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滿血汙的大廳中央。
迪安用念力封閉住奧羅拉魔鬼班殘酷的聲音，目光一掃絕望的兩父子，“她無藥可救了，該做出決定如何處置這位地獄修士。”
“你想對她做什麼，肯尼？”亞當有些緊張地伸出那隻愈合不良的胳膊擋在了奧羅拉身前，“請彆傷害她，就算她不再是人，但她是我的媽媽，隻要我們帶走她，每天細心照料，她一定會複原的。”
“沒用的，你們看不出來嗎？”迪安審視著奧羅拉那雙桀驁的眼睛，“利維坦從靈魂層面改造了她，扭曲她的認知和性格，她善良和人性的一面已經被封印了，如今隻剩下殘忍變態的一面。”
事件進度已經達成了百分之百，迪安就算直接解決掉奧羅拉，也沒有大礙。
亞當渾身一顫，而身邊的威廉忍不住開口，
“肯尼閣下，雖然不清楚你到底何方神聖，但如此輕鬆就製服一位地獄修士，力量壓下地獄，一定有辦法拯救她對嗎？隻要伱肯幫她恢複人性，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威廉語氣一頓，憐惜地伸手摸了摸妻子冰冷的臉，“哪怕用我的生命和靈魂來交換。”
“夠了，不要又一次擅自做出決定！”亞當立刻瞪向這個闊彆半年的父親，憤怒地脖子上血管突出，“我早和肯尼閣下做出約定，如果要有犧牲，犧牲我一個足矣。”
“肯尼閣下，”旁邊一直戰戰兢兢地看戲的法蘭奇忽然插嘴，“要不你嘗試逆轉這位地獄修士，我願意讚助你的實驗，一千萬刀，兩千萬，夠不夠？”
法蘭奇琢磨著給自己也找一條退路。
“這裡輪不到你說話。”迪安嗬斥住富豪，目光轉向威廉父子，“我不是真正的魔鬼，要你們的靈魂無用。但如果你們能提供更多的除去降靈會和五芒星以外的神秘學資料，尤其是關於巴弗滅的資料，我可以嘗試拯救你的妻子。”
威廉歎息著為亞當的手綁上一條繃帶，“我畢生收集的資料都在那封留給亞當的信件裡，你該早就看過。”
“不過其中還有一些記錄我沒提，據我所知世上存在一種古代魔法符文瑟倫特符文，能重創地獄修士和夜行種，對它們有強大的克製作用。你對這方面感興趣，可以試著找找看。”
瑟倫特符文，克製夜行種和地獄修士！？
意外之喜啊。
迪安滿意點頭，催促，“繼續。”
“我認識一個住在緬因州的朋友，專門研究關於巴弗滅和夜行種，我把她的地址給你。”
“我自己來。”
迪安沾了威廉一點鮮血吞進了嘴裡，腦海中瞬間浮現出——緬因州西部、長湖、卡莫迪、一身亮橘色褲裝的老太太，巴弗滅的研究者一係列信息。
他立刻決定等解決完這起事件就出發，正好緬因州也在他尋找盧光明的預定東北方向上。
“東西我已經拿到了，我這就幫你救人。”迪安衝威廉父子點頭，然後用手指輕輕在奧羅拉脖子劃開一條血口，沾了一丁點地獄修士之血塞進了嘴裡。
舔舐記憶。
“很遺憾，她的血液裡隻有無儘的折磨和淩虐，並不存在修士恢複人性的道路，我隻能換一個殘忍的方法，你們還是彆看了。”
迪安一甩手，用念力扭轉威廉父子奧提斯、法蘭奇的臉部朝向，讓他們背過身。
隨即張嘴吐出權能之蛇，一口咬在了地獄修士脖子上，打下了一枚精致小巧的蛇牙狀“群蛇敕令”。
漆黑的霧氣從牙印邊彌漫出來，籠罩住奧羅拉的身體，幻化出人頭蛇身招展著七彩羽翼的幻象蛇，以及八條利爪、紡錘形腦袋掠奪著生命力的布達拉蛛人。
