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少年風姿(1 / 1)

簡陋的鄉間小道上,一輛不合尺寸的大馬車正搖搖晃晃的轆轆前行。

“快些,快些啊,簡直要熱煞我也!”

車轅之上,一個身形肥圓,臉頰白胖,頭戴瓜皮小帽的中年男人正汗流滿面,搖著扇子催促著,嘴裡還不忘碎碎念:

“上回我來這兒就瞧著這路細窄難行,沒成想,帶上了府裡最小的一輛馬車還是這樣!”

“劉管家,這還有多少路啊?”

旁邊坐著的車夫往日也是走慣了平整的官道,這會兒也覺得有些苦不堪言。

劉管家哼了一聲,不大樂意道:

“還有一刻鐘的路呢!”

“啊?這麼遠嗎?”

“還不止!你是不知道那一家子都是些婦孺,屋子又舊又破,侯爺本想讓世子回來看看,我勸住了。那樣烏遭的地方,沒得汙了世子的眼!”

劉管家這話一出,車夫隻笑笑,沒敢接話。

劉管家是侯爺身邊打小伺候的人,算是侯爺半個親人,說些不妥的話也不妨事,他又是哪個牌面的人?

劉管家也知道車夫嘴嚴實,這才多說了兩句,車夫趕了一會兒車,看著近在咫尺的村莊,忙打聽道:

“對了,劉管家,咱們這位小主子是什麼樣兒的人品德行?您給指點一二,這樣小的以後才能伺候好主子啊!”

劉管家看了一眼車夫那副諂媚樣子,心裡彆提多舒坦了,連天都不覺得熱了。

隻不過,他想起那天他還沒看清楚就氣的吐血暈過去的少年,隨口道:

“什麼人品德行?那自然和咱們世子差得遠!再說,這小主子可彆叫早了,沒得讓人說咱們侯府沒有規矩!”

那樣鄉野長大的孩子,定是粗蠻醜陋,如何能和他那金尊玉貴的小世子一般?

“是是是。”

車夫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心裡想的什麼就不得人知了。

馬車一進小石村,村裡家家戶戶便不約而同的打開了門窗,一個個稀罕的跟看猴子似的。

劉管家趾高氣昂的從家家門口路過,這些窮酸的賤民!

等走到了徐瑾瑜家門外,劉管家裝腔作勢的輕咳一聲:

“你在這裡候著。”

車夫呐呐應是,劉管家這才小心走上去,不讓泥土臟汙了他的鞋子:

“篤篤篤——”

隨著一陣敲門聲響起,劉管家捋了捋袖子,一幅氣派十足的模樣抄手站在門外。

能知道自己是侯府遺子,那孩子一定很高興,他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長在這地方的孩子一個心眼比一個多,他那嬌養長大的小世子如何是他的對手?

過了片刻,門被人打開,劉管家漫不經心的抬眼看了進去,隨後下一刻,便瞪圓了一雙眼,更是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直接跪了下來。

“老,老,老侯爺!”

但見午後那熾烈的陽光撒在少年的臉上,一張玉白面龐白的發光,俊秀清雅的容顏精致的不似凡間中人。

若非是那眉宇間的病氣繚繞,唇色泛白,幾乎與當初那位被稱大盛第一美的儒將臨安候一般無二。

劉管家心頭大憾,若是被老太太知道這位的存在,再一瞧這位的長相,怕是要被捧在掌心裡寵的如珠如寶了!

要知道,小世子雖然生的也算俊,可是和這位比起來,那真真是一個珍珠,一個魚目。

劉管家跪在地上,眼珠子吧嗒亂轉,心思千回百轉,不知道轉了多少個來回。

徐瑾瑜抬手掩唇,輕咳兩下:

“不知閣下何人?初次見面便行此大禮,有失體統啊!”

劉管家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一個照面就跪了,一時之間是惱也不是,怒也不是,也不管徐瑾瑜叫沒叫起,便直接站了起來:

“我是侯府管家,侯爺和夫人拍我來請您回府。”

“哦?非親非故,請我回哪門子府?”

徐瑾瑜長眉一挑,雖然看著年歲稍輕,可氣勢卻一點兒也不弱。

劉管家前頭跪過,這會兒不免有些氣弱:

“這不是,府裡查出來當年因為一場意外,導致您遺失在外,我奉命請您回府給侯爺和夫人瞧瞧。”

“我徐瑾瑜是什麼雞鴨牛羊,隨便什麼人說瞧就瞧?”

徐瑾瑜在現代的時候,因為雙親的原因,萬事都得自己出面,少不得遇到那些看他年紀小逗趣欺辱之人,早就練就了一張利嘴。

“還有,連孩子都能丟了,諾大的侯府是乾什麼吃的?這會兒找上門來,上下嘴皮子一磕絆,就想白的一個孩子?我看你想得醜,想得倒是挺美啊!咳咳咳——”

徐瑾瑜一口氣說完後,咳個不停,劉管家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頭也不敢抬。

而這時,徐小妹端著一碗水過來,脆生生道:

“哥哥說累了吧?潤潤嘴巴!”

