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水災事情之大,身為江東知府定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楚繡娘是江東知府之女,事後清查起來,按照這個時代的連坐律法,也是沒什麼好下場的。
女囚......特彆是犯官之後,被人惡意欺辱了也不是可能。
陸雲纓隻是,看在那兩三個月的情誼上,想讓楚繡娘稍微舒服些。
陸清塘不曾想她居然會拜托自己此事,頓了頓,而後道:
“微臣必定.....”
“你不必說什麼全力以赴之類的話。”
“需要你全力以赴的,是那些災民,是陛下的命令,而此事你便當做是身為堂妹的我對兄長的私人請求吧。”
她這樣說,陸清塘心中有底了些許。
和陸雲纓想的一樣,如今整個江東官員都是燙手山芋,在事情定下來前,誰都不想接觸這些人,生怕惹得皇帝注意,然後刀子就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陸雲纓這個委托,還是有些棘手的。
隻是比起這些棘手,陸清塘總算確定了這不是他的錯覺——自己這個堂妹似乎頻頻向他釋放善意。
看了眼已經轉身往正廳走去的陸雲纓,陸清塘沒有說什麼。
這個時代,一個人犯錯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說不準會涉及一個宗族,基於此一個宗族裡的人,就算內部他們再怎麼不對付,對外他們都是一個整體。
所以陸清塘沒必要也不會拒絕陸雲纓遞過來的橄欖枝。
畢竟現在可不是陸雲纓求著他,而是他需要倚仗陸雲纓。
想了一圈,陸清塘很快又放下了,不管家中這位娘娘到底是何想法,至少現在,他隻用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就成。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正廳,皇帝拍拍手:
“愛妃回來了,可還開心。”
“開心。”
說著開心,實際上完全沒有開心的樣子,連一個笑模樣都沒露出來。
這看的其他陸家人膽戰心驚,彆說多的,就是府中得寵的秦姨娘,面對陸峰怕也不敢如此不給面子。
可皇帝似乎習慣了一樣,招招手示意陸雲纓坐到他身邊:
“開心就好,朕帶你回來,就是要讓你開心的。”
“你若是不開心,此次出來便也沒了意義。”
聽聞此話,陸雲纓這才露出一個笑。
眾人頓時這才恍然,陛下居然是在哄人,還是當著他們的面。
朝臣說陸雲纓是寵妃,因為有著曾經的刻板印象,陸家人還沒清晰的認知,可現在.....原來這就是寵妃啊。
很快,菜肴流水般送上來。
至於突然身體不適的陸雲絛壓根沒什麼人關心。
皇帝不動筷子,其他人也不敢動,因而皇帝隨意選了個近一些的盤子,稍微挑了兩下,基本上沒沾唇,隻是讓其他人用。
他在外面基本上就吃飽了,現在也不過做做樣子
,而且陸府急忙這些菜色對他而言也沒什麼吸引力。
陸雲纓和他差不多。
這時皇帝倒是沒問其他東西了。
其實也看得出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陸雲纓在家不受待見,和家中人關係也一般,一般似乎都是誇獎了。
不看其他的,單單是這一桌子菜就能明白許多問題。
皇帝和陸雲纓一起用膳的時間多了,知道她本人喜歡鹹辣口的食物,偏偏陸家人就是江南人士,江南菜肴口味清淡,一家人都如此。
雖然皇帝和陸雲纓來得突然,可官宦人家每日最基本的肉食菜蔬以及水產乾貨,都是會有商鋪定點送上門的,所以整治一桌子體面的菜肴也不費什麼功夫。
不費工夫,卻費心意。
這桌上擺滿了京城和江南或傳統或時興的菜肴,卻沒有一盤合陸雲纓口味的。
明明,這是拿來招待她這個回門的二姑娘的。
其他人都低頭說話,連大聲喘氣都不敢。
反而方便皇帝看向陸雲纓,察覺到皇帝的視線,她抬頭笑了笑,仿佛並不在意什麼。
話說,自從回陸府後,皇帝覺得自己這位婧修儀要麼神情淡淡,要麼隻露出那種客套禮貌的假笑。
與其說是回門,不如說是應付不得不面對的親戚,說個臉大些的話,她面對自己這個皇帝時,都沒有這樣生疏客氣過。
尋常人意識到這一點,怕是回心疼起陸雲纓來。
心疼她與家人的關係,心疼她曾經在府內的待遇,心疼陸家人對她的不重視......皇帝卻不同,他莫名覺得高興和得意。
瞧,比起這些人,婧修儀還是和他的關係天下第一最最好。
用完這頓尷尬的晚膳,時間也不早,皇帝也陸雲纓便打算告辭。
陸峰身為陸家的一家之主,自然是要送一程的。
其他人也想,偏生皇帝不願意這般隆重,便拒絕了。
等皇帝的馬車走了,陸峰和其他人晚些時候回到自己房間,卻忍不住扇自己幾個嘴巴。
他們這等人家,是想見到皇帝就能見到的嗎?
