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周末慣例 彆四為 10569 字 5個月前

坦白說,跟網上那些段子笑話相比,徐如徽和趙酉識今天這場相親會無比和諧。甚至在某些層面上,徐如徽感謝茉莉和千裡的存在,因為有他們,她才得以和趙酉識重逢得如此平和。

倘若今天隻有她和趙酉識兩個人……哦,不會有人撮合他們倆的。

徐如徽覺得自己今天真荒唐,什麼都敢想了。

“猴孩子們都乾什麼呢。”樓下傳來趙新良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任素秋的聲音,“老趙回來啦,你瞧瞧,我剛才沒說錯吧,我就說提春這輩子幸福得很,兒子兒子那麼優秀,丈夫丈夫那麼體貼,真是羨慕都羨慕不來。”

祝提春自己家世不錯,嫁個老公雖然經濟上不如自己家,但是婚後上進肯乾,小兩口日子過得也很好。後來倆人生了個兒子,兒子沒什麼特彆荒唐的叛逆期,學業上也算一帆風順。

年輕的時候祝提春常被人稱讚身材好長得漂亮,後來兒子長大了又被誇兒子優秀。

她已經習慣了被稱讚,每每都是順著說:“運氣好運氣好。”

趙新良把下班路上買的菜交給祝提春,祝提春看一眼有葷有素,打趣一句:“喲,趙醫生今天準備大顯身手啊。”

趙新良:“是啊,打下手那位呢?”

祝提春立馬仰頭喊:“小趙?小趙同學?”

樓上徐如徽先站起的身。

她說:“好像是叔叔回來了,估計要做飯了,我下去幫忙。”

“什麼時候改名了。”趙酉識一邊站起來一邊說。

徐如徽沒反應過來。

“一個‘小趙’有什麼好搶的,”說著,趙酉識跟茉莉和千裡說,“你們玩,我先下去。”

“啊,我們也下去吧,人多快點兒。”千裡說。

茉莉小聲說:“可是我不會做飯……”

千裡失笑,“你下去看電視唄。”

說著千裡看向徐如徽,“一起嗎?”

徐如徽正要說話,趙酉識說:“她做的也進不了口。”

徐如徽:“……”

“那正好你們倆女孩子在這歇著。”千裡說。

徐如徽一句話沒說,被兩個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趙酉識和千裡前後腳下去後,茉莉坐在沙發上順嘴一句:“酉識哥嘴巴那麼毒呢。”

是挺毒的。

他心情好了,就陰陽兩句你能聽出來的,心情不好,罵完你還讓你當時覺得他在誇你,事後琢磨兩天才能反應過來。

以前徐如徽很羨慕他這個技能,因為她總是被任素秋堵得話都說不出來。

趙酉識則會說:“那你學了沒用,這玩意兒得看對象。”

徐如徽當時托著下巴,懶得說話,就拿腳尖點點他的小腿,示意他繼續說。

趙酉識掃了一眼自己的褲子,再掃一眼徐如徽的腳,難得沒說什麼,繼續說:“我要大街上碰上不講理的文盲,我直接裝聾啞人往地上一躺。”

徐如徽愣一下才反應過來趙酉識在內涵任素秋。

那天徐如徽剛被任素秋凶了一肚子悶火,纏著趙酉識釋放半天才緩過來,所以趙酉識這麼說任素秋,她一點兒也沒生氣,反而失笑兩聲。

趙酉識看著她,沒說話。

徐如徽本來沒什麼,直到被趙酉識盯著看兩三秒,才問:“看什麼?”

趙酉識坐在椅子上,忽然彎腰湊上來。

少年人身上的氣息總是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樣,僅存在微妙之間,稍瞬即逝。

徐如徽貼在側臉的手指微微蜷動幾分。

人沒躲,也沒露怯,隻是無聲眨了眨眼睛。

又過兩三秒,趙酉識慢悠悠直回身子說,“難得啊,我還能把徐大小姐哄笑呢?”

徐如徽愣一下,反問:“你哄我了嗎?”

趙酉識表情看上去很無語,點了下自己有些泛紅的唇。

他沒張嘴,徐如徽都能聽見他那拽了吧唧的口吻:合著我剛白犧牲了唄?

徐如徽不喜歡在事後反複聊這些,眼波輕輕閃動兩下,正要挪開目光,忽然又聽到趙酉識說:“有沒有唇膏推薦,我媽要。”

徐如徽本來懷疑趙酉識是在轉移話題,後來又覺得大少爺才沒有那麼善解人意,他一向是那種攥到把柄不丟手的,這會兒大概是真誠提問。

“沒有,我不用那些,”徐如徽不知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說一句,“你們班應該有人知道。”

說完徐如徽將目光重新落在書桌上的試卷上,餘光裡,她看見趙酉識原地原動作待了兩秒。

他似乎在直勾勾地看著她,問:“誰?”

