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周末慣例 彆四為 9561 字 5個月前

此刻大家都已明白這是一場有意安排的相親會,沒坐一會兒,有人提議去祝提春家裡坐坐,讓孩子們也跟著一起。

徐如徽本來在安安靜靜地看電視,事實上電視機裡到底在播些什麼她根本沒注意,但她腦子裡也沒想什麼東西,純發呆。

“說起來,阿如也有段時間沒去我們家了吧。”祝提春起身,路過徐如徽身邊時說一句。

徐如徽不知該應些什麼,又不好什麼反應都不給,就抿唇笑笑,一同站起來。

祝提春順勢牽住徐如徽的手,“走,一起去看看,我們家前段時間新換了很多軟裝,都可漂亮了,以後你需要這些,來找阿姨取經。”

這個話頭一開,大人們都開始著重說裝修,說四件套,說審美。

又說現在年輕人有主見,結婚辦禮都與那個時候不同了。

徐如徽在祝提春身邊,宛若被牽了線的木偶,寸步不離,卻又始終沒有太親密。

趙酉識不近不遠地跟在她身後,目光時而落在徐如徽側臉,時而又落在她與祝提春相牽的手上。

……

趙酉識老家雖然不在鹿上,但卻是正兒八經在鹿上出生長大的人。當初班裡有很多鄉下考過來的學生,平時要麼住宿舍,要麼租房住,條件大多很簡陋。

徐如徽記得以前也經常有同學來趙酉識家裡玩,大家都羨慕他家的複試格局,以及幾乎獨屬於趙酉識自己的二樓空間。

如今茉莉和千裡得知,也紛紛感慨趙酉識太幸福了。

茉莉:“天呐,哥,你從小就獨享三室一廳啊!”

千裡:“我的媽,還有遊戲房!救命!”

二人一唱一和,趙酉識神情有點無奈。

“太誇張了你們。”

“本來就是啊,”茉莉舉手,“我申請去二樓看看!”

“你二樓客廳不會跟電視劇裡男主角一樣,是個超大投影幕布吧?”千裡問。

“沒,以前就是個電視機,現在被我爸改成他的會客茶館了。”趙酉識說。

“那我申請上去喝茶。”茉莉繼續舉手。

千裡探頭舉手,“複製。”

趙酉識露笑,“你們直接上去,我去廚房燒點水一會兒送上去。”

“啊?萬一不小心碰到什麼禁地怎麼辦?要不還是等你一起吧。”茉莉說。

趙酉識本來要往廚房去,聞聲回答得很自然,“讓徐如徽帶你們過去,她什麼都知道。”

自從那件事發生過後,徐如徽很多年沒有踏進過趙酉識的家門了,坦白說,各種軟裝一換,於她而言,這裡已經沒了大部分熟悉感。

剛剛茉莉和千裡各種感慨時,她就在旁邊做個透明人。

至於二樓,她一點也不想上去。

這會兒趙酉識忽然提及她,她一時沒控製住表情,有些意外且茫然地看向趙酉識。

趙酉識剛剛那些賭氣似乎已經自我消化好了,甚至顯出幾分好心情來,說句:“禁地什麼的,勞煩徐小姐幫忙看管好。”

然後轉身去往廚房,十分放心地把“導遊”這個身份安插到她頭上了。

徐如徽:“……”

“走吧,阿如姐。”茉莉說。

千裡也朝她笑,“辛苦辛苦。”

至此,徐如徽隻能任命上樓。

茉莉和千裡情緒亢奮,走在前面,徐如徽則跟在後面,動作顯得很遲緩。

樓下祝提春和任素秋她們不知在聊些什麼,時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

徐如徽想起從前,她每每從趙酉識房間裡出來,都能聽見樓下祝提春和趙酉識的父親趙新良的歡聲笑語。

那個時候她總會在二樓樓梯口待著不動,因為她不想回家,也不想打斷趙祝夫妻二人的和諧共處。

偶爾被趙酉識發現,則會換來一句很不正經的,“懷念什麼呢徐小姐?”

