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卡爾加裡東邊郊外一棟靠近溪水的彆墅，明亮的書房中聚集著四個人。

金色短發穿皮衣的阿德麗安娜女士，正百無聊賴地表演著拋球雜耍，三枚火球在雙掌間飛來飛去連成一串，炙熱的紅光映出她線條剛硬有些男性化臉。

黑西裝戴墨鏡的雷蒙靠在窗戶邊，怔怔看著半空出神。

慘白強壯的馬尾辮庫爾特站在酒櫃前，背後的六條胳膊令人眼花繚亂地速度取出一瓶瓶昂貴的葡萄酒，放到鼻子前陶醉地嗅探。

菲利普·k·德克爾醫生坐在書桌前捧著一張黃褐色亞麻布編織的頭套，修長靈活的手指掠過頭套上面兩枚黑色紐扣眼和傾斜到左腮的拉鏈嘴，

每一個手指的動作，都讓人覺得既優雅又親昵，就像撫摸情人的臉，

“耐心點小k，那家夥今晚就會去投案自首了。等他被關進監獄，我們就不好再借他的名頭‘過癮’，否則會幫他洗脫嫌疑。”

德克爾捏了捏頭套的側臉，寵溺道，“我知道你很餓，但現在不是時候，等卡爾加裡的計劃結束，我帶你到北邊殺個夠…好吧好吧，這次至少給你十個家庭…”

“我保證都有孩子…”德克爾合上了拉鏈嘴，把手伸到半空虛刺了一下，耳邊好似聽到了那動聽的金屬破開血肉的聲音，蒼白英俊如貴族的臉上，玳瑁眼鏡後流露出飄飄欲仙般的陶醉。

“夥計們，出狀況了！”靠在窗簾邊雷蒙突然摘下墨鏡大喊打破書房裡的寧靜，“有一群該死的家夥找上了亞倫·布恩那小子…”

酒櫃前的庫爾特六條胳膊捂住了額頭，“哥們兒，不會這麼倒黴吧，計劃已經實施了一大半，還能出意外？”

雷蒙藍色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半空，蔚藍的瞳孔投影儀一樣閃閃放光，倒映出一係列電影膠片般的畫面。

“計劃失敗了，那群人查出是德克爾醫生設下圈套，把一切都透露給了布恩！”

阿德麗安娜解散火球，肅容道，“說清楚，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法克！他們變身了，他們不是人，是吸血鬼、狼人…受米甸召喚的怪物，要幫布恩洗脫嫌疑，找德克爾報仇！”

“這種緊要關頭彆的夜行種找了過去，難道是彙聚律發作？”德克爾醫生臉上的從容收斂，變得陰雲密布起來，起身看向三個同伴安撫，“但彆擔心，他們找不到這地方，就算找到，吸血鬼和狼人一般2、3級，彆墅外邊的幾十個士兵都能把他們攔上一陣子。”

“不對，有個墨西哥人擁有類似我的能力…他好像發現了我的監視，我們暴露了！”雷蒙忽然緊張地環顧整個書房，就好像在尋找監控攝像頭，

德克爾露出思索之色，偵查員雷蒙雖然有時候神經過敏高估了敵人的實力，但這份敏銳也多次讓成員從死亡危機中活了下來，他果斷做出決定。

“全部都有，馬上走！”

“謝特，來不及…他有空間能力！”雷蒙的太陽穴砰砰跳動起來，那雙探照燈似的眸子裡鑽出了一條條沙蟲般密集的血絲盯向醫生身後，“準備迎敵！”

滋滋…

一點淡金色的光芒在書房中央花瓣般綻放，一枚空間節點像是拉開的窗簾般柔軟地向著兩側分開。

一個人形躥了出來。

空間裂隙！

四個人同時臉色一凜，如臨大敵。

空間能力者在部門中罕見到了極點，加起來也就一掌之數，而且每一個都非常不好惹。

危險！

德克爾醫生第一時間將頭套戴上了腦袋，拉鏈嘴斜向咧開，周身的氣質從溫文爾雅變得瘋狂病態，並且身後憑空浮現出數百道半透明的、面目呆滯的人影，男女老少兼具，順著德克爾邪惡的紐扣眼，一同看向裂隙中跳出的人形，無數雙眼睛裡射出紅光。

