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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宮中燈火通明。
百官侍立殿外,隨著老太監一聲拖長音的“百官進殿”響起,殿門大開,百官魚貫而入。
眾人站定,又聽一聲“陛下駕到”,連忙俯身行禮。
皇帝拖著黑色的冕服衣擺,從殿外走進來。
在經過楚雲揚面前時,他刻意停下腳步,深深地看了楚雲揚一眼,並且露出自己戴在手腕上的念珠。
原本應該君臣相視一笑,然後皇帝握著他的手,把他帶到台階上,讓他和自己一起用禦膳,傳為佳話的。
但是楚雲揚就跟木頭似的,定定地站在祝青臣身後,抱拳俯身,一動不動。
皇帝在他面前站了有一會兒,他也像是毫無察覺一般,隻是彎腰站著。
老太監清了清嗓子,想要提醒楚雲揚,但皇帝卻抬了一下手,製止了他。
皇帝轉身離開,獨自登上座位。
他剛剛才遇見這個十分合心意的獵物,正是縱容的時候,楚雲揚偶爾失禮也無妨。
皇帝在高位上坐定,抬手道:“眾愛卿免禮平身。”
眾臣各自在位置上落座,祝青臣和楚雲揚作為此次宮宴的主角,被安排在了最前面。
皇帝舉起酒杯:“我朝人才濟濟,威武將軍年少有為、威武無敵,朕得此良將,實乃大幸,此杯為威武將軍賀。”
眾臣紛紛舉起酒杯,齊聲道:“為威武將軍賀,為陛下賀!”
祝青臣也跟著舉起了杯子,看向皇帝。
皇帝確實很會偽裝,二十七八的年紀,在帝王當中算是年輕的。
笑容和煦,言語得體,活像是個溫和有禮的明君。
今日赴宴的朝臣,說是百官,其實也是經過精心篩選的。
被杖責的衛老將軍、被打破額頭的陳老禦史,自然沒有出席宴會的資格。
出席宴會的都是不知內情的官員,眾臣臉上都掛著笑,言笑晏晏,其樂融融。
皇帝要在楚雲揚面前營造出“明君賢臣”的場面,好讓楚雲揚更加信任自己。
祝青臣端著酒杯,湊近唇邊,飲儘酒水。
皇帝放下酒杯,又一次看向楚雲揚:“小將軍初入京城,多留幾日,好好領略京城風光。”
楚雲揚起身行禮:“是。”
皇帝轉頭看向旁人,點了兩個名字:“徐意、江顯,你二人這陣子陪著小將軍四處走走。”
兩個二十來歲的官員起身領命,隨後又轉過頭,向楚雲揚點了點頭:“小將軍。”
楚雲揚禮貌回禮:“徐大人、江大人。”
祝青臣夾起一塊燒鵝,塞進嘴裡:“係統,這兩個人是什麼來曆?皇帝的親信?”
“對,原書裡,皇帝也是指派了這兩個人作陪,楚雲揚來到京城,最早認識的兩個人就是他們,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們兩個。”
“後來也是他們在宴會上,一個勁地給楚雲揚灌酒,楚
雲揚喝醉了,讓他們扶自己出宮,結果他們直接把楚雲揚給了太監,還把宮門口等候的親衛給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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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模樣看著清新俊逸、豪氣大方,卻和皇帝一樣,眉眼之間卻處處透著算計。
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替皇帝做這樣的事情。
兩人端著酒杯,在皇帝的默許下,來到楚雲揚面前。
楚雲揚有點緊張,下意識看向老師。
祝青臣朝他舉了舉杯子:“不妨事。”
隻要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沒事。
這兩個人確實有幾分功夫,把楚雲揚圍在中間,說起京城裡的吃喝玩樂,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縱使楚雲揚從始至終都提著十二分的警惕,有時也不免被他們帶著跑。
楚雲揚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已經自顧自地說好了,明日去城外的馬球場打馬球。
楚雲揚又一次看向祝青臣。
老師,怎麼辦?
祝青臣還沒來得及說話,坐在高位的皇帝便道:“從前聽說英國公是個嚴師,看來所言非真。若是嚴師,小將軍怎麼還一個勁兒地找老師呢?”
