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第10章

顧緋猗又“篤篤”地輕敲了兩下窗框。

謝長生想了想,從床上爬起,打開了窗。

頓時,一股冷風混合著梅香從窗外灌進。

謝長生看見了顧緋猗。

他斜斜靠在窗外,隨意的姿勢。

一見到謝長生,顧緋猗就眯起了眼,用不同於之前的溫聲細語和謝長生打了個照顧:“小殿下。”

謝長生打了個哆嗦。

也不知道是因為吹到了冷風,還是因為看到了顧緋猗。

他眨眨眼,呆滯又好奇地發問:“你是誰?你為什麼敲我的窗戶?”

顧緋猗揚了揚眉,卻沒回答謝長生的提問。

他掃視一圈屋裡,沒見到伺候的宮女,想起馮旺告訴過自己:謝長生變傻後,內殿不留人,就連沐浴都不願意讓旁人近身。

顧緋猗沒有立即回答謝長生的問題,而是道:“去,找件衣服披上再過來。”

謝長生卻不肯乖乖聽話:“我不冷。”

顧緋猗也不強求,又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他依靠在窗框上,對謝長生勾了勾指。

謝長生狐疑地看著他,卻到底拗不過旺盛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把自己挪到了顧緋猗旁邊。

一隻冰涼的手突然捏住了他的下巴。

謝長生想躲,顧緋猗手上的力氣卻十足的大。

“彆動,讓我仔細瞧一下。”顧緋猗道。

冰冷的目光一寸寸舔過謝長生的五官。

“眉,有些細。”

“這樣垂的眼角,倒是含情。”

“鼻梁挺秀。”

“唇不染而紅,薄厚適中。”

“肌膚潔白滑.嫩。”

顧緋猗像是第一次見到謝長生似的,新奇地評價著他的五官。

雖是誇獎的話語,卻聽不出讚美之情。

反而像是在挑選點評。

……像個變態殺人犯似的。

謝長生毛骨悚然地在心裡吐槽著。

顧緋猗鬆開鉗著謝長生下巴的手。

取出一塊雪白的帕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著。

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地笑。

突然顧緋猗抬眸,那雙狹長的眼似笑非笑地盯住謝長生:“叫聲主子聽聽。”

謝長生:……?

謝長生後退了一步。

將拳頭高高舉起後,緩緩伸出一根食指,對著太陽穴,手腕反複擰了幾圈。

又用很擔憂,很關切,又很疑惑的眼神看著顧緋猗。

這一套動作的意思是:你有病啊?

顧緋猗差點被他氣笑。

他深呼吸了幾下,平複下情緒。

再度伏在窗框上嗎,對謝長生勾了勾手指。

“你想不想吃最好的點心?”

“想不想玩最有意思的玩具?”

“想不想讀最有趣的書?”

“想不想見最漂亮的姑娘?”

“隻要你想,”顧緋猗笑著壓低聲音:“咱家都能給你。”

“隻要你聽話。”

謝長生呆呆地望著他,做出一副自己正在努力思考的樣子。

實則他背在身後的手,正在狠狠掐自己的腰。

不然謝長生可真怕自己要笑出聲來。

他雖是清澈愚蠢的男大生,但也聽懂了顧緋猗的話。

——這不就是要罩著自己的意思嘛!!

什麼叫雪中送炭啊!!

這就叫雪中送炭啊!!(後仰)

有句話說得好:

哥,你就是我永遠的爹。

謝長生裝模作樣地想了很久,久到顧緋猗不耐地從唇齒間發出了一聲輕嘖,這才終於抬起頭。

他憨憨地問:“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顧緋猗:“真的。”

“可是……”謝長生滿臉為難:“可是,我吃不了那麼多點心,也不喜歡看書。”

顧緋猗像是被取悅到,心情愉悅地低笑起來。

“咱家說了,”

顧緋猗又一次重複道:“隻要小殿下想,咱家就會給你。”

“那,那……”謝長生猶豫地看著顧緋猗:“那我想要隻小狗,陽蘿不許,你能給我嗎?”

“小狗?”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顧緋猗的眼微微睜大了些。

隨即顧緋猗笑道:“自然可以。”

謝長生滿臉喜悅地伸出手,握著顧緋猗的手上下搖:“太好了!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顧緋猗反手握住謝長生的手。

冰涼的,毫無溫度的手搭在謝長生手背上:“這值不值得你一聲主子?”

謝長生立刻脆生生地道:“主子!”

“錯了,”顧緋猗卻道:“以後隻許在心裡叫我主子,也不許對任何一個人提起這件事,否則,你的小狗可沒了。”

謝長生露出完全被他繞暈了的表情。

他扁嘴抱怨:“你嘰裡呱啦地說什麼呢?我頭都大了!”

顧緋猗伸手,拍拍謝長生的臉頰,發出兩聲不大不小的脆響。

卻隻道:“乖。”

說罷,轉身,沿著宮牆往住處走。隻給謝長生留下了一個修長的背影。

-

因顧緋猗深夜來訪,又說要罩著謝長生。

謝長生愣是激動得半宿沒睡著。

直到天都亮了,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可剛睡下沒一會兒,就聽見陽蘿的聲音。

“小殿下,小殿下,小殿下……醒醒,小殿下……”

謝長生眼都睜不開,哼哼唧唧賴床:“我不叫小殿下,也不叫醒醒。”

陽蘿被噗嗤一笑,卻沒有放任謝長生再睡過去,而是道:“小殿下快起來,皇上要您去養心殿面聖。”

一聽這話,謝長生立刻就精神了。

皇上找他?

