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軍感覺，說話的那人算個人才的時候，這位人才還在高談闊論。

但是，你不能不佩服他，還真是有一定的眼光。

“看看我們周圍，哪個大隊不是在死命的擴大產量？”

“隻要有產量，現在就能賺錢，但是這玩意是能一直擴產的嗎？”

“說個最簡單的道理，我們誰家會一直蓋房子？”

“周圍沒有那麼多人蓋房子，那麼大的產量，都要賣給誰？”

“不要說外地，磚瓦這東西，數量一大，運輸就是個問題。”

“現在我們這裡遍地是磚瓦窯，如果運不出去呢？那賣給誰？”

“現在有很多外地人來拉磚，這是因為他們本地沒有磚瓦窯，如果外地也有磚瓦窯呢？”

“我們建的窯，你們也都見過，有多難？”

“秦家也就是小家子氣，他們不教我們，我們還不是自己就建起來了？”

“既然我們行，其他地方的人為什麼不行？”

“我們買磚瓦，都知道就近買，這樣能減少運輸成本，彆人呢？”

“所以，我們要居安思危，知道這個成語什麼意思吧？”

“現在能吃飽飯，能賺錢，要想著以後是不是也能吃飽，也能多賺錢。”

“就是因為這個，我們直接燒水泥，這叫高瞻遠矚！”

看著發表演講的這人，他最多二十四五歲，這個年級最多也就是當個小隊長，再不能多了。

他現在這種表現，難道是想當大隊長？

“這人是張家新一代的領頭羊，聽說是高中生。”楚玉小聲在秦軍耳邊道。

“高中生？怎麼沒找個工作？”秦軍奇怪的道。

以這位的年紀，如果真是高中生，他畢業的時候，也許還能混到一份正式工作。

“之前在縣城當了臨時工，後來知青回城，工作緊缺，就被退回來了。”

秦軍感歎，這是一位不安分的主啊！

不過，改開初期，龍蛇起陸，他能崛起，人家為什麼不能？

隻不過，這小子想要踩著他的腦袋崛起啊！

就像是在秦家，隻要罵張家，就是政治正確，就可以引起父老鄉親們的共鳴，就可以獲得支持。

所以，在張家，隻要罵秦家，他肯定也會獲得支持。

隻不過，他們的燒製的水泥，真的可以一次成功？

秦軍慢慢的退出人群，來到他們的試驗窯跟前。

這個窯口很小，隻有兩米高，裡面能裝的原料更少，最多不會超過兩個立方。

這樣產幾噸水泥的小窯，自然容易燒成，因為溫度好控製。

隻不過，稍微看了一下這座窯口，秦軍就發現不少問題。

最主要的是立窯的結構，後世已經證明，立窯高度與直徑之比，最好以4:1為宜。

立窯高度對高，則料層厚，需要加熱的時間會更長，溫度需要更高，要不然燒不透。

除此之外，燒製水泥最好用焦煤。

所以，焦煤成本為水泥行業最大成本。

能源消耗，往往占生產成本的30%-40%。

後來，大多水泥窯均用煤炭和石油焦作為主要燃料，這不是沒有原因的。

現在他們用的肯定不是焦煤，而且料層很厚，這樣燒成就需要一些技術。

就算耗時多一些，燒透了，這樣的燃料成本就高。

真的開始工業化生產之後，成本增加的會更多。

其實，這些是燒成之後遇到的問題。

那麼燒製不成呢？燒製水泥，可不是溫度達到，就可以燒成的。

秦軍俯下身，仔細研究了一下他們燒製水泥剩下的物料。

燒製水泥的原材料，真的是很常見，比如粘土、石灰石，這些他們這裡都有。

秦軍抓起一把混合之後的原料，攥在手中仔細查看。

隻是稍微撚了撚，秦軍就放心了。

這材料不合格，燒製出來的水泥，恐怕也沒用。

扔掉這些原材料，秦軍又靠近窯口，找了一些落下的燒成水泥。

稍微研究了一下，感覺應該是有問題。

這時，秦軍放下心來。

如果是其他大隊燒製水泥，秦軍不會阻止，甚至還會提醒一下。

畢竟能夠這麼高瞻遠矚，能夠提前發現問題的大隊帶頭人，值得幫助。

可是對於張家人，秦軍就隻有幸災樂禍。

“怎麼？有問題？”

