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往事(1 / 1)

現在已經是深秋了, 風一吹還有些涼意,但龍輦內的溫度卻是剛剛好,而且不知道熏了什麼香, 帶著一股子草木的芬芳,氣味很是得宜,正常人待一會怕就要昏昏欲睡了。

可陸雲纓不敢,畢竟不遠處還有個大佛杵著呢。

偏偏大佛沒什麼自覺,歪倚靠在龍輦內, 眯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很沒有之前拉著她說話的摸樣,反而,反而讓人有些不敢親近起來。

雖然皇帝也不是什麼能讓人親近的起來的職業。

太和殿很快就到了。

按理來說陛下應該居住在未央宮的, 處理政務在議政殿,但不知為何卻選了太和殿作為寢殿,呆在這裡的時間也比其他地方長的多。

自然, 這裡就帶了許多屬於這位陛下的個人色彩。

他似乎不太喜歡花,路上都種著草木, 草木也不多, 做個裝點罷了。

進入正殿後,最惹眼的便是一排排博古架。

一般正殿放一兩個博古架, 再擺上些瓷器珠玉珍木之類的擺件也就算了,但這位陛下不同, 博古架擺了一排又一排,讓整個正殿都顯得擁擠了許多。

而那些博古架上擺的也不是什麼珍貴的玩意,陸雲纓也就掃了一眼——什麼蟈蟈籠,什麼泥人,什麼木刀、木劍、九連環.......總而言之, 完全是一個“玩具”博物館。

正兒八經的擺件反而沒怎麼見著。

這麼一觀察四周,陸雲纓的腳步似乎也慢了下來,等她回過神就發現那位陛下正坐在主位上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你也喜歡這些?”

他似乎很高興:

“你見過嗎?對,朕記得你的家世不好,這些應該玩過吧。”

為什麼你覺得家世不好的我玩過?家世不好,不是更應該沒玩過嗎?畢竟買這些玩具也是要錢的啊,而且收集這麼多,也需要精力。

當然,陸雲纓不會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之前是沒反應過來,冒險說了那番話,現在再陰陽怪氣太容易惹人煩,她自然不會再這麼做了。

不過之前她那樣說話這位陛下沒有反感,還笑了出來,證明直率坦誠點反而更合這位陛下的胃口?

這樣想著,陸雲纓也這樣做了。

“沒有。”

“嗯?”

“嬪妾家世的確算不上什麼,但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出門的機會自然不多。”

“而陛下的這些收藏......”

陸雲纓說到收藏的時候,那位陛下明顯露出一絲滿意,可見他對這些東西頗為自得。

見狀陸雲纓都忍不住想笑了,這是哪裡來的小學雞陛下啊,但略開這個不提,她繼續道:

“也是沒怎麼見過的。”

“況且就算是見過,嬪妾也大多是在兩位兄長那邊見過,男孩和女孩喜歡的東西可不一樣。”

“哦?”

宿瑉剛剛想說無趣,卻聽見陸雲纓後面那段話,心中便好奇了起來。

“那你們女孩玩什麼?”

“刺繡。”

宿瑉撇撇嘴。

“翻花繩。”

宿瑉不感興趣的垂下眼。

“下棋。”

宿瑉已經伸出手揮了揮:

“好了好了,女孩子玩的也太無趣了。你且先去梳洗一番吧。”

“從那地方出來,也夠辛苦的。”

嫌棄已經擺在臉上,宿瑉對陸雲纓好感度的確算高的,不然按照他的性格,壓根就不會讓人上龍輦,畢竟這位可是從他眼中帶著黴味和灰塵味的破爛地出來的。

現在不僅僅讓人和他一起坐龍輦過來了,還說了一番話才把人趕去梳洗,實在是例外了。

可在陸雲纓看來,這嫌棄樣......實在是讓人不太舒服。

她難道覺得這些東西好玩嗎?可這個時代對女孩的限製就是如此呀,能找個在房間裡消遣且不費錢的活動,也就那麼些了。

她小時候,指的是穿越前的小時候當然也和表哥表姐、堂哥堂姐爭過奧特曼名額的,也拿著小木棍假裝自己是仗劍走天涯的俠女的,就連打遊戲,也把兄弟姐妹並院子裡的孩子們打的嗷嗷叫爸爸,但現在,哎,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不過就這麼這位陛下看輕,她不樂意了。

“女孩子的玩意陛下這樣的胸懷天下的宏偉男兒自然不感興趣。”

“嬪妾也隻是琢磨出經營棋這樣的小玩法,陛下不感興趣也正常。”

“等等,什麼經營棋?”

