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為了這次考試, 祝青臣這幾天都在食堂吃飯,連奶茶都沒喝了。
早睡早起,保持身體健康、精力充沛, 給學生們做個好榜樣。
陳和頌的運氣不大好,沒有被分到本校考場, 而是被分到了三十分鐘車程外的八中考場。
學校安排了誌願者的愛心專車接送,所幸和他同考場的還有另外兩個住宿生, 他們可以結伴前往。
考試前一天, 三個人拿著準考證熟悉考場, 結伴前往考場,祝青臣特意和誌願者司機打了招呼。
這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大叔,開著自己的私家車, 負責接送考生。
祝青臣和他握握手:“謝謝您,這幾天要辛苦您了。”
司機笑著道:“祝老師不用客氣, 我一定把他們安全送去考場, 再安全接回來。”
祝青臣點點頭:“那就好, 謝謝您啦。”
司機又問:“幾個學生的家長不來嗎?”
“家離得比較遠,再加上有點特殊情況。”
“也是一輩子隻有一次的大事, 要不是沒辦法, 也應該會過來看看。沒關係,我來接送。”
“對啊。”祝青臣笑了笑, 打開車門,招呼幾個學生上車,“時間差不多了,快點上去。”
幾個學生跟司機說了“謝謝”,便上了車。
祝青臣騎著小電驢,跟在後面。
高老師留在本校看顧, 祝青臣跟著他們去外校考場。
他不能跟著坐車,萬一車子壞了,或是半路遇到突發狀況,他騎著小電驢,還可以臨時變通一下。
抵達考場,祝青臣特意叮囑幾個學生,讓他們把路線和附近的建築都記清楚了。
另外,祝青臣還特意讓幾個學生彆穿校服,穿了便裝。
因為陳和頌成績好,幾次模擬考都是全市第一。
如果條件允許,祝青臣還想給他染個頭發。
把他的腦袋染成綠的,一看就成績很爛的那種,不會被一些彆有用心的人盯上。
當然,最後還是沒有染。祝青臣擔心他染發劑過敏,也害怕他頂著一頭綠油油的,意頭不大好。
祝青臣一向是儘人事,聽天命。
他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極致,不留一絲紕漏,剩下的事情,就要看天意是否成全了。
*
看完考場,一行人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高一高二放假回家,校門口人有點多。
司機跟他們打了聲招呼:“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就在校門口,認準我的車牌號。”
“好,謝謝您。”
司機開車離開。
正巧這時,謝朝過來找陳和頌一起遛狗。
祝青臣不想打擾他們,最後叮囑陳和頌:“你的實力擺在那裡了,就和平常一樣考。等會兒去食堂吃飯,吃完了早點回宿舍休息,不要複習到太晚。”
陳和頌點點頭:“好,老師明天見。”
“嗯,明天見。”
另一邊,司機開著車,離開學校。
賀嶼背著書包,也從校門口走出來。
他拿出手機,給陳母打了電話:“阿姨,明天哥坐彆人的私家車去考場,車子看起來不是很好,車牌號是……”
黑色轎車停在路邊,陳母就坐在車裡,認真地把賀嶼說的內容都記下來:“好好,我知道了。”
賀嶼的臉上再一次露出那種古怪惡毒的笑容:“哥明天就高考了,如果考試之前阿姨不能親自送哥去考場,肯定會很遺憾的吧?”
“是啊。”陳母語氣惋惜,“算一算,高三一整年,我都沒有見到小頌,這次他高考,我肯定不能錯過。”
“那阿姨快點去找司機吧,他已經過去了,我先掛了。”
“好,謝謝你啊,小嶼。”
陳母掛了電話,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
她想,作為一個母親,她當然是期待兒子的高考的。
畢竟一生隻有一次,她怎麼可以缺席?要是傳出去多難聽?
正巧這時,誌願者司機開著車子,從旁邊經過。
陳母馬上吩咐司機:“快,跟上去。”
陳母一路跟著誌願者司機,到了小區樓下。
司機剛停下車,陳母也打開車門,撲上前:“你好,我是陳和頌同學的母親。”
司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噢,你好你好,請問您這是……”
“陳和頌和家裡鬨脾氣,已經好久沒回家了,我也不敢過去看他,他馬上就要高考了,我也不敢去見他,聽說您是愛心司機,我特意帶了點禮物過來。”
陳母雙眼通紅,抹著眼淚,活像是一個被叛逆孩子氣得不行的可憐母親。
司機連忙道:“您彆哭啊,這孩子也真是太不懂事了,高考再忙,也不能不回家啊,您隻管說,需要我幫您做什麼?”
