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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臣在前面跑,兩個學生在後面追。
三個人一同來到祝青臣的房間。
祝青臣在案前坐下,灌了口茶水,又挽起衣袖,給自己扇扇風。
“你們兩個做什麼呢?追我做什麼?”
柳岸面不改色:“學生不曾追趕夫子,學生隻是想離夫子近一些,畢竟學生才是夫子的親傳弟子,內外有彆。”
裴宣誠實地點點頭:“柳兄說的對。”
柳岸皺眉,扭頭看他:“那你追什麼?”
裴宣正色道:“我怕被夫子落下。”
柳岸道:“你把夫子嚇壞了。”
“我並無此意……”裴宣俯身行禮,“學生失禮,請夫子見諒。”
祝青臣舉起雙手:“好了好了,不要吵,不要吵,大家都是我的好學生。裴宣,把你改好的文章拿來給我;柳岸,我這兒有一些文章,你拿去看看。”
“是。”
裴宣把自己帶來的瓜果放在門邊,拿著文章上前。
柳岸滿心期待,接過文章,隻看了一眼,便抬起頭,委屈巴巴地問:“這些文章不是夫子所做?”
他還以為夫子新寫了文章,要第一個給他看,原來不是。
祝青臣無奈:“不是,是昨日收上來的,你先看看。”
柳岸應了一聲,在祝青臣身邊坐下。
裴宣也在他身邊坐好,認真聽講。
祝青臣一不小心就被學生包圍了。
小光球浮在空中,無法加入:“三個人的電影,沒有係統的容身之處。”
祝青臣歎了口氣,揮了揮衣袖:“彆擠在一塊兒,悶。”
柳岸抬起頭,看向裴宣:“你悶著夫子了。”
“是。”裴宣往外挪了挪。
祝青臣看向柳岸,你是不是也該挪一挪?
柳岸理直氣壯:“我乃夫子親傳弟子,理當離夫子近一些。”
行吧。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開始看裴宣修改過的東西。
不多時,柳岸把手裡的文章往案上一放,神色淡淡。
不過如此,凡夫俗子,寫出來的文章也是俗物,俗不可耐。
柳岸百無聊賴地轉過頭去,祝青臣正撐著頭,給裴宣講文章,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靠了過去,和裴宣一起聽。
柳岸垂了垂眼睛,這個叫裴宣的倒是還行。
和那些凡夫俗子比起來,還算厲害。當然了,和他比起來還是差一點的。
倘若夫子要收他做徒弟,倒也不是全然不能接受。
兩個學生在祝青臣這裡待著,一直留到晚上。
用過晚飯,兩人一同出府。
臨彆時,柳岸淡淡問:“你明日可還來?”
裴宣答道:“明日要在酒坊幫忙,應當沒有空閒。”
柳岸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過了年就是春試,你可想來學宮念書?束脩不是問題,我可以借給你。你不用多想,我沒有拉攏你的意思,我不過是替朝廷愛惜人才。”
裴宣笑著道:“多謝柳公子好意,隻是酒坊忙碌,我恐怕沒有空閒整日留在學宮,現在這樣就很好。”
柳岸瞧了他一眼,微微抬眼:“嗯。”
兩人就此分開,各回各家。
與此同時,祝青臣正躺在榻上,翹著腳,一邊烤火,一邊看著係統提供的直播畫面。
爐子邊上烤著小點心,祝青臣一口一個,連連點頭:“我果然沒有看錯人,瞧瞧,柳岸對同窗多麼關心,他隻是面冷心熱而已。”
係統掐斷直播,表示讚同:“惡毒炮灰一點也不惡毒。”
祝青臣忽然又歎了口氣:“想我的好朋友了。我以前也有同窗的,和他們一起念書,一起策馬出遊,後來還一起做官。”
係統了然:“你又要開始想家了?”
“對啊。”祝青臣捂著心口,懨懨地躺在榻上,開始進行自己的每日活動。
——想家,蹬腳,翻滾。
係統默默地離遠一些。
*
翌日清晨,祝青臣照常前往學宮。
學生們仍舊提早到了,在殿中說話。
“柳師兄昨日跟著夫子回府,可見到那三筐文章了?”
“夫子該不會真的把我們拋到腦後了吧?”
“好了,彆煩柳師兄了,等會兒柳師兄又說我們‘同阿貓阿狗爭風吃醋,失了分寸’。”
柳岸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昨日是我說錯了話。”
眾人一驚,連忙道:“柳師兄,你也覺得外面那群學生過分吧?明明是我們的老師,他們非要糾纏,真是討厭。”
柳岸頓了頓:“我是說,外面的學生,未必全都是‘阿貓阿狗’,也有一些真才實學的人。”
學生們:?
