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71】(1 / 1)

奪嬌 小舟遙遙 13771 字 6個月前

【71】/晉江文學城首發

風恬日暖,春眠繾綣,錦帳之中,夫妻一覺睡到午後。

奶娘抱著小郎君詢問喬嬤嬤,是留著給娘子喂,還是自己喂了這頓時,喬嬤嬤則是對插著袖子,盯著緊閉的房門,沉臉不語。

沒規矩,真是沒規矩。

娘子也就罷了,郎君也半點不知避諱。

哪家好郎君會在妻子尚在月子中,就跑到妻子房裡留宿?真是毫無體統。

這要叫外頭知道,才不會說夫妻恩愛,隻會說娘子狐媚不懂事,自己無法伺候,不給郎君房裡添兩個通房伺候,月子裡都不忘勾著郎君,哪有半點當家主母的風度。

“你去敲門,就說孩子餓了,問娘子要不要喂。”

喬嬤嬤看了眼天色,午後明豔的陽光灑在青瓦上,鎏金般瀲灩。

小倆口可真能睡。她心底暗歎,隻盼著他們老實些。娘子現下可不能行那種事,對身子不好。

乳娘得了喬嬤嬤的吩咐,便去敲門。

殘香沉沉的帷帳間,沈玉嬌聽到門外動靜,撐著眼皮要起身,搭在腰間的長臂卻圈緊,男人略顯磁啞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這種小事怎還要問你?”

沈玉嬌這才驚覺,還有個男人躺在身邊呢。

困意頓時全消,再看帳子外明亮的天光,她後知後覺難為情起來,推著他的手:“郎君,已是午後了,快些起吧。”

“今日並無事忙。”裴瑕也醒了過來,卻未睜開眼,隻低著頭,往沈玉嬌的頸間埋了埋。

屋外奶娘又問了一聲。

沈玉嬌隱約還聽到了喬嬤嬤的聲音,也大概猜到什麼。

“那郎君繼續睡,我先起了。”

搭在腰上的手沒有半點鬆開的意思,男人清潤的嗓音還帶著些許睡醒的倦懶:“再陪我躺會兒L。”

沈玉嬌聽出他話中溫存之意,咬了咬唇:“不行,我…我還得喂孩子,他餓壞了怎麼辦。”

身側男人默了兩息,“你喂?”

沈玉嬌赧然嗯了聲:“也不是經常喂,一日就這個時辰喂一回。嬤嬤也說,親自喂孩子,也養得更親一些。”

“難怪。”

“啊?”

“沒什麼。”

裴瑕垂下眼,視線在她溫婉的眉眼停留片刻,搭在腰間的手臂也鬆開:“去吧。”

雖不知他那句“難怪”是何意思,但見他願意讓她起了,沈玉嬌忙坐起身。

往日乳娘都是直接將孩子抱到床邊,她在床上喂的,但今日裴瑕在這躺著,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將他趕下去,剛準備從床尾下去,裴瑕也起了身。

沈玉嬌看他:“郎君不睡了?”

裴瑕:“不了。”

他從來就沒有賴床的習慣,隻是想與她多待會兒L。

“你忙你的,不必管我。”

撂下這句話,裴瑕和衣起身,自行去了次間,喚著

奴婢們打水進來。

奶娘很快也將孩子抱進來,裴瑕示意抱到眼前,看了眼,與進考場前又是另一個模樣,更白胖了些。

“小貪吃鬼。”

他輕笑,抬手捏了捏孩子的臉,再看奶娘,又恢複一貫疏淡:“抱進去吧。”

奶娘打從進屋就垂著眼皮,現下聽到吩咐,忙抱著孩子往裡間去。

雖知裴瑕不會進來,但沈玉嬌還是放下了半邊床帳,才解了衣襟喂孩子。

“嬤嬤方才在外頭?”她輕聲問。

奶娘點頭應著:“是。”

