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怎麼突然提到了陸清塘?
隻是見他這樣,陸雲纓確信這次提及,應該是好事而非壞事。
事實果然如此。
江東那塊徹底腐爛掉了,肯定是要全部清洗一遍的,即便有些沒摻和進去的官員,也是沉默的幫凶,雖然不至於抄家滅族,但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現在是缺人手,才沒有清算他們,等日後定然要慢慢替換掉的。
不過從江東到西北,將糧食運過去,這麼長一條商路,其中被越淩峰打通的關竅極多,此次陸清塘立功,正是挖掘出這條商路上為越淩峰一派提供方便的官員。
之前收到陸雲纓的回信後,知道她並沒有因為自己事務繁忙而責怪自己,陸清塘略微安心。
他不算了解自家這個三堂妹,不過僅有的幾次接觸來看,那的確是個明白人。
可陸雲纓是明白人,卻也是上位者,所以他不敢賭陸雲纓真不會生他的氣,這才寫信去請罪。
如今陸雲纓並不因為他沒時間尋找楚家姑娘一事而心生責怪,陸清塘鬆了口氣的同時,也不代表陸清塘真將此事放下不管了,特彆這還是自己曾經答應過的事情。
等手上的事情略微緩和,江東這邊的官員和世家,也清洗一遍後,陸清塘這才把自己的書童筆洗找過來。
筆洗是他的奴仆,並非朝堂中人,因此陸清塘的一些私事,都是由他單獨處理,尋找那位楚家姑娘一事也是如此。
不過之前筆洗得到的消息便是楚家大小姐失蹤,而楚大人畏罪自殺,夫人兒子皆入了大牢,對此陸清塘就不敢繼續讓他查下去了。
一來是當時江東形勢嚴峻。他乃皇帝一係,被委派到江東賑災,本就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不好隨意出手。
一來那位楚大人好歹是一方主官,就這樣自殺,除了女兒失蹤外,一大家子都被關了起來,怎麼琢磨都有些不對勁的味道。
三來楚小姐失蹤說不定是好事情,他大張旗鼓的尋找惹人注意不說,萬一真找到了,說不定還容易給這位小姐帶去殺身之禍。
所以,當時陸清塘的決定是暫緩尋找。
可現在江東改天換日,風氣上下一輕,陸清塘自然可以行動起來。
與此同時,那位楚大人也被平反,也說不得是平反吧,畢竟身為一方主官沒能護住自己地方上的百姓,為惡人所害,既可憐,又無能。
尋常無能也就罷了,偏生這十多萬人之死,不是一句無能便能抵消,頂多看在他處境艱難,也不忘初心的份上,禍不及子女妻兒。
說來這位楚大人也是老倒黴蛋了,江東這塊,雖然同為越淩峰一係,可世家與官員之間並非鐵板一塊。
當時江東知府一職空缺,兩方人馬都想要讓自己人上,爭來爭去,最後被清流一派打了個措手不及,推了楚繡娘的父親楚文華上位。
楚文華能得到這一職位,並非本人在清流一派中多麼受到看重,不過是清流看不得越淩峰得意,加之江東本
就是個燙手山芋,誰都知道不好處理,這才拋給他。
果然,人一落地便被架空了。
當時那位去京城告狀的老叟也說過,見到知府大人下來巡視,還是數次,若不是被架空,好歹是一州知府,儘管再愛民如子,哪裡會有那麼多時間去各個縣村巡視呢?
隻是想要做點什麼,無奈之下的選擇罷了。
而這點事情,說出去還要被人嘲笑,最後本人也被扣了一個又一個黑鍋,被迫自儘身亡了。
他的自儘和為女兒留的後手好歹保護住了妻兒,這三人最終撐到了現在,不過楚夫人身子已經壞了,不知道能活幾日,楚公子是年輕人,恢複能力稍微好些,但精神顯然也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如今還有些渾渾噩噩。
唯獨陸雲纓托她尋找的那位與她關係不錯的楚小姐如今不知道在哪裡。
這樣想著,陸清塘讓筆洗牽了馬,自己跑了一趟府城,卻不想撲了個空。
或許是為了療養身體,也或許是為了避開那些府城的那些風風雨雨,楚夫人和楚公子如今並不在府城中的楚宅居住,而是在郊外的莊子上。
陸清塘尋著打聽到的地址,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坐農莊。
莊子上掛著白帆,兩邊點著白燈籠,時不時還傳來零星的哭聲,一看就知道這家在辦白事。
或許是因此,現在莊子的大門倒是開著,為了迎送客人。
隻是江東正式百廢待興之時,即便不是,楚家這情況,登門的人也少的可憐,隻有零星幾位客人。
在這種情況下,候在門口的楚家大管家見到一位身形清瘦,卻眉眼淩厲的年輕公子出現在自家莊子門口,自然一愣,下意識迎了上去:
“不知公子是.....”
