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安進入旅館前院子裡，就見人群分成了三波。

眼眶紅腫像桃子的凱蒂姐弟坐在左邊的排凳上商量著父親的後事，艾登教授和岡薩雷斯巡警討論著陽光對蛇妖的影響，瑞奇正繞著桑坦尼卡獻媚，也不管身邊塞斯鄙視的表情。

女王戴著一副蛤蟆鏡遮住半張精致的臉，隻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一抹烈焰紅唇，紅發垂在兩肩，裙子換成了黑色修身皮衣、複古風格的牛仔褲，修飾出她完美的腿部線條，顯得時尚又個性，一點也不像幾百年前出生的老女人。

迪安保證，憑她的身材和氣質，走在大街上回頭率至少百分之九十。

“你終於出來了，夥計！”塞斯趕緊迎了上來，目光在迪安和萊娜之間一掃，笑著說，“恭喜你們一家人團聚。”

“謝謝。”

“迪安，接下來怎麼安排的？我明天就想回德克薩斯看我的老婆和寶貝女兒，順便繼續巡邏，”岡薩雷斯走了上來，“曠工太久，我工作也保不住。”

“成了蛇妖還繼續當巡警？”迪安平靜地看著他，“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伱以後餓肚子吃什麼東西？”

巡警不假思索地回答，“就跟普通人一樣，漢堡、牛排、塔可…”

“那可不夠，蛇妖雖然也能吃正常人的食物，但不解餓。”萊娜從迪安身後走了出來，面朝眾人解釋，“除非進入冬眠狀態，否則我們必須每天進食智慧生物的鮮血，不喝就會變得越來越虛弱、神智越來越迷糊，直至死亡，或者發瘋地吃掉身邊的朋友、親人。”

萊娜這句話出口，燦爛的陽光彷佛突然躲進烏雲之後。

幾名蛇妖心頭拔涼拔涼。

凱蒂看了眼身邊緊張的弟弟，咬牙問，“什麼是智慧生物，必須是人類嗎？不能是雞、牛、狗等動物的血嗎？”

桑坦尼卡站起身，接過話頭，“不行，必須是鮮活的人血或者類人生物的血。”

迪安問，“醫院裡弄血袋行嗎？”

“袋子裡的血雖然口感很糟糕，但可以滿足我們日常活動需求。”女王解釋，“不過這是死血，不含靈魂，不能填滿我們靈魂中的空洞。所以我們得七天一次，吸食鮮活的美味的口感豐富的生命，吸光他們的靈魂。”

“這就是代價，我們擁有非人力量，也要承受非人的欲望。血祭幫之所以每個月在神廟進行血祭，除了滿足幻象蛇，也要填滿他們自身靈魂的饑餓感，否則會瘋掉的。”

“就算七天殺一個人也是不折不扣的連環殺人魔。”塞斯沉著臉，“可我是大盜，不是變態！”

“我不想殺人。”斯科特握緊拳頭，心中對於力量的興奮徹底冷卻，隻剩茫然，凱蒂揪心地抓住了他的手，

“各位，這就是我把你們留下的原因之一。”迪安拍了拍手，喚回所有人的注意力，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食物的來源問題，安全順利地融入社會。”

眾人聽得一陣心安，塞斯忍不住感激，“夥計，其實你把我們帶離神廟，已經是莫大的恩情，沒必要繼續把時間浪費在我們身上。”

“這不是幫忙。”迪安搖頭，一臉認真的說，“我釋放了你們5頭蛇妖，總不能任由你們失控地淪為嗜血狂魔，危害社會，破壞秩序。我會把你們送入正軌再離開。”

萊娜認同地點頭。

聽到這番表態，凱蒂鬆了口氣，長長的睫毛抖了抖，“把怪物帶上正途？這就叫力量越大，責任越大，蜘蛛俠？”

“彆被表象迷惑了，小姑娘。他可比彼得·帕克下手狠得多。”瑞奇搖頭，又看向拆掉了褲襠左輪的艾登，“教授你也是，剩下的事情跟你沒關係，你不回大學繼續教書嗎？”

教授衝著眾人微微一笑，“我剛開啟了一個新的研究課題，你們這群蛇妖都是我的研究對象，所以我要留下來。”

迪安打斷，“好了，回歸正題。先說說滿足日常生活的血源，這很好解決，花錢去醫院或者黑市收購應該能買到。”

“我、我們沒錢了。”凱蒂難為情地舉起了手，“這趟旅行雅各布把我們老家的房子賣了，錢也差不多花光了。”

“我這裡有一千萬的債券。但卡洛斯死了，沒來得及換成錢，”迪安直接把空間裡那一箱手提包債券拿了出來，看向桑坦尼卡，“你有路子兌換嗎？”

女王搖頭，“我一直被困在神廟裡，從沒關心過金錢問題。”

