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槐葉冷淘(1 / 1)

有了東辰書院的擇錄函後,徐家人心裡隱隱鬆了一口氣,徐母終於拿出來了擱置多日的繡活。

家裡向陽的屋子隻有一間,原本是徐母描繡樣和做繡活之用,而今卻由徐老婆子張羅著換了新的桌椅,讓徐瑾瑜已做練字之用。

家中不過三間破屋,徐瑾瑜自是不肯讓徐母在陰暗的裡屋去做繡活,那樣太傷眼睛了。

於是乎,一番掰扯之下,待得正午時分,徐瑾瑜揉著手腕擱下筆,就看到徐母正伏在矮桌上描著繡樣。

徐瑾瑜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走到徐母身邊,看著徐母手下的精美繡樣確實不由有些驚訝。

徐母今日畫的是百蝶穿花,正兒八經的百隻蝴蝶各有形態,花朵嬌豔欲滴之姿躍然紙上,讓人隻覺得似乎眼前真有一片花海被蝴蝶趨之若鶩,美不勝收。

“大郎可是餓了?今個你奶給咱們做她的那手好飯!”

徐母描完最後一筆,方停下了筆,徐瑾瑜這時隻餘驚歎:

“娘畫的繡樣這樣傳神,想必等到真的繡出來,怕是要讓真蝴蝶都要迷糊了!”

徐瑾瑜的話讓徐母頓時眉開眼笑:

“我家大郎就是嘴甜!娘這點兒功夫算什麼,不過是看得多了罷了。”

“娘這手上的功夫可不是一星半點!”

徐瑾瑜卻搖了搖頭,他可沒有說謊。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具身體原先那般病弱,也能被一直養著,吊著命了。

這樣傳神的繡技,若不是徐母不通文墨,又未授業弟子,不然定能成為一代刺繡大家。

“吃飯啦!”

徐老婆子招呼了一聲,徐母也擱下筆,笑眯眯道:

“好了好了,咱們娘倆就彆在這裡一個捧一個了,娘可是早就聽到大郎肚子餓的咕咕叫了!”

徐母這話一出,徐瑾瑜隻覺得臉頰微燙,最近他那太極拳一套打下來渾身都會出一身薄汗,身子也能輕鬆幾分,唯一的不好,就是太容易餓了。

“咳,我去給娘打水淨手!”

“這孩子,怎得臉皮這樣薄?一點不像為娘我!”

徐瑾瑜不巧正捕捉到徐母這話,差點腳下一歪。

雖然,早就知道娘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可是每一次都能讓他……嗯,意外幾分。

等母子倆淨手後,上了飯桌,徐瑾瑜已經恢複了正常面色,對上徐母那揶揄的眼神,徐瑾瑜也是不動如山。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娘那麼喜歡逗人呢?

“飯來啦!今個大妮小妹給咱們捋了一籮筐的槐葉,我尋思近來天熱,大郎白日都用不下飯,索性做了槐葉冷淘,大郎看看你要哪種澆頭?”

徐老婆子做槐葉冷淘那是一絕,尋常人做的時候,總是面條色澤偏黃,可是徐老婆子做出來就是綠鋥鋥,水潤潤。

仿佛,吃到了整個夏天。

徐瑾瑜一看到槐葉冷淘那碧綠碧綠的色澤便是眼前一亮,再一看澆頭,一為醋薑汁,二為菜澆頭,這三……就有些奇特了。

“奶,這紅紅的,還有這甜絲絲的,是什麼?”

徐瑾瑜有些奇怪,徐老婆子卻笑嗬嗬的看了小妹一眼,小妹立刻舉爪:

“是我讓奶做的櫻桃醬啦!我還沒吃過澆櫻桃醬的槐葉冷淘哩!”

徐瑾瑜知道小妹是個小吃貨,這會兒一揚眉,取了些櫻桃醬和槐葉冷淘拌勻。

槐葉冷淘碧綠如玉,卻偏偏有紅潤誘人的櫻桃肉點綴其中,又紅又綠,那叫一個視覺上的享受。

徐瑾瑜嘗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

信小吃貨果然沒錯!

冷淘本無味,可是配上酸甜的果醬,彆有一種清新宜人的味道,用過後隻覺得口頰留香。

“小妹,你是這個!”

徐瑾瑜美餐一頓後,衝著小妹豎起了大拇指。

“大郎今日吃了一整碗!小妹記一功!”

徐母一同誇讚,小妹高興的立下大話,明個要把後山的,櫻桃都要摘給哥哥,逗的大家哈哈一笑。

而就在大家笑著用飯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徐瑾瑜過去開門,不料,門一開,竟然是個熟人……勉勉強強的半個熟人吧!

“世子怎麼來了?”

原是趙慶陽這會兒滿頭大汗而來,身後是一匹駿馬,這會兒正悠哉悠哉的啃著外頭的草地。

趙慶陽還未來得及答話,徐母便遠遠來了一句:

“誰送柿子來了?這時候哪兒來的柿子,大郎快回來,彆被人騙了去!”

徐瑾瑜瞥了一眼臉一下子紅了起來的趙慶陽,抿唇憋笑:

“娘,不是吃的柿子,是當得世子。”

徐母說著話,已經走了過來,但等看到趙慶陽的時候,頓時臉色一變,直接把徐瑾瑜拉到自己身後擋住:

“什麼當得世子……你來做什麼?我告訴你,我隻認大郎一個兒子,當初的事剛出的時候,你無心來看,今日是打什麼主意?!”