況且憑借皇帝前些時日的手段,若是入了陛下的眼,那又是何等的機遇和造化。
偏生天降大餅,都塞到嘴裡了,他們卻不曉得咬上那麼一口。
可讓陸峰後悔的還不是這些,胡夫人回去後,通過錢嬤嬤的嘴,知道陸雲纓兩次表示她知道自己的辛苦,便明白陸雲纓對她給張姨娘的照顧很是滿意,遂放下心。
轉而又聽錢嬤嬤說起四小姐陸雲絛做的事,面色一變,沒有自己貿然處理,而是去了陸峰的院子。
果然陸峰聽聞,且驚且怒。
若是以為他會為四女兒爭奪自己姐姐的夫婿而羞臊難安,那就太看得起他了。
畢竟最初,陸峰可是打算將陸雲纓送給自己幾十歲的上司做填房亦或者換取大筆聘禮的。
他驚怒的在於陸雲絛做了,不但沒有成功,還被陸雲纓當場逮
捕。
這不是逼的陸雲纓和陸家離心嗎?他也看出自己二女兒對陸家似乎頗為冷淡了。
在屋內走了一圈,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就聽人回稟,秦姨娘來了。
秦姨娘聽奴才稟報四姑娘被錢嬤嬤送回來就感覺不好,從自己女兒嘴裡挖出具體情況,那真恨不得給陸雲絛兩個耳刮子。
她的女兒居然如此蠢笨,像是一個不懂變通,隻知道橫衝直撞的莽夫。
但這種關頭,再去責怪陸雲絛已然沒有作用,聽聞胡夫人去了正院,她也馬不停蹄過來了。
一進門就垂淚做難安狀:
“老爺,妾對不住您啊。”
仿佛沒有看到陸峰難看的臉色一般,秦姨娘將自己如何關心女兒,如何察覺到不對,又如何從陸雲絛嘴裡挖出情報一一說明。
而後捶胸頓足。
“妾雖然短視,卻也知二姑娘於陸家的意義,如何願意得罪她,讓她不開心呢?”
“前兒個,擔心張姨娘因為曾經與妾之間的矛盾,心懷嫌隙,更是日日上門賠罪,就連金銀首飾,補品藥材,也都半點不吝嗇,隻希望姐妹之間和和美美,安安生生的。”
此刻的話語容不得半點婉約,那真是怎麼直接怎麼來。
而這件事,陸峰的確是清楚的,聽聞秦姨娘這樣說,面色也好看了些許。
察覺到他面色的變化,秦姨娘微微放下心,而後咬咬牙道:
“如今四姑娘如此冒犯二姑娘,禁足抄經這等小處罰怕是不成了,也是妾沒教導好四姑娘,往後,往後便選個遠一些的地兒,將四姑娘嫁過去,如此二姑娘怕也不會因此對家中有埋怨了。”
聞言胡夫人和陸峰皆是齊齊一驚,沒料到秦姨娘居然如此舍得,要知道那可是她如珠如寶養大的女兒啊。
如若不然,四姑娘這脾氣又如何養成現在這般的?
沒想到如今反而是秦姨娘如此果決,倒讓他們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秦姨娘心中也難過,且不提京中富貴繁華,便是讓女兒遠嫁他方,已經足夠讓她仿若鑽心挖肺一般的疼。
但又如何?
女兒做下這等事,還被人抓個正著,以前就與二姑娘關係不好,如今更是火上澆油,況且四姑娘才剛剛被退親,在京城中已然有些風言風語和譏諷嘲笑。
不如釜底抽薪,遠嫁他方,讓二姑娘息怒不說,還能借著京城這些餘蔭的庇佑過些安生自在日子,
畢竟外地人家,隻知道四姑娘是寵妃婧修儀的妹妹,哪裡知道陸家姐妹之間的關係如何?
隻能說秦姨娘是機關算儘,最終,她也成功了。
在陸峰眼中,女兒遠嫁,已經是極大的處罰,畢竟女兒家嫁人可是頭等大事,以此向陸雲纓謝罪,她怕也不會覺得委屈,隻會覺得痛快。
至於胡夫人,後續也反應過來秦姨娘的果決究竟為何,也承認這是最好的結局,她倒是沒打算插手,不管是四姑娘的遠嫁還是秦姨娘的計劃。
鬨吧鬨吧,隨著兩個女兒的出嫁和兒子的長成,身為陸家夫人,胡夫人已然是越發的穩坐釣魚台。
另一邊,回宮的馬車內,皇帝正和陸雲纓聊天。
“看來朕今天是做錯了,不應該將愛妃帶回家。”
雖然之前為此抱怨過皇帝,但陸雲纓也清楚人家的確是好意了,外人不親眼看看,哪裡知道陸家什麼情況?
整體來看,對她也算一件好事情。
便道:
“也沒有。”
“至少,前面是挺開心的。”
皇帝愕然,而後笑開了。
“既然愛妃喜歡,那下次再帶著愛妃出來逛逛。”
“陛下現在倒是大方了,之前說拿著帖子去宴會上逛逛,卻不樂意帶上臣妾,去集市便願意了。”
“怎麼?是臣妾上不得台面嗎?”
皇帝摸摸鼻子,居然有些習慣了陸雲纓這種說話方式。
“哪裡,這不是朕如珠如玉的疼寵愛妃,不願意其他人瞧愛妃一眼嗎?”
“朕可是要吃醋的。”
其他人說如珠如玉也就罷了。
皇帝你自己說這話,還要臉不要?
好吧,其實陸雲纓也習慣了皇帝這樣說話,乾脆利落的點點頭。
“好,那下次陛下出來,定要帶上臣妾的。”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朕可是君子。”
掀開車簾,看了眼窗外,距離皇宮越近,四周的人漸漸也少了起來。
忽而皇帝道:
“和陸清塘說上話了?”
陸雲纓一驚。
“怕什麼?朕不是和你說過他還不錯嗎?若想扶持也可以。”
“朕寵愛愛妃,若因此害的愛妃在朝堂上日日被人參,朕又於心何忍?”
“況且不單單那是愛妃,咱們的孩兒也需要一個保駕護航的人不是嗎?”
這話說的就格外赤裸裸了起來。
但,居然也格外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