沈玉嬌心下歎口氣,晚些怕是又要被念叨了。嬤嬤哪都好,就是規矩多。從前也不覺得有什麼,畢竟世家大族都是這樣,可也不知怎麼了,時不時便冒出一種束手束腳之感。

孩子吃飽後,便被抱了出去。

沈玉嬌放下兜衣,剛要吩咐婢子進來伺候,便聽簾後一陣腳步聲。

係帶的動作稍頓,抬眼看去,梳洗完畢的裴瑕緩步入內,烏發玉帶,青衫落拓,面如冠玉——

十日前的淤青,如今都散了,又恢複從前的白皙無暇。

“孩兒L又長大了些。”他朝床邊走來。

沈玉嬌回過神,嘴裡應著“是”,手中匆匆係好,又將襟口掩了掩:“奶娘說,這個時候的孩子長得最快。”

她說完,他沒接話,抬起頭,見男人視線落在榻邊的一方帕子上。

煙霞色的繡花帕子,洇著些可疑的濕痕。

她臉上一紅,假裝去挽帳子,忙將那拭乳的帕子塞到枕頭底下:“郎君怎麼不多陪陪孩子?在貢院待了這麼久,難道不想他?”

裴瑕見她這羞窘模樣,也反應過來那帕子作何用,眸色暗了暗,他偏過臉:“想。”

想孩兒L,更常想起她。

“那郎君可有替孩兒L想好名字?”

沈玉嬌穿戴齊整,從床邊下來,走到牆角的黃花梨雕花衣櫥,取了件素雅寬大的春日裙衫,自顧自穿著。

裴瑕在榻邊坐下,倒了杯清茶:“想了幾個字,卻不知挑哪個好。”

“郎君想的,定然都是好字。”

“玉娘可有想法?”裴瑕問。

沈玉嬌理著袍袖的動作一頓,而後低著頭,繼續整理:“郎君想了便是。”

裴瑕分明看到她那刻遲疑,沉吟道:“你是孩兒L的母親,辛苦懷胎十月,此番又冒死將他誕下,孩兒L的名字,自是以你心意為主。”

沈玉嬌默了默,還是搖頭:“郎君取吧。”

“玉娘有何顧慮?”

“……”

人太敏銳了,也不是什麼好事。

但見裴瑕定定看來的目光,她無奈抿了抿唇,走到他面前,手指沾了茶水,在桌案寫下一字。

筆觸清雋,一個端正秀雅的,棣。

裴瑕思忖:“是棠棣之華,還是威儀逮逮?”[1]

“前者的音。”

“是個好字。”裴瑕頷首(),又朝她莞爾:既想了個好字?[((),為何藏著不肯說。”

沈玉嬌垂了垂眼睫,少傾,還是坦言:“我流落金陵時,並不知道懷了身孕,還是謝無陵發現告訴我。”

她與謝無陵在金陵的相處,裴瑕未曾問過,她便也沒說。

“……當時知曉有孕,我便想將孩子墮了。”

話說出口,沈玉嬌分明看到裴瑕眉眼間的僵凝,她知這些話他或許不愛聽,但這些卻是事實:“我一個婦人,無法帶著兩個孩子逃難,孩兒L來得不合時宜,生下來也是跟我受罪。”

“玉娘。”裴瑕去拉她的手。

沈玉嬌沒躲,由他握著,隻語氣一片平靜,像是在敘述上輩子的事:“也是謝無陵勸我留下這個孩子,說他願意照顧我們母子,還給兩個孩兒L取了名字,一個謝天,一個謝地。”

至此,裴瑕也知那個“棣”字的緣來。

“所以,你想用謝無陵取的名,來喚我們的孩兒L?”裴瑕黑眸輕眯,意味不明。

“若不是他,孩兒L早已不存。”

雖知不該,但沈玉嬌還是深吸一口氣,迎上男人的注視:“你若讓我取,我便用這個棣字。你若不願,那你另想它字,我沒有異議。”

裴瑕並未出聲,隻牢牢握著沈玉嬌的手,凝視她良久,才道:“玉娘先回答我,你是因感念謝無陵的恩情,才給孩兒L取這個名,還是……”

他握著的手不覺加重了力氣,沈玉嬌眉心輕蹙:“郎君,我既隨你回來,便已決意將過往放下了。”

她心裡清楚,裴瑕才是她的郎君,至於謝無陵……

是恩人,也隻能是恩人。

“郎君,你捏疼我了。”

