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這熟悉的顛沛流離(二合一)(1 / 1)

翌日,新野,又一個大好晴天。

劉備這個南陽太守,其實名不副實,彆說南陽郡大半在曹操手裡,即便是明義上在劉備手中,也依然歸劉表管。

須知郡府也是淩空虛設,真正涉及治理,涉及根本的土地人口之事,還得是縣府才能落到實處。

所以縣治,自古以來都是治理基石,也是真正考驗官員是否有真才實學的試金石。

一郡太守,乃至刺史州牧,可能會更重名望門第這些噱頭。

主要職責,側重整合勢力,拿捏關係,刺史州牧就是最好例證,而郡守,剛好居於州牧與縣令之間。

因為這種特殊的格局,讓郡成了最小的割據單位。

昔日討董聯盟,十八路諸侯,清一色的太守刺史州牧。

南陽太守袁術,渤海太守袁紹,長沙太守孫堅等等。

像諸葛巡蔡勳之所以能角逐這個章陵郡太守之位,靠的也基本是門第名望的因素,諸葛巡有功勞加身,又沾了已故叔父的光。

蔡勳則倚仗蔡氏門第,本質上,雙方並不不同。

也無需考校什麼才能,基層治理自有縣令縣長,諸葛巡更像是替劉表去拿捏他們的人。

故而在近期巡察之中,諸葛巡實際上也是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的,不可能用自己的標準去要求他們。

今日議事在縣堂,劉備身為主家坐於主位,左右分彆是張允諸葛巡,下面是魏延和王粲。

在這般正式的場合,劉備也直接開門見山地提出借機北伐之事。

張允與王粲代表劉表的意誌,自是舉雙手讚成,劉表雖然將選擇權交給了諸葛巡,但諸葛巡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唱反調。

畢竟魏延的兵馬,還是劉表給的呢,義陽營中的諸葛氏部曲,不過五百人,由楊亮統領,算作魏延親軍,然而他們也是吃劉表的大米的。

所以諸葛巡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四方一致同意北伐,奪回宛城,進兵許昌。

打不打的問題定下來了,接下來便是怎麼打的問題了。

然後劉備與張允還有魏延都把目光看向了諸葛巡。

諸葛巡有些意外,難道我的人設不一直是隆中耕夫嗎?看我作甚?

你們打你們的,我派人給你們搖旗助威。

“不知諸葛先生可有主意?”劉備率先拱手開口,一副不恥下問的姿態。

諸葛巡看一眼劉備,又看一眼張允,果然,兩人眼中閃著灼熱的期盼,好似宛城即將成為下一個湖陽縣。

談笑間收複宛城,生擒徐晃蒯越張繡,光複南陽。

果然,人怕出名豬怕壯,諸葛巡最怕打仗。

“玄德太過抬舉在下了,巡一不治軍,二不作戰,安敢多嘴。”

劉備與張允一對視,雙雙意識到,好像諸葛巡說的,也沒毛病。

諸葛巡看向王粲,道:“使君既有意北伐,並派仲宣前來,想必仲宣胸中已有丘壑。”

劉備與張允的目光立即轉向王粲。

王粲深吸一氣,屏息幾瞬,對諸葛巡劉備一一拱手,這個問題,路上他還真的想過。

“徐晃,蒯越,張繡,三人分駐三地,正好各個擊破,其中徐晃駐紮的舞陰,需扼守潁川要道,故而很難援助蒯越與張繡。”

劉備附和一句:“再加上章猛已死,徐晃確實沒什麼能用的人。”

張允也提議:“張繡軍以騎兵為主,馳援策應較快,而蒯氏軍以弓兵為主,擅長守城,如此可見,首攻當為張繡。”

