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可真是巧了,我家也被分到了上河村,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陳子言是在李尚之後進去的,他出來後就笑容滿面的過來跟李尚打招呼。
“那真是太好了,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咱們兩家有緣分到一塊,還能有個照應。”
二人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瞬間達成了合作意向。
同在朝堂為官多年,哪怕往日沒有什麼來往,也清楚彼此的為人。雖然都覺得對方是心思狡詐的老狐狸,但也都認為對方行事還算磊落,所以暫時合作也無妨。
李尚同意合作,是因為看中了對方六個人高馬大的兒子。他們初來乍到,還不知道上河村的村民是否排外,是否欺生。自家隻有三個成年男丁,到底還是單薄了些。若是與陳家守望相助,十來個男丁往那一站,想欺負他們也得掂量掂量。
而陳子言也是這樣考慮的,兩家人共進退總比一家單打獨鬥的好。再者,他看中了李家的隱藏實力。
流放這一路上,李家雖然很低調,也不引人注意,但耐不住陳子言有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
其他人都缺吃少喝,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他們陳家有老太太坐鎮還會時不時斷炊,隻有李家從頭到尾不缺吃喝,就連他們家的奶娃娃都養的白白胖胖的。
而且他們一家人都很少生病,大人和孩子都是。
再加上未晞之前給出的兩張消暑方子,不管李家是有人會醫術,還是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底蘊,跟這樣的人家交好,絕對沒什麼壞處。
兩家人在路上的時候就相處的不錯,這會兒聽說分到了一個地方,便自然而然的聚在了一起。
“不曾想咱們兩家還有這樣的緣分呢。”陳老太拉著周氏的手,樂嗬嗬的說道。
周氏也笑,“可不是巧了嘛,這一路上跟您學了不少東西,我原先還想著等安頓下來再好好謝您,沒想到咱們兩家分到一處了,那以後來往可就方便了。”
“嗐,說什麼謝不謝的,要說謝,也是我們謝晞丫頭,她送我們的那兩張消暑方子,可幫上了大忙呢,我兒媳婦中暑就是喝了那方子才好的。”
陳子言的夫人餘氏是一個性格內斂的人,話不多,安安靜靜地跟在婆婆身邊。
此時被提起,才溫聲細語的開口,“不止是我,我家那幾個不成器的小子也是日日喝著,這一路上才沒中暑。我婆婆直說偏了你們的好東西呢。”
“還有這回事呢?”
未晞給出方子的事周氏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不知道餘氏中暑的事,“可見咱們兩家緣分頗深,既如此咱們也彆謝來謝去了,以後常來常往,相互照應。”
“對對對,不用這麼見外。”
……
分配地方是以戶為單位,每家隻需要戶主進去登記就行了,因此很快就分配完了。
分到臨安縣上河村的隻有陳家和李家這兩戶,其他人要麼是石頭村,要麼是冒兒嶺。
之後麓州這邊重新派了一隊差役送他們前往臨安縣,沒想到這一走竟然走了兩天才到。
從麓州城到臨安縣的這一路還算安穩,沒風沒雨,也沒有遇到野獸,但也沒有看到什麼人煙。要不是道路還算平坦,一眼就能看出被修整過的痕跡,都讓人懷疑這是不是什麼無人之地。
也就到了臨安縣城才算有了點人氣。
縣城不大,幾乎從這頭能望到那頭。店鋪也隻有寥寥幾個,賣的都是些生活必需品。
差役將他們一行人送到了臨安縣衙,與負責此事的官員做了交接便離開了。
臨安縣的官吏給他們重新辦理了戶籍,然後派人送他們前往最終的分配地,至此前往三個不同村落的流放人員便分開了。
負責送李家和陳家去上河村的兩個差役,一個姓於,一個姓王。
陳子言是個自來熟,短短時間就跟他們二人混熟了,因此對方主動提醒說:
“從這裡到上河村得走大半天呢,等你們到地方後差不多就下午了,可沒時間再來縣城買東西。這地方夜裡可冷了,我看你們兩家都沒帶棉被,恐怕撐不住。你們需要現在去采買些東西嗎?”