祝青臣抬起頭,笑了笑,體面答道:“臣是嚴師,約束小將軍太過,約束得他不敢玩樂了。”
“這就不好了,都到了京城,還是少管著些。朕做主,明日楚小將軍跟著他們去玩兒,英國公就留在府裡歇息吧。”
楚雲揚有些急了,馬上就要站起來推辭。
他才不和這群人一起出去!
祝青臣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稍安勿躁,自己站起身來:“陛下仁厚,既是如此,臣以為獨樂了不如眾樂樂,不如由陛下主持,在座大人公子,全都去馬球場,也叫小將軍多結交幾個朋友。”
皇帝笑了笑:“就依英國公所言。”
“謝陛下。”
楚雲揚鬆了口氣,人多點好,人多點不會出事。
緊跟著,皇帝又道:“原英國公府年久失修,英國公與楚小將軍住得可還習慣?若是不習慣,朕讓他們把宮中武英殿整理出來。”
祝青臣還禮:“臣與小將軍皆是外男,不宜久居宮中,原英國公府也很好,多謝陛下厚愛。”
皇帝含笑望著他,也沒有多做糾纏:“既然如此,那便罷了。”
皇帝派來的那兩個人,總是圍在楚雲揚身邊,跟他說京城有多好玩,鼓動他一起出去,還想試探他的酒量。
楚雲揚差不多喝了半壺酒,便扶著腦袋說頭暈,不肯再喝了。
兩個人繼續勸酒,又喝了半壺,楚雲揚直接趴在桌上,打起鼾來。
二人對視一眼,輕笑一聲,這位小將軍的酒量不過如此。
皇帝也笑著道:“小將軍的酒量還要再練一練才是。”
宮宴結束,祝青臣讓侍從把“爛醉”的楚雲揚扶起來,隨眾臣一起,退出宮殿。
楚雲揚被扶起來的時候,
飛快地抬起頭,
朝祝青臣眨了眨眼睛,
很快又低下頭去。
他根本沒醉。
隻是老師讓他藏著,彆在旁人面前展現自己真實的酒量。
他都記得呢。
祝青臣笑了笑,摸摸他的腦袋,關切地問:“小將軍,還能走嗎?”
楚雲揚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能……走……”
兩個侍從扶著他在前面走,祝青臣跟在後面。
官員們離開宮殿,下了台階,走在宮道上。
忽然,祝青臣感覺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把團成一團的手帕塞進他手裡。
祝青臣轉過頭,環顧四周。
朝臣們來的時候整整齊齊,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喝了酒,由侍從攙扶著,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就不那麼整齊了。
周圍全是人。
他分辨不出,是誰給他塞的手帕。
他也不敢現在就拿出來看,隻敢不動聲色地把手帕塞進衣袖裡,等著出了宮再看。
親衛們駕著馬車,就在宮門外等候。
祝青臣早就跟親衛們說過了,不論他和楚雲揚去了哪裡,必須等到他和楚雲揚出來,才能駕車離開。
不論是誰,出來說什麼小公爺醉倒了、小將軍醉倒了、讓親衛先走,都不作數。
親衛將喝醉的楚雲揚扶上馬車,祝青臣也坐穩了,馬車才開始行進。
祝青臣從衣袖裡拿出手帕,隻見揉得皺巴巴的手帕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四個字——
當心,快走。
楚雲揚湊過來看:“這是誰給老師的?難道他也被皇帝欺負過?”
“我也不知道。”祝青臣搖搖頭,“那時四周都是人。”
祝青臣問:“係統,你看見了嗎?”
係統道:“沒有。”
祝青臣把手帕疊好,收進懷裡:“不論是誰,或許這是一個可以拉攏的對象,他應該知道些什麼。”
“嗯。”楚雲揚點點頭,“不過,我還以為那藥今天就發作呢。”
祝青臣看著他:“要辛苦你和他周旋一陣了。”
“沒關係。”楚雲揚舉起手,隔著衣袖,向老師展示自己的手臂肌肉,“我最近武功有精進了一層,一拳就能把他打翻。”
“嗯。”祝青臣笑了笑,點點頭,“明日打馬球好好玩,老師陪你去。”
楚雲揚癟了癟嘴:“我隻怕沒那個心情打球呢。”
祝青臣道:“皇帝歸皇帝,馬球歸馬球,皇帝怎麼能和打馬球相提並論?好好打就是了,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楚雲揚傻樂:“好。”
*
翌日清晨。
日頭還沒起來,馬球場的布棚子裡便坐滿了人。
昨夜皇帝下令,百官都帶著家眷來了。
看台上,祝青臣寬袍大袖,端坐在案前烹茶。
楚雲揚趴在旁邊,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樣——
他的演技
是越來越好了。
不多時,徐意和江顯過來拉他。
“小將軍怎麼還在這兒睡著呢?”