“柳師兄,你今日是怎麼了?”
柳岸道:“昨日去夫子府上,遇見了裴宣。”
眾人忙湊上前問他:“柳師兄,那裴宣是不是生得三頭六臂,才把夫子給勾走了?”
門外的祝青臣生氣叉腰:?
什麼叫“勾走”?他的學生遣詞造句就這水平?
“那倒沒有。”柳岸道,“不過是個尋常學生。”
眾人不解:“那夫子還……”
柳岸頓了一下:“文采比你們好,才華也比你們高。”
眾人哽住:“柳師兄,你到底是誰的師兄?”
“平心而論,君子不打誑語。”柳岸道,“夫子說的對,外面那群學生,與我們沒有不一樣的。你們也不要多想,夫子原本就是我們的夫子,想問什麼就去問,夫子必定以我們為先。”
這回祝青臣沒有退回廊外,假裝沒聽見他們說話。
祝青臣右手虛握,輕笑一聲,推開殿門:“對,柳師兄說的對,夫子以你們為先。”
柳岸抬起頭,同夫子對上目光,迅速起身行禮:“夫子說笑了。”
祝青臣笑了笑,在教席上坐下,又重複了一遍:“柳師兄說的對。”
柳岸低著頭,大半張臉都紅了。他恨不能在地上摳條縫,自己鑽進去。
*
這幾日,祝青臣加班加點,打著哈欠,把三籮筐文章都批完了。
這天清晨,小廝把三籮筐文章放在學官府門口,一份一份發下去,沒有延誤。
他手裡還拿著一份名冊。名冊上的學生,是祝夫子看好的學生,可以入府拜見祝夫子,得到祝夫子的指點。
祝青臣攏著手爐,坐在簷下,遠遠地看著門前的學生們,十分滿意。
雖然這個地方的王爺不怎麼樣,但是文人學生還是很好的。
明年春試與殿試,一定是龍爭虎鬥。
係統卻提醒他:“宿主,你的任務隻是做裴宣的老師,其他人並不在任務範圍內,新手世界沒有支線任務,也沒有額外獎勵。”
祝青臣撐著頭,笑著道:“我知道,反正教裴宣一個人也是教,教其他人也是教,我最喜歡熱鬨了。”
他頓了頓:“若是隻教裴宣,我直接把他接進府裡,好吃好喝的供著,像養小豬一樣把他養到殿試,等他參加完殿試,我馬上就走,這樣也算完成任務吧?”
係統頓了頓:“算是。”
“但我不能這樣自私。我走之後,敬王會不會再欺辱他?我幫他找幾個同窗,以後和他一起做官,相互扶持。這樣,他再被敬王欺負的時候,才會有反抗的底氣,才會有人幫他。”
“也是。”
“再說了,這裡的百姓都是真的,我雖然沒辦法改天換日,但我能在走之前,幫他們找幾個好官,也算是儘力了。”
係統若有所思:“我有點明白你為什麼才是‘太子太傅’了。”
祝青臣鼓了鼓腮幫子,再次試圖澄清:“那真的隻是一個虛職!大臣死了以後,皇帝為了表達對他的看重,就封他做‘太子太傅’。這是君王對臣子最高的獎賞。”
“我沒教過太子,李鉞也沒有太子,天下未定,他經常在外面打仗,根本就沒有孩子,他連夫人都沒有。”
“我不聽!我不聽!你就是太子太傅!”
“……”祝青臣直接給它來了一下。
好胡攪蠻纏的係統。
沒多久,小廝便帶著幾個學生過來了。
都是祝青臣點名要見的。
幾個貧苦學子在祝青臣面前站成一排。
祝青臣眉眼彎彎,“和藹”又“慈祥”地看著他們。
“學生徐容見過夫子。”
“學生陳錚見過夫子。”
……
所有人都行過禮,祝青臣蹙了蹙眉,轉頭看向小廝:“我不是挑了五個人嗎?怎麼少了一個?”
他取過名冊看了一眼:“宋風呢?他沒來嗎?”
小廝朝他行禮:“夫子,學生是宋風。”
“你不是鬆……”
祝青臣怔了一下,反應過來。
鬆風,宋風。
宋風小聲道:“前幾日小的收文章時,悄悄把自己的文章也夾了進去,不想竟因此得了夫子青眼,夫子見諒。”
他身邊的小廝都這麼厲害?