裴瑕一怔,鬆開她的手,見那白嫩柔荑泛起紅痕,面露愧色:“抱歉。”

“無礙。”沈玉嬌抽回手,將桌上那個快要乾涸的字跡胡亂抹開:“方才的話,你就當我沒說。孩兒L的名,你定便是。”

不過一件小事,她不願與他因這個起些不必要的爭執。

“既是恩情,便聽你的,用這個棣。”

裴瑕以指沾水,又在桌案寫下二字:“大名裴棣,字,靜寧。”

靜寧見春,棠棣同馨,祉猷並茂。

是父親對孩子的美好祝福與期望。

沈玉嬌沒想到裴瑕竟會答應,裴瑕則是回望她,眉梢輕抬:“有這般詫異?”

不等她開口,他道:“我的確不喜他,但不可否認,月初若不是他出手相助,你與孩兒L恐怕……早已喪命於那毒婦之手。”

且“棣”非“地”,其中棠棣同馨之寓意,頗合他的心意。

也叫他開始期待起與玉娘第二個孩兒L,無論男女,皆可以“棠”字為名。

沈玉嬌不知道他想得那麼遠,她仍在詫異孩子的名竟然就這樣定下了。

裴瑕見話趕話說到這,稍定心神,示意她坐下:“有件事要同你說。”

() 他一臉嚴肅,沈玉嬌雖有心先去洗漱,但還是在他身旁坐下:“何事?”

裴瑕斟酌片刻,緩聲將壽安公主指使黃嬤嬤的事說了。

沈玉嬌怔住,兩道柳眉也不禁蹙起,腦中也記起兩年前一樁舊事——

那回中秋宮宴,她隨母親李氏赴宴,正儘量斯文地蘸醋吃螃蟹,忽覺一道目光自上直直落在她頭頂。

她還當自己吃螃蟹太投入,被人發現,抬眼看去,卻見壽安公主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目光相對,壽安公主似是撇了下嘴,而後偏過臉。

當時她還奇怪,心下自省,難道是自己連吃三隻螃蟹,被公主注意到,並鄙視了?

可宮裡的螃蟹又大又肥,且沒有腥味,是她在宮外吃不到的好品相,退一萬步講,她也沒吃她碗裡的螃蟹,她撇什麼嘴。

兩年前的疑惑,直到今日才解開。

她沒吃公主碗裡的螃蟹,公主卻惦記上了她的枕邊人。

這,這……

沈玉嬌抿著唇,抬起眼,往裴瑕那張過分俊俏的臉龐掃過。

唉,藍顏禍水。

裴瑕自也感受到妻子那一眼複雜的目光,心下一緊,連著她的手也握緊:“我知此案草草了結,於你和孩兒L並不公道,也難消心頭憤懣。但此事牽涉皇家,聖上已下決斷,再難斡旋……”

“郎君,你不必說了。”

沈玉嬌眼睫輕抬,午後暖色陽光灑在她素淨的臉龐,她神情一片恬靜:“其中難處,我心裡明白。”

那可是皇家,是皇帝的女兒L.......

這世上可還有比天家更大的權勢?

從沈家冤案伊始,她便知這世間是非黑白,不過上位者的一念之間。

古往今來,哪朝哪代的百姓,能得真正的公道。

那天下大同,人人為公的世界,或在《禮記》的字裡行間,或在五柳居士筆下桃花源,或在千百年後的某一日,但絕不在這如今的大梁朝,在昭寧帝禦下的大梁朝。

裴瑕看到她平靜烏眸下翻湧的恨意與無奈,胸間也一陣悶窒。

“玉娘。”

他攬過她的肩,擁在懷中:“且忍一忍。”

貼著她耳畔的薄唇翕動著,喁喁耳語的姿勢仿若夫妻蜜語,然那清冽低沉的嗓音並非說著情話,而是沉聲保證:“善惡因果終有報。”

沈玉嬌心尖一顫,抓住他的手,蹙眉:“郎君可彆衝動。”

“放心,我有分寸。”

