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皇帝和太後談,太後容易答應,是因為皇帝直接掌握是否赦免安和的權利。
可如今皇後橫插一杠,皇後又不掌握安和的生殺大權,她在太後面前說話分量當然也就不一樣了。
所以她要先說服皇帝,拿到皇帝的允許,再去和太後談。
這個發現讓皇後舌根有點泛苦,真真切切的覺得是自己犯蠢了。
剛剛得罪了皇帝,轉眼就要去說服皇帝,這......偏偏這種苦澀和太後的不同,是她自己造成的,也就隻能自己硬著頭皮上了。
皇帝把任務交給陸雲纓後,其實一直在觀察她的行動。
但長樂宮皇後管理的的確不錯,陸雲纓在其中與皇後說的話,那是一個字都沒透露出來。
偏偏皇帝又自持身份,就算再好奇,也不打算去問陸雲纓。
可這等著等著,他卻等到了皇後的低頭。
皇後在乎名聲,說話也文縐縐的,低頭認錯也十分含蓄,和皇帝完全不一樣。
能像現在這般直率的認錯,那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是臣妾有了小心思,受名聲所累,想要妥協,這才有了多餘的舉動,陛下應該已經知道了。”
“朕的確知道。”
面對皇帝的回答,皇後表情裡的苦澀更重了。
但皇帝的問題還沒有結束:
“不過皇後能來見朕,想必已是改了主意,朕隻是有些好奇,為何最終又放棄了自己的選擇呢?”
“因為最終.....被小人這般以勢壓人,著實不甘。”
皇後沒有出賣陸雲纓,拉攏陸雲纓的好處可不僅僅在這件事上,她不能因小失大。
她找陸雲纓過去,是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陛下容易鬆口些,不要與她計較,然後得知陛下喜歡直率些的。
陸雲纓沒必要騙她,她們已經算是半個盟友了,所以皇後今天說話才這般坦誠。
果然,她這話一開口,陛下沒有陰陽怪氣,也沒有刻意為難,隻是單純好奇她的轉變。
皇後提著的那顆心微微放下,能當寵妃還是有點本事的,皇後要權勢地位,不要寵愛,基於此,倒是能繼續和陸雲纓合作下去。
這邊皇後和皇帝在一問一答,另一邊的江東,也迎來了大變化。
糧食、藥材、被褥......安置好這些災民往往還是第一步,而就連這第一步也十分的不容易。
這些災民的身體已經十分虛弱,需要人的照顧,而賑災的隊伍人數再多,對上數量眾多的災民,人手也是捉襟見肘。
無奈之下,就連禁衛也不得不幫了把手。
“讓禁衛們從災民那邊幫忙回來後,也領一碗藥喝了,你們可不能倒下。”
“我們習武的都身強體壯,藥材本就不夠,留給這些人吧。”
“不要推辭,若這一碗藥省了,你們卻因此倒下,反而得不償失。”
......
鳳川和褚一儒聊著最近的情況,眨眼卻見陸清塘從外面回來,頓時停下:
“怎麼樣?災民都安置好了嗎?”
“大體都安置好了,第二批糧食也運過來了。”
這麼多人吃的糧食,當然不可能一趟就運完,不少災民也等不到他們慢慢籌集糧食,所以褚一儒這一行是率先出發的,後面還有幾波人馬會陸續到達。
聞言,褚一儒點點頭:
“好,糧倉那邊你多盯著點。”
等過個十天半個月的,那些災民身體好些了,也要參與到此地的建設中來。但涉及這麼多人,規章製度也要提前製定起來了。
他們來主要是幫助災民渡過難關,畢竟這麼多人,這麼多張嘴,也不能全指望朝堂養活,還是要他們自己立起來才行。
褚一儒知道以工代賑,可具體是什麼工,男女因體力問題也要分開,還有那些幼兒......這些都是要做細致規定的。
揉了揉額頭,褚一儒緩了緩,溫和道:
“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
“有什麼事,我會讓人通知你的。”
“下官遵命。”
陸清塘沒有推辭,他幾乎快三天沒怎麼合眼了,不敢合眼,擔心自己多睡一會兒就多一條人命沒了。
現在實在是堅持不住了。
見陸清塘的身影消失,鳳川這才開口:
“褚大人似乎很是看好陸大人啊。”
“他的確不錯。”
很踏實。
這種踏實的性格在朝堂上很少見,於百姓而言也很珍貴,再加上宮裡那位婧貴儀娘娘。
不管怎麼看,陸清塘都很有拉攏交好的必要。
“沒想到褚大人也有一顆愛才的心。”
“陛下想要重振朝綱,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若是能有人為陛下分憂,我又有什麼不喜歡的?”
“陸大人是如此,鳳川大人也是如此。”
“那下官就多謝褚大人喜愛了。”
兩人聊的輕鬆,熟稔,見狀誰還能知道在來江東之前,兩人不過點頭之交呢。
在這裡遇上這些事,看著那些一手遮天的世家官員,看著那些受害的百姓,漸漸地也就走到了一起。
雖認識時間不長,可誌向相投,也就不拘認識時間的長短了。
隻是接下來要談的,可就沒那麼輕鬆的。
之前徐縣令獲罪入獄,當天下午褚一儒就開始救濟災民。
不過人數比他想象中要多,褚一儒下意識就想到了官府的糧倉,為了賑災和調和糧價,官府糧倉裡的糧食大部分時候都是充足的,為此還製定了專門的律法。
但打開後發現,比起什麼陳米爛米,更離譜的事情是裡面裝的全都是稻草,壓根就不能入口。
那些人膽大包天到掩飾都這樣敷衍。。
明明那些人都如此有權有勢,卻還有和百姓爭搶一
點米糧,實在過分。
之後的調查也不順利,徐縣令和那些衙役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勾結之人到底是誰,在吃不住刑罰,到底吐露了此事和當地世家有關係。
世家大族和當地官員勾結,屢見不鮮,可勾結到這種程度,百姓不吃糧都要餓死了,他們手都不鬆一鬆,能直接讓人餓死,這.....