李尚跟陳子言二人連忙道,“要的要的。”
“多謝於老弟提醒,還要麻煩你們多等我們一會兒。”陳子言說著十分上道的往那位姓於的差役手裡塞了點東西。
李尚也摸出了幾兩銀子,塞到另一位差役手裡,“這大冷天的,不能讓你們在這站著受凍,我看前頭有家酒館,您二位去坐著歇歇腳,順道喝兩口暖暖身子。”
這倆人不愧是混過官場的,漂亮話一套一套的,哄的兩個差役眉開眼笑的去了酒館。
接下來李家人兵分三路,李尚和周氏抱著辰辰留下來看行李,李佑臻帶著徐婉雲去買棉衣棉被棉鞋等物,未晞和李佑善去買些米面油鹽炊具之類的。
陳家也是分了三路,目的相同的便結伴而去。
臨安縣隻有一條街賣東西,所以距離都不遠,未晞和二哥,以及陳二郎陳三郎兄弟倆一道,先去了米鋪。
未晞買了二十斤大米、十斤面粉、十斤栗米。又去專門的鹽鋪買了二斤精鹽,和一些這個時代的調味品,豬油也買了一小罐。
然後去鐵鋪買了一口大鐵鍋,從京城帶過來的那個雙耳鐵鍋有點小,可以路上應急用,日常的話就不夠用了。
出門的時候看見旁邊是雜貨鋪,拐進去買了兩個木桶,兩個木盆。
她今晚是一定要洗澡換乾淨衣服的,邋遢了兩個月,現在有條件了她實在是忍不了了。
這些東西帶著可不輕鬆,反正明天還能來,所以他們就沒再買了。
回去之後,其他人也已經大包小包的回來了,沒時間多耽擱,匆匆整理好東西,就招呼差役前往上河村。
他們從臨安縣離開後走了半天,越走越荒涼,舉目四望全是比人還高的荒草,看不到任何人煙。
周氏心裡直打怵,“這進了裡頭還不得迷路?”
於姓差役笑了一聲,“可不是嗎,不熟悉的人進去了根本摸不清方向,你們初來乍到的可得小心點,最好找識路的人帶幾天。”
“當地人嗎?”
李佑善問了一句,差役頓時笑了起來,“咱們臨安哪有什麼當地人,都是犯了事被流放過來的,要不就是流民匪徒。最早過來的那一批也就才二三十年前的事,他們來之前這裡鳥不拉屎連個鬼影都沒有。一茬一茬的流放人員過來開荒,才有了現在的臨安縣。”
這話讓眾人都沉默了。
“不過你們也彆擔心,上河村位置還算不錯的,地勢平坦,靠近河流,地上的荒草除乾淨就能播種了。石頭村那邊的才叫一個慘呢,都是亂石,去了還得挖石頭,這可是力氣活。冒兒嶺那邊也不行,地勢起伏不平,還缺水。”
這兩個差役還挺熱心,邊走邊說,跟他們透露了不少這邊的情況。眾人心裡有了底,也沒一開始那麼慌張了。
“到了,這就是上河村。”
差役帶他們走到一條河邊,指著前方說。
李、陳兩家人抬頭看去,頓時全部傻眼。
前方是一條五六米寬的的河流,以河為界,河這邊是一望無際的荒草地,河對面是蜿蜒起伏的山林。
哪有一點村莊的影子?!
他們這副懷疑人生的表情,逗樂了兩個差役,“彆懷疑,這裡就是上河村。開荒嘛,都是這樣的。那種已經建好的村子,周邊的荒地都開墾的差不多了,也不需要人嘛。”
“上河村是這幾年才劃出來的,人還不多,在你們之前隻有六戶,都是流放過來的。喏,你們看,那幾間屋子就是。”
順著差役手指的方向,未晞等人踮起腳尖才勉強看到遠處零星的幾座房屋。
“走吧,帶你們過去找村長,讓他給你們安排宅基地。你們最好快點起房子,彆看現在的天氣還不算冷,麓州的冬天說來就來,一般情況下九月就下雪了,早的話八月底就下了。到時候土都凍上了,可沒法蓋房子了。”
這話讓眾人又緊張起來,他們是六月十一從京城出發的,到麓州時剛好兩個月,走到臨安又花了兩天時間,今天是八月十三。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到半個月。
上河村的村長姓衛,因為是第一個來上河村的,就直接被任命為村長了。
衛村長曾經也是在朝為官,五年前被流放到這的。這麼短的時間,皇帝都還沒換代,跟李尚陳子言他們自然是認識的,隻是不太熟。
故人相見沒有激動高興,更多的是尷尬。
總不能說“真巧,你也被流放了?”
所以沒有過多寒暄,跟差役做完了交接後,就領著他們去選宅基地了。
“地方寬敞的很,你們隨便選吧。最好是跟大家挨一塊,這地方經常有野獸侵擾,聚一塊還能有個照應。”
“好,聽衛兄的。”
原先的六戶人家是三戶一排,房子蓋的近,但是也沒連著,彼此之間離了好遠。衛村長說是為了方便以後擴建。
李、陳兩家隨大流,順著其他人家的位置另開了一排,兩家並排挨著,李家在東陳家在西。
總算有個落腳地了,眾人如釋重負般的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