果然,這位陛下抓重點能力超絕,所以陸雲纓就大概說了一遍。

其實就是大富翁,陸雲纓稍微改編成了所謂的經商棋,背景故事就是商人拿著銀子在京城經商,看誰先沒錢隻能落魄回家。

這都是現代人玩膩了看膩了的東西,但在這個時代的確挺有趣且新鮮,這位陛下聽陸雲纓說了一遍就懂了,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愛妃。”

又是愛妃了,陸雲纓知道他的愛妃不怎麼值錢,但這也太.....

“愛妃,你說的這個經商棋,朕怎麼沒見過?”

“嬪妾不都說了嗎?這是嬪妾琢磨出的小玩法罷了。”

瞬間,宿瑉眼裡的光就暗淡了下來,若這是陸雲纓琢磨的,就代表著其他地方沒有,代表著他現在玩不了,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轉而,他又打起來精神。

“那這棋愛妃帶進宮來了嗎?”

自然是沒有的,她箱籠的位置多珍貴啊。

“無妨,朕派人去取。”

“是在陸家嗎?愛妃這樣的好東西,哪能留在家中,自然應該當做嫁妝一般的帶進宮來啊,彆白白浪費了。”

說罷,他道一甩衣袖,興衝衝往外面去了,看上去仿佛忘記自己可以叫人進來這般。

陸雲纓一愣,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否要跟出去,而不久後,便有個宮女過來給她行禮。

“陛下說美人主子辛苦了一天,先去梳洗解解乏,等那什麼商人棋拿回來了,便與美人試一試。”

陸雲纓:......她不是來侍寢的嗎?

不過也挺好的,至少這位陛下沒有忘記自己,還讓人帶她去梳洗呢。

所以倒黴的就是陳福寶了。

他臉上還帶著被容妃甩出來的巴掌印,蔫頭巴腦的回到太和殿,然後就有了新的任務——去陸府取經商棋。

據說是陸美人琢磨出來的新玩法,其他地方都沒有賣的,隻陸府有她自己做的一副。

“這,這......”

算算時間,宮門都要落匙了,現在他出去,今晚還不一定能回來。

“沒事,你把經營棋從門縫裡遞進來就成,隻要人不進,就不會驚動其他人。”

宿瑉在一邊出主意。

陳福寶依舊在猶豫,雖然這麼說,但太後不可能不知道的,而且他這身份多少人盯著呢,他這身子骨,可經不起折騰了。

然後:

“你不去朕就自己去。”

陳福寶:.....

“奴才遵命,遵命。”

“嗯,那你快去快回吧。”

“朕今晚就要玩到這經商棋。”

“嗻。”

好了,他的死活,陛下是不會管了。

長樂宮

之前陳福寶來的時候,孟皇後正在處理宮務,聽說陛下罰了容妃,她本人倒是不太在意。

容妃那性格得罪人一得罪一個準,除了她自稱的表妹身份,陛下可沒有對她特彆青睞過,就連和婉妃吵起來,陛下也是更護著當時身份地位皆不如她的婉妃。

本以為陳福寶不過是慣例回稟,孟皇後心裡還挺舒服,處罰宮妃,陛下到底沒有略過她這個皇後去。

但萬萬沒想到,她得到的卻是陛下的警告,陳福寶說的再好聽,可警告就是警告。

其實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陛下任性,喜歡誰討厭誰、處罰誰賞賜誰,這一天都要發生幾次,有時候她看不過眼了便會幫把手,哪裡知道居然在陛下那留了壞印象。

“碧螺,你說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這......”