劉管家:“!!!”

劉管家被氣的差點一口血噴出來,這他喵的是他被罵好嗎?!

這群鄉下賤民,果然粗魯不堪!

徐瑾瑜喝了一碗水後,氣順了後。這才抬眼看向劉管家:

“你怎麼還杵在這兒?”

劉管家沒忍住擦了擦額角滿滿當當,不斷順著肥膩的臉頰淌下的汗水:

“我,小的今個是奉侯爺和夫人的命來請您的,侯爺和夫人心裡老惦記您了,您看,連馬車都已經備好了,咱回吧——”

劉管家說著,不自覺的放柔了語氣,帶了幾分討好的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

這雖是侯府最小的馬車,可也是上品紫檀木料所製,通體由價值不菲的重蓮綾包裹,四角各垂著一顆夜明珠,下面是彩色的絡子,端的是富貴奢靡。

徐瑾瑜隻掃了一眼,便冷冷一笑:

“回什麼回?還真是青天白日下的稀罕事兒,堂堂侯府少爺竟是要被一個下人迎回?侯府裡是沒有說的上話的活人了?”

“你,你放肆!”

劉管家被氣的胸口一起一伏,狠狠在地上跺著腳:

“你這是對侯爺和夫人不敬!我一定會如實稟告侯爺和夫人,如此忤逆不孝之輩……”

“嗬,你侯府有亂認孩子的習慣,我徐瑾瑜可沒有瞎認爹的習慣!請便!隻是不知,我一個明明白白記在徐家族譜的徐家子,怎麼就忤逆不孝堂堂侯府了?!”

徐瑾瑜說完,掩住不停咳嗽的嘴,“啪”的一下關上了門。

劉管家整個人都懵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咚咚咚的敲門:

“開門!開門!小少爺不懂事兒,難道就沒有懂事兒的了?!我不知你們用什麼花言巧語迷惑了小少爺,但你們可想好,堂堂侯府可是你們能開罪的!”

“你再狗叫一句試試!”

劉管家不斷的威脅著,正在這時,徐瑾瑜又打開了門,神情冷冽的抬眼看過來,明明一幅病容,偏那副氣勢非凡的模樣讓劉管家忍不住脖子一縮,支支吾吾起來。

而外頭的車夫看戲看的津津有味,那劉管家來時嘴硬的跟茅坑裡的石頭似的,卻沒想到又是跪,又是縮頭耷腦。

恐怕這位少爺回府,是要掀起不少波浪,以後必得小心對待才行!

……

京城,萃英園。

這是一座占地足足占據五分之一京城的大型遊園場地,乃是由勳貴中權勢最鼎盛的趙,鄭,蘇,寧四家合建而成,用於勳貴們的日常遊玩。

萃英園又擁有著整個京城最大的球場,今日正是京中一旬一次的馬球會。

隻見球場之上,數抹年輕矯健的身影騎著駿馬,手持鞠杖,儘情的在場上揮灑著汗水。

而這裡面,尤其是一位頭戴赤色襆頭的馬上少年尤為英姿勃發,隻見他騎著馬,如同閃電一般衝刺過去,一個俯身猛擊,如雄鷹俯衝,鞠杖聲勢凶猛——

“進了!進了!”

“臨安候世子又進一球!”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臨安候世子楚淩絕騎著棗紅馬在場上狂奔起來,皮膚被曬的通紅,卻彆有一種少年的恣意昂揚。

而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的眼睛一直注視著看台上的一處。

母親大人,隻有我,隻有這樣的我,才能發給你無上的榮光!

楚淩絕的這一手,讓看台上的楚夫人成為了眾人的焦點,旁邊的夫人們或是酸,或是羨:

“世子身手這般矯健,來日長成,侯爺求到皇上那兒,便是做個禦前侍衛都使得!”

“世子這般風流英才,也就隻有侯夫人養的出來了,不像我家的小潑猴,隻知道弄癡氣我!”

“若我子如世子一般,我家夫君也不會日日留戀妾室之處了……”

……

夫人們七嘴八舌的說著,對於那些奉承話,楚夫人滿臉笑容的頷首,唯獨對於第一個說話的文國公家的次媳楚夫人有些笑不出來。

誰不知道自從公爹不在,侯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禦前侍衛的差事憑淩絕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如何能當成?

更不必提淩絕的身份。

楚夫人想起讓劉管家去辦的那件事,難得皺起眉,久久的疏散不開。

鄉下賤婦養出來的孩子,如何登的上大雅之堂?

楚夫人一想到自己以後要因為那孩子丟不儘的人就覺得頭疼的厲害。

這會兒,眾人對於楚淩絕的吹捧,讓楚夫人飄飄欲仙。

要是沒有那個孩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