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刹那!
時間在強烈的危機刺激下靜止。
無數次生死戰鬥中的本能,驅使迪安扭轉身體揮出右拳。
大腿、腰、脊椎、肩、渾身力量凝成一股繩,生命能量在繩中奔流,彙聚於拳鋒,導彈般正面迎擊這隻覆蓋鱗片的拳頭!
嘭!
刺耳音嘯,夜空中好似引爆了一枚炸彈,絢爛的白金色火焰呈球形向四周擴散!
一道人影被擊飛出火焰,直線形向後飛出數十米,撞斷了一棵高聳入雲的鬆樹,重重撞上了峭壁!
碎石瀑布般飛濺,堅硬的花崗岩破開一個人形的凹坑。
迪安豎直地躺在裡邊,混身衣裳破碎成布條,露出精悍的肌肉,表面卻好似被火焰炙烤,變得焦黑一片。
揮拳的右手更是被巨大的力量轟碎,紅色的血肉、肌腱、慘白的骨茬刺破皮膚,暴露在空氣中,連帶著整根臂骨都擰成了麻花狀。
但迪安一睜眼,扭動右手手腕,生命能量瞬間驅除入侵體內的異種能量,慘不忍睹的右手傷口處飛快鑽出一條條鮮紅的肉芽,互相粘合。
左手一招,從幻想空間中抓出了長達兩米的暗金色長矛,生命能量順著手臂湧入骨質的長矛,將矛尖點亮。
抬頭,雙目冷冷注視前方的夜空。
身材壯碩若熊,爆炸頭的西裝男穿著一身流轉白金光芒的鎧甲,蓬勃的生命能量又在他背後組成一對潔白的翅膀,讓他僅憑肉體之力穩穩屹立在半空中。
他那張鱗片包裹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鄙夷和不屑,
“明明是純種的人類偏偏與吃人的怪物站在一起,你這個卑劣的叛徒、敗類!”
他居高臨下地宣判,就像站在道德製高點上的聖徒,
“跪在我腳下,我來淨化罪孽,送你下地獄!”
“閉嘴,白癡!你們鬼鬼祟祟綁架郊狼部落戰士,你覺得很高尚?”迪安一笑,凝視他那張滿布鱗片的臉,“你長著一張犰狳的臉,還敢自稱人類?!”
“你已經徹底墮落,無可救藥!”
男人一聲冷哼,雙翅一扇,雄偉的身形有如出膛的炮彈瞬息跨越數十米,擊中鑲嵌在峭壁中的人影。
嘭!
巨大的力量在岩壁上爆發,灰塵四溢,一條條蛛網般的紋路順著傾斜的坡面上下蔓延,幾塊半人大小的花崗岩向下墜入地面,砸出一排坑洞。
而迪安早先一步閃到旁邊半空,左手對準峭壁中男人的後背一壓,澎湃的念力帶著轟隆的聲響壓住他的身體,同時右手高舉長矛,對準他後腦要害投擲。
但爆炸頭的力氣大到驚人,在強悍的念力壓迫之下,仍然頑強地擺動了一下脊椎,背上生命能量組成的翅膀一節節向內收縮、靠攏,構成一副堅固的盾牌,牢牢護衛他的全身。
矛尖紮中“盾牌”僵持了一刹那,艱難將其貫穿,卻也耗儘大部分力量,最後割下幾縷卷曲的黑發,在爆炸頭後腦勺細密鱗甲上刺出一道淡白痕跡。
爆炸頭分開盾形的雙翅拍飛了長矛,翅膀邊緣一排排整齊連接的羽毛微妙地一顫,像是孔雀撐開的尾屏般片片分開,顯露出錐子一樣鋒利的根部。
剛召回長矛的迪安見狀心頭一顫,本能地發動念力後射,拉開距離。
下一秒。
咻咻咻——
連綿不斷的破空聲中,翅膀上一叢叢潔白羽毛好似飛鏢四下亂射,在短短一瞬間射出的上百道,狂風暴雨般擊潰迪安的念力,飛入夜空五米之後消失。
而距離爆炸頭最近的峭壁有如遭遇了重型機槍掃射,花崗岩上破開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孔洞。
爆炸頭掙脫了念力束縛,從峭壁上轉過了身,隔著數十米朝著淩空而立的迪安露出一抹瘋狂的笑意。
“叛徒、懦夫、膽小鬼,敢不敢正面接我幾拳!”
砰砰砰!
迪安的回以右手擲出長矛,左手扣動M1900,一口氣清空彈匣。
爆炸頭兩條小臂交錯著擋在胸前構成盾牌,擋飛了呼嘯的馬格南子彈和暗金長矛,同時濃密的生命能量、後背潔白的羽翼響應他的意誌,彙聚到他身體前方,組成一枚圓錐形的鑽頭,直指迪安的心臟部位。
衝刺!
