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VPD,第五組辦公室。
“這些東西不會是現編的吧?”卡爾帶領的第五組的一群西裝筆挺的型男組員們面面相覷地看著檔案、錄音、照片。
迪安搖頭,
“你們不相信我,也該相信霍爾登·福特的信譽。”
“有任何疑問隨時可以聯係聖莫尼卡警局驗證。”霍爾登幫腔道,
“這怎麼可能?”卡爾審視著凱莉·斯科特的遇害的照片,苦惱地摸了摸鋥亮的禿頭,“聖莫尼卡,拉斯維加斯,數百裡,相隔兩個月,發生了兩起同類型的案件,兩名凶手之間互不認識,卻都證據確鑿。”
“驚人的巧合。”
“彆再把無法理解的事都歸類位巧合,是背後的‘連環殺手’將他們倆串聯到一起。”迪安和霍爾登相視一望之後,又把自己那套疤痕劇痛—催眠—凶手作案的理論深入地講解一遍。
幾名警員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都閉嘴!”
卡爾敲了敲桌子,陷入沉思。
“這份檔案、照片,錄音還不夠充分?”霍爾登問,“還是說你們接下來有案子要忙?”
“暫時空閒。地檢官海因斯已經掌握了充足的罪證,也挑到了嫉惡如仇的陪審團成員。”一頭濃密黑發的克魯格插嘴道,“一旦開庭,艾比和她的大律師呂克維爾注定一敗塗地,至少判個二十年。”
“那不就得了,聽聽我們的安排和計劃,有任何損失?”迪安掰著手指頭,目光誠懇地看向眾人,“傑克,艾比的父母,巴基·弗蘭的家人,三個盯梢點,五、六個人就夠了。萬一抓住真凶,你們小組將避免一次重大的失誤!”
“你也這麼認為?”卡爾審視地看向了霍爾登,
“一開始我覺得這小子的假設純屬無聊幻想,但在他的強烈堅持之下,我們發現了這份幾乎不可能存在的罪犯檔案。”
“他選對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霍爾登目光平靜地掃過一群重案組的探員,語氣鄭重,
“我相信他。”
卡爾聞言摩挲著下巴粗短的黑色胡茬陷入沉思,
迪安屏住呼吸等待答案,如果連幾個警員都不能說服,他還怎麼對付真凶!
“霍爾登,FBI通常都‘惹人厭’,但你是個例外,這半年來你協助局裡的兄弟們破了不少案,從來沒讓大家失望過,既然你為迪安擔保,OK,這次相信你們。”卡爾迅速做出安排,
“克魯格,盯著酒吧老板傑克…務必要注意他周圍有沒有可疑人物出沒。”
“卡羅爾和安去南區保護艾比·克拉克的父母…”
“莫爾和查德負責巴基·弗蘭的父母。”
“打起精神,彆暴露自己丟人現眼。”
“放心吧,頭兒。”
領到任務的組員安靜有序地離開。
迪安遞給霍爾登一個感激的眼神,事情開始按照他預想的方向發展,三線監視真凶。
但這是純防的策略,接下來最好能搞清楚凶手究竟會先對哪一條線出手!