兩種星辰之子的幻象隨著權能之蛇的灌注，在她七竅中鑽進鑽出，吞噬她身周紅色的生命之光。
她眼眸往上翻白，痛苦地繃直了四肢，十指末端顫抖，渾身冒出大片冷汗，羊癲瘋發作般渾身抽搐個不停。
星辰之子的力量和利維坦的力量以她的身體為戰場鬥爭不息。
但這裡是遠離地獄的人世。
利維坦的力量猶如無根之水，得不到快速補充，迪安灌輸的“群蛇敕令”逐漸占據上風，剝去了利維坦賜予奧羅拉的黑色皮衣，讓她死人般蒼白的肌膚蛻變成健康人的淡紅色。
血跡斑斑的雙手長出完整的皮膚，眉毛和飄逸的烏黑秀發從無到有誕生。
外表體態往正常人轉化。
短短十秒鐘，奧羅拉紅色生命之光徹底變回純白色。
她整個人恢複成一位身姿曼妙、風韻猶存的人類女士，清秀的臉上洋溢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
眼中沒有半點戾氣，她坐直身體，目光清澈而崇拜地看向迪安。
“尊敬的主人，你謙卑的奴仆奧羅拉·懷特向你獻上敬意。”
說完，她激動地打量威廉和亞當的背影，抿了抿嘴唇，短暫地恢複人類之身後，對於親人的愛壓下了心頭扭曲的欲望。
但迪安用生命透視一看，不由揚了揚左側眉毛。
被壓製在角落的紅色在飛快複蘇，按照這種速度發展，她頂多在群蛇敕令幫助下維持兩分鐘的人類形態。
但這不奇怪，利維坦是神明，位格高於幻象蛇和布達拉蛛人兩頭星辰之子，控製力也更強。
迪安抓緊時間追問，
“我該怎麼讓地獄修士恢複人性？”
“成為地獄修士之後通常沒有退路，不可逆轉，所以修士永遠沒辦法變回人類。”奧羅拉輕搖嗪首，“但我也了解到過一種居中的情況。”
“什麼例外？”
“利維坦主動解除對某個地獄修士的束縛和靈魂契約，那時候它便能重返人間，以咒徒的身份活下去。”
迪安聞言臉色一沉，讓欲望與扭曲之神解除契約，這比殺死一位修士要難得多，總不能進入地獄跟利維坦談判吧？
奧羅拉看出了他的猶豫，輕聲補充道，
“利維坦和地獄修士雖然以收集痛苦為終極目標，但也並非肆意濫殺的存在，而是有秩序的，是可以談判和交流的。”
“而地獄修士中有一位首席，能與利維坦溝通並執行其意誌，乃是祂的代言人，叫做大祭司。”
“如果用哀悼之盒召喚出大祭司，達成交易，就能讓大祭司代表利維坦解除一位地獄修士的契約，放其回歸人間。”
“如此就能恢複人性。”
奧羅拉警告道，
“但這個交易過程充滿變數。大祭司喜怒無常，我成為地獄修士這麼多年，從沒見到他的真容，隻聽說他滿頭釘子，威能僅在利維坦之下，通常帶著四人組的苦修團行動。”
與大祭司來一次交易？
迪安陷入沉思。
大祭司的主場在地獄，進入人間實力肯定要大打折扣，就算打不過，迪安也能利用技藝逃走。
另外，他正擬形成蛇妖塞斯，完美遮掩了本身靈魂的氣息，既然能向奧羅拉隱瞞自己身上巴弗滅烙印，應該也能瞞過大祭司吧？
可以一試。
這時奧羅拉急切地看了眼對面的兩父子，打斷他的思緒，“主人，地獄的一面快回歸了，能不能…”
迪安點頭，解除對奧羅拉一家的束縛。
奧羅拉立刻張開雙手飛奔而去。
“威廉，我回來了！你的妻子回來了！”
“亞當，我的孩子，過來讓媽媽看看！”
“上帝啊！這才是你，這才我認識的奧羅拉！”威廉激動地雙手摟起妻子的腰抱起來轉了一圈，把頭埋進她的長發裡深吸一口氣，“我一直想對你說聲抱歉，讓你苦等二十年，我這個廢物！”