徐瑾瑜一聽這話,就知道徐母是把趙慶陽當成了那位臨安候世子,可是感受到徐母那拉著自己手臂的手指都開始微微顫抖,徐瑾瑜心弦一動,忙低聲道:

“娘,他不是,不是那個人。這位是鎮國公世子。”

徐瑾瑜這話一出,徐母那副老母雞護小雞的態度頓時一收,還拍了徐瑾瑜手臂一下:

“你這孩子!嚇我一跳!世子是吧?來來來,進來做!”

趙慶陽:“……”

他現在一聽到這位嬸嬸叫自己世子,就覺得他得掛樹上。

秋日裡迎風招展的通紅大柿子那種!

趙慶陽臉是紅了綠,綠了紫,最後憋出一句:

“咳,嬸嬸,你還是叫我慶陽吧!我和,我和……”

趙慶陽求救的看向徐瑾瑜,他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徐瑾瑜的名字,徐瑾瑜看夠了戲,這才笑著道:

“徐氏瑾瑜。”

“我和瑜弟可是好友!”

趙慶陽終於順暢的接上了,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下子輪到徐母無語凝噎了,她雖然心大,可也不傻啊。

這連自家大郎名字都不知道的鎮國公世子,怎麼就和大郎是好友了呢?

可看到徐瑾瑜沒有出言反駁,徐母還是點點頭:

“啊,那快進來,外頭熱。用飯了沒?”

徐母客套的熱情了一下,可話音剛落,趙慶陽的肚子就“咕嚕”了一下。

趙慶陽又雙叒的鬨了一個大紅臉,徐瑾瑜適時結尾:

“正是用午飯的時候,世子也一同用飯吧。”

趙慶陽連連點頭: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就是,瑜弟,你要不要換個稱呼?”

徐瑾瑜笑了一下,直笑得趙慶陽拿眼瞪人,這才道:

“好,慶陽兄,請——”

飯桌上,趙慶陽坐在徐家簡陋的椅子上略有拘束。

徐老婆子今個面和的多,這會兒聽說趙慶陽要用飯,便去廚房下面,徐母陪著倒了水。

趙慶陽客氣的倒了謝,卻衝著徐瑾瑜小聲抱怨:

“你家也忒難找了!我從早上沒吃飯找到了現在!”

徐瑾瑜挑了挑眉:

“說起這事兒,我還挺好奇慶陽兄是如何在不知我名姓的情況下找過來的?”

趙慶陽茫然的看著徐瑾瑜:

“問問哪個村子的十一二的小郎最好看就成了啊!”

徐瑾瑜:“……”

所以,他還沒有科舉揚名,就已經美的十裡八鄉皆知了嗎?

可趙慶陽這話一出,徐母的態度那叫一個如春風般和煦,笑得眼睛都要沒了:

“慶陽真有眼光!來,槐葉冷淘來嘍!這和櫻桃醬是這幾個小的愛吃的,你也嘗嘗!”

徐瑾瑜立刻瞪大了眼,喚了一聲:

“娘!您不是說要留給我和長姐,小妹晚上吃嗎?”

趙慶陽一聽徐瑾瑜這話,一點兒也沒猶豫,也不管環境簡陋與否,直接把剩下的櫻桃醬包圓兒了。

等一頓酸甜口的槐葉冷淘下肚,趙慶陽那叫一個舒服,愜意:

“啊,好久沒有吃的這麼舒服了!”

徐瑾瑜難得起了點口腹之欲,卻被趙慶陽直接圈圓,直接不客氣起來:

“說起來,慶陽兄今個找上門究竟所為何事?”

“這不是那日對賭輸了,我趙慶陽任你差遣,可是你久不上門,我便隻好自個來了。”

徐瑾瑜差點沒忍住自己的白眼,冷冷一笑:

“任我差遣?”

“那是自然,隻是這兩日的食宿,還得瑜弟費心一二了。”

趙慶陽大喇喇的說著,徐瑾瑜給氣笑了:

“吃我家的,住我家的,這叫那門子的任我差遣?”

“我給銀子!”

趙慶陽直接拿出來了一錠銀元寶,放在桌上:

“那我肯定不能白吃白住不是?”

徐瑾瑜見趙慶陽早有準備,冷哼一聲,雖不知他為何如此,但和家人商量後夜同意了下來。

於是乎,趙慶陽便正式在徐家住了下來。

……

“瑜弟啊,雖然說我是任你差遣,可是我堂堂國公世子,你竟用我乾這等粗活,實在是,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徐瑾瑜連著字,隔著窗戶聽著趙慶陽哀嚎,直接撩了筆,冷笑一聲:

“暴殄天物?燒火燒了自己眉毛,端碗一回摔了仨,打水打了幾次空桶,你是心裡沒點兒數?!”

“……”

“好好的給我把竹絲劈出來,才對得住你口中的任我差遣!”

趙慶陽:“我趙家傳世劍法,竟,竟落得這般地步……”

趙慶陽長籲短歎,徐瑾瑜心裡白眼都要翻上天,索性直接關了窗,來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他雖然不知道這位國公世子好端端上門兒為那般,但是不用白不用。

正巧日前小妹對摘櫻桃心熱不已,可是卻染了幾次衣服,他編個輕巧的小竹籃給小妹玩玩。

悠然的午後時光讓人不由生出了幾分慵懶,正在這時,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讓人心弦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