幾人頭腦風暴般地提議,將進攻目標先後定為張繡,蒯越和徐晃,

諸葛巡聽著,覺得還很有道理,也沒再說什麼。

最後,劉備又請諸葛巡總督糧草,讓王粲做隨軍參軍,三軍一起討伐安眾縣的張繡。

諸葛巡無奈應承下來,其實自己隻是想安安心心帶領章陵百姓種個田而已。

半天之內,決定戰鬥,且製定初步作戰計劃,效率還真沒得說。

而後散帳,各方開始回去召集兵馬,諸葛巡則留在了新野,開始統籌糧草。

諸葛巡一封書信飛回章陵郡,讓馬良趕來新野。

多好的試練機會,不能浪費。

···

雒陽內,芒山上,袁紹負手而立,眺望下方的巨大的城池輪廓。

再一次站在這裡,袁紹不由想起上一回,那還是少年時,在太學求學期間,他與曹操一起逃學來登的山。

昔日兩位少年對大漢,對自己皆充滿希望,然等到出仕之後,便漸漸明白少時的自己,是多麼狂妄與無知。

他與孟德在官場之中的影響力,幾近於無,更彆提如何取影響它了。

後董卓禍亂朝綱,兩人齊心聯手,結十八路諸侯共討董賊,本是最有希望改變大漢的一次,最後卻再度遺憾收場。

而後來,兩人又分彆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袁紹想立劉虞,曹操迎奉了劉協,代表立場的差異最終使得兩人越走越遠,分道揚鑣,乃至刀兵相向。

“上回來此北芒山眺望雒陽,吾與孟德尚還並肩而立,如今卻隻有我在此處,而孟德卻在城中。”

“主公,要不了多久,主公便也入雒陽了。”一旁的郭圖接話。

“攻勢進展可還順利?”

身後逄紀站出,“將士數次攻上城頭,隻是未立足,便被曹軍殺退下來了,曹軍尚有生力,恐還需一陣苦戰,其餘,未聽聞有什麼問題。”

袁紹一歎,“孟德啊孟德,你我何以至此啊。”

袁紹比出手,隻手遮住了視線中的雒陽,數息過後,袁紹悠然轉身,問道,“可有法子令兵士儘快攻入雒陽?”

郭圖稍作思忖,然後回到:“曹軍兵少,優勢在雒陽城高,而我軍優勢在兵多糧足,目下隻攻北方三門之策,實為下策,不如袁公下令,全軍自雒陽十五門一齊進攻,試問曹軍焉能阻擋,又能擋住幾時?”

袁紹覺得有理,正欲下令,逄紀卻拱手攔在他前面。

“主公不可,我軍雖勢眾,但兵分多路,需從大河以北調兵,目下渡口僅供給糧草已是日夜不停,焉有船隻渡兵?分兵三五路已是兵家忌諱,分十五路,聞所未聞。”

“大膽逄紀,你是說主公沒有帶兵才能嗎?”郭圖罵道。

“郭圖小兒,你休要血口噴人!”

“好了好了,彆吵了,公則與元圖所言,各有各理,袁某悉數接納,元圖所言不無道理,目下船隻調運糧草尚且不及,並不能臨時調集兵馬,不如讓張郃領兵,自東進攻建春門。”

郭圖與逄紀對視一眼,兩人眼中也未見得有什麼仇恨,反而齊齊道:“袁公英明!”

袁紹一抬手,指向西北,再度下令,“催一催鄴城的田元皓,再征集些船隻來運糧。”

幾人應聲,卻未有異議。

誰不知道田豐坐鎮鄴城,也要給在陳留作戰的將士們運糧,這個時候,哪還有船調動。

···

雒陽城頭,喊殺聲震天,流矢飛竄,一邊是袁軍源源不斷地頂盾攀登,令一邊是雙方弓弩手,幾乎隻隔著一座城牆的高度懟臉對射。

顯而易見,攻守優勢在曹軍,然即便如何,曹軍依然感覺亞曆山大。

似乎稍稍鬆懈一點,便會被蜂擁而至的袁軍攀上城頭,展開白刃戰。

曹仁立於城頭,身披厚重甲胄,手持一柄戰刀,不停地呼喝著指揮戰鬥。

他身側一直緊緊跟著十餘民親衛,他走到哪裡,他們就殺到哪裡。

曹仁宛若救火員,哪裡需要,哪裡薄弱,他就衝哪裡。

忽然,他瞥見城梯口出現一道身影,金甲紅袍,尤為醒目。

兄長怎麼上城來了。

“隨我來!”曹仁一嚷,帶人迎了上去。

“子孝!”曹操喚道。

“明公,此地危險,快快離開!”曹仁說著背對城下,將曹操護在身前。

“來看看將士,看來士氣尚佳,有子孝在,吾無慮也!”

說罷,鏗的一聲,一根箭矢恰巧射中曹仁腦袋。

被厚重的盔胄彈飛了出去。

曹仁被驚了一下,忙到:“明公快快回去,有我在,大夏門不失!”

曹操朗笑一聲,以讓聲音能被更多兵士聽見。

“明公!”

