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洗完手,又結伴回去，走到帳篷門口的時候，晏玖停了下來。

“我睡不著,去逛逛。”

關鑫打了個哈欠，說：“睡不著啊,這家度假村的溫泉池通宵開放的,要不你去泡泡？不用擔心睡著，晚上有工作人員值班的。”

“嗯。”

晏玖點了點頭，向前走去。

路過五號帳篷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拉開帳篷看了一眼。

借著外面的月光，晏玖看到裡面的聞則已經睡著。他猶豫一下,從背包裡拿了泳褲，決定還是去泡會兒溫泉。

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夢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還是找點事情做比較好。

沿著小路一路向上，就到了溫泉區,大大小小幾十個池子,都在冒著熱氣。大半夜的，倒也有睡不著的人在泡溫泉，不多，寥寥幾人而已。

晏玖換了衣服，裹著浴袍一路走，越往上走越安靜,直到最高的幾個池子。除去昏黃的燈光，夜風吹過樹葉的嘩啦聲，還有些許蟲鳴外，就隻餘下流動的溫泉水落入池子中的聲音。

他脫下浴袍,走進池中，蒸騰而上的熱氣和白霧讓人有種飄飄乎的錯覺。

很好，起碼不用胡思亂想。泡著泡著，晏玖又開始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迷蒙中，他感覺有人靠近。

“！”

晏玖猛地睜開眼睛，以為是工作人員發現他睡著下水來叫他。

沒想到，出現在面前的卻是聞則。

聞則沒有戴眼鏡，這也正常，溫泉中霧氣重，戴眼鏡不方便。

“你怎麼也來了？”晏玖問。

聞則卻不說話，隻是脫下浴袍走下溫泉。

他應該覺得哪裡不對，畢竟眼前的聞則身量似乎更高一些，肩膀也更寬，幾乎是成年人的體型。

但晏玖暈乎乎的，腦子越轉越慢，又重複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聞則走到他旁邊坐下，這才說：“來找你。”

這個池子不大，坐落於樹蔭之間，周圍被樹木圍繞，仿佛天然屏風，造出一小片封閉空間來。

晏玖覺得有些熱。

聞則坐下之後，空間莫名出現壓迫感來。

他起身，卻被聞則一把拉住手腕。

聞則輕聲問：“小玖，你在躲我嗎？”

晏玖低頭，在水汽繚繞之間對上氤氳一片的眼睛，明明應該看不見的，他卻又覺得恍惚間看到那顆顏色淺淡的淚痣。

手腕被握住的地方，仿佛要燒起來了，晏玖慌亂移開眼睛：“我口渴，去找點東西喝。”

聞則卻從旁邊拿出瓶冰水遞過來：“我剛帶過來的。”

“謝……”晏玖沒說完，莫名覺得說謝謝的話，兩人關係太過生疏，而且聞則會不高興。

他不是一個對人情緒特彆敏感的人，卻不知為何能清楚地感知聞則的一切情緒。

晏玖喝過冰水之後，那種暈

乎乎的感覺到是消失不少，眼前也清晰起來。

然後，他發現了不對。

聞則真的不太一樣，是他又不是他，更準確的說法，眼前的人應該是二十八歲的聞則。那個在最後時刻，和他簽訂協議的那個人。

“你怎麼來了？”晏玖又問了一句。

同樣的問題，聞則卻理解了他的意思，說：“我覺得你好像不太想看見十七歲的我。”

“五歲或者十歲，我們都很親密，為什麼你不喜歡長大的我？”

晏玖有些心虛，瞥開眼睛，“我隻是覺得，孩子長大後總是要有自己的朋友，總不能一直和家長廝混在一起。”

聞則：“家長？”

“你之前，不是叫我哥哥嗎？”說起這個來，晏玖倒是一點也不心虛。

在聞則的五歲到十歲這五年間，晏玖自問是儘到家長責任的，所以他現在才會如此糾結，試圖把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掰回到應有道路上。

“哥哥？”聞則忽然笑了一下，傾身湊了過來。

二十八歲的聞則，肌肉線條明顯，湊過來時，帶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晏玖隻愣了一下，猛地往後一退，帶起一陣慌亂的水聲，“你乾什麼！”

聞則的動作僵住了，慢慢眨了眨眼睛，“你頭發上有一片葉子。”

“……”晏玖這才發現，聞則的指間夾著一片枯黃落葉。他的反應太大了，反而顯得不正常。

“你果然在躲我。”

話題又回到原點，晏玖沉默下來，不想說話。

聞則卻有些不依不撓，問：“你說，我長大了，需要自己的朋友。你說，你是我的哥哥我的家長，我都同意，你說什麼，我都聽。”