“在下姓陸,家父與楚大人有些淵源,特派在下過來一趟。”
“原來如此,陸公子,請!”
大管家有些猶豫,隨後一想,自家這個情況,怕也沒什麼好被人算計的,反而還要被其他人嫌晦氣,隨即便坦然了,將陸清塘當客人恭恭敬敬的帶了進去。
陸清塘隻報了姓氏,未報名字也是有原因的。
如今他在江東這塊還算有名,褚一儒現在是江東這塊實際上的最高官員,而他算是褚一儒之下,江東的一把手,不少人都有所耳聞。
楚家這種情況,再經不起風浪,此刻與他牽扯上關係也不算全然的好事,更何況今日本就是瞧瞧過來打探,自然不好驚擾眾人。
他被大管家接待進屋,這才發現之前聽到的哭聲大多是奴仆們發出來的。
楚夫人身體不適,這個時候就算想送亡夫一程怕也是有心無力。
至於楚公子倒是在,他雙眼通紅,整個人顯得十分憔悴。比起哭,更多的是止不住的咳嗽。
身為亡故的楚大人的嫡長子,楚琅玉跪在距離棺材最近的地方,不遠處便是香爐,客人敬給亡故的楚大人的香的煙氣每每彌散過來,他便要撕心裂肺的咳嗽一陣子,次數多了,
喉嚨和口腔內都有了血腥味。
即便如此,這位楚公子也沒有絲毫退縮休息的意思。
見大管家帶一個陌生公子前來,也是一愣,等人敬過香,拜見過已故的楚大人後,這才開口問道:
“這位是.....”
不等大管家介紹,陸清塘便自己又把之前的話說了一遍,就見楚公子皺起眉頭。
隻說父輩有舊,留了個姓氏,不說名字,也不說來曆,的確奇怪。
而更奇怪的是,此人還要求與他單獨相處一陣子。
和大管家破罐破摔,覺得自家沒什麼好算計的不同,楚琅玉是真在獄中吃了大苦頭,受了大罪的,所以面對陌生人,還是這種神秘兮兮的陌生人,他下意識保持警惕與懷疑。
可人家好歹是來給自己爹奔喪的,就這樣冒然拒絕也不合適,最終楚琅玉還是答應了。
而一出靈堂,楚琅玉的咳嗽便減輕了許多,兩人坐下,喝了口茶,緩了口氣後,整個人似乎也緩和了過來。
“楚公子受不得靈堂的煙氣,雖然為父親守孝很重要,卻也要顧及自身,不然怕是徒惹父母親人傷心。”
楚琅玉這邊還在懷疑陸清塘的來曆呢,然而陸清塘一開口便是關心,稍微讓他有些錯愕,隨後眉目微微舒緩。
不管如何,此人願意給亡父敬香,還關心於他,至少是一份善意,如今的楚家,得到的善意太少了,因此他緩和了語氣道:
“琅玉不孝,家父生前無法為他老人家分憂,如今也隻能做到這些了。”
“罷了,不提這個。”
“我見陸公子不似尋常之人,家父好友故交中也沒有一位姓陸的伯父,不知......”
“楚公子見諒,剛剛在下說謊並非本意,實在是不願意引來他人注意。”
楚琅玉沒料到陸清塘會如此果斷承認自己說話,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陸清塘道:
“並非家父與楚大人有舊,而是家妹與楚小姐有舊。”
“不知楚公子可知,楚小姐如今在何處?”