“走吧,趁著日頭還沒起來,天還不熱,咱們打一場,就缺小將軍呢。”
楚雲揚看向祝青臣,兩人又笑道:“哎喲,小將軍,您都十八了,怎麼還看老師的臉色呢?走罷。”
祝青臣點了點頭:“去吧,多交幾個朋友。”
交幾個正直的朋友,彆跟這兩個一樣。
“好。”楚雲揚扶著腦袋,接過侍從遞過來的束袖,把衣袖紮好,跟他們一起上了場。
意氣風發的小將軍,騎在自己從西北帶來的戰馬上,連戰馬都威風凜凜,比彆人的馬匹高一些。
一時間,眾人都看呆了。
楚雲揚一手挽著韁繩,一手握著木製的月杖,在空中揮舞了兩下,帶起“呼呼”的風聲。
祝青臣端著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係統問:“你怎麼不去打馬球?”
祝青臣沒有回答,係統又道:“噢,我忘了,你是個手腳不協調的小傻蛋。”
祝青臣哽住:“不許說!”
係統偏偏不閉嘴:“拿著拖把杆和小混混打架,結果打到自己的小傻蛋。人家的馬一衝上來,你就嗷嗷嗷的小傻蛋。”
祝青臣一口氣喝完茶盞裡的茶水,把茶盞倒扣過來,蓋住係統。
係統:?
“臣臣,你在乾什麼?你怎麼也學壞了?”
祝青臣撐著頭,若無其事地看著馬球場上。
他跟大反派學的。
楚雲揚在馬球場上所向披靡,大殺四方。
也是,他的馬術是在西北大草原上練的,和京城裡這些打馬球的公子哥兒們比起來,自然是他更勝一籌。
這場球打到一半,皇帝就來了。
眾人停下手上的動作行禮,他掃視全場,近乎貪婪的目光在楚雲揚身上掃過。
這時日頭起來了,楚雲揚活動開了,臉上帶著汗珠,日光照在他的臉上,越發顯得生機勃勃。
皇帝道:“你們倒是玩得高興。”
徐意和江顯笑著奉承道:“楚小將軍威武,我等望塵莫及。”
皇帝也有些手癢,卻不好意思一個人上場,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小少年:“承安,朕與你兄弟二人,也許久沒有打馬球了,今日可有興致一戰?”
那小少年怯怯地點了點頭,輕聲道:“皇兄相邀,臣弟不勝欣喜。”
皇帝遂了意,吩咐老太監:“快,取朕和康王的束袖和月杖來。”
布棚子裡,祝青臣撐著頭,輕輕揭開茶盞,好奇地問:“係統,那個小孩子是誰?”
這真是個小孩,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身量小小,還很稚氣。
“我不說!誰讓你學大反派把我扣起來……”係統定睛一看,“噢,這是康王,蕭承安。”
祝青臣疑惑:“康王?”
“皇帝的弟弟。”係統道,“說起來,他在原書裡也有一點戲份。”
“嗯?”
“原書裡為了展示皇帝狠戾,說他登基之後,就用各種手段把自己的兄弟都殺了,隻留下這個生母卑賤、毫無威脅的康王。”
“楚雲揚被困在宮中,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隻有康王時常來探望他,還給他帶吃的喝的,兩個人關係不錯。”
“楚雲揚有幾回想逃跑,康王也幫了他。隻是每一回都沒成功,楚雲揚被皇帝……嗯,康王也被教訓過幾回,打得很慘。”
“嗯。”祝青臣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這本書的大結局是什麼?”
“皇帝後悔那樣對待楚雲揚,依舊和楚雲揚同床共枕,卻不再碰他,忍了三個月,都快憋壞了。最後楚雲揚大為感動,主動獻身,兩人和好如初。”
“怪惡心的。”祝青臣哽了一下,“我是問,原書結束之後,小世界自行運轉的大結局。”
“一天晚上,皇帝極樂之時,楚雲揚拿出枕頭下的匕首,一刀紮進他的心口,把皇帝給殺了。他以威武將軍的身份,扶保康王上位。”
祝青臣點點頭:“我就知道。那這個康王登基之後,秉性如何?”