徐如徽心臟怦怦,表面卻輕描淡寫地說:“我怎麼知道。”

她始終沒有回頭看趙酉識。

幾秒後,徐如徽聽到趙酉識淡淡“哦”了一聲,然後起身去了洗手間。

徐如徽當時不知腦子裡在想什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待她拿開摁在試卷上的手指,隻見試卷一角被汗浸出了淡淡指尖痕跡。

那痕跡就像一處烙印,在無數次夢中,反複出現在徐如徽眼前。

徐如徽不由得想起此刻茶杯下的那滴水痕,她一邊回答茉莉說:“還行吧。”

一邊伸手抽一張紙擦拭桌面。

她沒敢看一眼那水滴,匆匆便擦了去。

茉莉聞聲笑著看向徐如徽,“其實男生和女生好像是不太一樣,比如我,就覺得你和酉識哥應該關係還不錯。”

徐如徽丟紙巾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茉莉。

茉莉笑一笑,單手捧臉道:“感覺他很了解你啊,也挺願意跟你開玩笑的。”

“嗯,”徐如徽終於承認道,“到底是一起長大的。”

“是啊,”茉莉感慨一句,“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哦。”

這時樓梯傳來腳步聲,茉莉和徐如徽一同看去,發現是千裡上來了。

“你怎麼也上來了?”茉莉說,“參加我們的茶話會哦?”

“是啊,”千裡笑著坐過來,“叔叔阿姨不讓我幫忙,他們太客氣了。”

茉莉看向徐如徽:“聽我姨說趙叔叔和祝阿姨的感情很好。”

徐如徽說:“對,他們感情一直很好。”

“羨慕啊,”茉莉說,“希望我媽下輩子也能遇到這種幸福。”

茉莉陡然說出自己的私事,徐如徽有些不自在。

千裡倒是很平常地問:“你爸怎麼了?”

茉莉撇嘴道:“人渣哦,出軌還家暴。”

千裡很淡定,“那確實人渣。”

“是啊,”茉莉看向徐如徽,“是吧?”

徐如徽:“……啊,嗯。”

茉莉見狀失笑出聲。

千裡無奈,“你彆逗你阿如姐。”

茉莉起哄,“哦喲哦喲,千裡哥這就袒護起來咯。”

正說著,樓下趙酉識喚了一聲。

“徐如徽。”

徐如徽沒想到趙酉識會喊她,她愣了下才起身應,“哎。”

她走到樓梯口。

趙酉識就在樓下,“下來。”

徐如徽本想問什麼事,一想到剛剛茉莉和千裡的打趣,直接“哦”一聲,頭也沒回地下樓去。

樓下趙新良在炒菜,聞著很香,看見她,趙新良忙裡偷閒和她打招呼,“阿如,好久不見啊,又漂亮了。”

徐如徽笑笑,“叔叔好,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趙酉識在一旁接一句,“命苦。”

趙新良作勢要抽趙酉識耳光,趙酉識彎腰躲了下,從冰箱裡拿出一份預製菜,一邊往微波爐裡塞一邊跟徐如徽說:“你做個水果茶?”

“對哦,阿如那個茶,我太久沒喝到了,很想念啊。”趙新良接茬。

徐如徽這才說:“好。”

她記得茶壺被趙酉識拿樓上去,正打算上樓,趙酉識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說:“我上去,我正好有個東西要拿,你先洗水果。”

“哦。”又被安排了。

很快,趙酉識折返下樓,徐如徽在洗水果,剛洗完準備切,趙酉識又說,“你去拿茶葉,我來切。”

“哦。”徐如徽依舊被安排得很明白。

好在趙酉識家裡的廚房大,三個人來回走動也不會特彆不方便。

水果茶很好做,趙酉識打下手也不需要太久,兩個人各自忙完就被趙新良趕出了廚房。

趙酉識站在樓梯口下,彎腰從裡側掏出一瓶椰子水遞給徐如徽,徐如徽接過,兩個人站著,各自無言。

整個房間忽然變得很安靜,明明有那麼多人在,徐如徽卻在這一刻感到很寂寥。

她偏頭看向廚房窗外,北方的冬天寒冷,枝椏早已光禿,因為沒下雪,隻露出枯色,顯得生硬。

“西京冷嗎?”旁邊趙酉識忽然問。

徐如徽沉默了幾秒,說:“還好。”