“彆那麼說，我知道你會來。”奧羅拉含情脈脈地注視他的眼睛，用手指觸碰他的嘴角，“我這不等到你了。”
“奧羅拉，你一點沒變，還和十幾年前的照片上一模一樣。”亞當從側面摟住了母親，語無倫次地擦拭她臉上的淚珠，又轉動她的身體反複打量，“不，更加健康，你的病好了。”
女人轉過身捧著他的臉細細打量和被折斷的食指，仿佛怎麼看也看不夠，“我的孩子，你也已經成長了一個英俊的小夥子，和威廉一樣討人喜歡，但你太瘦了，還有抱歉，我不想傷害你，那是屬於地獄的一面控製了我。”
亞當眼眶發紅地搖頭，憧憬道，
“我明白的，這不怪你，都是那可惡的利維坦的錯。走，威廉，奧羅拉，我們一家人離開哥倫布，搬到小地方去隱居。”
“威廉給的一百多萬美刀還在，足夠我們花很長時間！”
“以後一家人彆再互相隱瞞和折磨，我們共同渡過難關！”
奧羅拉一臉欣喜地看著丈夫和兒子，輕微搖頭，“沒時間了，保持人性見你們一面我已經死而無憾了，多保重，彆來救我。”
……
紅色的生命之光潮水般升騰而起。
空氣裡飛出一件黑色的緊身皮衣，就像是怪獸之口從後邊往前咬住奧羅拉，罩住她的前胸和後背。
她渾身一顫。
肌膚唰一下失血蒼白，雙手皮肉不翼而飛，露出白骨。
看向兩父子的溫柔目光重新變成猩紅冷漠，再無半點人類的溫情。
但不等她發動攻擊。
迪安一招手，強橫的念力將她雕像般定在原地，隨即從空間裡取出哀悼之盒，展示給憂傷的威廉父子，
“我沒辦法讓她永遠保持人性。但剛才的談話都聽到了吧，想要徹底拯救她，隻能召喚出地獄大祭司來一場談判。”
迪安話音一轉，看了眼窗外，此時夕陽已經落山，月亮尚未升起，天空中昏黑一片。
“該你們做出做出選擇了，放奧羅拉離開，還是召喚大祭司，跟他談判。”
“我無法確定召喚的結果，如果不順利，你們大概率會死，形神俱滅。”
威廉堅定地看了眼被定身的奧羅拉，又看向亞當，
“還記得小時候我教你玩過一次的雙人魔法解法嗎？”
“嗯，沒人能再把我們一家人分開！”
威廉右手地接過迪安的哀悼之盒，亞當的左手合了上去，兩父子的十指靈活地運動著，開始破解哀悼之盒。
而不遠處的法蘭奇忐忑地看了眼滿是鮮血的大廳，敏銳地察覺到巨大的危險即將降臨，顫顫巍巍地開口了，“肯尼先生，接下來的場合實在太危險，我一個病重垂死的老頭完全幫不上忙，能不能讓我暫時離開大廳？”
“或者我把保安都叫上來，幫忙對付大祭司？”
“保安沒用。”迪安搖頭，衝他意味深長地說，“但你很有用，必須留下來。”
隨即甩出一股念力讓驚恐的大富翁閉嘴，就像一件擺上貨架等待客人挑選的貨物。
“奧提斯…你要願意，”迪安看向站在辦公桌邊的禿頭掃把胡的研究員，“我送你離開。”
這位州立大學的研究員雖然之前聘用黑幫為難了亞當。
但沒犯下什麼無法彌補的錯誤，這一路上也無比配合，一心為科研奉獻。
迪安不介意饒他一命。
“不，我怎麼能錯過這種大場面！”奧提斯胖乎乎的圓臉興奮地每一塊肌肉都抽搐，語氣發抖，雙目死死盯著兩父子手中令人眼花繚亂翻轉的謎盒，“我人生的意義就是研究降靈會，以及與那些異次元生物交流。”
“機會就在眼前，請允許我留下來觀禮。”
奧提斯臉上流露出虔誠之光，仿佛隨時準備獻身的殉道者。
“無論什麼結果，我都接受。”
“如你所願。”