“雖然軟弱,但是大是大非面前也分得清。他給了楚雲揚自由和兵權,讓他回到西北去帶兵,隻可惜,楚雲揚的身體很差,隻去了西北幾年就病死了。”
“如此。”祝青臣歎了口氣。
不過現在都來得及。
正巧這時,馬球場上傳來一聲巨響。
祝青臣回過神,連忙抬頭望向馬球場那邊。
隻見康王被馬匹重重地甩在地上。
他本來就身材瘦小,年紀也不大,沒怎麼騎過馬,更彆提打馬球,這次完全是被皇帝趕鴨子上架,硬拉上馬的。
不知怎的,馬匹發起狂來,在他身邊亂踏,他隻能護著腦袋,縮在地上。
徐意和江顯一邊大喊“來人,護駕”,一邊護著皇帝,其他人就在旁邊這樣看著。
祝青臣一驚,連忙往前走了兩步,跳下看台,喊了一聲:“雲揚!”
楚雲揚在離得最遠的地方,聽見老師喊他,連忙回過頭,這才看見馬球場上的情形。
他迅速掉頭向回,一手挽著韁繩,一手握著月杖。
馬匹還在發狂,千鈞一發之際,楚雲揚一杖打在馬脖子上,讓瘋馬滾開,然後丟開折斷的木杖,伸手一撈,把康王從地上撈起來,放在自己的馬背上。
楚雲揚騎著馬,把他送到老師那邊:“老師!”
祝青臣點點頭:“我派人去喊太醫來。”
楚雲揚揪著他的衣領,想要把他放到地上,結果蕭承安驚魂未定,還沒反應過來,死死地揪著馬匹鬃毛。
楚雲揚疑惑地拍拍他的手:“康王殿下?”
蕭承安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鬆開手:“對不住……”
他被放到地上,祝青臣扶住他:“殿下可還好?
”
“我沒事。”蕭承安搖搖頭,楚雲揚要走了,他才想起來要道謝,趕忙說了一聲,“多謝楚將軍。”
楚雲揚騎著馬,回到皇帝那邊複命:“陛下受驚了。”
皇帝被徐意和江顯護在身後,看著楚雲揚,眼中閃過驚豔之色。
這個小將軍,確實是個寶貝。
緊跟著,他又有些煩躁。
蕭承安也是,連打馬球都不會,竟然還摔了,簡直掃興。
“讓太醫給承安看看,再派個人上場,這一場還沒打完。”皇帝看向楚雲揚,“楚小將軍恐怕也沒儘興。”
楚雲揚沒有說話。
有他這樣做兄弟的嗎?自己弟弟都摔了,還隻顧著打馬球。
楚雲揚心想,要是他哥這樣對他,他早就衝上來和楚雲慶打架了。
皇帝隻當他是默許了,對老太監道:“再找個人來。楚小將軍的月杖也折了,把朕的月杖給楚小將軍拿來。”
馬球賽繼續。
蕭承安摔得有點厲害,祝青臣扶著他,慢慢地挪到看台上,又讓侍從去請太醫過來。
蕭承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對不住,勞煩英國公了,我……都怪我不好。”
祝青臣溫聲道:“你是受傷了,又不是犯錯了,有什麼怪不怪的?”
