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剛剛走過一座新房子，就看到一群人正聚在一起喝水休息。

看到他過來，這一群叔叔大爺，全都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小軍，你這是去石灰窯？”

“去什麼石灰窯啊？那邊的產量那麼大，根本就不用管。”

“對啊！還不如去磚瓦窯看看，那邊的人是不是都在偷懶？”

“偷什麼懶，都去收麥子了，根本就沒有人做瓦胚。”

“小軍，我們能不能多找點人？最好是找點固定工人。”

嗯，更像是抱怨。

秦軍也無奈啊！

他有什麼辦法？

人家回家收麥子，他還能阻止？

不說其他村裡人，就說他們，這不是都回家給自己蓋房子了？

如果是原來，有個賺錢的機會，不吃飯、不睡覺都得先把錢賺了。

現在賺錢的機會多了，他們這些人就全都不珍惜了。

“雇傭誰？怎麼雇傭？你們行嗎？”

“沒人乾活，我也沒辦法，等等吧！”秦軍道。

“小軍，你不用管他們，我們要真想現在用，還是不缺磚瓦的！”

秦誌久從一群人裡走出來，說道。

“你們看什麼？我說的不對？”

秦誌久瞪著周圍的兄弟爺們，道：“如果不是小軍造的割麥機，你們有空在家裡蓋房子？”

“還有，村裡沒有磚瓦，你們就去其他村子買啊！”

秦軍點頭，他們村子裡沒有，彆的村肯定有。

他就知道，劉官莊大隊的磚瓦窯，就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人家劉官莊人口眾多，現在拉出來幾百人乾建築，還有人在不停的做磚瓦、燒窯。

就這樣，人家也不耽誤收麥子。

他們村裡的這些人，這是有點閒了。

“如果你們閒著沒事，以後就全都去村西邊的煉鋼廠乾活。”

秦軍這麼一說，現場直接炸了。

“我們這個年紀的也要？”秦誌久驚訝的道。

秦軍看了看他們，都是些老豆腐，嗯，這麼說有點過分，人家也就是中青年。

看著一個個五十多歲的老青年，秦軍肯定的點頭道：“就要你們，你們是我們村裡第一批鋼鐵工人。”

“好了，好了，我還有事，需要過去石灰窯廠那邊看看。”

秦軍想跑，這一次秦誌久卻是不願意了。

“去那邊乾什麼？烏煙瘴氣的？還有很多大車都在等著拉石灰，鬨騰！”

“對啊！說說鋼鐵廠的事情，怎麼會找我們這些老頭去乾活呢？”

秦軍無奈，隻能停下腳步。

“鋼鐵廠有點危險，比如高爐裡面是鋼水。”

“還有澆鑄鋼水的時候，也需要小心一點。”

“就算生產線上，也是加熱的鋼胚。”

“這些工作，如果讓年輕人來乾，他們毛毛躁躁的容易出事。”

“所以我就想著，是不是讓你們這些老成持重的長輩，幫著乾一下看看？”

秦誌久立即道：“我們可以，時間長了不敢說，再乾個十年八年，完全沒問題。”

“行，你們先準備一下。”

“如果沒事，就去村西原來石灰窯廠那邊看看，以後你們就在那邊工作。”