要不怎麼說楚玉是聰明人，他隻是通過一些觀察秦軍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真有問題？我就說嘛！難道是個人，就會燒製水泥？”

楚玉雖然驚訝，但是他真信任秦軍，因為秦軍無所不能！

“真有，他們燒製的水泥，恐怕沒用。”秦軍自信的道。

“怎麼會沒用？我看跟我們燒製的水泥，是一個樣的啊！”

楚玉有點懷疑，不過秦軍過往的戰績，還是讓他更加相信秦軍。

所以，楚玉笑起來，而且笑的很壞，肯定也屬於幸災樂禍的那種。

“那我們等一會，看看熱鬨。”楚玉小聲的道。

秦軍也笑著道：“那是自然，我們肯定要看熱鬨。”

“幸虧他們都不認識你，要不然肯定要打你！”

楚玉拉著秦軍，躲在一個角落之中，萬一有人認識秦軍呢？

他不是擔心秦軍會挨打，而是害怕自己受到牽連，也挨一頓打！

兩個人多在一邊，就看那位想要當官的青年表演。

恐怕張家的老人也有這個想法，所以給他時間表演。

等吹夠了，罵秦家，罵秦軍，一切程序走完，幾個人才來到試驗的地方。

這邊他們用剛剛燒製出的水泥，已經壘了一段牆。

這裡很顯然是有人家在蓋房子，地基已經壘完，可以開始壘牆體。

當然，如果有鋼筋，此時應該做地圈梁，這樣的鋼混結構的房子，才更結實。

他們張家肯定買不到鋼筋，所以現在就隻能用水泥，直接起牆面。

牆面壘的十分整齊，已經有一人高。

通過磚縫，可以看出，有一些是用水泥勾芡的。

“這是早上壘起來的，現在已經過去四個多小時，應該已經凝固。”

“這位就是我們請來的高技術員，就是他帶領我們建起試驗窯，燒製成功了這麼一批水泥！”

“其實在我看來，我們已經燒製成功。”

“但是為了增加你們的信心，還是要做一次試驗。”

“等你們都看到成功，我們再大乾快上，爭取超過秦家。”

“我感覺做什麼都沒有什麼難度，隻要我們敢乾！”

“之前不能成功，也就是萬事開頭難，畢竟我們原來沒做過。”

“現在有技術員，看看莪們燒製的水泥，多結實？多整齊？”

“都過來看看，都靠近一些，這一整面牆，全是用水泥壘起來的。”

“水泥可比石灰堅固的多，聽說還預防地震。”

“也就是說，以後我們這裡發生地震，這種使用水泥蓋起來的房子，也不會倒塌！”

“來，拿一把錘來，給我使勁捶。”

“把這面牆砸爛，我們要看看水泥的粘合度，到底有多高！”

看著那人自信的樣子，秦軍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恐怕信心越足，等一會兒失望越大。

此時吹的牛越大，等一會兒就會越丟臉！

秦軍還真想看看，大河大隊的這個隊長，最後怎麼收場。

不過，此時的楚玉卻是有點擔心，因為那隊長表現的實在是太過自信。

“你確定有問題？到底是什麼問題？”

“說說，提前也讓我樂嗬樂嗬！”

秦軍一邊看，一邊小聲的道：“自然是有問題，而且問題不小。”

“你就看著，那面牆跟豆腐也差不了多少！”