被一些隱藏實力的學生嚇暈。
*
祝青臣收了幾個學生,無一例外都是家境貧寒的子弟。
學宮裡還有幾個天資不錯、勤奮好學的,他也一並帶在身邊教導。
並不厚此薄彼。
這天祝青臣休沐,學生們在夫子府上小聚,看書做文、清談閒聊。
裴宣在後院朗聲念誦文章。自從上回祝青臣讓他把自己寫的東西讀出聲後,他就愛上了朗聲誦讀,不過他在酒坊裡念不了,會吵到客人,就過來念書。
柳岸在房裡,手上的筆因為裴宣的聲音抖了一下,在紙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墨線。
他捂著耳朵,全無世家公子的風範:“能不能把他趕走?他念了一整天了,跟招魂似的。”
宋風寬慰他:“柳師兄,若不是夫子不準,裴宣真的會爬到屋頂上去招魂……不是,念書。”
柳岸頭發都炸起來了:“他都不累嗎?”
宋風道:“夫子問過他了,他說不累。他從六歲開蒙,被同座嫌棄聲音太大,按在地上揍了一頓,就再也沒有大聲念過書了,他要把這些年沒念過的都補回來。”
“嗬!”柳岸捏緊筆杆,“我現在就想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頓!”
這時,祝青臣正好端著他的小點心,從外面進來。
“唔?”祝青臣往嘴裡丟了一塊小點心,走上前,摸摸柳岸的腦袋,“我的子貢,你怎麼啦?”
祝青臣給他們起了外號,按照孔子弟子的名字,很貼切。
宋風道:“夫子,你最心愛的顏回吵到子貢了,能把他趕走嗎?”
祝青臣保持微笑:“不能,子路。”
祝青臣把點心分給他們吃:“不要生氣,他沒有其他地方念書了,我已經讓他在後院角落裡讀了,還加固了門窗,還是很吵嗎?我聽著還好。”
“聲音小了更吵!跟鳥叫似的。”
裴宣好像聽見了他們的抱怨,聲音忽然停了下來。
眾人疑惑回頭。
“他讀完了?”
“不知道,大概是換氣吧。”
下一秒,裴宣從外面打開窗子,探出腦袋,眼睛亮晶晶的:“夫子,快出來看!下雪了!”
“是嗎?”祝青臣放下點心,跑到窗戶邊。
他伸出手,一片晶瑩剔透的小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祝青臣低下頭,撥弄了一下掌心的雪花,輕聲道:“我出殯那天,鳳翔城也下了初雪,雪花落在李鉞的肩膀上,我都碰不到了。”
係統:?
“你彆這樣說話,怪嚇人的。”
祝青臣笑了笑,合攏雙手,雪花很快就融化在他的手心。
*
與此同時,皇宮裡,養居殿。
紙醉金迷、衣香鬢影。
樂師在兩邊奏樂,舞女穿著單薄,在殿中拂袖起舞。
敬王的兄長、當今聖上坐在正中,倚靠在軟枕上,端著酒杯,欣賞歌舞。
身邊兩個妃嬪陪侍,端著酒壺,為他續酒,捧著果盤,為他奉上鮮果。
但是因為畏懼,並不敢離得太近。
其中一個妃嬪無意間望向窗外,忽然驚呼道:“陛下,你瞧,下雪了,今年的初雪呢。”
皇帝眯著眼睛,順著她所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下雪了,瑞雪兆……”
皇帝話還沒說完,忽然整個人震了一下,再睜開眼睛時,活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霍然起身,後退幾步,與妃嬪拉開距離:“走開!”
樂師停止奏樂,舞女停下舞蹈,兩個妃嬪都呆住了:“陛下……”
皇帝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把自己裹嚴實了,厲聲道:“滾下去!滾!”
陛下喜怒無常,剛才還好好的,下一刻就翻臉無情,也是有的。
陪侍的人都習慣了,連忙收拾東西站起身,迅速退走,臨走時還不忘把殿門關上。
皇帝扯開衣裳,擼起衣袖,使勁搓了搓手臂,這什麼破身體?這人剛才在乾什麼?
祝卿卿,我不乾淨了!
皇帝厲聲道:“來人!”
宮女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把衣袖放下來:“出去!來人!”
宮女愣在門外,到底是“來人”,還是“出去”?
皇帝冷靜下來:“換太監來。備水,朕要沐浴!”
紅色的小光球飄到他身邊:“宿主……”
皇帝聽見動靜,猛地轉過頭,目光淩厲:“你不是說帶我來見祝卿卿嗎?他人呢?這皇帝剛才在乾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男德男德,外瑞古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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