說完，秦軍拔腿就在。

離開人群，秦軍才笑起來。

這絕對不是他臨時起意，而是早有想法。

之前做割麥機的時候，就用過村裡的老木匠。

不要看他們年齡稍微大點，但是做事認真、負責。

再說，都是農村人，雖然看著老，但是都還有一把子力氣。

可以說，隻要讓他們吃飽、吃好，他們什麼工作都能乾。

相比年輕人，他們也就是學習能力稍微差點。

但是，秦軍還能讓他們學習什麼？

乾的都是需要小心翼翼的笨重工作，就適合他們這些老人乾。

這也是沒辦法，年輕人都有工作，還需要種地。

現在他們村裡閒著的，也就這麼一批半老不老的人了。

又向南走了五百米，就看到一群群人聚在一起。

很多都是推著車子，裡面都裝著四五百斤石灰，排出一條長長的隊伍，向著遠方走去。

像是這樣的景象，後世絕對是看不到。

接下來就更壯觀，因為出現的全是驢車。

這種地排子驢車，一次能裝一千多斤石灰，由一人一驢配合著運輸，運力相當不錯。

最後才是拖拉機和少量卡車，拖拉機最少有十幾輛，卡車卻隻有三輛。

相比動輒幾十輛的驢車和推車，機械還是太少。

運費太高，很多人就算是手裡有幾個錢，也不舍得用。

這裡的人，不管是手推車，還是驢車、汽車，都是先送石灰石過來，再順便拉走一車石灰。

這一來一回，賺兩份的錢。

“冰糕，五分錢一塊。”

“冰棍，一分錢一根！”

“綠豆沙，五分錢一塊！”

秦軍抬頭看了看天，現在他對於日觀天象，已經很有研究。

比如現在，太陽升起，應該已經快十點。

這個時間天氣有點熱，但是還不至於到要吃冰糕解暑的程度。

所以說，人有錢了就變矯情，現在居然能吸引來小商小販賣冰糕！

“賣糖葫蘆啊！”

“核桃了，有要核桃的嘛？”

“芝麻球，芝麻球，有吃芝麻球的嗎？”

“香煙，有要香煙的嗎？有孔府、泉城、金菊，不要票！”

剛剛靠近石灰窯廠的新大門，秦軍就被一幅熱鬨的景象震驚了。

他也就是幾天沒來，這邊怎麼變成了一個大市場？

除了這些吆喝著賣小吃的，還有一些賣土特產的。

主要是各種青菜，有豆角、黃瓜、西紅柿、土豆、蒜苗等等。

除此之外，賣的最多的還有雞鴨鵝。

越是向裡走，賣東西的越多。

秦軍就看到有人在賣豆腐、賣魚的，甚至還看到一個賣羊湯的。

出現這種景象，其實在秦軍的意料之中。

畢竟這邊人多，人一多，不管乾什麼都容易。

這種機會，誰都看得到，阻止都阻止不了。

就像是兩個帶著紅袖章的公社工作人員，他們在這裡轉了一圈又一圈，誰也沒法抓。

因為他們隻要抓住一個人一問，人家就是賣的自家的土特產。

現在打擊的是偷家倒把，可不是所有販賣行為。

投機倒把主要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投機。

像是囤積居奇，這就是典型的投機。

還有後世的期貨、債市、股市的買空賣空，這肯定也是投機。

這種行為，現在是嚴厲打擊的。

另外一部分是倒把，也就是倒買倒賣。

隻是賣自己家的東西，不是從彆人手中買來，又高價賣出去，這就不算是倒賣，自然不在打擊範圍。

貧窮不是社會主義，這個觀點現在雖然沒有正式提出。

但是現在很多人做的事情，就是不讓國人再繼續貧窮。

所以，現在有的地方，已經開放農村集貿市場。

“怪不得家具廠那邊，能買到豬肉，原來市場活力增強了啊！”

看著眼前的景象，秦軍已經很清楚的知道，他帶來的變化，已經出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慢慢的逛了一圈，最後坐在了那家賣羊肉湯的攤位跟前。

雖然剛剛吃過早飯，但是他也不介意再喝碗湯，填填縫嘛！

看著正忙活著的老板，秦軍喊道：“老板，一碗全羊湯!”