碧螺想了想,沒有糊弄,反而認真道:

“陛下一直是小孩心性,娘娘您可憐那些妃嬪宮人處於憐憫幫把手,在陛下看來說不準您就是故意和他對著乾了。”

“因此陛下這才有些不滿。”

說的也很有道理。

孟皇後以為陛下是萬事做完就忘的性格,哪裡知道陛下也會小心眼呢,好巧不巧她還撞到上面,也還好陛下說了,不然不知道這不滿還要積壓多久。

“而且以往陛下也沒有特意吩咐,與其說是提點您,不如說是真的惡了容妃,不想見有人給容妃寬宥了。”

在這時,孟皇後的另一個大宮女龍井走了進來,見碧螺和皇後正在說話,福身請了個禮,而後把漪瀾殿內發生的事情說了。

陸雲纓本就是皇後故意調到容妃宮裡惡心她的,自然也關注了幾分,現在幾乎是第一時間收到了容妃宮裡的消息。

聽完孟皇後就對碧螺剛剛說的話更為確信了。

這容妃本就不被陛下喜歡,又撞見她欺壓低位妃嬪,容妃不但不悔改還和陛下頂嘴,可不就讓陛下徹底惱怒了嗎?

哼,說來容妃也可笑,她還以為這是在家當翁主的時候呢,她的外家禮王府也不如從前,怎麼還看不清形勢呢?

明宗皇帝之前幾位皇子極為優秀,不管是按照個人素質還是出生順序以及身份,都輪不到體弱多病的先帝登基。

但無奈那幾位皇子優秀的過於平均了些,所以最後同歸於儘了,誰也沒討到好處,唯獨留下先帝這根獨苗。

弄的明宗皇帝也懵了,不久前他選擇還那麼多,那麼大,現在居然要憂心將偌大的帝國交給誰,畢竟先帝身體不好,他不得不考慮個萬一,這情況找誰說理去?

可惜事已至此,迫於無奈,明宗皇帝隻能捏著鼻子選擇培養先帝繼位,同時扶持自己同胞兄弟禮王作為備選,沒辦法,雖然心有不甘,但身為一個還算聖明的帝王,受點委屈很正常。

先帝順利繼位了,在皇位上也很努力,並沒有對不起明宗的期待。但唯有一點足夠致命——子嗣不豐,專指他沒有皇子,公主倒是有那麼幾位。

不豐也就算了,還經常死,皇子公主都逃不掉,最後先帝不得不吃藥、煉丹、做法事一條龍,想要儘可能多生孩子,儘可能的留下孩子,但都沒用,還把身體折騰的更加虧空。

最後萬頃旱地隻留下如今的陛下一根獨苗,就是這根獨苗,從出生到十二歲繼位時都病懨懨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一命嗚呼。

所以身為明宗皇帝同胞兄弟且孩子眾多、又被扶持過的禮王府可不就成了熱灶嗎?

那時候過繼禮王世子的折子不計其數,最後還是當今這位陛下順利登基了。

不過也怪那時禮王府跳的太高,先帝臨終前誰也沒指,自己的妃嬪就在皇宮安度晚年,好端端養著,就讓禮王給他守陵去——說是明宗皇帝想念禮王這個弟弟,他思念禮王世子這個堂兄,想到要分開就痛哭不止,快死了眼睛都合不上,禮王府邸深受兩代皇帝隆恩,理應陪伴左右。

話都說到這裡了,還是先帝遺詔,新皇已經上位,禮王能怎麼樣?沒死都是好的,隻能辭掉身上的官職,帶著全家老小一起給自己皇兄和大侄子守陵,說是守陵,其實也和圈禁沒有太大區彆,頂多待遇比較好。

如今陛下身體也康健了,一晃眼也快過了十年,禮王還在守陵,曾經的勢力削減了七七八八,完全是人走茶涼的典型案例。

禮王府都這樣了,更何況嫁出去的明華郡主以及容妃這個外孫女呢?抱著以往的光鮮履曆過日子,放不下身段,可不就要艱難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