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61】(1 / 1)

奪嬌 小舟遙遙 13418 字 6個月前

【61】/晉江文學城首發

謝無陵躺在鋪滿柔軟錦緞的長榻上,看著眼前這間燭火輝煌、錦繡幕簾的華麗暖閣,整個人恍恍惚惚,宛若做夢一般。

他是被那大高個一屁/股給壓死了麼,不然怎麼一睜眼就到了天堂。

不過他謝無陵這輩子坑蒙拐騙,也沒做什麼好事,死了不下地獄都算閻王爺厚道,怎的還到了天堂?

難道是救下那小女童和大高個攢下的福報?

就在他大腦暈乎乎胡思亂想之際,外頭響起一道嬌柔的聲響:“殿下萬福。”

“他怎麼樣了?”這道男聲沉而不悶,中氣十足。

“半個時辰前換過傷藥,喂過一副補氣化瘀散,現下仍在昏睡。”

“嗯,我進去看看。”

話音落下,沉穩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謝無陵薄唇抿了抿,忙閉上眼,繼續裝死。

少傾,那男人似是走到他身側,如有實質的目光定定落在他的臉上。

一陣靜謐後,那人道:“醒了就睜眼,裝什麼。”

謝無陵:“……”

他單單睜開一隻眼,朝榻邊那人瞥去。

隻見明亮燭光下,那身形高大的男人約莫二十好幾,模樣生得端正英俊,長眉入鬢,一襲玄色長袍,皮膚雖黧黑,但周身難掩的華貴氣質,足以說明他來頭不小。

哪怕驚馬時情況緊急未曾細看,謝無陵還是認出眼前這人,便是那個把他當肉墊的死紈絝!

“怎麼不說話?骨頭斷了,腦子也摔壞了?”

玄袍郎君拂袖,有內侍搬來凳子,他緩緩入座,似怒非怒地乜向謝無陵:“彆以為裝傻就能免罪,你當街傷我的愛駒,又險些害我墜馬,這筆賬可有得算。”

謝無陵一聽這話,又想到方才外頭婢女的稱呼,以及這玄袍郎君身側陰不陰陽不陽的內侍,心底隱約有了個猜測。

“閣下可是三皇子殿下?”他開口問,嗓音粗嘎沙啞。

玄袍郎君濃眉挑起:“你認識我?”

“我……”謝無陵嗓子發癢,咳了兩聲,渾身的骨頭都劇烈地發疼,卻還是克製不住地咳:“咳咳、咳咳!”

玄袍郎君面色微沉,遞給內侍一個眼神。

內侍立刻端了杯溫水上前,扶著謝無陵:“壯士慢些。”

謝無陵擺了擺手,冷汗涔涔地趴在榻邊又重重咳了兩下,忽而猛地咳出一口烏黑的血。

烏血落地,洇濕了花紋精致的緋紅地衣。

玄袍郎君皺起眉:“這可是上好的波斯地毯,一塊價值百金。你這麻煩精,傷我良駒不止,還毀我地毯,罪加一等,合該拖出去亂棍打死。”

謝無陵吐完血,本就頭暈耳鳴,渾身無力,現下聽到這個死皇子還在這嗶嗶,心裡忍不住直罵娘。

這長安城裡的所謂貴人都是些什麼瘋子,一個個跟有腦疾似的。

要不是他怕

搞出人命惹上官司,管他是狗紈絝還是三皇子,都摔成肉餅被馬踩死最好!

罵歸罵,該認慫時還是得認,他攢勁兒抬起頭,朝面前的男人道:“早就聽聞三殿下英武不凡,今日一見,果真是龍章鳳姿,一表人才。小的能給殿下當肉墊,咳咳……便是死了,這條賤命也死得值當了……”

三皇子司馬澤大馬金刀坐著,一雙黑眸緊緊盯著眼前這個混不吝的小子。

傍晚驚馬時,這人的身手和反應能力,實是不錯。

現在人醒了過來,他這股機靈勁兒,雖然賤兮兮的,卻格外對他的心意。

還有一點,就是這人長得的確……不錯。

體格健壯,容色昳麗,且莫名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他方才洗漱換衣看鏡子,鬼使神差竟覺這個庶民,與他有些相像。

至於哪裡像,具體也說不出,或許都是高大魁梧的身形,或是側臉的某個角度,總之,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

人對於和自己相近的人或事物,會有一種本能的偏向。

司馬澤也不例外。

他雙手撐著膝蓋,挺拔身軀微俯,居高臨下般望著榻上的謝無陵:“看你身上那塊腰牌,你是鎮南侯府的人?”