“我們兩兄弟可以找老熟人試試兌換。”塞斯和瑞奇看向迪安，“但兌換的金額得大打折扣，最多拿到七成。”

“七成也行，拿去換，把現金美鈔帶回來，到時候就暫時不擔心資金來源。”迪安直接把箱子丟給了塞斯，後者忍不住問，“夥計，這可是一千萬，你不怕我卷款逃跑？”

“試試看。”迪安衝塞斯眨了眨眼睛，“上天堂下地獄我也會找到你。”

塞斯乾巴巴地一笑，“玩笑話，彆當真，我是賊，但講原則從不背叛同伴。我打打電話，最多一周，就能解決這筆交易。”

岡薩雷斯雙手叉腰皺了皺眉，“當我的面討論罪惡的金錢交易？”

“什麼罪惡？”瑞奇瞥了他一眼，“彆這麼虛偽。都走到這一步，你早就上了我們的賊船，還擺什麼條子的譜。”

“誰跟你是同夥？”岡薩雷斯挽起衣袖，“厄爾的血債還沒算，現在算算？”

“安靜，岡薩雷斯警官，要想安全地回去看望妻女，而不是發瘋地咬傷她們，就好好聽我安排。”迪安簡單一句阻止了爭吵，“接下來討論最重要的項目，如何獲取每周一次的活血。”

眾人神色一凜。

暗夜女王打起了十分精神，

迪安繞著大家轉了一圈，“我知道，你們不久以前都隻是普通人，排斥殺人，更彆提吸血，但你們必須吸血才能生存。”

“如果強忍著不進食，等嗜血的欲望積累到臨界點，它會像脫韁的野馬衝垮你們的理智，釀成更加慘痛的後果。”

“與其忍到失控，不如提前進行訓練，挑選目標、狩獵、然後疏導欲望、控製自己，”

“等等，迪安，你是認真的？”斯科特一臉難以置信，“你一個人教我們一群蛇妖獵殺人類？就好像在談論某種貨物。”

這簡直顛覆了他對於眼前男人的印象，

“我不止殺怪物，人也殺，而且殺的比你們認識的朋友加起來還多，但我挑選的目標有很大講究。”迪安打量這一頭頭蛇妖，就像看著當初野性覺醒不久，一臉懵懂和青澀的狼人凱登，“首先老實本分的普通人、無辜者排除在外，懷孕的女人不選，兒童不選…”

“明白了嗎，剩下的目標隻有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強見犯、毒奶粉販、壞事做儘的幫派分子…”迪安著重看向了戈科兄弟，

“我再次正式宣布，我和瑞奇金盆洗手了，”塞斯觸電般舉起手投降，“以後再也不搶劫，請不要把我們列入目標。”

“記住你的承諾。”迪安點頭，更加委婉地解釋，“殺死這些沒有原則、不講道德、心理變態的罪犯，也相當於在維護社會的秩序、為世界修修補補，和警察的工作差不多。你們獲取一點血和靈魂作為報酬過分嗎？”

正經警察岡薩雷斯聞言陷入沉默。

斯科特臉上的排斥性明顯減弱，神色振奮，“對，如果非要殺人吸血，那肯定是殺壞蛋！蛇妖也可以當義警，做英雄！”

“收好你的英雄夢，那也是殺人，是違法的行為，”凱蒂攥緊十指，甜美的臉上滿是糾結，

“超自然生物何須考慮太多條條框框的法律？”迪安一臉稀疏平常地說，“不違背人性底線，遵守原則即可。諸位，如果沒有反對意見，現在分工？”

沒人反對。

萊娜看著發號施令的迪安隻感覺很陌生，這跟她印象中的兒子完全不同了。

但迪安就當沒看見她的眼神，迅速做出安排，“塞斯、瑞奇，去解決債券兌換問題。”

塞斯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表情，甩了甩手提包，“等我們好消息。”

迪安掏出十捆美刀遞給紅發的教授，“艾登、岡薩雷斯，去本地醫院診所找找看能不能買到血袋，有機會就儘量多采購一些，作為最近幾天的消耗。”

“沒問題。”

“斯科特、凱蒂，留下來看家。”

“等等，迪安。”凱蒂突然抿了抿嘴唇，“雅各布屍體保存不了太久，我能不能先把他帶回老家安葬？”

“你們暫時不能離開。”迪安轉向對面的126房間，上帝視角鎖定角落一個黑色的裹屍袋，袋子上頓時浮現出大片晶瑩白霜，整個變成冰坨，“好了，我把雅各布冷凍了一遍。”

“……”

迪安最後看向萊娜和暗夜女王，“你們跟我一起去找合適的‘目標’。這裡是德克薩斯和墨西哥的邊境、卡特爾和黑幫分子的天下，找到一些罪犯和混蛋並不難。”