陳母拿出一個茶葉盒:“實在是麻煩你了,我也沒有多大的要求,隻是希望您能幫幫忙,讓我見孩子一面。”
“這……”
司機猶豫了一下,下一秒,陳母環顧四周,小心翼翼地打開茶葉盒:“您看。”
司機抿了抿唇角,點點頭:“好,那先說好了,不能耽誤學生考試。”
“我知道,我就見他一面,馬上就送他過去,不會耽誤時間的。”
*
和謝朝一起遛了半個小時的小狗,陳和頌就回學校食堂吃了晚飯。
謝朝本來想讓家裡的廚師給他送飯,但是陳和頌沒有答應。
食堂特意給學生準備了一些新菜,陳和頌也沒點,還是點了自己常吃的那兩樣。
祝老師說的每句話,他都清楚地記在心裡。
不要貪多貪涼,不要吃自己從前沒吃過的東西。
吃完晚飯,陳和頌便背著書包去了自習室。
把明天要考科目的錯題本翻出來看一遍,時間就差不多了。
他不緊不慢地收拾好東西,回到宿舍。
幾個舍友早早地就洗好澡,上床躺著了。
陳和頌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怕吵醒他們,也沒有開燈,小心翼翼地把洗漱用品和睡衣拿出來,準備去洗澡。
忽然,有人從床上坐起來,抓了抓頭發。
“睡不著,從來沒有這麼早睡過。”
其他舍友也坐了起來:“我以為你倆睡著了呢。”
“我也以為你們睡著了。”
陳和頌抱著臉盆,站在宿舍中間。
他們朝陳和頌擺擺手:“開燈吧,根本睡不著。”
“好。”陳和頌笑了笑,走進浴室。
九點三十分鐘,陳和頌關了燈,四個人重新躺回床上。
“一隻羊、兩隻羊、喜羊羊、懶羊羊……”
“祝老師說,就算睡不著,也要閉著眼睛休息一下。”
“沒錯,祝老師說的對,睡覺。”
過了一會兒——
“你們睡著了嗎?”
“還沒有。”
“噓——陳和頌睡著了,閉嘴。”
“噢。”
宿舍重新陷入一片安靜,隻有掛在天花板上的電風扇呼呼地轉著。
陳和頌平躺在涼席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睡得十分規矩。
可他皺著眉頭,好像睡得並不安穩。
如同走馬燈一般,許多事情從他的夢中閃過。
從他八歲那年跟著母親來到賀家,他剛開始和賀嶼相處得還算好,沒多久,賀嶼弄清楚了“陳母不會護著陳和頌”的事實,便開始暴露本性。
原來在賀家的這幾年,他過得這樣辛苦。
每天洗衣煮飯,輔導賀嶼學習,忍受賀嶼的冷嘲熱諷、拳打腳踢。
從前不覺得辛苦,滿腦子都是熬過今天就好了,現在回想起來,陳和頌自己都震驚,他竟然這樣熬了十年。
可是,夢裡並沒有祝老師。
沒有祝老師,沒有人教他搜集證據、去派出所報警,也沒有人幫他把這件事情上報學校,更沒有人把他護在身後。
他隻能像一個提線木偶,被迫留級、被迫做了賀嶼的陪讀。
終於到了高考這天,他和今天一樣,把錯題本看了一遍,收拾好書包,然後早早地上床睡覺。
迷蒙之間,他翻了個身,恍惚看見賀嶼站在他的床邊,手裡拿著他的書包。
陳和頌睜大眼睛,想要從床上爬起來阻止他,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賀嶼打開他的書包,從裡面拿出他的準考證。
不!
陳和頌瞪大眼睛,生理性的眼淚從眼中流出,他動不了,也喊不出來。
不!那是他的準考證!停下!