謝無陵眸光極快閃爍兩下,答道:“小的是霍小世子身旁的親衛。”

“霍世子……”司馬澤輕喃了聲,忽又想起什麼似的,饒有興致盯著謝無陵這張臉:“難道你就是我那姑母看上的親衛?”

謝無陵:“……”

還真是好事不出門醜聞傳千裡,沒想到長安這些貴人也這般八卦。

司馬澤看他這驟然發青的臉色,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哈哈笑了起來。待笑累了,才道:“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你若從了我那姑母,我這會兒或許還得喊你一聲小姑父了。”

謝無陵嘴角輕抽,要不是渾身疼得厲害,真想罵一句有腦疾。

司馬澤又問他:“你可想去姑母身邊?你若願意,我現在派人將你送去她府上,正好也賣她一個好,她府上的醫師也能好好給你治一治。”

謝無陵眼皮猛地一跳,他這會兒還有些摸不準這個三皇子的性子。

萬一他們真的姑侄情深,把自己當個“人情”送了,那自己現下這不得動彈的狀態,豈非是羊入虎口,清白不保了?

“三殿下莫開這種玩笑,小的一介庶民,笨手笨腳的,哪配伺候長公主那金枝玉葉。”稍頓,他道:“何況小的此番入長安,是受霍驍將軍的差遣,寧州那邊還等著小的們回去複命呢。”

司馬澤似笑非笑:“這個好辦。長公主要收你,霍驍難道不放人?”

謝無陵一噎。

心裡罵的很臟。

司馬澤見他這語塞模樣,到底沒憋住,又哈哈大笑了一陣。待斂了笑,他眯起眼,問:“我那姑母雖年紀大了,卻也算得上風韻猶存。何況她對手下人一向大方,你若是攀上她,可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不

比你在霍府當個親衛強?”

“多謝長公主抬愛,但我在老家有媳婦了。”

“休了唄。”

“結發夫妻怎能說休就休?那豈不是成混蛋了?”謝無陵覺得這個死皇子說話真是不中聽,面上卻不顯,垂著眼道:“我和我媳婦拜過土地公的,這輩子就她一人,若是負了她,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小的膽小,可不敢騙神仙。”

也不知眼前之人是信沒信,沉吟半晌,他望著謝無陵:“你不願委身我姑母,可願跟著我?”

謝無陵猛地抬頭,一雙桃花眼睜得老大。

哪怕他沒出聲,可那雙眼裡分明閃過驚詫、惶恐、惡心、惡心、還是惡心。

司馬澤:“………”

待反應過來,他臉也綠了,斥道:“瞎想什麼,本殿不好男風!”

謝無陵長鬆口氣,訕訕道:“殿下您下次斷句還是注意些,小的真的膽小,受不得驚嚇。”

“就你還膽小?”

司馬澤嗤了聲,稍緩面色,又望著榻上之人,一本正經問了遍:“我看你身手不凡,人也還算機靈,今日你雖傷我良駒,但也豁出去救我一回,功過相抵,相識也算緣……”

“所以,你可願在我身邊當差?”