裴瑕輕拍她的肩,垂下的黑目間蒙上一層陰翳冷意。

直至昨日,他方知滿腹經綸、君子美名,猶如東海之棗,華而不實。唯有權柄在握,方能護住他想護之人。

到那時,公主如何,國公又如何……

有明君才有賢臣,若二皇子不夠賢明,那裴守真也不必再執著做賢臣。

-

這個三月,長安城裡格外熱鬨。

巳節踏青遊玩剛過去,便迎來三年一屆的春闈,春闈結束沒兩日,大理寺便對外公布了宮裡接生嬤嬤的死因,乃是心頭有鬼,畏罪自殺。

百姓們正為此案議論紛紛,第二日,宮裡又傳出壽安公主即將遠嫁南詔的消息。

皇帝嫁女可比一個嬤嬤之死更叫人津津樂道,很快長安城的街頭巷尾,都在議論此事。

“那可是南詔蠻夷之地啊,陛下怎麼舍得將公主嫁到那種窮鄉僻壤的鬼地方?這是親女兒L嗎?”

“這話可不敢瞎說,壽安公主可是二皇子的胞妹,都由賢妃娘娘所出。”

“賢妃膝下就養了一個女兒L,竟舍得遠嫁?前頭兩位公主的生母位份都不高,也都嫁在長安。以她的地位,在長安給公主找個好駙馬,不怕找不到吧?”

“皇帝的女兒L哪愁嫁?不過我聽說南詔那邊不太平,那老南詔王怕是活不了幾日,膝下幾個王子鬥得厲害。如今公主嫁給南詔的大王子,應該代表朝廷的意思,老國王死後,由大王子繼任。”

“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難怪呢。早就聽聞賢妃娘娘賢德,未曾想為了天下太平,連自己的女兒L都能舍得,嘖,真不愧一個賢字。”

“那可不。她養的二皇子就是個賢德敦厚之人,沒想到壽安公主也這般明白事理,甘願遠嫁……”

坊市間,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閒磕牙。

皇宮裡,百姓們口中“明理大義”的壽安公主,正形容枯槁、雙眸紅腫地跌坐在地上,兩隻眼睛淚水都快流乾一般,直勾勾盯著面前的虛空。

“公主,地上涼,你還是起來吧。”

賢妃宮裡的嬤嬤到底不忍,上前攙扶她:“聖旨已下,再無更改的可能。娘娘說了,讓你之後就安心待在宮裡學習南詔的語言、風俗、禮儀,明年嫁過去以後,也能儘快適應。”

“嬤嬤,嬤嬤……”壽安牢牢抓著嬤嬤的手,不可置信地搖著腦袋:“母妃打我也好、罰我也好,她怎麼能把我嫁去那種地方?那可是南詔啊,那麼遠,那麼遠!!”

從長安到南詔,一路過去,都要走上大半年。

何況聽說南詔那地方,皆是些粗鄙不堪的蠻夷,一個個斷發紋身,不通漢文禮儀,還以蛇蟲鼠蟻為食……那種地方,她怎麼能去!

她這一去,怕是此生都再無可能回到長安,哪還等得到長公主所說的“來日補償”?

“公主你也彆怪你母妃,實是你此次犯下大錯,叫你母妃也很是為難。”嬤嬤扶著壽安到榻邊坐下,見她整個人都心神不寧,小臉也哭得慘白,輕歎一聲:“你也彆自己嚇自己,你以公主之尊嫁去南詔,南詔那邊必不會薄待你。若是那大王子即位,你日後可就是南詔王後了。”

壽安哭道:“誰要當那勞什子的王後誰去,我才不去。我哪都不去,我寧願絞了頭發在長安當姑子,也不要去那樣可怕的地方!”