為什麼?

因為他昨晚壞了皇上的好事?

要找他算賬?

但聽陽蘿的聲音還在笑,謝長生又覺得事情可能沒那麼嚴重。

謝長生把頭縮在被窩裡,歎著氣向上蒼祈求自己能迎來二次發育,大腦再多加點智商。

陽蘿以為謝長生是準備賴床,拿出自己的殺手鐧來:“小殿下,您若是再不起來,我可就要掀您被窩了。”

謝·男德標兵·長生立馬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

在陽蘿和其他宮人的幫助下謝長生快速地穿戴好衣物,被領到殿門口。

一個太監正等在外面。

這是個三十出頭的太監,有一副謙和沉穩的長相。

謝長生認出他是顧緋猗身邊那個叫馮旺的人。

他衝著馮旺露出一個傻笑,突然把手伸到袖子裡,拿出一隻乾癟的泥人,塞到馮旺手裡:“給你。”

馮旺還沒反應過來,陽蘿爆發出一聲尖叫:“這是哪裡來的?小殿下,您怎麼又將泥人藏在身上帶到床上!!”

謝長生繼續嘿嘿傻笑。

馮旺亦是哭笑不得的表情,鄭重其事地將泥巴小人塞回袖子裡,還對謝長生行禮道了個謝。

又道:“小殿下請跟奴才來,不要讓皇上久等了。”

謝長生“噢”了一聲,跟在他身後。

但走了一會兒後,謝長生發現這不是去養心殿的路。

而是走上了旁邊一條小路。

一瞬間,無數不好的猜想都冒出來了。

什麼劫財,劫色,劫腰子。

還有古裝劇經典的橋段:被人推倒水裡,然後流產。

哦不對,他沒有流產的功能。

謝長生自己把自己嚇到腳軟,裝傻充愣地揪住馮旺的袖子搖來晃去:“咱去哪兒啊?這不是去見老頭的路啊,你當我傻,糊弄我是不是?”

馮旺解釋道:“小殿下,咱先去見掌印。”

聽到是去顧緋猗那,謝長生的一顆心總算是堪堪落回了肚子裡。

他憨憨地“噢”了一聲,握著馮旺袖子的手也沒放開。

反而在指頭上越纏越緊。

馮旺中途幾次試過把袖子抽出來,無果。

隻有無奈又誠惶誠恐地任由謝長生牽著自己。

餘光看著謝長生稚氣又呆滯的舉動,不自覺在心裡和他之前那跋扈的樣子對比起來。

也難怪會有宮人說“若是小殿下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也難怪早些時候對他說“去把那狗崽子找來”的時候,臉上甚至是掛著愉悅的笑意的。

等到了顧緋猗居住的小閣,馮旺正要通報,謝長生卻大大咧咧地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顧緋猗正在練字。

他提著毛筆,抬眸。

眸光落在謝長生攥在馮旺袖子的那隻手上。

顧緋猗靜靜看了一會兒,勾起一邊唇角。

他命令道:“鬆開馮旺。”

謝長生歪著頭反應了一會兒,才像是明白過來顧緋猗的意思。

他鬆開攥著馮旺袖子的手,還不忘提醒他:“馮旺叔叔,你袖子皺了哦。”

馮旺:……

還不是被你給攥的?!

馮旺哭笑不得地退了出去。

也沒忘把陽蘿也帶出去。

屋內,便隻剩下了顧緋猗和謝長生。

謝長生問:“你找我?有事呀?”

顧緋猗卻不講話,隻是重新低下頭,毛筆落在柔軟的宣紙上,寫出鋒利的字。

嘖。

謝長生此時特彆想把高中班主任訓自己的話轉送給顧緋猗——

“問你話呢,說話啊?!”

當然,隻是想想而已。

他掌印大人七竅玲瓏,一張嘴卻惜字如金。

老皇帝都未必能從他口中多撬出幾個字,更何況是他呢?

顧緋猗不理他,謝長生索性自己玩。

他不是個喜歡入侵彆人領地的人。

但為了維持自己傻子的形象,隻有裝作根本不怕顧緋猗的模樣,在房間裡東走走西看看。

-

顧緋猗的注意力漸漸全被吸引到了謝長生身上。

懸在筆尖上的墨“啪嗒”一聲滴落在紙上,卻也渾然不覺。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謝長生一會給櫃子擦個灰,一會又捏捏花瓶裡的花草。

看起來很忙碌的樣子。

但又完全是在瞎忙活。

直到謝長生鬼鬼祟祟地從袖子裡拎出兩隻簌簌掉渣的泥人,要擺在自己枕邊時,顧緋猗額頭青筋跳動了一下。

“敢放你就死定了。”他陰沉沉地道。

背對著他的身體一僵,磨磨蹭蹭地又把那兩隻泥人縮回了袖子裡。

顧緋猗輕嗬一聲:“去把手擦了。”

“然後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