恍惚間,他聽見有人說:“小嶼隻是不想離開哥哥而已。”
“小嶼是高需求寶寶啊,害怕哥哥離開他,所以一直在用過激的方法阻止哥哥離開,雖然過激,但是也可以理解。”
賀嶼拿著他的準考證,輕輕撕成兩半。
下一秒,陳和頌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掙脫不知名的束縛,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一拳朝著賀嶼揮去。
拳頭帶起風聲,將床邊的幻影打散。
陳和頌喘著粗氣,回過神來,迅速爬下床鋪,打開自己的書包,檢查自己的準考證。
還好,準考證和身份證都還在。
他檢查了三遍,又想起祝老師說過的,就算準考證沒了,也不用擔心,於是慢慢冷靜下來。
陳和頌留了個心眼,把準考證和身份證分開放,準考證放在書包夾層的最裡面,身份證則夾在錯題本裡。
這樣就算弄丟了其中一個,另一個也不一定會丟。
舍友們都已經睡著了,宿舍裡很安靜,隻有他們的呼吸聲。
陳和頌做完這件事情,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後背都浸濕了。
他走到浴室裡,用冷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要不是晚上宿舍大門關了,他簡直想現在就出發去考場,就在考場外面等著。
他回過神,本來想去看看書,複習一下,但是又想起祝老師說過的,就算晚上睡不著,也要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於是陳和頌把書包抱到床上,就放在他枕頭旁邊,然後安安靜靜地躺下。
耳邊傳來電風扇呼呼的聲音,陳和頌恍惚又聽見那些聲音。
“小嶼是高需求寶寶。”
“小嶼隻是想阻止哥哥離開而已,小嶼有什麼錯呢?”
陳和頌捂住耳朵,翻了個身,把自己的書包抱在懷裡,默念著明天要考的語文古詩詞,回想著祝老師上課時講過的內容,慢慢睡著了。
將那些妖魔鬼怪全部阻隔開來。
*
第二天,早上七點。
鬨鐘準時響起,陳和頌睜開眼睛,忽然發現三個舍友都圍在自己的床邊,嚇了一跳,噌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就差給他們一拳了。
陳和頌有點應激,反應過來,鬆了口氣:“怎麼了?我們遲到了嗎?”
三個舍友六隻眼睛,眼巴巴地看著他。
“沒有,時間還早。”
三個舍友朝他伸出手,陳和頌猶豫著伸出手,他們連忙抓住陳和頌的手。
“yes!我和年段第一握手了!”
“我是第二!”
陳和頌笑了笑,一晚上都緊繃著的情緒緩解許多。
他簡單洗漱一下,去食堂吃早飯,最後背著書包到校門口等待司機。
陳和頌在心裡寬慰自己,沒關係,等上了車就好了。
等車途中,他拿著作文素材的小本子,臨時再看一看。
八點整,司機準時抵達校門口。
陳和頌和另外兩個同學一起上了車,說了一聲“謝謝”,這才鬆了口氣。
再過三十分鐘就到考場了。
司機回頭瞟了他一眼,問:“祝老師今天不跟我們一起去?”
陳和頌點點頭:“嗯,祝老師怕路上堵車,也為了方便調度,會早點到考場等我們。”
“行,那我們出發了。”司機發動車子。
才八點,但路上就已經有點堵了。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回頭看看陳和頌,像是和他閒聊:“同學,你是叫陳和頌是吧?”
“嗯。”陳和頌認真看著本子,隨口應了一聲。
“你怎麼不讓你爸媽送你去考場呢?”
陳和頌合上本子,抬起頭,感覺不太對勁。
他昨天晚上就緊繃著的神經,重新緊張起來。
“你家是本地的吧?和爸媽吵架了嗎?不然怎麼不讓他們送?他們應該還是很關心你的學習的,就算和他們吵架,過幾天就好了,高考這種一輩子隻有一次的事情,怎麼能不讓他們來送你?”
陳和頌沒有回答,默默地把本子塞回書包裡,握緊了手機。
這樣的話,他聽過太多遍了,從前的周副校長,後來那些和稀泥的老師,每一個都在勸他原諒。
可是這個司機和他根本不認識,就是個陌生人,他怎麼會忽然說這樣的話?
絕對有問題。
司機繼續說:“老話說得好,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跟你說,高考最重要的就是心態,你現在憋著一肚子氣去高考,肯定也考不好。”
“做人要是不孝順,考得再好也沒有用,如果給你一次機會,你願意和爸媽說一聲‘對不起’和‘我愛你’嘛?”
