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師父的好大兒(1 / 1)

“你冷不冷?”

“你腦子終於進水了嗎?”

風無理悻悻然,不冷就不冷嘛,一天到晚老是罵他,跟個刺蝟一樣。

這個王西樓一點也不可愛。

他蹬上斜坡後,不斷加速,然後保持一個強風拂面的速度不變。

他們剛上了江邊路,城市紅黃色的霓虹在下面,基圍右邊是湘江,左邊是萬家燈火,風從前面來,小姑娘面相左邊,側坐在自行車後座,雙眼倒映著下面城市星光點點。

幾座地標建築高聳入雲,夜色幕布下的輪廓,把整個城市從平面結構變成立體,頂端的射燈如巨人的白色長矛,在夜間亂舞,城市的燈紅酒綠鎖住一切歡愉之音,夜晚變得曖昧,但距離將聲音阻攔,暴雨傾盆砸入池塘,不論水面如何波濤詭譎,她是水下那條看著池面吐泡泡,卻什麼也聽不到的池魚。

尺鳧一直在想如果那個照燈照到她身上會怎麼樣,但是即使要下江邊路了也沒有照到她。

等一下進入擁擠街道,風無理就不能騎那麼快了,下坡路很省力,上百米的長坡,車輪滾得飛快像下一秒就會散架。

“我給你買台手機吧,順便幫你辦張卡,這樣你方便一點。”

速度太快了,尺鳧緊緊抱著他腰,小臉貼他背上,聞言皺了皺眉:“要多少錢?我給你。”

“要不了多少,我有錢。”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我把錢給你。”

“不用,你賺那點零花錢,自己買點好吃的吧。”

“多少錢?”她很固執,堅決不要花風無理的錢。

“兩千起步,你有嗎?”

“那麼貴?”尺鳧皺緊了眉。

她這份工作是王西樓介紹的,她認識人,一天上午下午八十塊錢,一天八十的話,十天八百,二十天一千六,一個月兩千四。

她要打工一個月才有那麼多錢。

她遲疑了下,道:“你先幫我墊著,我回去問王西樓給你錢。”

“行。”風無理答應地很輕快。

尺鳧鬆了口氣。

但是沒多久又覺得奇怪。

自己為什麼要買手機?

她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車停了下來,風無理帶她進了路邊一家手機店。

尺鳧看了一眼玻璃櫃台裡面手機前面紙牌的標價,全都是赤色的四位數,各種999看得她心驚膽戰。

她想說不買了,或者下次再買,事實上到現在她也沒搞明白自己買這東西要乾嘛,隻是這人說要給自己買東西,順嘴就答應了。

風無理一直觀察她看到那些價格後陰晴不定的小眼神,先一步解釋:

“買台手機方便點,付錢購物都可以在上面,而且你在打散工,人家說支付你工資的時候跟彆人都是微信支付的吧?你沒有就很麻煩了對不對?”

尺鳧點了點頭。

想了想還是道:“我看那裡有幾百塊錢的。”

“那些是老人機,隻能打電話發短信,什麼功能都沒有,你聽我的就行了。”

那邊剛處理完手頭工作的店員走了過來:“要買什麼嗎?”

“給我妹妹買台手機?”

尺鳧抬頭看了他一眼,蹙了蹙眉。

店員看了一眼跟在風無理身邊的尺鳧,笑著道:“小妹妹念初中了吧?很少有家長給初中生買手機的,打算要什麼價位的?”

風無理跟他交談,尺鳧就跟在旁邊。

本來說好要兩千的,但是不知道怎麼,風無理一會又說像素,又說刷新率,還有運存,打遊戲卡不卡。

這些尺鳧都聽不懂,她隻知道那人引著他們一路走向價格越來越讓她心驚膽戰的櫃台前。

好多次她欲言又止,但是壓根插不上話,臉上有點糾結,想說不用買那麼貴的。

最後風無理給她挑了部4699的。

尺鳧看著自己拎著的袋子,有點沉重,“回去我讓王西樓把錢給你。”

暈乎乎就花了快五千。

她過去為了地面十塊錢,都要站在旁邊守一晚上,確定沒失主回來撿,她才竊喜地撿走。

“好。”風無理示意她上車,尺鳧把懷裡新手機抱得緊緊的,明明是買東西,卻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像走在雲端,整個人輕飄飄。

回到香燭鋪已經六點半了。

王西樓在院子廚房炒菜,蒜香跟熱油炸裂聲,一進後院,鍋鏟和鍋哐哐響,聽了她十幾年炒菜能判斷已經進入尾聲。

院子裡綰綰穿著校服寫作業,晃著尾巴和腳丫子,大概天沒黑就坐在那裡寫,一直寫到現在院子裡黑魆魆的。

“綰綰,上樓寫吧,太暗了傷眼睛。”

聽到風無理聲音,綰綰耳朵,足尖,和大尾巴翹了起來,甜甜給他打招呼,然後抬頭看天,確實都黑麻麻了,這才收拾她的書本,筆,還有小書包。

風無理要給尺鳧新手機裝點軟件,然後教她怎麼用。

一上樓就看到又一隻王西樓,光著腳跪在客廳電視櫃前面,在櫃子裡找著什麼東西。

腦袋上踩著一隻黑貓,她很生氣地把黑貓趕下去,黑貓跳樓到她身後,在後面伺機而動,然後一躍重新站在她頭上。

“你們在找什麼?”