這人應該是他們大隊的，雖然秦軍叫不上名字，但是看著卻是面熟。

“你是秦軍吧？我是第一小隊的，姓王！”

秦軍了然的點頭，他們姓秦的跟大隊前十的小隊中，張家的人有仇。

如果是第一小隊的，還姓張，那絕對來不了這邊做生意。

“給我來一碗羊湯！”

“行，稍等！”

很快，秦軍的面前，就出現一碗全羊湯。

羊肉、羊肚、羊血、羊肝，都能看得見，認得出。

這堆積了大半碗，都冒尖了，秦軍能看不見？

“老板，你這麼做生意，可是要虧死！”

這位王老板倒也有意思：“就這麼一碗，哪裡能虧死？”

“哈哈，原來就我這麼一碗！”

看著秦軍笑起來，老板也跟著笑。

“要是沒您，我們能有這個好營生來乾？不能賺錢，家裡能起房子？”

受到彆人的認可，心情還真是很好。

秦軍都已經感覺有點飄飄然，但是，他可沒有失去理智。

“這麼一碗羊湯，得賣多少錢？”

老王有點不好意思的道：“你這個不要錢，其他人的要一塊。”

秦軍沉默下來，一塊錢多嗎？這可不要票。

很多工人一天的工資，也就一塊錢，但是現在羊肉多少錢？

就算是羊雜不值錢，一塊錢買半斤熟羊雜，價格也有點低。

當然，相比賣給收購站活羊，肯定是賣羊湯賺的更多，最少多賺一倍。

“行，您忙，我自己先吃著。”

先喝了一口羊湯，還真是不錯。

雖然沒有什麼胡椒、辣椒、味精什麼的，但是味道是真不錯。

沒有這些雜七雜八的味道，隻有濃鬱的羊肉香味。

主要是脂肪的味道，他的身體現在缺乏營養，對於脂肪的味道最為敏感。

最主要的是，現在的羊肉，味道鮮美還算了，它主要是口感好。

不柴，咬起來十分有嚼勁，可以說是越嚼越香，而這主要是養殖的時間有點長。

現在可沒有催肥的小羊羔，像是那種嫩羊肉，肯定少見。

這一次算是秦軍重生一來，吃的最滿足的第二次。

第一次肯定是在縣城吃的牛肉豆腐，這一次就是羊湯。

“老板，每天都來？”

“哪能？家裡就幾隻羊，賣完這一隻就沒了。”

秦軍隻能歎氣，本來他還想著每天都過來喝一碗呢！

“我們這裡又不缺草木，多養一些啊！”

“對啊！你們這裡的羊肉是真不錯，我在蒙山那邊也吃到過，他們那邊主要是黑山羊。”

秦軍看過去，說話的應該是一位外地的司機，四十來歲，看著就十分壯碩。

而在秦軍看人家的時候，那人也在打量他。

“我從臨城過來的，運輸的木材。”

“小兄弟就是秦軍？”

“對，我是秦軍？怎麼？我很出名？”秦軍好奇的問道。

這人也一臉好奇的看著秦軍，他還真沒想到，傳說居然是真的。

“自然出名，今年才十五歲吧？居然弄起這麼大的陣仗！”