這下陳和頌基本能夠確定了。
他問:“是有人去找您說了什麼嗎?”
司機又說:“沒有,昨天你媽媽來找我了,她很關心你,給我送了禮物,又千叮萬囑,讓我好好把你送到考場,她哭得可傷心了,可憐天下父母心,你還是要去見見她的。”
原來如此。
陳和頌淡淡道:“她再婚,縱容繼弟家暴我。”
司機頓了一下:“哪有那麼嚴重?現在的小孩子就是矯情,我們以前,兄弟之間打打鬨鬨的事情多了去了,砸破了頭也有,轉頭就和好了,什麼家暴?說得這麼嚴重。”
陳和頌不想再理他,借著書包掩護,把手機給打開,切到祝老師的電話頁面。
要是有問題,他馬上打電話給祝老師。
忽然,車上的另一個學生驚呼出聲:“司機師傅,這裡是哪裡?這條路不對吧?”
司機笑了笑:“不要緊張,我先把陳和頌送過去。”
“什麼?你要把我送去哪裡?”陳和頌震驚,“放我下車!就在這裡放我下車!我自己走路過去!”
“好了,處理好家裡的事情,才能安心考試,父母的鼓勵才是最重要的,沒有父母鼓勵的高考是不完整的高考。”
車上其他兩個學生都嚇壞了,試圖幫陳和頌解釋。
“師傅,你誤會了,陳和頌家裡情況真的很不好,他真的被家暴過!”
“這件事情學校還出了通報,陳和頌真的被霸淩得很慘。”
司機卻十分固執:“我都活了幾十年了,看事情比你們這些小孩子多多了,你們就是矯情,動不動就抑鬱,動不動就埋怨父母,說什麼原生家庭。”
和他說不清楚,陳和頌馬上在書包裡撥通祝老師的電話,然後把手機塞進書包內袋裡,拉上書包拉鏈。
這個時候,祝青臣已經在八中考場等待了。
他看了一眼手機,接起電話:“喂,和頌?出什麼事情了嗎?你們過來了嗎?”
祝青臣沒有聽見陳和頌的回答,隻聽見手機那邊傳來吵雜的聲音。
下一秒,陳和頌的聲音傳來,卻不是對他說的。
“司機師傅,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是愛心誌願者,不是家庭調解員。你既然報名參加了誌願活動,就要負責把我們送到考場,而不是半路上把我送去彆的地方。”
祝青臣握著手機,神色一凜。
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司機把學生們給綁架了?
不可能啊,誌願者都是通過層層審查的,怎麼會這樣?
這時,司機道:“好了,你媽媽就在前面等你,她給你準備了驚喜。我先把這兩個同學送去考場,等會兒你媽媽親自送你去考場。”
“晨曦花園和考場就隔了一條街,十分鐘就到了,彆擔心,不會遲到的,你媽媽隻是想見見你而已。”
晨曦花園?媽媽?
電話另一邊的祝青臣很快抓住了關鍵詞,捂住手機,跟同行的老師說了一聲:“我去一趟晨曦花園,如果二十分鐘還沒回來,馬上報警,陳和頌的家裡人好像找過來了。”
“你關注一下另外兩個學生,看看司機有沒有把他們兩個送過來。”
“好。”同行老師也知道陳和頌家裡的情況,連忙答應了。
祝青臣抓起小電驢鑰匙,戴上頭盔,一擰油門,直接走了。
可是現在正是送考高峰期,路上車很多,就算他騎著輕便的小電驢,也沒有那麼快趕過去。
車子裡,兩個同學還想幫陳和頌說話,被陳和頌製止了。
他們自己也要考試,一直在這裡爭執,要是耽誤了他們自己的考試時間就不好了。
陳和頌道:“司機師傅,你最好想清楚了,我是被家暴、被校園霸淩,不是小打小鬨,我進過派出所,警察給我驗過傷,不讓我和家裡接觸,是學校和派出所共同作出的決定。”
“你現在趕緊開車送我們去考場,還來得及,我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如果你在這裡把我放下來,我出了任何事情,都要你負責。”
司機見他說得這樣堅決,有一瞬間的猶豫。
可是他這種愛指點江山的中年男人,怎麼可能承認自己錯了?
