水的手上,身上,凝了凝。

他本是在樓台上

陪老皇帝和眾官員的,垂眸,卻見到謝長生往謝鶴妙背上跳的那一幕。

突然,他也很想試試背著謝長生行走的感覺。

卻沒想到隻是一會兒的功夫,他的小寵就在泥水裡打了個滾似的臟。

顧緋猗心頭浮現上了一些無奈。

偏偏謝長生還像是嫌自己不夠臟一樣,抬起袖子擦了擦臉。

頓時,那原本潔白的臉上多出一道泥痕。

顧緋猗輕嘖一聲,看著那漂亮臉上的汙痕,隻覺得手癢。

他道:“小殿下,過來。”

話音落下,謝長生便站起身,走了過來。

顧緋猗滿意地眯了眯眼。

還記得最開始時,但凡是他提出的要求,謝長生總要下意識說一句“不要”。

但小寵終究是學會了聽話,變得不再抗拒他的要求。

待謝長生走近,顧緋猗取出手帕。

謝長生閉上眼,乖乖地任由顧緋猗一點點抹去他臉上的泥土。

隻是帕子未沾水,擦拭得有些費力。等終於把謝長生的臉擦乾淨,那張漂亮的臉也被蹭紅了大半。

倒是細皮嫩肉的。

顧緋猗收回落在謝長生臉上的眸光,回身,招了招手。

等在不遠處的侍從得了命令,牽著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走上前來。

顧緋猗走到那匹黑馬前,接過韁繩。

謝長生見狀,好奇地問他:“顧緋猗,你也要去打獵?”

“拿著箭矢去射殺被刻意趕出來的,精疲力儘的獵物,也算打獵?”

顧緋猗笑著,盯著謝長生。

他像是又想到了什麼有趣的嘗試,眼中閃爍著興致盎然的神采。

“咱家是來教小殿下騎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