-

沈玉嬌是在三日後才得知三皇子當街縱馬之事。

彼時她正倚著大紅色冰裂紋錦鍛迎枕,腿上搭著條鵝黃色五幅團花的軟毯,優哉遊哉地吃著冰糖燕窩。

夏螢和冬絮兩婢,一個給她捏腿,一個手執針線一邊繡著給孩子的虎頭帽,一邊與她說起長安城近期的奇聞軼事——

三皇子縱馬算是一樁。

“聽說那日他和應國公府的兩位郎君、兵部尚書府的大郎君,還有端王世子一道在城外狩獵,許是多飲了些酒,幾人在街上賽起馬來。那會兒正是暮鼓時分,街上都是準備出城歸家的百姓,他們那夥人來勢洶洶,真真是鬨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就在三皇子那馬蹄即將踩到幼童之際,一位身高八尺的壯士拔刀而出,一刀就刺穿了三皇子坐騎的喉嚨,救下了女童。後來見三皇子也即將墜馬,那壯士一個燕子掠波,將三皇子穩穩從馬上救了下來!街邊百姓都看呆了,等反應過來,三皇子將那壯士邀回府中,盛情款待。”

冬絮說得聲情並茂,眉飛色舞,沈玉嬌手執湯匙,聽得目瞪口呆。

少傾,她回過神,放下白瓷湯匙,蹙眉輕笑:“還燕子掠波呢,你這嘴巴簡直比東市茶樓的說書先生都厲害,我可不信。”

“娘子彆不信呀,這事外頭都在傳呢。”冬絮不服,小嘴撅起,忽而眼珠一轉,笑道:“您若不信奴婢,待郎君回府,您問他呀?郎君總不會誆您吧。”

沈玉嬌聽她話中的調侃,笑嗔了她一眼:“看來我真是慣著你們了,現在都敢來打趣我。夏螢,替我去撓她的癢。”

“好嘞。”夏螢笑吟吟抬起兩隻手,放在嘴邊哈了口氣,就朝冬絮撲了過去:“小蹄子

彆躲,看我不替娘子好好教訓你。”

“哈哈哈哈彆…彆撓了……好娘子,我知錯了……”

?想看小舟遙遙寫的《奪嬌》第 61 章 【61】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兩婢子在榻邊笑鬨成一團,沈玉嬌在旁也止不住笑,隻她不敢笑得太用力,現在肚子大了,腹中孩子也愈發敏銳,外頭有個什麼動靜,它也會作出反應。

或是翻個身,或是踢踢她的肚皮。

有一回,她的手搭在肚子上,孩子似知道她手的位置,竟不偏不倚在她掌下動了動。

仿佛隔著一層肚皮,與她擊掌一般。

這種感覺對沈玉嬌來說,既新奇,又有種說不出的溫情。

這是她的骨血,是她懷胎十月誕育的孩兒……

這世上再沒比這更親近的親人了,一個人用自己的骨血,化出了另一條生命,那是何等的神奇。

“都在鬨些什麼?一天到晚瘋瘋癲癲,沒個正型。”

喬嬤嬤掀簾進來,見著榻邊鬨作一團的兩婢,忍不住搖頭:“你們倆悠著點,要是撞到娘子,我可饒不了你們!”

院裡的奴婢們最怕喬嬤嬤,夏螢冬絮也不例外,連忙止住笑鬨,乖乖站在一旁:“謹記嬤嬤教誨,下回不敢了。”

“嬤嬤彆嚇她們,我好好躺著呢,哪裡會撞到。”沈玉嬌緩緩坐起,又看向喬嬤嬤身後跟著的黃嬤嬤,客氣笑了笑:“黃嬤嬤來了,院中婢子年幼無禮,叫你見笑了。”

黃嬤嬤叉著手,躬身道:“裴夫人客氣了,您禦下寬容,足見有顆仁心呢。”

又與黃嬤嬤寒暄了一番,沈玉嬌便在兩婢子的攙扶下,走到一旁的短榻臥躺著。

黃嬤嬤則是係起袖口,坐到她身旁,開始今日的正胎按摩——

按照黃嬤嬤的說法,每日以她的獨家手法按摩半個時辰,便能循序漸進地矯正孩子胎位,保證臨盆之時,孩子能順利落地。

喬嬤嬤是宮裡出來的,也聽說過宮裡的娘娘們都會這般按摩正胎,隻是掌握這項功夫的穩婆少之又少。

沒想到自家娘子能遇上一個。喬嬤嬤心裡歡喜,暗想自家娘子可真是好運道,孩子胎位正了,生產時可能省不少功夫!