“公主又說孩子話了。”嬤嬤搖頭,也知這件事對壽安來說,一時難以接受。

但賢妃

那邊心意已決,打算將這惹禍的孽障送得越遠越好——

作為母親,賢妃當然希望女兒L能活著,若是能當上南詔王後,體體面面活著,那便更好。

但同樣作為母親,她不許這個女兒L成為她與兒L子的絆腳石。

將這塊頑石變廢為寶,送去南詔,既平了這次的風波,給了裴守真一個交代,又能掙一波賢名。

若是壽安能爭氣,在南詔站穩腳跟,對二皇子也是一份助力。

若是不爭氣,沒熬住死了、廢了……那也算她作為一國公主、為人女、為人妹的最後一份貢獻。

-

謝無陵在軍中聽到那壽安公主即將遠嫁的消息時,除了冷笑,還是冷笑。

若非三皇子再三叮囑,“你可不許這個時候給我惹事,你若此時動手泄私憤,那便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保不住你。”,謝無陵真恨不得連夜磨刀,隻待那狗屁公主一出宮,他就哢哢兩刀活劈了她,哪裡還能等她風光大嫁?

他的嬌嬌都沒鳳冠霞帔,十裡紅妝嫁給他,這狗公主憑什麼有那體面?

但三皇子摁在他肩膀上的手格外用力,表情也分外肅穆:“我知道你心裡有恨,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且忍一忍。待我.......待我鬥贏老二,還怕沒有機會找他們算賬?放心,到時我定將壽安捉過來,你是剮了也好,丟進窯子也好,哪怕割了鼻子挖了眼,剁了手腳做成人彘,都隨你去。”

謝無陵聞言,直皺眉。

一時不知是該膈應那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是膈應那句“丟進窯子”、亦或是“做成人彘”……

自己想找那狗屁公主報仇,情有可原。可那狗屁公主,怎麼說也是三皇子同父異母的妹妹……

哪怕早就聽說過皇室之中無手足,真正親眼見識到其間的殘暴酷烈,謝無陵心底也不禁泛起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

不過這份寒意很快也壓下,他沒空去管著皇室手足間的糾葛,春闈結束,再過不久便到那裴守真大出風頭的時候,他可不能閒著——

身上傷剛好一些,他就自告奮勇,隨一隊神武軍前往臨潼剿匪。

殺一個算一個,殺一雙算一雙,總強過留在軍中和那些塞進來“曆練”的世家子弟喝酒吹牛,浪費光陰。

三月下旬,新入南衙神武軍的謝無陵,隨著三百人衛隊出了長安朱雀門。

同一日,河東裴氏三房的五娘子裴漪,坐著大紅花轎,帶著十裡紅妝,從洛陽跋涉十日,終於到達長安城。

作為同府的長房嫡兄,裴瑕親自出城迎接。

在明日正式親迎日之前,裴漪要在永寧坊裴府暫住一晚。

一隊披紅帶綠的隊伍歡歡喜喜進了城,裴瑕一襲蒼青色長袍,腰懸玉佩,騎馬行於花轎前方。

一隊秩序井然的隊伍浩浩湯湯出城門,謝無陵身穿紅袍軟甲,腰挎長刀,牽馬走在三百人中。

許是冥冥之中的氣場不合,哪怕三百神武軍都穿著一樣的衣袍,端坐馬背的裴瑕還是一眼就在烏泱泱的人頭裡看到了那張討厭的臉,霎時間,眼底劃過一抹驚愕。

這無賴如何混進了神武軍?

謝無陵也是隔著老遠就認出了裴瑕,嘴角輕捺,滿臉嫌棄。

這小白臉實在太不低調,大白天的頂著那張臉就出來招搖過市,還騎著那麼匹高大的白馬,生怕顯不著他唄?還找個花轎隊伍給他伴奏開道。

瞧瞧,街道兩邊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他身上了。

壽安公主之禍還不夠他吃教訓,還在外面拋頭露面,招蜂引蝶,待他回頭尋到機會見嬌嬌,定要和嬌嬌說上一說。

兩個男人,從目光相接,到擦肩而過,雖一言不吭,卻已是硝煙彌漫。

待到完全錯開,身側同袍抬手拍了下謝無陵:“那郎君的確長得俊俏,但你也不至於看這麼久吧?”

“誰看他了。”

謝無陵回過臉,哼道:“再說了,他長得再俊,俊得過老子?”

若換做旁人說這話,定要懟上一句“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但對上謝無陵這張臉,那同袍瞬間噎住——

畢竟這小子這張臉,的確俊得叫人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