說著，這人指了指石灰窯廠。

號稱年產十萬噸的石灰窯，現在他們齊魯省都沒有幾家。

而他們金泰市就出現了一家，而且還是出現在農村，這能不造成轟動？

秦軍也看向石灰窯那邊，現在這邊總共有三十多座窯口。

一天最多燒製六窯，四天一輪，每天最少能出兩百四十噸石灰。

本來這麼大的產量，剛開始秦軍還害怕不好處理。

但是看現在的情況，外地過來那麼多拖拉機，怎麼也能把這點產量消耗一空。

跟那位司機扯了一會兒閒篇，秦軍就在碗下壓了兩塊錢，才慢悠悠的向著廠內走去。

進廠之後，秦軍就發現，裡面的人跟多，好像有點亂。

比如門口，連個門衛都沒有。

不過，走進廠區一看，秦軍就明白，有沒有門衛都是一個熊樣。

裡面的外來人員實在是太多了，主要是送料和買石灰的車隊。

買一噸石灰，最少得有三輛推車來運輸。

就算是拖拉機，現在一輛一次也不過運輸三噸石灰。

每天出兩百四十噸石灰，全用拖拉機也需要八十輛次。

更何況，出料之時更麻煩，之後還需要裝車。

這還隻是買，除此之外還有送煤的，送石灰石的卡車和拖拉機。

這些都需要過程，速度就更慢。

還是運輸不行，所以這裡才能聚集這麼多人。

裝卸也太過麻煩，全是人工，所以這裡的裝卸工市場，也已經很大。

很多人乾活不惜力氣，乾完了很快就餓，不得已，就隻能就近吃點東西。

所以，這裡賣火燒、包子、饅頭的也不少。

而且這些還都不要票，就是價格稍微貴點。

本地人很多都是帶飯，或者乾脆忍著回家吃。

而外地司機就不行了，特彆是一些拖拉機司機。

拖拉機速度慢，他們的路程還遠，就隻能在這附近吃飯。

隻是稍微看了看，秦軍就發現，這種外來的拖拉機還真不少。

這還是因為紅旗公社最近幾個月的變化，真的是太過巨大。

現在這裡的變化情況，已經在周圍幾個地區傳開。

沒辦法，他們這邊出產的很多建築材料，已經開始輻射周圍幾個地級市。

比如磚瓦，比如石灰，像是這種基礎建材，再多也好像不夠用。

此時國內的各個城市，都如同一個巨大的黑洞，不管有多少建材填進去，都不見底。

相比農村，此時的城市變化更大。

因為不變化不行，因為城裡擠進了太多人口。

特彆是回城的知青，他們都要房子，都需要娶媳婦。

建房子，哪裡能少得了建材？

所以紅旗公社算是吃到了改開一來，北方地區最為肥美的一口肥肉。

“失算了，當時選擇窯址的時候，就應該去北邊山區。”

逛了一圈，秦軍發現有幾個窯口沒有啟用。

不是人手不夠，也不是技術員不足，而是因為原材料供應不上。

現在供應石灰石的車隊規模不小，也養活了很多人，但是這些人全都是北面幾個大隊的社員。

那邊幾個大隊，最多一個大隊有一輛拖拉機。

就算每天全部用來運輸石灰石，每天最多也就運輸個五六趟。

就算十趟，總共三個大隊，也不過是三十趟，不足一百噸的運量。

所以，那邊的幾個大隊，還組織起來龐大的手推車車隊。

不是不想用驢車，而是驢子也不多。

所以隻能使用人工，這就要求這些人，每天天不亮就起來乾活，一直乾到天黑。

每天兩個人一個推，一個拉，總共也不活會運輸四趟石灰石。

而這也不過是一噸多石灰石，也就賺三塊錢。

這絕對是重體力活，而每個人一天也不過是賺一塊五毛錢。

就算每天都乾，每個月也不過是四十五塊錢。

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這筆錢不少。

但是秦軍卻是知道，此時的人工是真心便宜。

累死累活，每天運輸一噸多點石灰石過來，也不過是賺一塊五毛錢啊！

而就算是這樣，這些每天累的抬不動腿的漢子，臉上卻是全都帶著笑容。

“老趙，你總不能讓我們跑空車吧？”

“哪裡能夠，你們幫我們運輸木材，哪裡能讓你們白忙活？”

秦軍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是趙二娃同誌。

越過一群揮汗如雨的裝卸工，就看到幾個人，正圍著趙二娃，激動的說著什麼。

“趙二娃，你變了，那個純潔的二娃去哪了？”

“你現在也變成官僚了，官不大，官腔打的卻是很好。”

“我們還是戰友呢！原來莪還給你捎帶過黑魚，你這小子吃飽了不認鐵瓢是吧？”

趙二娃被說的一臉無語，原來他家的黑魚，都是這小子幫著買來的。

那一段時間，吃的他滿心的鬱悶，因為他家都快被黑魚弄破產了。

“你才是狗，你才不認鐵瓢！”

“行了，行了，不要抱怨了，今天是裝不上了，我請客。”

“不醉不歸，誰要站著，誰就是孬種。”

看著趙二娃發狠，這位司機反而笑了。

“你看，居然還急了？”

“我要求過分嗎？來來，你們幾個都過來，我們講理！”

“老趙，我是可是在幾天之前，就預定下這一車石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