“你......我也不知家妹有什麼陸姓的閨中密友。”
楚琅玉倏然變了臉色。
他自然知道父親給妹妹了一份名單,此名單不但事關自家全家性命,還與整個江東格局與越淩峰埋藏在州府的部分暗線有關係,不過他知道的也隻有這些了,如今那份名單在哪裡,內容如何,又是否真的送到了妹妹手中,那是一概不知的。
這便是楚大人為了保護其家人,煞費苦心之處了。
已經被人抓住的妻兒,讓他們一無所知,而逃脫在外的女兒,便送去能夠翻盤的名單,至於什麼都知道又被人抓住的自己,則乾脆利落的自殺身亡。
如此一來,除了他之外,一雙兒女和妻子雖然會受些折磨,可好歹能活下來,那份名單說不準也能送出去,於家於國,也算儘力。
陸清塘並不知道這一點,但也能了解楚琅玉的警惕,想了想還是將自
己的身份和陸雲纓的托付一一說出。
他卻不知,自己這一坦誠,正好說到了面前楚琅玉心坎上。
陸清塘是何人?上一屆科舉進士,寵妃婧妃堂兄,如今陛下面前的紅人之一。
即便是楚琅玉這等剛剛出獄的,也聽說過陸清塘的大名。
有人說他運氣好,有人說他靠著宮中婧妃娘娘的關係,但這些都不要緊,關鍵是陸清塘如今有權且他是皇帝的人。
楚文華之前千叮萬囑,大臨是陛下的大臨,他們讀書人最要記住的便是忠君愛國,豈能容奸佞當道。
為此,楚文華絲毫不肯向越淩峰一派妥協,以至於被迫害打壓到此等地步。
回憶起父親,楚琅玉眼睛更紅了一層。
“沒想到是陸大人。”
他這樣說的時候,卻絲毫沒有任何卑微之態,隻是垂著頭道:
“若陸大人不來,等家父葬禮結束後,草民也是要去尋大人的。”
不是陸清塘也成,褚一儒也可以,隻要是皇帝一派且目前能說的上話的官員便成。
但相較於待在官府不怎麼出門的褚一儒,顯然是時不時出門詢問農桑和災後重建事宜的陸清塘更好遇見。
楚琅玉不清楚自家妹妹與宮中那位婧妃是何等情誼,但短短數月相處,想來也不會太深,畢竟世上知己難得,那位婧妃願意讓堂兄過來詢問一一,已然儘力。
可妹妹帶走的那份名單,定然是這群人想要得到之物,再加上還有婧妃娘娘這層關係,情況已然比他想象中自己獨自一人求見要好上太多太多,至少有這麼層關係,不僅僅是名單,讓他們順道尋找下失蹤已久的妹妹也好開口。
至此楚琅玉便不再猶豫,登時起身下跪將自己父親亡故前的安排一一說明。
他不怕面前人在騙他,畢竟他說的那些理由過於離譜,如果是騙,還牽扯到陛下寵妃,隻能圖惹事端。
更不怕陸清塘不是本人,這般氣度,還有粗糙的大手以及比起讀書人黑瘦許多的身形......據說那位陸大人身為讀書人,卻時常與農人一同下地乾活,所以才在民間十分有威信和名聲。
陸清塘聞言皺眉,沒想到其中還有這般隱情。
在之前,他隻以為那位已故的楚大人是位無能可好歹堅守本心,不與奸佞同流合汙之人。
如今看來,能力還是有的,隻是到底式微,沒能鬥得過那群人。
“如今已經過去兩年,不知我那奶兄弟和妹妹是否還活著,又是否相遇,以及名單.....既然草民和母親還活著,那份名單定然還沒有落在那群人手中。”
“不過更多的,草民怕是幫不上忙了。”
“......我知道了。”
半晌,陸清塘回答。
“此事你先不要告知他人。”
雖然越淩峰的大多勢力已經被拔除,可他在江東盤踞這麼多年,還有商隊沿途與他合謀的那些官員沒有被找出,此事若是泄露出去,楚
家依舊會惹上殺身之禍,不得安生。
好在來的路上他隱藏了身份,也遮掩了行蹤,楚家暫時不會暴露。
鬆了口氣的陸清塘不等楚琅玉懇求讓他順便尋找妹妹和那位同樣下落不明的奶兄弟,便親自開口表明會幫忙尋找,他本就為此事而來的。
見楚琅玉感激涕零的樣子,陸清塘卻沒有放鬆絲毫。
這麼久了,一個嬌嬌小姐在外,還受到追殺,不一定有什麼好結局。
倒是那位奶兄弟,要是機靈點,說不準還活著。
可既然答應尋找,陸清塘自然會全力以赴。
“你一直說奶兄弟奶兄弟,不知那位姓甚名誰,長的什麼樣貌,我雖不才,畫技卻尚可,你將此人樣貌細細說一遍,我畫一幅畫像如何?”
“好好好,這樣便再好不過了。”
“我那奶兄弟名為小豆子,姓林,圓臉.......”