曹操身後傳來一聲呼喚,隻見台階上有一儒衫文士抱著肚子跑來。

“明公,袁軍……袁軍派張郃開始攻擊東面了。”

曹操臉上笑意徐徐收斂,但最後剩了一絲,他言語輕快,笑道:“看來還是本初先沉不住氣。”

說罷,曹操輕撫一下曹仁胸前甲胄,替他抹去血漬,自己則沾一手的血。

“雒陽有子孝,吾心無憂!”

說罷,曹操隨文士下台階離去,兩人在嘈雜的戰亂聲中交頭接耳。

曹仁握緊戰刀,一拍胸膛,發出一聲“咣當”的厚重金屬之音。

足見他甲胄之厚重。

這是他聽說曹洪死因之後,他命人新打製的甲胄,基本可以讓他無視尋常弓弩。

隻是此甲打造耗費物力財力不說,難度還十分大,想要普及,幾乎是不能的。

···

一晃半旬過去,時間來到七月中,諸葛巡身處新野,每日要做的事便是點配糧草,而他的工作也隻是查核,大部分工作,都是馬良在做。

美其名曰,鍛煉與培養。

不得不說,馬良或許是出身世家的緣故,應付這些事情,綽綽有餘,難怪幾年後,他能成為關羽的左膀右臂,協助鎮守荊州。

劉備,張允和魏延已經出征,具體是張允與劉備兩軍進攻安眾縣,而魏延負責東面策應,以防蒯氏軍來援。

七月十八日,張允與劉備兩軍在安眾縣城東南會師,開始商量具體的進攻策略。

最後敲定,白日勘察地形,於拂曉時分發起攻城。

夜間,兩軍悄然而行,分彆從東面和南面逼近城池。

此時凸月東垂,隻是礙於雲層,並不明亮,兵士們熟練地靠近城牆,輕手輕腳地架起登城梯,甚至十分順利地開始往上爬,卻是一直未被守軍發現。

一名荊州軍懷著一絲僥幸,提心吊膽地摸上城頭,躍下之時就勢揮出一刀,斬在守軍頭上。

守軍當場人頭落地,頭盔落地發出聲響打破了夜的寂靜,更多荊州軍躍上城頭,對著守軍大打出手。

然後,他們懵了。

沒有任何反抗。

直到一名荊州兵捅著一名“守軍”單手舉起,眾人才發現所謂守軍,皆是草人。

安眾輕易拿下了,刀不血刃,不費一兵一卒。

盤點傷亡時,隻有一名兵士接近城牆時采坑扭傷了腳。

天亮時分,劉備與張允會面,才知張繡已經不知所蹤,安眾空空如也。

“那西涼賊早逃之夭夭了,虧得我憋了一夜沒喊一聲!”張飛嚷嚷抱怨著,就算拿了城池,也覺得虧了。

“或許張繡業已北上?”

劉備問張允,安眾縣,是由張允盯防的。

“奇怪,前日還見人馬出城巡視,想不到竟憑空消失了。”張允面露困惑。

劉備卻見怪不怪,這種顛沛流離的感覺,他太熟悉了,甚至可以說,是深有感觸。

一支兵馬,隨時從一座城池消失,然後出現在另一個地方,這種宿命,劉備甚至可以將之概括為:我的前半生。

“西涼邊軍,習慣於居無定所,張繡悄然無聲地消失,恐怕是北上了。”劉備做出判斷,心頭卻想著,這事得抓緊通知袁紹才行。

否則一支來去迅捷的西涼騎兵,會是戰場之上莫大的隱患。

上回張繡的突然反水,就差點讓他與張允葬身潁川,虧得魏延應對及時,生生擋住了。

“張繡既走,那我等是向北直接進攻宛城,還是折回東邊,先取蒯越?”

張允拋出問題,劉關張三兄弟相互對視,大眼瞪小眼,顯然沒人能拿主意。

最後不約而同地望向剛進城不久的王粲。

“參軍有何建議?”張允拱手相問。

王粲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是有才華,可這才華是吟詩作賦,是能言善辯,他替劉表來南陽,也僅僅是傳聲筒。

怎到如今要他來做這個決策了?

也許是趕路急得,許是太陽曬得,王粲此時汗流浹背。

他清晰地記得,劉表讓他帶話且讓他參與其中時,他表明自己資曆尚淺,難以服眾,而劉表卻雲淡風輕的表示,南陽之事,自有人處置。

這個人顯然不是自己,就目前看,好似也不是南陽太守和南陽都尉,當下他能想象的,也隻有另一人了。

“要不,大軍暫駐此地,我等回新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