是日夜裡,夜闌人靜,月明星稀。

沈玉嬌躺在床上,許是白日睡久了,這會兒沒多少困意,於是隨口與裴瑕問起三皇子縱馬之事:“聽說他這一路鬨出不小動靜,傷了百姓不說,自個兒都險些墜馬?”

熄了燈的帷帳中靜了兩息,才響起男人平靜的嗓音:“確有此事。前兩日的早朝有禦史參了他,聖上大怒,嗬斥了三皇子一番,並罰他一月俸祿,連著應國公府、兵部侍郎、端王幾人也都被聖上點了名,斥他們教子無方,皆扣了俸祿。”

沈玉嬌聞言,歎了聲:“這個三皇子,從前就知他剛愎自用、好大喜功,沒想到兩年過去,他越發輕狂,竟無視百姓,當街縱馬。”

雖說是喝醉了,但醉酒後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難道他不清楚?說到底還是視朝綱律法為無物,視百姓性命如草芥。

“陛

下已經訓斥他,經過此次教訓,想來他日後也會收斂些。”

“唉,希望如此。”

?想看小舟遙遙寫的《奪嬌》第 61 章 【61】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沈玉嬌說著,側過身,遲疑片刻,問:“郎君,三皇子出了這等事,對二殿下來說,應當有利?”

“大位之爭,此消彼長。”裴瑕淡聲道,伸手輕拍了拍妻子的背:“朝堂之事,無須你操心。你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好生休息,順利誕下我們的孩兒。”

沈玉嬌也知這種事並非她個後宅婦人能夠過問的,長睫垂下,她輕輕“嗯”了聲。

“我還聽說,二殿下險些墜馬,是被個武藝高強的壯士救了?”

她想著這應當不涉朝政,然那輕拍肩背的手卻明顯停頓一下。

沈玉嬌心下惴惴,難道這個也不能問?

半晌,頭頂才傳來男人略顯淡漠的嗓音:“是有此事。”

簡簡單單四個字,且並無多說的意思。

沈玉嬌心想,他大概真的不喜她過問這些。罷了,不問就不問吧,反正與她也沒多少關係。

倆人皆無話,帳中一時安靜下來,沒多久,沈玉嬌便靠在裴瑕結實的懷中睡去。

聽得懷中之人輕柔均勻的呼吸,裴瑕黑眸輕垂,若有所思。

良久,他也闔上眼,下頜抵著妻子的發,手掌搭上她的腹。

有所隱瞞又如何。

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與事,本就不必說給她聽,徒增煩憂。

-

二月日子短,轉眼到了三月,處處桃紅柳綠,鶯歌燕舞。

而這春回大地、冰雪消融的好時節,長安城各家各戶也都紛紛出城踏青、邀友設宴,譬如三月三上巳節,譬如賞花宴、春日宴,登高望遠、騎馬狩獵、詩會雅集……可謂是一年之中花樣最多的季節。

沈玉嬌出不了門,看著府中各處荒蕪了一冬的草木,在融融春日裡也萌發綠意,綻出新芽,心底也生出幾分向往。

有詩雲,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往年上巳節,曲江池畔最是熱鬨。

朝廷也會給朝中官員放七日的春假,讓官員們帶著妻兒老小出門遊玩,享受這大好春天。

是以一到三月三,那便是舉家出遊踏青的盛況,就連一向不怎麼愛出門遊玩的父親,也會跟他們一起坐上馬車,前往曲江賞花賞景放紙鳶。

回想起過往那些幸福的時日,沈玉嬌既懷念又悵惘。

裴瑕來到院裡時,便見妻子坐在廊下,盯著枝頭那新放的桃花,兀自出神。

“今日太陽這樣好,玉娘如何作這悲春傷秋之態?”

“郎君?”沈玉嬌嚇一跳,看向那穿著一襲新裁的春水碧色長袍的男人,嗔了句:“你怎麼走路都不出聲。”

“明明是你太過入神。”

裴瑕緩步走到她身旁坐下,見她穿著件單薄春衫,拿起一旁的薄毯替她蓋上:“雖說天氣回暖了,但春風還有幾分料峭寒氣,還是得注意保暖。”

“好。”沈玉嬌應道,又看

他:“郎君不是要去族伯家主持冠禮麼,怎的還不出發?”