嗯?
讓仆人送來筆墨,正開始提筆作畫的陸清塘微微皺眉。
小豆子?這個名字好熟悉啊......腦海中似乎閃過什麼,可到底沒有留住。
隻是在回城之時,在路邊看到包著頭巾,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深一腳淺一腳走著的女人的那一刻,陸清塘倏然反應過來。
“小豆子?”
“林小豆?而你是林小花?”
楚繡娘怔怔抬頭,看著騎在馬上的男人。
“還是楚繡娘呢?”
刹那間,楚繡娘白了臉。
轉而迎著光,認出騎在馬上的男人是誰的時候,她不知道心中是害怕多一些,還是放鬆多一些。
以前楚繡娘是家中大小姐,小豆子是奶娘是兒子,比尋常仆役親近,卻也有上下之分。
小豆子伺候她,照顧她也是理所當然。
可在外漂泊兩年,靠小豆子聰明伶俐,這才拖著她這個重病無用之人苟活到現在,那點子上下尊卑之分早已拋之腦後,小豆子便是她在世間真真正在的親人之一。
這種親近,是在苦難中磨出來的,不比血脈親情差。
因此小豆子對陸清塘的推崇尊重她聽進去了,後續自己打聽了解,也對陸清塘此人越發信服。
這次過來,一來是如今江東已然改天換日,風氣一新,她行事可以大膽一些。一來父親已逝,如今母親也是苦熬著數日子,不知什麼時候便會撒手人寰,她這個不孝女若不去見母親最後一面,實在過不了心頭這關。
隻是父親送來的名單決不能浪費,因此楚繡娘來楚家前,已經讓小豆子帶著名單等候在官府門口,見著陸清塘回去便將名單奉上。
哪裡知道在楚家的莊子前,她沒有遇到想象中的圍殺,沒遇到預計中的圈套,最先見到的甚至不是親人,而是被她和小豆子認可人品的陸清塘陸大人。
“.....是,我是楚繡娘。”
你們兄妹倒都挺坦誠的。
見楚繡娘居然一口答應了,陸清
塘略微有些詫異。
他在這一刻,忽然明白那位楚大人為什麼鬥不過江東那些人了,若楚大人和自己子女這般心直口快,沒什麼心機,就算能力再高,怕也沒法子壓倒那些人。
不過不提陸雲纓那邊,他本人也對這樣心直口快的人有所好感。
況且不單單是心直口快,陸清塘之前在災民營那邊巡視的時候,就見這位身體孱弱的林小花在幫其他出去乾活的災民帶孩子,不但教導他們歌謠,還教導他們數數認字,很是耐心。
這給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倒不是說林小花或者說楚繡娘多麼漂亮。而是她會數數也識字,這便十分難得了。
現在再看,人家怕不是單單會數數認字,這般耐心和毅力,更讓人側目。
這麼一算,陸清塘此次出門真的大賺特賺,不單單解決了陸雲纓的囑托,還得到了一份名單的消息。
當下也打算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又調轉馬頭,護送楚繡娘回家。
剛剛送走陸清塘的楚琅玉正在照顧自己母親。
他何嘗不知自己妹妹凶多吉少,相較而言,反而是小豆子活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這番話自然不能說給母親聽。
為了讓油儘燈枯的楚夫人心情舒暢些,他說了楚繡娘和婧妃見的關係,婧妃對自己妹妹的牽掛,如今那位名聲斐然的陸大人對自家的幫助.......
聽完楚夫人精神頭果然好了些許。
她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古怪,可事關自己女兒,她寧願隻往好的方面想。
母子兩人正溫情脈脈的說這話,大管家卻急匆匆進來了,他雖然不知那陸公子是何來路,可見自家少爺與之交談後,對此人態度恭敬不少,便知道那位不是可以隨便怠慢的。
如今人突然返回,似乎還有帶上了一個人,不過那人披著那位陸公子的鬥篷,見不到面孔......腦海中思緒翻滾,官家卻直說那位陸公子又回來了。
聞言楚琅玉面色一變,有些不解,倒是楚夫人: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客人回來了,琅玉你便去好生招待著罷。”
“是。”
自家娘親說的也是這麼個道理。
隻是楚琅玉剛剛收拾好表情,出了自家娘親的院門,見到等候在外的陸清塘時,腳步便是一頓,視線不由自主的被那個披著陸清塘鬥篷的瘦小身影吸引著。
楚家有男子三十無子才能納妾的說法,楚琅玉和楚繡娘早早出生,相差不過三歲,父母關係又極好,自然沒有妾室,更彆提其他府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一家四口過得和和美美,兄妹一人也十分親近。
此刻或許是血脈吸引,又或許來自兄妹親情,楚琅玉連站在一邊那麼大一個陸清塘都顧不上,下意識道:
“這位是......”