魄奴一隻手把夜姬夾在腋下:“是這蠢貓突然要吃她那些貓糧,讓我幫她找出來,麻煩死了,哪裡找得到。”

“吾輩不是蠢貓!”

夜姬像個布娃娃,兩隻前爪揣在身前,後腿一蹬一蹬就是掙脫不開,她歪著頭反駁,尾巴在掃地。

風無理也蹲下來找,他記得是放在這裡沒錯,“怎麼突然要吃貓糧呢,你不是不喜歡吃嗎?”

“隔壁趙珍家養了隻布偶,她大搖大擺過去竄門,見到人家吃貓糧吃得香就想搶,打不過回來吵了一個下午了。”

“才不是,吾輩才不是打不過!”

“她還回來找我去幫她打架。”魄奴恥笑。

“吾輩是讓你在旁邊看著吾輩,不讓吾輩一下把它打哭了!”

“閉嘴吧你。”

“閉嘴吧你,你閉嘴吧!”她喵喵叫著。

夜姬後腿還在蹬:“無理,你快把吾輩抱開,吾輩不要跟她玩了!”

魄奴搬開那些明明垃圾一樣的瓶瓶罐罐,還有用過的塑料袋,紙皮箱,裡面堪比廢品站,王西樓這人怎麼什麼垃圾都放在這裡。

她很不耐煩,還要抓著這蠢貓:“什麼都不舍得丟,這些不都是垃圾嗎?這人去當賣廢品的好了。”

風無理看了她一眼。

魄奴一臉無辜看了回來,看到身後尺鳧緊緊抱著一個盒子,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

風無理看了看也沒找著,那應該是個黃色的盒子,“叫王西樓來找吧,家裡東西都是她收拾的,她應該知道放哪了。”

“她?她才懶得管這蠢貓呢,說找出來這貓肯定又不吃的,然後這蠢貓才跑來找我。”魄奴還跪在那裡給夜姬找她貓糧。

“吾輩不是蠢貓。”她每次都要反駁一遍。

“還是問一下吧。”彆的家裡找東西,找不到都是喊媽,風無理那麼多年習慣就是找什麼找不到就喊王西樓。

風無理對著樓梯口喊:“王西樓,那些貓糧放哪裡了。”

他問完,樓下還在炒菜的王西樓聲音從院子裡傳上來:“就在電視櫃那裡啊,怎麼就找不到?”

“你那些垃圾太多了,都塞滿了!”

“什麼垃圾?那些都是還能用的,反正都在那櫃子裡,彆來煩師父,自己找。”

魄奴看向他,一副你看吧的樣子,風無理給她回了個安心的眼神,繼續喊:“那我跟魄奴出去一趟,給小夜買新的貓糧。”

樓下鍋鏟哐哐聲都停了,煤氣灶啪嗒一下關火,一個罵罵咧咧的聲音由遠及近:

“什麼買新的,舊的吃完了嗎就買新的,好多錢哦?”

王西樓還穿著滿是油漬的圍裙,頭發紮了個高馬尾,劉海也夾了起來露出光潔額頭,兩條鯰魚須一樣的秀發彆在臉兩邊。

“讓開。”

二樓幾人都給她讓開位子。

魄奴也弱弱縮到一邊。

王西樓跪在那裡隨便一翻,掏了一個黃色盒子出來。

“不是這個嗎?什麼眼神?一群活寶什麼事都乾不好。”

魄奴看著這盒子,盒子也看著她,風無理在旁邊笑,就被王西樓拿手指沒好氣地一推腦門。

“一天到晚就知道買新的,化孫子(敗家子,你那些鞋也是,都還新的,我給你洗乾淨也不穿了。”

風無理羞愧地低了低頭。

王西樓沒好氣道:“都下去吃飯。”

就在她為自己省下一筆貓糧開支而自得時,尺鳧走了過來,直接向王西樓伸手:“給我五千塊錢。”

王西樓一臉茫然。

“我買了台手機,要四千六,他替我墊著了,我要還給他。”

風無理在尺鳧指自己之前就下樓了。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這頓飯吃得王西樓一肚子氣,越想越氣,風無理自知不能觸她眉頭,默默刨飯不說話。

不說話也被冷冷瞪一眼。

這是要開罵前奏。

“師父你吃塊肉。”風無理趕緊給她夾菜。

“沒胃口。”她還在氣頭上。

“誒,她不吃我吃。”魄奴從她碗裡把那塊肉夾走。

王西樓:“……”