迪安召回了長矛,全力激發生命能量,白金火焰從他四肢軀乾內臟每一個細胞中躍出,在背後形成一道實質化的威嚴、肅穆的半身像,有如從亙古誕生的泰坦,修長又強壯的雙臂垂在迪安身體兩側,隨著他高舉長矛的動作,像是張開的弓弦一般向後彎曲到滿月的狀態,蓄力。
同時,裹住迪安周身的幽靈甲凝聚到他的暗金長矛之上,構成一隻黑霧流轉的矛尖。
全副的念力推動著他的身體電射而去。
啵!
兩道白金的身影撞到一起。
火星撞地球般,半空爆出一陣陣蘑菇狀的空間波紋。
氣爆和音浪卷起狂風,地面的樹,灌木、草被刮得匍匐在地!
爆炸中心的兩道身影一錯而過,不約而同地顫抖了一下,鮮血浸透了破爛的衣衫,周身骨骼出現明顯的扭曲變形。
迪安掰正了斷成兩截的右手,爆炸頭拔出胸膛破碎鱗片裡的長矛丟開。
沒有閃躲、遲疑、畏懼,轉身,兩雙冷眸交織,兩人繼續衝撞!
轟隆!
爆炸頭被撞到了一處五米長的鱷形玄武岩上,巨大的衝擊力將岩石四分五裂。
塵雲與煙霧同時揚起。
迪安撲到了他身上,兩手左右開弓,駭人氣爆中,雨點般的拳頭帶出漫天殘影,好似八臂惡魔般瘋狂砸擊他的犰狳般的面部,砸得鱗片破碎、鮮血飆濺,又灌入身後的地面,花崗岩一寸寸龜裂塌陷。
爆炸頭在憤怒和驚恐中尖叫一聲,抬腿迎胸蹬飛迪安。
迪安拋飛到光滑如鏡的峭壁之上,爆出一片樹皮般的裂紋,繼續往下跌落,壓斷了一片樺樹樹,重重落到地上。
爆炸頭飛身一躍,流星般向他砸落!
千鈞一發之際迪安左手推出一記念力,借由反衝向後滑開,覆蓋著土黃色鱗片的大腳落在地上踩住他的殘影,沙石泥土崩飛,地面向前裂開一條蔓延數十米的溝壑。
轟隆!
兩道身影來回衝撞,這片峭壁前的天空中炸響了一道道悶雷。
……
凱登心跳如擂,渾身油汗,從來沒有體驗過如此奇特的感受,他不再是單獨的個體,而是整體中的一員,跟隨著狼群奔跑、嚎叫、沐浴黑夜的靜謐…身體中血液融為一體,加熱、沸騰,不安和彷徨、忐忑和恐懼,在集體浪潮衝刷之下湮滅、消失,化作虛無,連一朵浪花也濺不起來。
凱登變得無所畏懼,儘情馳騁。
但他還差了點什麼,他無法與狼群達到靈肉交融的境界,無法衝毀眼前的一切阻礙。
……
空氣湧動。
他跟著大部隊包圍礦場之後開始分散地搜索,他和飛鳥以及另一位戰士無聲無息靠近了紅色的大貨車。
車門毫無防備地敞開著——車廂裡四壁、地板和牆上,爬滿粘稠乾結的血跡,一個大漢被鎖住四肢綁在最裡邊,垂下頭,紅色的長辮搭在肩膀邊,身上皮肉綻開,幾乎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
“赤腹鷹!”
空氣裡傳來一道低吼,一名額頭前帶著一撮金毛的狼人從空氣裡顯形,揮著利爪迫不及待地衝了過去,揮爪。
刷刷——
幾道耀眼的寒光閃爍,牆上的鐵鏈斷成數截,傷痕累累的大漢失去支撐,頓時向前靠近同伴的懷裡。
“他還活著!”狼人長長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空氣中現形的飛鳥和凱登,“把祭司叫回來治傷!”
“等等,夥計,你們不覺得有些不對勁嗎?”凱登保持著一絲理智,拉著飛鳥緩緩退出車廂,“礦場裡其他人都消失了,就剩下一個赤腹鷹,還是活著的?”
“彆廢話,新人,那群家夥明顯來不及處理就逃走了!”金毛狼人以命令的口吻說,“快去叫…叫…”
噗嗤!
金毛狼人臉上的急切忽然凝固,一束鮮血高高濺起染紅了他的下巴和嘴唇,血光照出他難以置信的臉龐。
之前埋在在他懷裡的赤腹鷹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瞳孔如同魔鬼附體般漆黑一片,嘴角笑容殘酷到令人毛骨悚然,脖子處鑽出的一條條烏黑的血管連接著兩頰、太陽穴、爬滿額頭,有如皮膚底下的泥鰍!