“哥!”
不等陸清塘開口,楚繡娘先忍不住了。
兩年之前,兄妹一人生活的無憂無能,父
母健在為他們遮風擋雨,而兩年之後再次見面,父亡母病,兄妹一人自食其力,原本健康的身體也變得孱弱。
兩相對比,豈止境遇是天差地彆,不過好在兄妹一人還能再次相見。
隨後母女相見,自然又是大哭一場。
這一家子情緒的變化,即便是局外人的陸清塘看的也頗為不是滋味,聽說名單在小豆子那,也沒催促,隻派了筆洗先回去,而他自己則繼續在莊子上等著。
筆洗回去是因為他知道其中內情,找到小豆子,將小豆子帶到褚一儒處事情依舊能夠辦好。
而他留在這裡,自然是為了:
“楚姑娘還是和我離開為好。”
越淩峰的殘黨尚在,楚家雖然十分低調,可涉及那份名單,難保不會被有心人盯上。
楚繡娘在這裡不一定安全,相反,跟陸清塘回去,即便不在陸府,依舊是作為難民林小花存在,也比在這裡也安全許多。
吃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見到家人,楚繡娘自然不願意走。
但所有人都清楚,陸清塘說的是對的。
若是被人發現楚繡娘回來了,不單單是楚繡娘,整個楚家怕都有危險。
所以最後不等其他人勸慰,反而是楚繡娘自己站出來了:
“多謝陸大人,民女跟您回去。”
她不能連累家中,隻是母親:
“母親病重,身為女兒,卻不能在母親跟前儘孝,實在是......”
“好孩子,說什麼呢。”
楚夫人趕緊打斷她,她哪裡不知道女兒的為難,看著她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變成面前這個皮膚蠟黃,瘦弱憔悴的樣子,簡直心如刀絞。
而為了家中安寧,明明回來了,繡娘還不能留在家中享福,依舊要回去,她這個當娘的又怎麼會不難過。
因而,即便是為了女兒......
“娘會照顧好自己,會等你回來的,不要擔心家中。”
見到了女兒,原本死氣沉沉的楚夫人似乎被注入了一絲生氣。
“什麼儘孝不儘孝的,日後咱們母女相處的時間還長著呢,不急於一時。”
她知道,若女兒最擔心家中什麼,那便是自己了。
而她作為母親,沒辦法給女兒遮風擋雨,至少不要成為她的負擔。
第一日,楚家母子三人分彆,路上楚繡娘再次感謝了陸清塘,隻是:
“不是我。”
當時見楚家三人沉浸在分彆的痛苦中,陸清塘不好開口。
但是現在一人單獨相處,有些話也是時候說了:
“是婧妃娘娘。”
“什,什麼?”
婧妃娘娘,太子殿下,如今大臨何人不知?何人不曉?不少人都說婧妃運氣好,福氣好,生下了皇帝唯一的皇子。
這樣的人,隻有被羨慕仰望的份。
漸漸地,就連見過陸雲纓,和她相處,互稱姐妹的楚繡娘也覺得距離她遠了好多,就連容貌都變得模糊了,隻隱約記得是個極為貌美的女子。
可這樣的人,居然還惦記著她這個隻相處過幾個月的姐妹嗎?
如果是之前那個單純的楚繡娘,或許不覺得有什麼,可面前的是見過了世情冷暖的楚繡娘,聽聞這件事隻覺得心頭被什麼觸動了。
想當初她接觸陸雲纓,也不過是見人貌美,頭上的絨花也彆致,這才起了心思去搭話,沒想到性格相投,也就如此處了下去。
想到曾經的時光,即便是在宮中的那短短數月也變得遙不可及,可那個隻相處了數月的人,隔著這麼長的苦難,還向她釋放了善意,惦記著她,實在是......鼻尖一酸,良久:
“不,還是要多謝你,陸大人。”
“以及謝謝雲纓。”
直呼上位名姓是大忌,如今的楚繡娘不會不知道,也不會沒這點小心謹慎。
可幫她的,是婧妃,卻不單單隻是婧妃,還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