阿德麗安娜滿頭金發鬃毛般豎立，連衣裙往外飄飛鼓蕩，赤紅的光芒漫出健美的身體，在胸前凝聚出一枚比人還高大、充滿毀滅力量的火球，襯得她猶如火焰女神。火球隨著她揮動的纖手，衝向了裂隙。

而庫爾特六隻手在半空中舞出漫天殘影，抖落無窮綠光，凝聚出四副綠色的能量護罩。

……

多年的配合讓四人默契到了極點，這一切準備工作在十分之一秒之間完成。

迪安剛通過黑域傳送來到這個辦公室，一陣刺眼而灼人的紅光熱情地迎向他。

“反應挺快啊，這就給我準備好一個大驚喜。”

他隨手一拉，身前空間破開一張漆黑巨口吞掉投來的火球，浩瀚汪洋吞沒了石頭一般。

火球噗通伴隨著淡淡的火花徹底湮滅，沒能釋放出百分之一的威力。

電光火石間書房裡又響起兩道撕心裂肺的慘叫。

朝迪安發起精神衝擊和感知衝擊的德克爾醫生與雷蒙偵查員好似被火焰灼燒了大腦哀嚎著跪倒在地上，眼睛、鼻子、耳朵同時爆開，七竅噴出鮮血，形象悲慘到了極點。

身後的一群半透明殘影也崩碎成虛無縮回了紐扣眼頭套。

他們那微弱的屬性根本撼動不了迪安的防護，反被鏡盾專長反噬至重傷。

迪安眼中釋放出一片黑光裹住了書房中四個目標。

幻境深淵！

轟隆隆！

幻象蛇的威能化作四團深淵黑水從地板以下往上噴發，海浪般衝毀四道綠色的屏障，將書房裡人卷在半空浮沉。

黑水鑽入他們的皮膚、大腦，挖掘出靈魂深處的痛苦餘燼，衝垮他們的心靈。

四個人滿臉痛苦地在躺黑色泥潭中，失去了反抗力。

一縷縷代表著痛苦和絕望的氣息洋溢而出，飛入迪安體內，激活“中級苦難主宰”專長，自由屬性點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

“不錯，廢物利用一下。”

迪安又放開上帝視角往彆墅之外一掃，三十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守在附近的灌木、樹叢，溪水邊。

他一抬手。

死寂領域！

一陣無形的波動向四周滌蕩，籠罩方圓半裡的範圍。

彆墅外的士兵們隨之植物人般一聲不吭地倒在雪地裡。

……

短短不到一秒鐘，迪安把彆墅清了場，越發清晰地認識到6級和5級之間的巨大差距。

“這個世界能讓我全力以赴出手的存在不多了。”

他轉向四個俘虜中浮空的德克爾醫生，伸手摘下對方染血的紐扣眼頭套，“東區噩夢”的進度跳到了百分七十。

同時他耳邊響起了一個邪惡的充滿蠱惑味道的童聲，“戴上我，供奉我、我賜予你力量、讓你無所不能。”

童聲回蕩，紐扣眼頭套周圍的空間泛起層層漣漪，猶如破碎的鏡面，每一小塊中都倒映著一張哀求的人臉。

“這紐扣眼頭套還是活的奇物，能吸收死者的靈魂？”

迪安隨手將它丟進幻想空間，目光轉向臉頰水腫、雙眼爆成肉糜的德克爾醫生，解除了他的幻境深淵，

“我之前以為你隻是一個單純的變態殺手，為了隱藏自己才對亞倫·布恩栽贓嫁禍，但現在看起來沒有那麼簡單。”

……

呼…吸…

趴在地上的德克爾冷汗淋漓地從每一次呼吸都發作的痛苦中恢複過來，顫顫巍巍地抬頭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的雙眼已經被精神力重傷，隻能透過浮腫的眼縫感到一道模糊的人影，一扭頭，又隱約看到了那三個浮沉在半空中的生死不能的同伴…

恐懼讓他渾身顫栗。

過去三十多年來，一直都是德克爾戴著老紐扣眼頭套折磨他人、虐殺他人，尤其是年幼的人，並從中獲取強烈的愉悅。

但就在剛才，那些無數死在他手上的無辜者從地獄裡爬了出來，爬滿他全身，一塊塊啃食他的血肉。

他頭一次變成了被虐殺的對象，心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感。

原來我是怕死的啊…

他用力地抓住迪安的靴子，囁嚅著哀求，

“彆…彆殺我…我有用…”