而他的一隻右爪正舉在金毛狼人胸前的窟窿前,粘稠的鮮血浸透了彎鉤狀的指甲。
金毛狼人向後癱軟在車廂死角,掏心裂肺的痛苦讓它暫時無法動彈。
凱登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了,尖叫了一聲,陪著飛鳥一左一右撲了過去,想要製服行凶的同伴。
但赤腹鷹明顯更強,隨手地丟掉戰利品,身形化作巨狼迎面撲出,兩人好似被無形的攻城錘撞中,向後飛出車廂,落地又繼續滑行。
赤腹鷹閃電般逃到了車廂外。
“嘻嘻…”
車廂裡又響起出一道詭異的輕笑,幾枚渺小種子飛向了靠著牆壁戰栗著、急速自愈的金毛狼人,寄生蟲一樣鑽了進去。
狼人皮膚底下鑽出一條條烏黑的血管,睜開冰冷的雙眸,左右分開一雙利爪,撲出車廂。
呼喊和打鬥聲,驚動了礦場中四下搜索觀察情況的其他部落小隊。
他們轉頭看去地發現此行的目標正身形如電地與兩名前來救援的年輕人纏鬥,很快金毛狼人也衝出車廂加入戰鬥,繞著兩人跳來跳去。
更強的力量、更快的速度,鋒利的爪牙,閃電般接二連三地攻向要害。
戰鬥經驗匱乏的凱登和飛鳥瞬間落於下風,幾乎隻能招架,連連後退。
“赤腹鷹和金牙發瘋了嗎,怎麼對自己人出手!”
三支小隊衝了過去,想要將他們分開。
東邊,一塊岩石之上,化身金色巨狼的祭司本來在追尋鼻子前狗鎮的兩道熟悉氣味,注意到場中變化,不由舉起手中的蒙皮之鼓,用虎口輕輕敲擊了幾下。
嗵、嗵…
沉悶的鼓聲彷佛蘊含魔力,滌蕩過整個礦場,傳入所有狼人耳朵裡,它們都神情一振,雙眸變得澄澈冷靜。
失控的赤腹鷹和金毛狼人瞳孔中深淵般的漆黑突然褪去,凶殘的面容上顯露出一絲茫然和掙紮!
一枚枚令人頭皮發麻的突起,就像是被開水燙傷的甲蟲一樣在它們皮膚底下瘋狂躥動!
嗵、嗵…
祭司見有效果,手中鼓點更急,但敲了沒幾下,數十年培養出的直覺在這一刻開始預警,他嗅到了一股貓尿一樣刺鼻的臭味,直衝腦仁。
金色巨狼優雅又迅速地往旁邊撲出。
幽綠光芒閃動,一把鬼魅的匕首刺中他之前所在的位置,但隻是刺中空氣破了一道殘影。
當偷襲者意識到攻擊落空,想要縮回去時。
金色巨狼以比之前快上數倍的速度返身一爪。
嘶——
金色的利爪瞬間命中隱形者,但並沒有任何劃過血肉的紮實感,反而像是用刀穿過一片沒有形體的薄霧。
霧氣毫發無損地凝聚原樣。
狼嚎卻感覺右爪強烈的灼痛,閃電般收回——金色的絨毛之上染上了一層看起來劇毒的綠色物質。
他面不改色地揮動左爪切掉右手翠綠的血肉,繼續敲擊手鼓。
但空氣裡傳來令人血冷的嘶嘶聲,微風中,綠光一閃,一把雪亮匕首戳穿了鼓皮。
……
不遠處貨車車廂外…鼓聲停歇,金牙和赤腹鷹又開始發瘋地攻擊同伴。
凱登陪著一群狼人包圍了上去,踢中他們的膝蓋窩,拽住雙手、按住脖子,將他們按倒在地上,控製了起來。
儘管如此,這兩個失控的同伴仍然努力側著臉,漆黑的瞳孔怒瞪著往日的同伴,呲牙咧嘴,噴出腥臭的口水,全然沒有一丁點曾經的情分在。
就在這一刻,陪在飛鳥身邊的凱登感覺到一種詭異的抽離感,天空變得陰暗,黝黑的雲層密布,身周的空氣異常悶熱,讓人喘不過氣來。
同時,凱登注意到飛鳥頭頂的狼毛詭異地根根直立了起來,就像是刺蝟!
這是——
凱登腦花中閃過一抹警覺,不作思考地抓住飛鳥的胳膊往旁邊撲出。
滋滋…啪!
空氣中閃過數道耀眼的紫色的分叉電流,照亮整片昏暗的礦場,長鞭一樣抽中圍住失控者的八名狼人戰士,又在地面犁出幾條冒著熱氣的弧形深溝。
被命中的狼人戰士周身長毛根根炸立,皮膚變得焦黑一片彌漫出難聞的燒焦味兒,身體雕像一般僵立在原地抽搐,好似跳起了怪誕的集體霹靂舞,兩眼翻白失去意識,強大的自愈能力也沒辦法讓他們在短時間內擺脫困境。
嘻嘻…
飄忽的笑聲中,一粒粒烏黑的種子天女散花般飄向那群被電僵的狼人,鑽入皮下,寄生他們的身體。
唰唰唰——
場地中央睜開了十雙漆黑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