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你把瓶翠賣到?勾欄去,如今也遭報應了吧!瞧你今日這樣,兩個最愛的女兒相繼死去,連你喜歡的蘭兒也病了,如今你可不?比我慘?”
這話放在往日,竇洪一定會跟雲氏吵起來。
然而現?在的他好像看?破紅塵,再也生不?起氣來,隻抿住唇不?說話。
雲氏心頭忽然酸起,也不?知為?何而酸。明明是厭透了的人,瞧他如今行?將就木,不?複當年風采,心裡?反倒不?好受。
她也不?說話,開始搗騰碗裡?的藥,輕輕吹:“你不?是說要報複我麼?你若還想?報複我,就快些好起,免得我又豢養幾個面首,讓你竇家多幾個子嗣......”
竇洪一聽,突然惡狠狠瞪她:“你敢!”
雲如珍終於笑了,不?再看?他,“敢不?敢不?是我口頭怎麼說,而是做了後才知曉。”
......
竇姀和弟弟離開竇家的這日,正是五月初五的端午。
此次離開,她帶上苗巧鳳,與梨香院的幾個丫頭。
在家門口與竇府眾人辭彆後,竇姀登上馬車。與此同時?,幾個小廝也拿東西?塞入馬車裡?。
竇姀著眼一瞧,發現?這些都是紙燈——細細的竹柄,燈籠有?茶白的、鵝黃的、淡粉的、青碧的...顏色繁多,但這些紙面卻都是空著的,沒有?題字,也沒有?作畫。
不?久後,竇平宴登上馬車。
馬車徐徐駛動?,竇姀忍不?住問他:“咱們帶這些東西?上路做什?麼?美則美矣,但行?路周折,免不?了要受損的。”
他不?直答,眼眸卻晶亮,“阿姐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端午?”
竇平宴點頭,撫摸她的臉,認真道:“是了。等晚上行?到?城郊,我們就去河邊題字放紙燈吧?你當初欠我的,如今補上。”
“欠你的?”竇姀發疑,“我何時?欠你了?”
提起這事,他就有?點不?高興。抱住她悶悶道,“都不?記得了?那年你為?了氣我,把我們做的紙燈全燒了。我至今都還記得你當時?有?多淡漠,現?在心裡?過不?去......”
竇平宴說完,又在她脖子上咬了下。
竇姀呼痛,登時?推開他:“你能?不?能?彆老咬我,我這脖子得被你咬廢掉!”
話音落下,她就被攬入一個懷抱。
那人替她揉脖子,毫無悔改地笑:“誰讓你老是負我呢?我每每氣不?過,隻能?咬你解恨了......阿姐若恨我,也可以咬我。”
說罷,他還真指了指自己的脖頸,“不?過你要輕些,咬重我可沒了。你就像我咬你那般,都是抓好力道來的。”
竇姀瞪一眼,真是懶得理這種無賴。
果然,就像竇平宴算的那般,馬車行?駛到?郊外時?,已經入夜了。
竇平宴拉她下車,在河邊找了處平整的石塊,將紙燈放上。
她看?弟弟光鋪紙燈,也沒拿筆墨。正想?打笑他是不?是忘帶了,轉頭竇平宴鼓掌,小年就從另一輛馬車下來。
竇姀打著燈籠,遠遠看?見,小年手裡?拿的,好像還真是筆墨與硯台。
竇平宴捧了點河水放入硯中,開始磨墨。磨好後筆尖一蘸,遞給竇姀:“寫吧。”
“寫什?麼?”
竇平宴恨恨捏她的臉,“當然是寫我們昔年所?寫的!”
他不?再多說,乾脆握起她的手,在那彩紙上一筆又一筆,寫道“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遊遍九衢燈火夜,歸來月掛海棠前”......
竇姀驚奇地發現?,這些詩都是他們從前寫過的。他竟還記得,又原般原樣抓她寫了一回。
最後寫完,他收好筆墨,一手提著這些紙燈,拉她走到?河邊。
兩人把紙燈一盞接一盞的放入河中。
任其漂泊。
月色下,竇姀瞧著河中斑駁的流光,潺潺到?天際。
憶起不?知何年何月他說的,我和阿姐執手寫的,燈漂去天際,咱們必得上天庇佑,福澤深厚呢。
初夏又快到?了,晚風輕醉拂面。
竇平宴盯看?兩人的燈會漂到?何處,衣袖下,將她的手牽得很緊。
就像回到?了當初,他們隻有?彼此。
如兩隻蜉蝣,隻在世間的某一隅。
或許是不?見天日的小屋,或許是假山昏暗的洞裡?,也或許是燒火的灶台邊、灌木叢生的湖魚池,都是偌大竇府的某一隅。
而小時?候的他們,就在這一隅中相依為?命,相望相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