吃過飯後,風無理給尺鳧手機插卡,然後裝幾個裝機必備的軟件,教尺鳧怎麼用。

卡是用風無理身份證綁定的,風無理問尺鳧要不要開個身份,尺鳧遲疑了下還是拒絕了。

期間魄奴一臉稀罕在旁邊湊腦袋。

三個人一起搗鼓。

基本都是魄奴和風無理在弄,尺鳧就在一邊看著,她好幾次想說這是她的手機,但就像家裡小輩買了新的高科技產品,然後被哥哥姐姐拿去玩一樣,根本插不上嘴。

魄奴交叉著腿坐沙發上:“下個王者,這手機打遊戲肯定很爽,王西樓手機都不給我玩,小氣巴拉的。”

旁邊在看《人民的名義的王西樓看了一眼,輕哼一聲,抱著遙控器繼續看她的電視。

話說,,,.. 版。】

“已經在下了。”風無理在搗鼓。

王者是什麼?尺鳧皺著眉想不明白,但是覺得應該大家都會弄的,就讓兩人在那搞了。

她有時候會問點東西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或者是提醒一下二位,這台手機的主人是誰,隻是兩個狼狽為奸的家夥每次就敷衍她一下,然後在那搗鼓這台新手機。

尺鳧隻好皺眉在旁邊聽,假裝自己也能聽得懂,抱著胸蹙眉看兩人耍。

“timi——”

一陣刀光劍影。

“新人模式很麻煩的。”魄奴扣著腳,把腳趾頭往腳背掰,仰著脖子看。

“我先把我qq登了。”

兩人試了一下,發現這流暢度手感就是不一樣。

尺鳧在旁邊眉頭皺得更深了。

看不懂啊。

在耍爪子嘛。

夜姬踩著貓步,尾巴直直豎起地走了過來。

“無理,吾輩不要吃了,你把吾輩碗裡的東西倒掉吧,然後把吾輩的碗洗乾淨。”

說著,她走到綰綰房間:“綰綰,把門開開,吾輩來找你玩了。”

風無理歎氣,起身準備去洗澡,把手機給了魄奴,讓她教一下尺鳧怎麼用。

尺鳧表現出一副,我剛剛看你們玩都已經懂了的樣子。

王西樓看到他要去陽台收衣服就問:“你要洗澡啊?”

“是啊。”

“你那兩條校褲還沒乾哦,這幾天總是起霧,衣服都好難乾,不知道乾了多少。”

她說著也從沙發上起來,踩著棉拖鞋,跟風無理一起去陽台,給他看看衣服都乾了沒有,實在沒乾的話就幫他拿風筒吹一下。

“嘶,冷絲絲的。”

出到陽台,晾得滿滿當當的衣服,這幾天衣服都不好乾,從客廳一出到陽台,那風吹在王西樓臉上,感覺四肢都僵硬了。

她捏了捏褲腳,“還有點濕啊,我拿風筒給你吹一下。”

“好涼爽,這風。”

“涼個屁,冷死了都。”小僵屍拿衣杆子把校褲收下來,今晚確實冷,她打著擺子,肢體僵硬。

“內褲和襪子也感覺都濕濕的。”

“拿過來我給你吹一下。”

“那我等一下穿什麼。”

王西樓看了他一眼,“先光著唄,你小時候也不喜歡穿內褲,我說好幾回才乖乖穿上。”

“……”

風無理臉色不太好看,他有點憋屈,半天沒蹦出個話。

主要是五歲時候還在上幼兒園中班,他一些記憶也不齊全,很多事情都比較模湖了,也不知道這女人說的是不是真的。

可是是真的也不能現在拿出來說啊。

彆人家女朋友,都是聽男生父母一臉嫌棄講這個人小時候糗事,捂著嘴笑著說,原來你小時候這樣啊,然後男生就在一邊看起來尷尬地撓撓頭,雖然內心也覺得自己小時候可愛,但還是故作氣惱地說,彆把我幼兒園時候的事都說出來啊,然後父母笑著跟女朋友說這孩子你管著我們倆老就放心了。

到了王西樓這,她倒好,她可以拉著蘇小欣,一臉嫌棄說風無理小時候的糗事,然後蘇小欣在一旁捂著嘴笑,說,把我兒子交給你我就放心了,能不放心嗎?都交給十幾年了。

幸好他是五歲的時候被王西樓帶走,要是再早幾年,誰知道這女人現在會怎麼說他。

估計會說,你兩歲大第一次看到自己小雀雀,扯著來玩,是師父一次次把你小雀雀救下來的,那風無理真的可以去試一下兆載永劫能不能穿越時空了。

她拿著衣服褲子,要往客廳回去:“去去,彆擋著道,快進屋去,冷死了都。”

“我不!”

風無理發出最後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