暗夜女王點頭，敏銳捕捉到一個詞，輕聲感慨，“美墨邊境？幾百年前我被轉化那會兒，你口中的德克薩斯還屬於墨西哥，美國還不存在。”

塞斯聞言眼珠子一轉，看向瑞奇，“聽到沒，她年紀比我們祖母的祖母都要大，你確定喜歡這種老女人。”

瑞奇臉色僵硬。

“彆開玩笑了。”迪安強調，“所有人，辦完事今晚十二點以前回旅館碰面，不然我親自去找你們。”

……

接下來眾人分頭行動。

萊娜親熱地左手挽住迪安，右手挽住好姐妹桑坦尼卡離開了旅館走上街頭，環目四顧。

雖然華雷斯隻是一座邊境小城，但因為保稅政策，吸引到許多美國人來此開設各種工廠，因此墨西哥邊境貧困農村的人們紛紛到此打工，為這些美國工廠主提供廉價勞動力。

城裡面人口超過了五十萬，居住密度頗高，隨處可見低矮簡陋的民居，近些年人口還在急劇增長。

“萊娜，你一點也沒誇張，這街上隨便一棟房子都比當年我們當年部落首領的家更加寬敞、豪華、結實。”桑坦尼卡臉上充滿了好奇，這個闊彆了幾百年的世界，各種新穎的事物令她目不暇接。

萊娜笑盈盈地捋了捋她鬢角的紅發，“華雷斯的建築放在整個世界來說水平很一般，如果你有機會去紐約、芝加哥、洛杉磯等大城市，看看高樓大廈，你才會真正開眼界。”

“我一定會去。”桑坦尼卡摘下墨鏡露出眼睛，眼睛裡充滿血絲，“我在客房裡看了一上午被稱作電視機的東西，這個世界確實和以前相比天翻地覆了。”

“暗夜女王，你到底在神廟中待了多久。”迪安停在一根電線杆兒邊，目光掃過兩個女人的臉，桑坦尼卡活了幾百歲，但和三十多歲的萊娜在一起，反而顯得更加年輕靚麗，

“具體多久不清楚，但我最初進入神廟的時候，阿茲特克帝國還沒滅亡。”暗夜女王柔聲道，“對了，你殺掉了幻象蛇，從束縛中釋放了我，是我的恩人，你可以稱呼我艾莎。”

“好吧，艾莎。”迪安沉吟，“照這麼說，你至少關了四百多年、五百年？”

“嗯，我記得進入神廟幾十年之後，代表西班牙入侵墨西哥的冒險家埃爾南·科爾特斯手下一個小隊長，卡洛斯才向北探索墨西哥大地，為了永生加入了血祭幫。”

“還有這種淵源，那卡洛斯這侵略者死得太便宜了。”迪安恍然，“對了，你被轉化之前，真實身份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嗎？”

艾莎輕搖紅發，“並不普通，我在神聖周期的黎明，星辰和太陽連成一線的時候出生，我們部落的大祭司相信我與暗夜之神有種某種聯係，尊呼我暗夜女神，把我供奉在一座廟宇裡，向我獻上寶石和花朵。”

“把你當成聖女？”

“嗯，我從降生開始直到十八歲，接受了許多人的供奉，也擁有了一批信徒。”艾莎語氣一頓，目光轉向遠處兩個高聳尖相對、繪製華麗彩色玻璃窗的大教堂，“血祭幫的找上了我，逼迫我成為蛇神的情人，利用我的影響力為幻象蛇招攬信徒。我不答應逃跑。”

“他們把我丟入神廟，轉變成蛇妖，同時也是一個囚徒。”艾莎眼神充滿憎恨，“他們給我洗腦、訓練我跳舞，再讓我教導彆的女孩兒。最近幾百年，我們為血祭幫起舞，帶來迷失、惶惑、絕望的鮮血和靈魂。而我得到的報酬就是永恒的屈辱和痛苦，直到你釋放了我。”

迪安這下子終於明白女王為啥會在幻象蛇死亡第一時間大開殺戒。

跳幾百年的舞，這種折磨和痛苦恐怕超過地獄，換成誰也會憤怒、瘋狂。

“都過去了，艾莎…現在再沒人能強迫你，”萊娜安慰地輕撫她的後背，那表情倒像是安慰一個女兒，“你已經自由了，以後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嗯，我有個請求，既然我們要尋找窮凶極惡的罪犯，能不能先把華雷斯的脫衣舞俱樂找個遍？”艾莎緊緊摟住萊娜看向迪安，長長的睫毛眨了眨，“我深刻體會過其中的肮臟齷蹉。”

迪安抬頭看了眼變得灰暗的天氣，“沒問題，但你得換身衣服，彆穿得這麼顯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