鳳川當天就帶人去查了,這麼多天,總算也有了些眉目。
另外還有一件事,關於神仙娘娘的。
“神仙娘娘指的是俞貴妃,流言中陛下昏庸不願救助災民,俞貴妃在太後壽宴上主動捐出十萬金,救助災民,逼得陛下不得不重視此事。”
“荒唐!所以他們才說我們是俞貴妃的人?”
“是。”
“而且縣城附近還好,我們在這邊施粥用藥,救濟災民,這些流言很快不攻自破,但遠一些的.....”
“我倒不怕這些流言把功勞集中在勞什子貴妃上,就是怕這些話讓災民刻入心中,真以為陛下對他們不管不顧了,到時候引發嘩變就不好了。”
這的確是一件大事。
而且因為交通不便,京城的消息沒有流傳的這麼快,褚一儒還不知道太後壽宴上的事情。
但想想他們這些朝堂命官沒有收到消息,全城百姓災民卻知道,這不是很奇怪嗎?
“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
“沒錯,不過現在已經解釋清楚了,城內還在亂傳流言的人,我全都抓住了,問清楚都是那些世家放出來的消息。”
“看好那些人,都是證據,到時候送上京城。”
“嗯。”
“這還真是好計謀,若真有人相信了這些流言,好人都他們當了,出錢出力的還是朝堂。”
“隻是那些世家怎麼這麼自信散播這種流言,為俞貴妃造勢有什麼好處,我要是他們,不如拿點銀子出來裝裝樣子,自家得了名聲和實惠,不必俞貴妃得到這般盛名來的好?”
“可能他們十分信任越大人吧,自信朝堂裡有越大人給他們撐腰,自然有恃無恐。”
“越淩峰,嗬,我要是越淩峰,早就和這群蠢貨一刀兩斷了,但聽你這麼說,似乎不但沒有,宮裡的俞貴妃還主動往這渾水裡淌?”
“的確如此。”
“那就奇怪了,這不像是越淩峰的作風啊。”
褚一儒思索了片刻,無奈消息不夠,隻能暫時放下。
而又過了幾日,世家貴族受到消息,俞貴妃果真如同商量的那般在太後壽宴上獻上十萬兩銀子,都鬆了口氣。
“越大人是不會放棄我們的。”
“是啊,俞貴妃都主動幫忙了,越大人定然是會處理乾淨的。”
“但最近來的那些京城官員?我們要不要派人幫把手?意思意思?”
“幫什麼?那群賤民都帶著疫病呢,派下人過去就不怕將晦氣帶入家門了?”
這麼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那人立
刻放棄了,不多會兒,飯桌上又推杯換盞起來,好不熱鬨。
江東的折子是在不久後到的京城,皇帝看了眼折子,氣的確是氣的。
但看褚一儒折子中不帶絲毫畏懼,對於接下來的打算條理清晰,鳳川和陸清塘也十分得用,還抓住了證人,氣憤之中又帶著些許高興。
他暫時不動越淩峰,也有他朋黨太多,這些人在朝堂各個位置都擔任要職。
若是將他們拉下馬,皇帝手上人又不夠頂上,擔心又起波瀾的緣故。
隻是經過這麼一遭,國庫裡的銀子也有些艱難了。
皇帝的私庫是一方面,那些大臣伸不進手來。
國庫就不太一樣了,就算先帝再怎麼節儉,用人再怎麼小心,可這十多年讓那些人沒了管控,滋生貪汙腐敗是難免的。
想到錢不夠要搞銀子,又想到江東要花銀子的地方多了去了,一邊要賺錢一邊又要大手筆的花錢,皇帝就忍不住心累。
所以他乾嘛要坐這個皇帝,和和尚比起來.....算了,那還是皇帝好一點,他吃不了那個苦。
或許是褚一儒的折子裡提到了陸清塘,又或許是看著兩個孩子會讓人下意識放鬆,等皇帝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熟門熟路的抱著孩子在哄了。
他學聰明了。
隻要抱起一個顛兩下,而後趕緊放下再顛另一個,他們都不會哭。
唯一的問題就是動作需要快,不然就容易翻車。
陸雲纓依舊去了長樂宮,她請安的時間是越來越長了,有時候都要在長樂宮用完午膳,下午才回來。
皇後也毫不掩飾對她的偏愛,就連她親生妹妹孟姬在陸雲纓面前也要退避三舍。
因此當陸雲纓在皇後宮裡享受完龍井做的茶葉糕點,吃的唇齒留香後回來,面對的就是抱著娃一臉幽怨的皇帝:
“你倒是瀟灑自在的,把朕和兩個孩子留在這裡,婧貴儀,你可知罪?”
陸雲纓:......
好吧,她下意識是有點心虛的,但這不是工作嗎?
老板給你派任務,你不僅僅完成的很完美還主動加班和客戶吃飯,回公司後還要面對老板的惡意指責和挑刺,這是什麼無良公司。
因此陸雲纓很快就理直氣壯起來:
“知罪知罪,臣妾罪該萬死。”
“但不出去怎麼辦?陛下隻知道帶著孩子玩,可知宮中衣食住行,人情往來,樣樣都要錢。”
“以前臣妾一個人也就罷了,現在要負擔三個人的支出,陛下不僅僅不心疼還橫加指責,是否過分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