果然,人不管精神面貌怎麼變,內裡的性子是不會變的。

那麼多年過去,趙酉識還是個不肯吃虧的小氣鬼。

“這算新中式吧?”茉莉的聲音將徐如徽思緒拉至當下。

徐如徽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二樓,她抬眼去看,短暫地愣了一下。

什麼新中式。

茉莉說話太委婉了。

這根本就是沒有特意裝修,直接原地添了一套茶桌。

因此整個客廳風格顯得不倫不類。

徐如徽下意識往左手邊看,發現不管是地板,或是走廊儘頭的壁畫,都與她記憶裡一模一樣。

和樓下的變化不同,這裡除了客廳添了套桌椅以外,什麼都沒有變。

她看著,驀地將目光落在了走廊左側,樓梯拐角第一間房,遊戲房的牆壁上。

在跟她身高差不多高的地方,有一處很小的斑駁。

時光走過幾年,顏色不知不覺褪成了淺褐色。

那是之前有一次,她和趙酉識在遊戲房看電影,其中有一個情節是在女主角躺在男主角床上喊熱,男主角穿著背心從外面走進來,直接將一瓶礦泉水倒在女主角身上。

夏日電影,主角都穿得很清涼,布料廉價,沾了水很多部位若隱若現。

他們在老舊的涼席上舒展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情動。

而徐如徽則和趙酉識在電影外接了一個輕描淡寫的吻。

本來徐如徽是有意加深的,但是趙酉識的手不小心被角落裡一個刀片劃傷了。

當時血跡滴在了床單上。

徐如徽看得直皺眉,讓趙酉識去樓下處理一下。

趙酉識本人作為受害者很無所謂,一點也不著急,吊兒郎當地“嘖嘖”道:“臉臭的,耽誤你處理情緒了是吧?那我忍一會兒,你在血流成河前放我下去就成。”

徐如徽說他有病。

趙酉識罵她沒良心。

徐如徽理都不理他,先一步起身開門。

倆人一前一後走到樓梯口,徐如徽聽到樓下有任素秋的聲音,一時止住了步伐。

自從攤牌後,徐如徽在趙酉識面前一向不屑於裝什麼,所以當即就說:“你自己下去處理。”

趙酉識“哦”一聲。

反正他們倆沒什麼正當戀愛關係,接吻什麼的頂多算各取所需。

徐如徽單方面認為他們這事趙酉識並沒有什麼虧損,她也不覺得自己給趙酉識做女朋友是什麼值得趙酉識驕傲的事情,說不定彆人知道了背地裡還要說趙酉識沒眼光不講究,所以他們之間無需履行什麼關懷陪伴的義務。

既如此,徐如徽“臨陣逃脫”,趙酉識也不會表現出什麼不開心。

然而出乎徐如徽意料的是,趙酉識隻走了兩步,又忽然折返回來。

徐如徽還沒反應過來問他怎麼了,就猝不及防被趙酉識推到了牆上。

記憶中,那是趙酉識第一次主動。

徐如徽不明所以。

趙酉識與她對視片刻,挑了挑眉,而後什麼也沒說地下樓去。

徐如徽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爽感。

一種在任素秋眼皮子底下道反天罡的爽感。

而這一點斑駁的淺褐色,就是那個時候趙酉識留下的。

後來有一次趙酉識的爸爸趙新良上書房拿東西,眼尖地注意到這點,隨口問趙酉識怎麼回事。

趙酉識在趙新良看不見的角度和徐如徽對視了一眼,嘴上胡扯道:“不知道,家裡有鬼?”

趙新良很無語地打了下趙酉識的後腦勺,“什麼鬼?冒失鬼吧。”

趙酉識對他那麼大了他爹還能打他打那麼順手這件事感到無語。

徐如徽則在一旁抿唇笑了笑。

如今想起這些,恍如隔世。

徐如徽無法再想起當時看熱鬨偷笑的心境,也無法抬腳,踏進這片屬於趙酉識獨有的領地。

“我……”徐如徽剛要找借口走掉,身後傳來微沉的腳步聲。

無需回頭,徐如徽已經能確認此刻與她越來越近的來人,是趙酉識。

“怎麼都在這兒?”趙酉識說,“我家沒凳子?”

