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的手緊了緊。
烏丸霧嶼也在桌下攥緊了拳頭,是啊,怎麼能不在意呢?
他這些天一直都小心不碰觸琴酒的傷疤,可他曾經那樣高高在上,突然就被打落泥潭,說不在意也太假了。
他這樣在意……烏丸霧嶼想不出辦法,他想不出辦法立刻將琴酒重新抬上去,尤其現在朗姆還沒有出院,事情仍舊敏感。
“嗬。”烏丸霧嶼還沒想到辦法,琴酒反倒先笑了,他隨意把玩著手上的筷子,似笑非笑問:“你知道我也是從泥潭裡爬出來的嗎?”
蘇格蘭語氣平靜:“所有人都是從外圍成員做起……”
“我不是。”琴酒打斷了他的話,眼神充滿了鄙夷:“外圍成員?那些被你認為是陷入泥潭的家夥,曾經是我的可望不可求。”
蘇格蘭表情錯愕。
烏丸霧嶼卻已經想到了。
他低頭,抿緊嘴唇,心裡對於組織的憤恨正在一步步增加,幾乎已經到達了即將爆發的臨界點。
“世界各地每年都有很多拐賣、走失兒童,他們成批成批地被運往組織的研究所,然後一個接一個死在了實驗室裡。你沒有見過他們死時猙獰的表情吧?竟然覺得外圍成員就是陷在泥潭裡了。”琴酒冷笑,語氣中的嘲諷也不知是在針對誰。
蘇格蘭瞳孔地震,難以置信問:“琴酒,難道你……”
“我就是唯一的例外。”琴酒是踏著屍山血海從地獄中走出來的。
外圍成員?不受重視?隨時可以被拋棄的一次性用品?
至少他們還有往上爬的機會,至少他們的死亡隻是一瞬的痛苦。
可是實驗室的人呢?琴酒親眼見過苦苦熬著半個月生不如死的實驗品,痛苦的哀嚎聲幾乎可以穿透實驗室隔音良好的鐵皮門。
“我能從那樣的環境中爬上來,如今對我來說,隻是稍有些不如意罷了。”琴酒輕笑,語氣雲淡風輕。
“抱歉,我不知道。”蘇格蘭道歉,看著琴酒的眼神竟也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用不著道歉,像你這種活在陽光下的人,再怎麼想象力豐富,也根本不知道黑暗中究竟苟藏著什麼。”
“我……”
“咳,吃飯,都吃飯吧,吃飯不要講話。”烏丸霧嶼回過神來,連忙打斷,生怕琴酒等下再說些什麼會被蘇格蘭察覺。
琴酒深深看了烏丸霧嶼一眼。
“要親親是不是?來,給你。”旁若無人的,烏丸霧嶼湊過去親了親琴酒的唇。
琴酒抬手摸了摸,指腹輕輕摩挲著剛剛被親吻的位置。
蘇格蘭:……
他迅速低頭,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
吃過飯後,蘇格蘭忙不迭便離開了,顯然這種黏膩到簡直能拉絲的氛圍讓他招架不來。
等蘇格蘭離開之後,烏丸霧嶼又回書房挑人,琴酒突然從身後抱住了他。
烏丸霧嶼一愣,然後便笑了,這是沒任務可做,變得喜歡撒嬌了?
“炸/彈出問題,你有沒有懲罰他們?”
烏丸霧嶼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沉著:“有。”
“我是故意的。”
“猜到了。”
兩人之間陷入了冗長的沉默。
終於,烏丸霧嶼先忍不住開口,他企圖掙開琴酒,卻又怕弄裂他身上的傷,掙了下沒掙開便不再動了。
“你為什麼非要提起這件事?就讓我們忘了它不行嗎?”烏丸霧嶼語氣很不好:“我最初的時候的確沒考慮到,但後來一想就明白了,你這麼多疑的性格,他們給你什麼你就敢直接用?你早試過了對不對?”
“是。”
“你直接用,就是想用自己給我做個示範,告訴我他們都不可信。你受害越大,我就越生氣,說不定會除掉他們,你表面上不說什麼,實際上早看他們不順眼了。”
“你彆生氣。”琴酒的頭輕輕蹭了蹭烏丸霧嶼的脖子。
“少來,我不生氣?你怎麼不氣死我!”烏丸霧嶼罵道:“我以為你沒那麼蠢,不管朗姆死不死,你都難逃一死,可你還是用了殘次品,你是豬嗎?”
“我安排了人,如果朗姆沒死我卻死了,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
“早乾什麼去了?你要一開始讓你的人動手……”
“不行!”琴酒收緊了手臂,他更加抱緊了烏丸霧嶼,固執地重複:“不行。”
以後都可以,但這次不行。
這一次襲擊,隻能由他親自動手。因為這次襲擊的最終目的根本就不是朗姆的命,他是想……想……
“我要你回來。”喑啞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宛如杜鵑的低泣。
第25章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烏丸霧嶼的肩頸, 發絲也染上了一抹熔金色。
烏丸霧嶼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一言不發,低著頭表情陰翳。
他當然知道琴酒想做什麼。
那個人猜出來了。
是啊,就連他都能猜到烏丸蓮耶的跨年邀請是一場鴻門宴, 琴酒又怎麼可能猜不出來?琴酒是不想讓他和烏丸蓮耶對上, 但不是傻子。當時出發前看琴酒一聲不吭的, 烏丸霧嶼竟然真信了對方會安分待著,沒想到直接給他憋了一場大的。
烏丸霧嶼很生氣, 一方面生琴酒的氣,另一方面也生自己的氣, 他重生這一遭,不就是為了將琴酒從組織這個泥潭裡拉出來嗎?可琴酒在乾什麼?他差一點提前死掉!
比上一世死的更早,比上一世更加偏激!
烏丸霧嶼突然意識到,因為自己還沒有死亡,這一世的事情已經改變了太多,很多事情都不能以上一世發生的事情作為基準。
琴酒想要殺死朗姆, 也想要將萩原研二、鬆田陣平那兩個他格外在意卻並不安分的警察除掉, 一石二鳥。
很正常的想法,作為組織的top killer,擁有這樣偏激又暴戾恣睢的想法非常正常。
可烏丸霧嶼不能讓他那樣做。
他們沒辦法在不借助其他勢力的情況下搞垮組織, 若借助其他的勢力,不管是公安還是FBI,甚至CIA、MI6, 都容不下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琴酒。
若是毀了組織就逃,已經暴露在那麼多勢力面前, 除非那些勢力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他們到哪都會人人喊打。
若是弄死烏丸蓮耶繼承組織, 短時間內,烏丸霧嶼也根本無法徹底掌控組織,甚至到時候組織打得還剩多少東西他都無法保證,是否可以保得住他們他也不知道。
想要救琴酒的心是真的,但相比起烏丸蓮耶,他現在的無能卻也是真的。
他為什麼一定要和蘇格蘭做朋友?為什麼明明不喜歡安室透卻還是強忍著?為什麼對那兩個警察一而再再而三輕飄飄放過?他隻是想讓琴酒的未來稍微平坦些罷了,他錯了嗎?
可是現在,最大的阻礙卻成了琴酒。
那家夥試圖用生命來警告他警察並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