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在諸葛家暢談之時，劉表的州牧府也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黃承彥與劉表雖是連襟，平日卻不常往來，兩人上一次見面，還是諸葛氏的接風宴。
黃承彥曆來不喜與官吏為伍，這一次是帶著使命而來，無論龐德公還是司馬徽，還有他自己，在聽到奉天子以令不臣的設想時，都是有所憧憬的。
這確實是一個匡正漢室的絕佳良機，不止他們，相聚峴山的每一個人，都在期待著這一天能夠到來。
劉表的書房中燭火徹明，兩道身影對案而坐，案上茶氣嫋嫋。
“奉天子以令不臣，奉天子以令不臣……”
劉表聽後一直喃喃著這句話，從初聽之時的震撼，到現在的驚喜，似乎困擾他良久的荊州陰霾，如撥雲見日一般清明。
現在的荊州基本盤，幾乎悉數掌握在四大家手中，蔡氏之於南郡，蒯氏之於南陽，黃氏之於江夏，龐氏看似淡出，卻在襄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先前劉表一直想征討荊南四郡，就是想借機擴大自身影響，但蔡蒯兩家卻一直反對南征。
如今黃承彥所獻之謀，無疑是打破這種困局的良方，若能做成，其效果大大超出南征。
何況他一直想以外來勢力製衡本土勢力，那麼又有哪個外來勢力，能與天子相提並論呢？
那眼前的問題就是，如何讓四族同意這件事。
“黃兄，黃氏讚成此謀否？”
“救天子於危難，扶社稷之傾頹，乃利國利民之舉，黃氏焉能反對，黃祖那邊，自有我去遊說，倒是劉兄你，能否說服蔡瑁與蒯良。”
黃承彥直言不諱地指出劉表的痛處，荊州這攤事，幾人都是心知肚明，也不用虛以委蛇。
“不知道龐德公是否也……”
“劉兄無需試探，此謀正是出自峴山。”
黃承彥沒有明說是諸葛亮所獻，不是搶什麼獻策功勞，相反，這是對諸葛亮的保護，似這般驚才絕豔之人，尚未到能走到台前的年紀。
隻是黃承彥也不知道，其實此計真正的出處，乃是諸葛巡，劉表就更不會想到，令他狂喜的計策，竟然出自他口中的爛泥草包。
所以擺在劉表面前的問題依然是，說服蔡氏蒯氏。
“龐德公他，終於願意為吾獻策了？”
黃承彥微微搖頭，飲下一杯茶，“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言儘於此，告辭。”
黃承彥走了，還是那般直來直往，劉表見怪不怪，怪的一直是黃承彥。
主要黃承彥清楚劉表的尿性，所以不願多言，他甚至對這事沒抱太大希望，若不是龐德公和司馬徽心存僥幸，少年諸葛亮滿眼希冀，還有崔鈞孟建石韜他們的期待，他才不願做這個傳話人。
劉表心情激動，回到寢屋依然難掩興奮之色，蔡菽一眼便看出他的異常。
“夫君，何事令你如此亢奮？”
劉表脫去外袍，遞給婢女，交代道：“今夜不用侍候了。”
然後快步上榻，熱切地握住蔡菽的手，輕拍掌背，“夫人，好事，大好事啊！”
蔡菽秀眉一蹙，挑了一眼劉表，“是豫章站穩腳了？”
蔡菽想不到彆的事，如今南陽江夏都算消停，劉表唯一時時記掛的，就是他的心腹諸葛玄在豫章的進展，這是將來進軍江東的基石。
劉表搖搖頭，“比這事更大，更好！”
蔡菽有些糊塗了，嬌聲直問：“何事？”
劉表便興衝衝地將奉天子以令不臣的計謀和盤托出，還形容起事成之後的荊襄盛況，他沒發現的是，夫人蔡菽聽了卻未有半點興奮，俏麗的面龐甚至染上一層陰鬱，但她還是忍耐著聽劉表把整件事說完。
“夫人以為如何？”
“夫君好糊塗啊！”蔡菽一言道出，就是反對意味。
劉表一愣，看著眼前嬌妻。
“夫君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如何坐上這荊州牧之位的。”
劉表臉上興奮頓時褪去大半，男人，特彆是吃過軟飯的男人，最不願意提起的，就是他眼前的成就，不是來自於自己的能力，而是……
劉表面色恢複尋常，將蔡菽輕輕攬入懷中，“自是仰仗你蔡氏之力，蒯氏之謀了。”
“那若是天子來了，蔡氏與蒯氏是聽夫君的呢，還是聽天子的呢？”
劉表一怔，說不出話。
蔡菽莞爾一笑，一邊說，一邊幫劉表寬衣，“蔡氏自然是聽夫君的，然而荊襄並非隻有一個蔡氏，蒯氏倒與夫君親近，那黃氏龐氏呢？還有稍次的馬楊向習呢？”
劉表額頭滲出一絲冷汗，心裡罵道：好你個黃承彥龐德公，險些中了你們的套！
見劉表依舊眉頭緊鎖，蔡菽俏臉貼向劉表胸膛，“夫君心頭困擾，妾感同身受，豫章身係江東事務之要害，夫君欲拉攏諸葛氏，儘管去做便是。”
蔡菽仰面訴說，吐氣如蘭。
嬌妻撩人，劉表卻無他念，心頭苦笑，蔡氏一開始反對，現在又同意，是知道諸葛巡會拒絕了吧。
“諸葛巡已拒絕吾之招攬，還提這做甚。”
提起來就氣，諸葛巡你個夯貨！
“厚待諸葛氏，並非官祿一途，聽聞諸葛巡在琅琊時，已是到了婚嫁年紀，其後連遭父親病逝，徐州之亂，舉族遷徙，拖延至今仍未婚配，夫君何不為其尋份好姻緣。”
婚配？劉表一尋思，倒算是個法子。
“汝倒是提醒了，胤誼不在，無人為其張羅，正好吾為之代勞。”
劉表說出這話的時候，心中已有所思，身為荊州大家長，幾大家族之中誰家有適齡子女，他還是清楚的。
蔡菽見劉表放下了“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念頭，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
“若諸葛胤誼聽說夫君如此善待諸葛子弟，豈不對夫君……”蔡菽雙臂勾住劉表，嘴唇湊近劉表耳垂，輕喘一聲。
“死心塌地……”
感受著身上的重量，劉表心知今夜難免一場鏖戰，自生了劉琮，兩人確實也許久沒有好好親近了。
“夫人稍待，容吾準備一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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