巷子儘頭,停著一輛轎車。
司機停下車,打開陳和頌那邊的車門:“快點下去吧,你媽媽在前面等你呢,你以後會明白她的一片苦心的,沒有她的參與,你就算考得再好,也不會高興的。”
濃妝豔抹的陳母跑上前,捋了捋新燙出來的大波浪卷發,笑著對司機說:“謝謝你了,太感謝了。”
司機豪氣地一擺手:“不客氣,舉手之勞。”
他回過頭,看向陳和頌:“快點去吧,不用謝我。”
陳和頌看了一眼另外兩個同學:“那你要把這兩位同學安全送到考場。”
“那當然了,快點下去吧,和媽媽說開了再去考試。”
為了不耽誤無辜同學的考試,陳和頌還是下了車。
臨下車前,陳和頌朝他們搖搖頭,示意他們不用擔心。
兩個同學擔憂地看著他,想要小聲對他說些什麼,卻又害怕被司機聽見,隻能用目光讓陳和頌放心,他們到了考場就馬上去找老師。
司機開著車離開,臨走前,還把陳和頌往陳母的方向推了一把。
陳和頌踉蹌了一下,在離陳母一步以外的距離停住。
陳母笑著對他說:“小頌,今天你考試,媽媽看網上說的,特意穿了旗袍,寓意著‘旗開得勝’,媽媽還特意穿了紅顏色的,喜慶點,希望你能考好。”
“嗯。”陳和頌點了點頭,扭頭想走,“我快要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陳母拉住他:“等一下媽送你過去,你不用著急,還有一個小時才考試呢,再跟媽說說話吧,媽媽是特意來給你加油的。”
陳和頌表情嚴肅:“高考不是普通考試,我要提早進考場,你已經在耽誤我的時間了。”
陳母從袋子裡拿出保溫盒:“媽特意給你準備了龍蝦,補補身子,而且寓意著魚躍龍門。”
聞見濃濃的海產腥味,陳和頌迅速後退一步:“我從來沒有吃過海鮮,吃了腸胃受不了。”
“吃一口,吃一口就好了,媽特意給你挑的。”
陳和頌抬起頭:“你到底是特意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
陳母愣了一下。
“你收買司機,讓他把我送到這裡,耽誤我的考試時間,擾亂我的考試心態,就為了向我展示你的旗袍,給我吃我根本不能吃的龍蝦,你說你是為了我?”
陳和頌認真地看著她:“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拍一段小視頻?發到朋友圈,告訴所有人,‘看,我沒有虐待兒子,我對他可好了’。”
“你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你心裡清楚。”
陳母被他戳破了心思,大驚失色:“你……你怎麼能這樣想媽媽呢?媽媽可都是為了你好啊!”
“為了我好,所以縱容賀嶼對我呼來喝去、拳打腳踢;為了我好,所以想讓我留級給賀嶼做陪讀。”
“媽媽就是為了你好,賀嶼以後會繼承賀氏集團,你什麼也得不到,你討好他,以後他才會對你好啊!而且,你成績這麼好,多留一年也可以多一年時間複習……”
這話說來,陳母自己都沒有底氣。
陳和頌毫不留情地戳破她:“你隻是擔心你老了以後,他不給你養老而已。”
“你根本不是為了我好,你隻是為了你自己,不要再打著‘我不懂’、‘我是為了你好’的旗號了,你是個頭腦清楚的成年人,你已經快五十歲了,你不是五歲小孩了。”
他掙開陳母的手:“我要去考試了,但凡你還有一點點良心和母愛,就不要攔著我。”
陳母站在原地,表情怔然。
下一秒,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在巷口停下,擋住了陳和頌的去路。
“哥怎麼能這麼和阿姨說話呢?太傷阿姨的心了。”
賀嶼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
陳和頌抱緊了懷裡的書包,低下頭,對著書包裡的手機說:“賀嶼,你也想攔我。”
祝青臣一邊騎著車,一邊聽著手機裡傳來的聲音,臉色一變。
賀嶼也在那邊?!
他轉過頭,看見站在路口指揮交通的幾個交警,連忙朝他們衝過去:“你好!我是一中的老師,我的學生被小混混堵在巷子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