“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如同豆腐一樣，一碰就碎？”楚玉臉上充滿了期待。

秦軍也是一臉期待，這些人還真是自信。

他們恐怕是看到燒成的水泥，跟他們燒製的一模一樣，就充滿了自信吧？

水泥這東西，不私自調配試驗一下，就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試驗？這是嫌自己打自己的臉，不夠響亮啊！

果然，一把大炮錘拿過來，隻是一下，就直接把那人框進去了。

本來以為會很堅固，會砸不動，所以用的勁稍微大點。

但隻是稍微一碰，就連人帶錘，直接撲在了牆上。

根本就不用這麼大的力氣，他肯定可以輕鬆砸碎這面牆。

人倒牆塌，現場一片驚呼。

等那人被拉起來，其他人才發現，那水泥根本就一點作用沒起。

壘牆的時候，看著很像那麼回事。

可現在一砸開，卻發現裡面的水泥，根本沒有任何一點粘合度。

水泥沙子纏在一起，就那麼整整齊齊、平平整整的夾在磚縫之中，沒有沾到磚上一點。

看到這種情況，很多人都一臉驚訝。

而那位大隊長也是一驚，他立即跑過去，用手想要掰下一塊水泥。

他稍微一用勁，一大塊水泥，就脫離磚塊，被他輕而易舉的拿起來。

接著再用手一捏，水泥塊就立即變得粉碎。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感覺還不如泥巴管用？”

那大隊長裝過頭，看向那位技術員。

此時他感覺臉上發熱，眼睛發紅。

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理智，他都想著把手中的水泥塊，砸在那位信誓坦坦，一直保證沒有任何難度的那位技術員的臉上。

現場一片沉靜，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楚玉也轉過頭，一臉驚歎的看著秦軍。

“你知道，是什麼問題？”

秦軍自然知道，因為他能很清楚的感覺到，他們燒的水泥顆粒有點大。

“什麼原因？”楚玉好奇的問道。

秦軍小聲道：“原因不少，比如不會用？”

看著秦軍笑的那個壞，楚玉有點鄙視。

他們就算是農村人，現在誰還不會用個水泥？

“我們不是以前了，一日不見當刮目相看，你看不起誰呢？”

“我還真不是看不起他們，也許他們就不會用。”

秦軍哈哈一笑，不想解釋這個。

當然，這個問題很小，也很簡單就能解決，所以秦軍才更加高興。

想到這裡，秦軍再次道：“你確定他們會用水泥？”

楚玉撇了撇嘴，道：“誰家還沒有幾個親戚？你們姓秦的結婚，不會找姓張的人，難道彆人還不能找？”

自從他燒製成水泥以來，他們公社不會用水泥的人，應該已經不多。

作為明星建材，誰家還不想著用它蓋幾間房子？

所以，都很關注水泥的使用情況，這些張家人憑什麼不懂？

秦軍點頭，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了。

隻要看到張家倒黴，他就高興。

隻要你過得好，我就受不了。

他們秦家跟張家，就是這麼一個關係！

“想要用水泥蓋房子的多，可張家卻沒有水泥，這是受刺激了？”

楚玉讚同：“被你們秦家刺激的不輕！”

現在紅旗公社的所有社員，都有這個心氣。

就算是原來最窮的北面幾個小山村，人家現在都沒有少買水泥。

沒辦法，人家肯吃苦，所以隻是依靠一個運輸石灰石，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那東西不止是燒製石灰需要，燒製水泥也要用。

他們現在就跟中東土豪一樣，就差頭頂頂塊布了！

對於這一切變化，張家人肯定是看在眼中，所以更加急在心中。

“看到現在的情況，我就放心了！”

看著那幾個人，已經把一面牆全部扒下來，可裡面他們用的水泥和沙子，根本就沒有粘結在一起。

此時秦軍就已經心中有數，他就知道是質量有問題。

如果不會用，那就是水泥與水的調配比例不正確。

這樣會導致調配出來的水泥強度太低，這種情況下的水泥，容易一碰就碎。

出現這種情況時，可以嘗試重新對水泥與水進行調配。

當然，如果要懂得怎麼用水泥，那唯一的原因，就是質量問題。

水泥質量不過關，導致調配出來的水泥一碰就碎。

“是不是有人搞破壞？”