從二月中旬開始,裴瑕便不再出門,除了專心準備春闈,二來是擔心沈玉嬌生產時他不能及時陪在身邊。

這大好春日,不少府上都給他下帖子,邀他赴詩會雅集,他無一例外都拒了。

隻今日是裴氏族伯裴嚴府上的四郎及冠禮,正月裡去族伯家拜年時,族伯便與裴瑕提起此事,想讓他這位宗子來做冠禮主賓。

無論是宗子職責所在,還是兩府相交的情分,裴瑕都不好推辭,便應了下來。

沈玉嬌見他今日一襲青衫落拓,玉冠博帶,在這大好春光之下,真如玉人般皎潔無暇,不禁彎眸:“郎君今日穿戴,實在好看得緊。”

她一直都知道,他生得很好看。

從灞橋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知道。

聽到妻子的誇讚,裴瑕薄唇也勾起一抹輕淺弧度。

許是憐她大好春日卻困在府中,亦或是見她彎眸輕笑的模樣實在可愛,他忽的俯身,湊她耳畔:“玉娘若喜歡,晚些回來,阿兄由你細看。”

男人的熱息鑽入耳廓,沈玉嬌的耳根霎時漲紅一片。

再看面前已然直起身,一身清正的男人,她還恍惚地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若非幻覺,他如何會……突然說那種話!

調戲吧,這算是調戲吧!

裴瑕垂下眼,看著自家小妻子面罩紅霞,呆若木雞的模樣,眼底笑意更深。

抬手輕揉了揉她的發,他道:“你與孩兒乖乖在家,我那邊忙完便回來。”

沈玉嬌仍是怔怔地。

直到那道清雋身影消失在庭院粉牆之後,她才堪堪回過神,盯著牆外那枝桃花驚奇地想,這可真是新年新氣象,裴守真都會調戲人了。

又在廊下靜坐一陣,外頭起了風,的確如裴瑕所說,帶著幾分料峭春寒。

沈玉嬌攏著金縷蹙繡的粉白色外袍,剛準備起身回屋,餘光瞥見院門前站著兩道身影,瞧著像是白蘋與外院的小廝,咕咕噥噥不知在說什麼。

她站在廊柱旁,聲調稍抬:“白蘋,可是有事?”

門前兩人一怔,而後白蘋快步走了進來,朝沈玉嬌屈膝行了禮,面露難色道:“娘子,府門外來了位郎君,說是咱們郎君的故交,他即將遠行,特來府上與郎君辭行。”

稍頓了頓,她補充一句:“他還帶來了好些禮品,瞧著很是豐厚呢。”

沈玉嬌微詫:“郎君的故交,前來辭行?”

“是啊。”白蘋道:“可不就是不巧了,郎君前腳剛出門,他這後腳就來了。左管事也隨郎君一同出門了,前頭那些小的不知該如何辦,就跑來問您拿個章法。”

沈玉嬌柳眉輕蹙,想了想,問:“那郎君是哪家府上的,可報了姓名?”

“那郎君未報大名,自稱姓謝。”白蘋思忖道:“他說主家一聽這姓氏,便會知曉他來曆。”

沈玉嬌額心一跳。

姓謝的,還這麼趕巧避著裴瑕登門,除了那無法無天的謝無陵,還能有誰?

不過都三月了,他怎麼還沒離開長安?

這一個多月沒他的消息,她還以為他早就回寧州了。

未曾想他不但還在長安,且愈發膽大,竟光明正大,登堂入室了。

“娘子?”白蘋輕輕喚回沈玉嬌紛亂的思緒,又覷著自家娘子複雜的臉色,小心問道:“是請客人在前廳喝茶,等郎君回來,還是……”

謝無陵擺明是衝著她來,要辭行的對象也是她。

抬頭看了眼天邊明亮的日頭,沈玉嬌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副淡然從容的姿態,緩聲道:“既是郎君的故交,特地攜禮上門辭行,也不好將人晾在前頭乾等著。你與秋露,扶我去前院會會貴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