“多……多謝小公爺。”蕭承安似乎有些觸動,低下頭去,低低地應了一聲。
他自小便親眼目睹皇帝殘殺其他兄弟,一個人在宮中活得並不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偏偏他身體不好,有的時候生病,太監們罵罵咧咧,嫌他麻煩,他才會養成受傷生病先說“對不住”的習慣。
這還是第一個跟他說,生病不是犯錯的人呢。
祝青臣讓侍從們在棚子裡臨時掛起帷帳,把帷帳放下來。
祝青臣道:“殿下把衣裳脫了吧,太醫好看看。”
“好。”蕭承安點點頭,伸手去解衣帶。
祝青臣背過身去,並不看他。
蕭承安身材瘦小,身上也沒有多少肉,幾乎能看得見肋骨。
他解開半邊衣裳,忽然,一塊皺巴巴的手帕從他懷裡飄出來,落在祝青臣的腳邊。
祝青臣低頭看了一眼,蕭承安抱著衣裳,連忙撲上前,把自己的手帕給撿回來:“對不住。”
祝青臣眨了眨眼睛,笑著看向他:“不要緊。”
正巧這時,侍從帶著太醫進來了。
蕭承安隨手把手帕一塞,然後趴在小榻上。
他在皇兄跟前不得眼,連帶著太監們也都瞧不起他。
他表面上看起來光鮮亮麗的,衣裳配飾都是新的,其實內裡吃的用的都是最差的。
太醫提著藥箱上前,隨便看了兩眼便道:“殿下這是外傷,用藥油推一推就好了。”
祝青臣背對著他們,淡淡道:“有勞太醫了。”
太醫愣了一下:“小公爺客氣了。”
英國公都發了話,
太醫也不敢再敷衍了事。
太醫又打開藥箱,
認真地檢查了一刻鐘,這才算完。
蕭承安趴在小榻上,抬起頭,看著祝青臣負手而立的背影。
難怪楚小將軍人這麼好,因為他的老師也是個大好人。
太醫將藥油均勻地塗抹在蕭承安的背上,稍微用些力氣,把他背上的淤青推開。
又過了三刻鐘,太醫才把藥油收起來:“臣會將藥油交給殿下的侍從,吩咐他們每天給殿下塗抹。”
“好,多謝。”蕭承安點點頭,從小榻上爬起來,穿好衣裳。
祝青臣卻道:“把藥油交給我吧,我派侍從送去,也省得您跑一趟。”
“是。”太醫放下東西便走了。
祝青臣拿起藥油,交給蕭承安:“你自己能抹到後背嗎?”
蕭承安想了想,認真地搖搖頭:“不能。”
祝青臣就知道,他身邊的侍從絕對不會好好伺候。
倘若侍從對他好,蕭承安怎麼會說自己抹不到?他應該說侍從會幫他才對。
祝青臣擔心地問:“那怎麼辦?”
蕭承安露出一個有些傻氣的笑:“我隨便抹一抹,反正過幾天就好了。”
祝青臣歎了口氣,從懷裡拿出手帕:“殿下擦擦手吧,藥油好像沾到手上了。”
“多謝。”蕭承安接過手帕,認真地擦了擦手,卻忽然發現這塊手帕……
就是寫著“當心”和“快走”的那塊手帕!
他抬起頭,看向祝青臣:“英國公……”
祝青臣認真地看著他:“此處沒有彆人,我的侍從就在外面看著,殿下可以告訴我實情了。”
“我……”蕭承安猶豫道,“我不知道什麼實情……”
“我給殿下的這塊手帕,和殿下方才撿起來那塊一模一樣。”祝青臣問,“昨夜殿下為什麼讓我‘當心’,還讓我‘快走’?”
蕭承安低著頭,揉搓著帕子,似乎要把上面的字給抹掉,聲若蚊呐:“我……我上次看見衛老將軍家的小公子在宮裡被欺負了,所以我想提醒一下小公爺和楚小將軍。”
祝青臣睜圓眼睛:“你看見了?”
“嗯。”蕭承安解釋道,“我擔心楚小將軍也……我不敢跟你們說,所以特意寫在帕子上,想讓你們小心一點。”
原來如此。
蕭承安也是一片好意,他了解皇帝,也見過衛小公子的前車之鑒,所以想提醒他們。
電光石火之間,祝青臣好像又明白了什麼。
“衛小公子被欺負那天,也是你派人去將軍府請衛老將軍進宮的?”
蕭承安抬起頭,快要哭出來了。
應該是被祝青臣說中了。
“我本來是想讓衛老將軍快來救衛公子的,可是我沒想到皇兄會杖責衛老將軍,是我害了衛家。”
難怪。
皇帝既然讓衛小公子入宮,就肯定不會再讓人去找衛老將軍。
原來是蕭承安看見了,想要救他,才派人去將軍府傳了信。
蕭承安紅著眼睛,帶著哭腔:“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隻是想救他,小公爺,我錯了,對不起,是我害了衛老將軍……”
祝青臣連忙抱住他,拍拍他的後背:“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