“我們這邊燒製水泥，有點太高調！”

臉色變得如同鍋底一樣的那位技術員，終於找到一個理由。

“搞破壞？我們燒窯，怎麼搞破壞？”一隊的隊長問道。

“對啊？誰還能跳進火爐裡搗亂不成？”

“會不會，是多添加了一些東西？”

“本來燒的就是粘土，就算亂加一些東西，還能全部燒壞？”

“這些原材料，我們可是攪拌過，直接向爐子裡加東西，能破壞生產？”

技術員此時硬著頭皮道：“燒製的時間太長，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你們說，中間會不會熄火？或者降低溫度？”

“這樣不可避免的，會造成燒製不均勻的情況，要不然再試驗一下？”

“不行，還是先找問題，要不然還是浪費時間、浪費錢。”一隊隊長不同意。

“那我也沒辦法。”

確定那位技術員要放棄，秦軍才放心。

他拉著楚玉，慢慢的退出人群。

不敢走的太快，萬一引起彆人注意，那就麻煩了。

他秦軍出現在這裡，就算沒搞破壞，也會是他搞的破壞。

等走遠了，楚玉還是不甘心：“你真知道問題出在哪？”

“我肯定知道，但是不告訴你！”

秦軍斜睨著楚玉，再次道：“你們家跟張家也有親戚！”

“你們家原來就沒有？”楚玉不服氣的道。

秦軍不再理會他，楚玉倒是給他提了個醒，以後得注意親戚關係。

所以，不管誰來問，燒製水泥的一些關鍵，他都不會說。

其實，那位技術員真的是一位二把刀，他恐怕原來就沒有親自燒過水泥。

或者說，他隻是見過彆人燒，自己沒有親自燒過。

所以，他隻是有點想當然，而不知所以然！

水泥應該是堅硬的材料，不應該容易碎裂。

但有時可能注意到，磚牆或混凝土地面上的水泥，會開裂和碎裂。

出現這樣的情況，原因很多。

但是不黏連，肯定是水泥之中含有大量空氣孔隙。

在水泥製作中的混合物中，石灰石、粘土或其他原材料，含有大量氣孔、空隙或其他不均勻性，就會導致水泥在固化之後，出現裂紋或甚至碎裂。

再就是溫度的變化，環境溫度的改變會導致水泥的體積變化。

如在過低的溫度下固化，水泥會產生過多的內部張力，造成碎裂。

最後是過度振動或亞偏振，在混凝土中使用外部震動器，會產生劇烈振動。

這樣會在固化前，產生內部裂紋，這些裂紋進一步導致水泥碎裂。

亞偏振也會導致水泥中的不均勻分布，使水泥裂紋發生，最終導致碎裂。

張家燒製的水泥，出現現在的情況，很明顯是因為原材料製作的不合格，出現了內部孔隙。

所以在燒製水泥的工序當中，第一步就是控製水泥中的空氣孔隙。

這個在混合原材料時，應加入適量的粘合劑。

如高嶺土、珊瑚砂等，以減少空氣隙縫和孔隙的數量和大小。

當然，秦軍相信，就算是他們知道這個原因，恐怕最終燒製出的水泥，也不會太過理想。

因為他們燒製水泥，全部靠人力。

人力有時窮，有時候一些事情，人工在怎麼做，都不看比得過機器。

比如粉碎，原材料的粉碎，你粉碎的不好，顆粒過大，肯定就會產生空隙。

而且秦軍這邊呢？他早就用上粉碎機、滾磨機、攪拌機。

就說燒磚，在和泥的過程當中，如果沒有攪拌機，泥巴當中的空氣排不出來，那也是問題。

現在水泥也是這種情況，所以，不懂的專業技術，完全靠自己蒙，能燒製成功就隻能憑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