……
嘶——
亞當忽然痛哼了一聲。
哀悼之盒中探出了一截銳角三角形的刀刃劃傷了他的手掌，鮮血浸入盒子。
整個哀悼之盒開始在兩父子手上極速變形起來，哢嚓哢嚓脆響間，就像一隻活蹦亂跳的大蜘蛛。
一塊塊金色和黑色的薄片如同精密的儀器運轉。
大廳四周的玻璃牆開始富有節奏地振動。
一道道銀白色的電弧掠過空氣，漆黑的射線從窗外灑入，喚醒人內心的恐懼和痛苦。
威廉父子就像被燙傷手一般，同時手一抖，將哀悼之盒丟到了地上，盒子翻滾了兩周，徹底由正方體變成兩個三棱錐底部重合而成的紡錘體。
而迪安眼前無數空間節點之中的一個突然裂開，噴湧出濃密的白色霧氣，活物般湧動，眨眼覆蓋整個大廳。
他閃電般把所有同伴挪移到身邊，然後聽到濃霧深處傳來幾道沉重的腳步聲。
那是皮靴踩過血泊的塔塔聲，緊接著，四位地獄修士從黑暗、電弧、霧氣交織中走出。
統一的黑色緊身皮衣，剃去眉毛和頭發。
居中的一位頭上鑲嵌著上百枚銀白釘子，這些釘子並非胡亂排列，而是網線狀均勻分布，從下巴往上長到頭頂，又從頭頂往下布滿後脖子。
整個腦袋如同刺蝟。
臉下邊，慘白的肋骨露在外，似乎具備某種特殊的宗教象征意義。
而滿頭釘子符合之前奧羅拉的描述，他便是地獄修士中的大祭司，釘子頭。
大祭司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仰著下巴，犀利的眸光在場中眾人身上一掃，越過了迪安，顯然沒能看出巴弗滅的烙印，最後直直鎖定了啟動哀悼之盒的威廉和亞當。
那是什麼樣的一雙眼睛啊。
毫無人類的情感，僅僅殘存著傲慢、冷漠、和壓抑到極點的饑餓。
就像邪惡的神祇在打量信徒獻上的羊羔。
看得兩父子遍體生寒倒退一步。
另外三名修士又並排走過大祭司後背。
左手一位臉頰皮膚就像沙皮狗一樣皺皺巴巴，沒有眼睛鼻子和嘴唇，兩頰處伸出的鐵絲將他的嘴巴拉向兩邊，擴大得像個血洞，露出一排常人數倍的大齙牙，咯噔咯噔開合個不停，吵得人心慌意亂。
右手是帶著墨鏡大腹便便的胖子，腹部破開了一道血淋淋的豁口，半截腸子腰帶一樣拖在外面，臉頰浮腫得就像泡了半個月的胖頭魚，還在不停伸舌頭舔嘴唇，好似饑餓的野獸在召喚食物主動送上門，
居中的修士是一位女士，五官精致、相貌清秀，想必成為修士之前是一個大美人，但此時，她清秀的臉頰下邊脖子被一道扇形的鐵絲撐開，露出嗓子和氣管，如同在進行一場獵奇的展覽。
……
四個地獄修士同時轉向威廉父子，就像唱詩班一樣依次開口。
“生死相依的父子，為了拯救轉化的親人，在命運儘頭做出了選擇。”
“但你們從不思考，痛苦未嘗不是一種圓滿。”
四個詭異的聲音交織成一股洪流在迷霧中蔓延。
“你們倆同時打開了盒子，召喚了我們，還綁架了一位修士，破壞地獄規矩。”
“你們都得進入地獄贖罪。”
威廉聞言想起了那短短半個月遭受的折磨，肩膀顫了顫。
“請彆在人間害怕，那是對於美好磨難的一種浪費。”釘子頭看著他抑揚頓挫地開口了，“你們的所有欲望和痛苦，都已屬於地獄。”
“等等，四位地獄來客，彆忙著收集痛苦的生意，”迪安擋在兩父子身前，目光從釘子頭那刺目的紅色生命之光上收回，直接了當地提出要求，“我要和你們做個交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