明明聽起來像小孩的無理取鬨，但配上眼前這張臉，卻讓晏玖聽出了幾分……寵溺？

他抖了一下，心中唾棄自己這是瘋了。居然能下意識冒出這麼個形容詞來。

“你聽話就好，乖。”晏玖強行拉回到家長與孩子的相處模式，抬手拍了拍聞則的……頭。

大多數人都不喜歡被人摸頭，尤其是在自我意識覺醒之後，晏玖也知道這個道理。尤其眼前的聞則還是二十八歲的成年版。

可是，泡溫泉的時候，人是不會穿著衣服的，光溜溜的肌膚，加上此刻他還沒壓抑下因為激素產生的變態想法。

摸頭反而成了最佳選擇。

聞則並不生氣，反而眯著眼睛順勢蹭了蹭。

這讓晏玖再次看到自己熟知的聞則，倒是忽視兩人此時的距離，幾乎已經貼在一起。

“哥哥。”聞則又輕聲喊了一句。

成年的聞則，聲音愈發低沉，音色如同又大提琴般優雅華麗。簡單的兩個字，用他的聲線喊出，令人有些尾椎骨發麻。

“對於我來說，哥哥或者是朋友甚至是更親密的關係，可以是同一個人，也隻需要一個人。”

他的聲音太惑人，夜色太沉，氤氳而上的水汽太曖昧

，熏得晏玖又如酒醉般暈暈乎乎。

晏玖的視線落到一旁的石頭上，看清楚了一直忽略的幾個字——紅酒池。

原來是加了酒，怪不得他的腦子又不清醒了。

他隻覺得耳旁有呼吸的聲音，有人在低聲說話。

“哥哥，你說……對嗎？可以嗎？”

什麼可以？晏玖下意識一轉臉，想要說些什麼，嘴唇卻蹭過柔軟溫熱的物體。

那是什麼？這個疑問才冒出來，晏玖就對上近在咫尺的一雙眼睛。

“可以吧。”

聞則垂下眼睛，又貼了上來。

距離太近，晏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又覺得唇間傳來柔軟濕潤的觸感。

小心翼翼的，像是被小動物在輕輕舔舐。

“你……”晏玖想要說些什麼，腦子被酒香夾雜著硫磺的氣息熏得如同漿糊一般，甚至意識發生了什麼。

話沒能說完，微張的唇就被不屬於他的舌尖入侵。

好熱，更熱了。

晏玖抬手，想去摸旁邊的那瓶礦泉水，手指卻被人籠罩住，拉了過去。

“哥哥，我的……小玖……“一聲接近歎息的輕喃自交接的唇齒間吐露出來。

眼前是絢爛光影，一片落葉又打著卷兒落下，掉在晏玖肩頭，又很快被晃到溫泉水中。他迷蒙一片的意識略微清醒過來。

不對，他在乾什麼？

他們在乾什麼？

晏玖想抬手，卻發現身體已經不聽使喚，沉淪其中。他指尖顫抖，總算是摸到那個裝滿冰水的瓶子。

情況不對勁，他被什麼蠱惑了，是夢境？

晏玖捏了捏掌心，幽藍光點卻無法凝聚，隻能一用力。

冰涼水珠濺射在兩人相貼的肌膚之上，在溫熱泉水對比之下，更是冷得皮膚上都出現了雞皮疙瘩。

“你在乾什麼？”晏玖皺眉，語氣卻還帶著幾分輕喘。

聞則停了下來，過了片刻才將埋在晏玖頸間的頭抬了起來。然而，他也僅僅就拉開了這麼一點距離而已。

他的手臂依舊撐在晏玖兩側，呈現出一個頗具壓迫感的籠罩姿態。

晏玖更加察覺到，眼前的聞則是個徹底的成年人。他這具十七歲的少年身體，竟然被嚴嚴實實地擋住了。

“聞則。”

聞則歪了下頭，明明是極具攻擊性的姿勢，神情卻如同初生幼崽般懵懂。他說：“這不是小玖想要的嗎？小玖想要的一切，我都知道，我都能滿足。”

“你！”

惱怒之下，晏玖抬手卻推，卻發現身上沒有任何力氣，眼前的胸膛巋然不動。

“這裡是公共場合！”

聞則輕輕笑了一下，“沒關係的，沒有人，隻要你想，這裡就隻有我們兩個人。”

晏玖一愣，心中微微一動。

然而，他還來不及再多想，又看到眼前的人動了。

聞則依舊維持著右手撐在晏玖身側的姿勢，左手卻落入溫泉之中。

那瓶冰涼的礦泉水帶來的片刻清醒，很快又被氤氳而上的水汽徹底攪亂。

夜風之中，水流的聲音有些吵人，卻始終沒有人踏足這片幽靜的山頂溫泉。天地之間，真如同聞則所說，隻餘下他們二人。

無人之境，有些禁錮，被誘惑著忘之腦後。

直到一聲輕歎聲響起，低低繞於樹葉之間。

“！”

晏玖再次睜開眼睛，盯著頭頂帳篷，許久沒能回神。

天已經亮了，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泡溫泉的夢？

晏玖思緒混亂，轉臉又看到旁邊睡得一臉恬淡的聞則，十七歲的聞則。

他動了一下，耳尖忽然爆紅，從旁邊的背包中摸出換洗衣物，慌亂離開了帳篷。

帳篷的拉鏈才被拉上，聞則就睜開了眼睛。

他坐起來，盯著門口看了片刻，又慢慢舉起左手，湊到唇邊，輕輕舔了一下。

“小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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