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多盛些,送去後堂屋給她。再送一道鵝梨卷去,給她吃膩了開開胃。”
圓桌上,竇洪叮囑完,轉頭與竇雲嬌道:“你快要臨盆,吃食上得萬分留意,你素日愛吃的薑辣蘿卜可不?準再吃了!”
雲嬌應是,言笑:“自從我身孕進了九月,父親日日都要念叨一遍。這話我沒聽膩,孩子都要聽膩了。您呀就勿要擔心,扶風院有?姨娘和妹妹幫我看?著,還有?仆婢丫鬟伺候,不?會出差錯的!”
竇洪聞言拭淚,看?了眼左手邊的雲湘:“湘姐兒不?日也要嫁到?範家,偏這範家又不?在江陵,幾年回來一次都難說。”
圓桌的北面,父女三人說著話。
南側,竇姀默默用膳,碗裡?還有?弟弟不?斷夾來的菜。
竇平宴低聲與她說:“小時?候就這樣,蘭姨娘受寵,父親待大姐二姐比我要好多了。”
這樣的事人人都心知肚明,隻有?雲箏每每瞧見都要拈酸弄醋。
這不?,竇雲箏本在喂琦哥兒喝粥,聽到?這話當即不?滿,放下碗:“二姐要嫁去範家,可我也要嫁去呂家。呂家也不?在江陵,怎麼爹爹都不?心疼心疼我?”
竇洪笑:“你這丫頭,呂家在晉陽,不?就是咱們相鄰的州縣?哪能?跟你二姐姐比遠呢!”
雲箏聽了還不?滿意,又比向圓桌的另一側:“那弟弟和四妹也要去上京,怎不?見父親也叮嚀一下?”
被雲箏這麼一指,竇姀顯然有?些無措。
而竇平宴卻像看?戲般搖頭失笑,繼續夾菜。
隻見竇洪歎口氣:“宴哥兒那是要去翰林,爹為?他高興都來不?及。況且姀姐兒嫁的是咱自家人,哪還怕見不?到?呢?你就彆鬨騰了,好生坐下,安心吃你的!快成婚之人還如此急躁,免得帶壞琦哥兒。”
竇雲箏悶悶不?樂地坐下。
夜宴過後,回到?玉京園,竇姀開始收拾要去上京的行?李。
雲嬌的身孕已經九個多月,時?不?時?泛疼,連走路都變得吃力。她估摸著,臨盆應該就在最近幾天。
這幾日芝蘭那兒也沒有?動?靜,隻被竇平彰抬了個通房當,除了偶爾與竇平彰的小妾藤娘起爭執外,再沒有?旁的事。
竇姀以為?芝蘭悔了,曾打發苗巧鳳去清風館問上一問,問芝蘭願不?願意和她去上京。
但芝蘭仍舊拒絕,還是想?留在清風館。
收拾到?一半,竇姀看?見弟弟進來,問他:“近日二姐還是沒有?動?靜麼?今晚我瞧她一副神?思倦怠的模樣,顯然有?心事。因為?那男人的死,二姐一直對父親怨念頗重,她也怨你當初揭穿她的私情,在眾人跟前不?給她留顏面......”
竇平宴卻笑:“我有?時?還真希望她能?有?所?舉動?,好結束這場面。”
他的暗哨一直在盯,但竇雲湘隻待在扶風院不?出門,每日不?是彈琴就是作詩消遣。
甚至連她的丫鬟都很安分,安分到?竇平宴心覺詭譎。可古怪在哪裡?,卻沒人指得出。
夜半時?分,玉京園外亂糟糟一片。腳步匆匆又雜亂,燈籠光不?停晃動?。
竇平宴尚在床上安睡,小年忽來敲門,驚醒姐弟兩個。
小年飛快進屋,附到?竇平宴耳邊低聲說幾句。他臉色變得很難看?,安撫住正要起身的竇姀。
帳內無光,他的眸色比夜還要沉:“大姐姐要生了,似有?血崩之狀,我把他們都留給你,你先在玉京園待著,斷不?可出門,誰來都不?要見!我先去扶風院看?看?。”
竇姀雖料到?雲嬌即將臨盆,卻沒想?到?這麼快,明明今晚上她還跟父親談笑自若。
血崩,竇姀驚著,這幾日大姐養胎謹慎,連郎中都說脈象安穩。
就怕有?人有?心為?之。
竇姀忙問小年:“現?在扶風院裡?都有?誰在?”
“有?主君,蘭姨娘,湘姑娘,箏姑娘,大爺和曹姨娘剛趕去。”
除卻雲如珍,似乎所?有?人都在。
竇姀一聽,立馬抓住竇平宴的手:“既然大家都在,那我更該去了!你彆怕我會被人害,所?有?人都在,大姐姐平日待我不?薄,我不?去自己心也難安。”
思此,竇平宴隻好應允,拿件鬥篷替她披上,二人匆匆往扶風院去。
扶風院中悲鳴連天,丫鬟們捧入清水,端出來卻是一盆盆血水。
庭院火光連天,時?不?時?傳來竇洪焦躁的聲音:“快去!再找幾個穩婆郎中來!給我多多的找!一定要保大姑娘母子平安!”
說話間,忽有?丫鬟驚呼,蘭姨娘哭得昏厥過去。
院門外,一個小丫鬟端血水出來,被竇平宴攔住,“裡?面情形如何了?”
小丫鬟:“大姑娘血崩不?止,用什?麼藥都止不?住...”
竇姀抬頭往院子裡?張望,隻見竇洪病急亂投醫地抓住郎中,讓他把能?用的藥都用上。
竇雲湘坐石凳上一言不?出,竇雲箏和竇平彰乾站,曹姨娘正將未睡醒的琦哥兒摟在懷裡?。
她又問小丫鬟,“郎中可說了,血崩是何緣由?”
此刻,雲箏正巧聽到?院外的動?靜,走出來,不?安道:“郎中說大姐姐脈象相衝,疑似服的兩味補藥過猛所?致。”
“三姐可知她服過什?麼藥?”
竇雲箏說:“父親方才問過伺候的丫鬟,睡到?夜半時?候,大姐姐水腫得厲害,四肢撅逆,吃過一碗赤丸方。不?過這藥大姐姐曾經也吃過,應該沒有?問題。”
“赤丸方?”
竇平宴琢磨,“赤丸中有?茯苓、烏頭、半夏、細辛幾味。其中烏頭......”他忽然想?到?什?麼,臉色驟變,“相衝的那味是烏頭,可有?備甘草來解?”
雲箏心下不?免驚歎二弟弟還真料事如神?,與郎中說的一模一樣。
忙道:“備了備了,送去給大姐姐吞服的藥中,郎中還多加了綠豆和生薑!”
烏頭,好耳熟的名字。
竇姀疑心,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聽說過。
不?及她想?起,忽然一聲慘烈的哀鳴從屋中升起——
是伺候竇雲嬌的奶娘,也是這回接生的穩婆,正抱著血泊中的女子嚎啕大哭:“姐兒!姐兒!姐兒快醒醒,孩子頭出不?來了!”
與此同時?,伺候竇雲嬌的丫鬟踉踉蹌蹌,摔門而出,撲通跪在地上:“主君!大姑娘咽氣了!”
庭中人人驚亂,竇洪奔也似得跑到?房門前,竟看?見那隻垂落的手,一聲悲吼。
竇洪進屋,所?有?人跟著進去。
屋裡?點了無數盞燭燈,亮如白晝。竇姀看?見雲嬌躺的那張床全是血水,怵目驚心。卻兩眼睜著,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