也就深冬下班路上冷了點。

其實按照人情世故,徐如徽至少也應該詢問趙酉識一句。

趙酉識當初是以省狀元的頭銜考去燕京,那年各校領導都踏過趙酉識的家門,同學也都陸續來祝賀過,唯有徐如徽借著畢業旅遊的由頭去省城小姨那裡打了兩個月的暑假工。

那麼多年過去,她還沒有說過一句簡單的恭喜。

眼下機會在前,徐如徽無聲許久,卻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問燕京夏天熱不熱,冬天冷不冷。

她就那麼安靜地站在趙酉識身旁,直到趙新良關了抽油煙機。

徐如徽轉身打算去幫忙端菜。

趙酉識先一步走過去,“我去。”

“哦。”徐如徽並沒有強求。

她在趙酉識面前一向什麼也不強求。

……

飯間大人們心情很好地好了點紅酒,趙酉識和千裡則陪著趙新良喝白酒,徐如徽起初隻喝了水果茶,後來被茉莉勸著喝了兩杯白酒。

千裡笑說:“看不出你還能喝點兒。”

喝了酒後的徐如徽忍不住想說點什麼,她說:“上班的時候偶爾需要喝。”

千裡有點驚訝,“你不是還在上學嗎?”

徐如徽說:“兼職。”

“兼職也需要喝酒啊?環境好惡劣。”茉莉吐槽。

徐如徽笑了笑,沒附和,也沒反駁。

趙酉識對此倒是沒評價什麼,這會兒顯得他很安靜,隻字不言的。

徐如徽偶爾看過去一眼,隱隱覺得他好像不太高興。

飯後徐如徽有些頭暈,先提出要回家,大家看她喝了酒也沒攔著。

隻是祝提春在攙扶她的時候,溫柔地叮囑了句:“以後工作上還是要少喝點酒,酒這東西,要開開心心地喝才行。”

徐如徽沒忍住有些鼻酸。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喝酒的時候也沒忍住跟任素秋吐槽了句,結果換來的是:“掙錢哪有那麼容易的,我們那個時候更苦,連喝酒的機會都沒有。”

她咽了咽乾澀的喉嚨,反牽了下祝提春的手,“好,謝謝阿姨。”

祝提春扭頭招呼趙酉識,“酉識,來送送阿如,我跟阿姨們打會兒麻將。”

徐如徽還沒來得及拒絕,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祝提春遞到了趙酉識手裡。

徐如徽也不明白趙酉識怎麼來那麼快,明明剛剛還在餐桌對面。

她想抽離,卻被趙酉識攥住了手腕。

徐如徽抬眸看向趙酉識,趙酉識與她對視,說:“走吧。”

徐如徽還想說“不用”,但是趙酉識並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兩家就在對門,走路兩分鐘不到的距離。

徐如徽被趙酉識扶到床邊,她順勢躺了下去。

似乎直到這一刻,酒勁兒才開始上頭。

眼前天旋地轉,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她察覺到屋內一下子變得很暗,扭頭去看,才發現是趙酉識把窗簾拉上了。

她莫名笑了下,“我這窗簾你看著是不是很難受。”

趙酉識說句:“你不難受就行。”

我挺難受的。

可是徐如徽沒有說出口。

儘管她已經喝成這樣,卻還是藏著很多話不肯說出口。

她輕輕歎了口氣,宛若吐了一口渾濁的酒氣。

這口氣一吐出去,整個人就顯得輕飄飄的。

她開始感到頭痛。

頭重腳輕的,很難受。

她剛想把趙酉識趕走,就感覺身側床鋪往下一沉。

她睜眼,看見趙酉識坐在了床沿邊。

她與他對視。

他的面孔在她眼中朦朧不清。

“你今天不高興?”她聽到趙酉識這麼問。

徐如徽看著他,好一會兒,沒有回答,隻反問了一句。

“燕京冷嗎?”

“很冷。”趙酉識回答說。

徐如徽抿了下唇。

又幾秒過去,她輕聲細語不知說了句什麼,趙酉識沒聽清,微微俯身湊近,“什麼?”

徐如徽看著他那一張一合,因為沾了酒色而泛紅的唇,好一會兒,嘟囔了句:“是挺不高興的。”

趙酉識沒有起身,就那麼看著徐如徽。

“因為我嗎?”他問。

徐如徽沒有回答。

她嗅到趙酉識身上有和她一樣的酒氣。

她閉上眼,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