“不殺你？那些被你挨著滅了滿門的人苦苦哀求伱的時候，你給過他們機會？”迪安狂風暴雨般地踩踏男人的臉，留下一連串清晰的鞋印，

“啊啊啊——停——住手…啊啊啊！”

“啊啊啊！”

“老實回答我，你和同伴們能少受一點痛苦…早點下地獄…”迪安目光掃過四個俘虜，“攻擊、偵察、控製…配置如此齊全的隊伍躲藏在郊外，你們是特彆行動部的人？”

呼…吸…

好半天，德克爾從全身骨頭斷裂般的劇痛中回過神來，顫抖地點頭，“特彆行動部門第二十組成員。”

迪安在舔舐記憶中確認了一遍，又問，

“為什麼針對亞倫·布恩設下這個殘忍的圈套？為什麼把他變成連環殺手？”

“因為亞倫·布恩聽到米甸的呼喚…我們、我們想通過他找到…米甸的位置。”

“東區噩夢”跳到了百分之八十。

迪安挑了挑眉，特彆行動部門的人才是幕後黑手，但他們居然在追尋米甸？

“你隻需要假裝精神科醫生誘導他去投奔米甸不就得了？犯得著栽贓他為連環殺手？”

“不夠…”德克爾劇烈喘息地說，“布恩仍然是個人類，與米甸的聯係不夠緊密，聆聽不到米甸的確切位置，他需要刺激。”

“刺激？”

“根據部門的研究、受到米甸召喚的人，必須經曆重大的人生變故、一無所有地陷入絕境，然後在激烈的戰鬥中死去又複活，才能真正成為夜行種…聆聽到米甸的確切方位。”

迪安聞言面露恍然之色。

他現在的同伴列車售票員肖恩便是經曆人生巨變、激烈搏鬥、以及死而複生，才成為夜行種，受到米甸召喚！

沒想到特彆行動部門已經總結出一套體係。

“你們完整的計劃呢？”

“讓布恩承認罪名登上法庭、受到所有人的唾棄、身敗名裂，遭到摯愛女友洛裡背叛…最後，最後，我們再告訴他事實，他隻是一個被冤枉的可憐蟲，刺激他與警察搏殺，死在搏鬥中，他將在停屍房中複活，成為真正的夜行種，遠離這肮臟的人類社會，奔赴米甸。”

迪安聽完忍不住目光如焰地凝視德克爾的眼睛，“這是你製定的計劃？”

“嘶…是的…我是個精神科醫生，我了解人性。”

“這種玩弄人心的技巧，連地獄修士都要甘拜下風啊，可你們不惜設下如此慘無人性的計劃來尋找米甸是為什麼？”迪安不無諷刺地說，“難道要闖進去消滅所有夜行種和它們的神明？”

……

這一次德克爾在痛苦中保持了沉默。

迪安見他遲遲不回答，看向模板，不知不覺苦難主宰已經通過折磨這四個家夥轉化出1點自由屬性點。

他調集一部分痛苦之力對準德克爾實施了痛苦打擊，同時從“疾病之匣”中釋放出數十種病症纏上德克爾的身體。

後者高亢地叫喚了一聲，不停咳血，全身驚悚地長出鮮紅皮疹，皮疹潰爛流膿，膿液中又鑽出畸形的腫瘤，他的身體開始蠟燭一樣融化，

從內臟到皮膚，從靈魂到精神，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意識都被地獄般的痛苦包裹。

他像條肉蛆一樣在便溺物中打滾嘔吐，不過半分鐘便無法忍受痛楚，用儘最後的力氣咬舌自儘。

但迪安隨手往這堆爛肉裡注入大量生命能量，又硬生生把他拯救了回來，踩了踩橡皮泥一樣的臉，“現在能說了嗎？”

“嗚嗚…我說…我說…”德克爾涕淚橫流地屈服在痛苦之下，“我們不是為了毀滅，我們要找一條後路。”

迪安眼神一凜，“後路？”

德克爾說出了一句令他始料未及的話，“米甸不止是怪物的樂園，它也可以成為人類的樂園，成為我們躲避世界末日的樂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