茉莉嘻嘻一笑,“導遊還沒上來,我們不敢貿然行動。”

千裡看向徐如徽,“來吧,導遊,您彆客氣了,不然顯得我們多冒昧。”

徐如徽無法,而且趙酉識就在她身後,手裡還拎著茶水,這樓梯窄,兩個大人沒法同時並行,她隻能繼續往前走。

上了二樓,趙酉識徑直往客廳茶桌走,說:“我倒茶,你們隨便逛。”

“好咧,”茉莉親昵地挽住徐如徽的胳膊,口吻很隨意地詢問,“阿如姐,你小時候應該經常來酉識哥家裡吧。”

徐如徽聞聲看了眼正在擺弄茶杯的趙酉識,趙酉識並無其他反應,也沒有看過來一眼。

徐如徽心底莫名鬆了口氣,聲音很低地應了一句:“還好。”

“這間是什麼?可以進嗎?”茉莉問。

徐如徽說:“遊戲房,可以。”

“這個門沒關,”千裡探頭,“是書房啊,書房那麼大呢,兩個人一起讀書學習也很自在啊。”

徐如徽沒有應這句。

“剩下那個應該是臥室了吧?”千裡又問。

徐如徽點頭。

“臥室咱就不去了。”千裡說。

茉莉:“好咧好咧。”

雖然是三室一廳,但參觀起來也不過幾分鐘,更何況大家都是初次見面,也不好一直看東看西。

茉莉和千裡都是很有分寸的人,沒一會兒就跟徐如徽一起回到客廳坐著。

此刻趙酉識已經給大家沏好了茶,茉莉挺新奇,聞了下茶香,小小品嘗一口,問:“這什麼茶?”

趙酉識說:“陳皮白茶。”

“不錯,”千裡也喝了一口,“好喝。”

“你應該經常喝到這些吧?”千裡看向徐如徽。

徐如徽沒想到這種話題也能轉到自己身上,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下,說:“沒有。”

千裡:“哎?你不愛喝茶啊?不過剛剛那個奶茶我看你也沒喝多少。”

“哇哦,千裡哥那麼細心嗎?”茉莉調侃,“你看我愛不愛喝奶茶啊?”

這種場合被這麼調侃,估計很多人都有些吃不消,不過千裡倒是坦誠,他笑笑,回答說:“就差當水喝了吧?”

茉莉仰面樂出聲,“差不多差不多,我媽天天罵我,手機也天天給我轉那種標題黨的文章,什麼‘女子天天喝奶茶竟然得了這種病’,還有‘某某某品牌的奶茶店後廚驚現這種動物’,我真的無語。”

“大品牌應該還行,估計也是茶葉熬製的,”千裡很自然地把話題轉向趙酉識,“你喝奶茶能喝出來茶葉品種不?”

趙酉識本來正在低頭喝茶,聽到千裡問話,淡淡搖頭,似乎喝得很專心。

徐如徽出神地瞥了眼趙酉識。

茉莉和千裡察覺不出,但是她很清楚,趙酉識又不高興了。

隻看了一眼,徐如徽便收回了目光,表現得也很專心地喝茶。

千裡看著二人一脈相承的冷淡,笑著說:“你們性格都那麼內向,小時候應該玩不到一起吧?各在各家待著啊?”

“對啊,如果是我小時候認識你倆,估計都不敢跟你倆說話。”茉莉順嘴調侃兩句。

徐如徽聞聲想起從前。

小時候的趙酉識確實矜貴得像個孔雀。

有時候難免會被不熟的人冷嘲熱諷為人太傲。

但其實趙酉識朋友挺多的,他好像跟誰都能玩到一起,對方了解他以後也都挺喜歡他的。

至於和她……

徐如徽還沒說話,聽見旁邊趙酉識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的一聲輕響。

他神情語氣都自然,淡淡道:“嗯?感情好像還不錯。”

“是吧?”他看向徐如徽。

徐如徽沒看他,應一聲很輕的,“還行。”

畢竟她十八歲成年禮是在他床上度過的。

後半句自然不能說。

她垂著眼眸,眼睫一片黑,落至眼瞼描了一層淡淡的灰色。

正如大家所言,徐如徽長相是漂亮的。

她很少濃妝豔抹,此刻二樓陽光很好,屋內又開著燈,很亮堂。

她坐在一旁,薄薄亮亮的燈光下,眉眼鼻唇都很清晰好看。

隻是她垂著眼睫,無人能看穿她心底的情緒。

她微微抿唇,輕輕舔舐了下唇上的茶水漬,而後把水杯放置桌面。

杯底壓著的桌面位置有一團突兀的水滴。

那是剛剛趙酉識看向她時,她不小心灑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