“對了,兩位,”卡爾收好檔案,突然提了一句,“那件白色運動服的初步檢測結果出來了,上面布滿了艾比的各種生物樣本,酒水、發黴變質的食物殘渣,以及…”
卡爾話音一頓,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以及什麼?”迪安迫不及待地問,
“極少量的,一種未知液體。不屬於人類…”卡爾沉吟道,“也不屬於大多數動物。”
迪安聽得雙眼放光,心頭突然產生一個靈感,但又覺得不可能。
“但也可能是垃圾箱裡混進去的某種複雜的化學成分,還需要進一步檢驗,目前看起來對案子影響不大。”卡爾搖頭,笑了笑,“迪安,這次取得重大突破,我給你放半天假。去安撫安撫你的同學們,她們都著急得快要發瘋。”
“案子這邊有我們盯著。”
……
傍晚,黃昏在天空中編織出火焰般的彤紅晚霞。
南區老街格雷琴家臥室,迪安和一群夥伴再次聚首。
“去外地為什麼不帶我?嫌女人添麻煩?”辮子拆成披肩長發的格雷琴盤腿坐在地板上,貼身得彈力褲和運動背心顯出起伏的曲線。
但她眼神不善,拉斯特、貝克、布蘭妮、詹妮大氣不敢喘地躲得老遠,生怕遭受池魚之殃。
“帶著一位大美女去聖昆汀監獄?”迪安嗅著身邊女孩兒頭發間淡淡的香氣,看著她藍寶石般的眸子,鄭重搖頭,“我敢保證,那群幾十年沒見過異性的饑渴犯人會拆掉鐵柵欄衝出來生吞活剝了你!”
格雷琴抿了抿嘴唇,但眼中淩厲的稍減。
貝克悄然朝著迪安豎起了大拇指,換了身西裝,人變帥了,嘴巴也變甜了。
“你們去看過艾比了?”迪安問,
格雷琴咬了咬牙,將腳邊酣睡的金毛一通亂揉,“狀態很糟糕,瘦了十磅…幾個紋身的女囚犯成天到晚用可怕的眼神盯著她,威脅恐嚇要拆了她的骨頭,讓她睡不好覺。”
“艾比剛進看守所那會兒,獄警把她全身脫光,從裡到外檢查了個遍。”布蘭妮氣得白皙的臉頰發紅,“簡直是故意侮辱人。”
“那是規矩。”迪安現學現賣,“防止犯人襲擊人或者自殺。”
“好了諸位,彆抱怨了,回歸正題,你們在聖昆汀監獄有什麼發現?”拉斯特冷靜地看向迪安,
“艾比的這起案件並非孤立案件,過程帶了點玄學色彩,你們確定要聽?”
“彆小瞧人,論專業性我們不如cop,但年輕,思維敏捷,大家集思廣益,”格雷琴拉了拉迪安的胳膊,“也許能幫你發現疏忽之處!”
迪安沉吟著,目光掃過一雙雙期待的眼睛,把刪減版的案件說了一遍,又嚴厲警告眾人不得外泄。
“抱歉,這太奇怪了…”拉斯特搖了搖頭,“我得好好理一理。”
“我腦子裡一團漿糊。”貝克強忍著心頭的笑意,忍得表情扭曲,“但夏洛特·福爾摩斯再世,也會一頭霧水。”
迪安看向格雷琴和布蘭妮,眼神迷惑,
“故事複雜得就像聖經,聽得我腦仁疼。”詹妮晃了晃腦後的一頭臟辮,朝著迪安的胸口點了兩下,“我隻記得三個點,連環殺手、專挑兒童、催眠…但我有了一些靈感。”
迪安做出一個側耳傾聽的姿勢,其他人也回過了神,豎起了耳朵。
“中學以前,每當我不聽話,不好好睡覺,我的祖母就會這麼恐嚇我…”詹妮雙手握成爪放在下巴兩邊擺出一個霸王龍得造型,嘴巴擠成O型,粗著嗓子甕聲甕氣地說,“黑女巫會把不乖的孩子誘拐進森林,碾碎,熬煮成藥膏塗抹全身,永葆青春。”
拉斯特心有餘悸地點頭,“格麗絲也曾經這麼嚇唬過我,但不是黑女巫,她說的灰仙女。”
“我爸說的牙仙。”貝克插了一嘴。
一群人熱火朝天地討論起童年陰影,把艾比拋之腦後。
迪安臉色一黑。
民俗傳說故事跨度太大了吧,又怎麼跟連環殺手扯上聯係?
但他轉念一想。
凶手絕不是神,但也可能不是人,而是一種邪惡的存在。
它行動隱蔽,瞞天過海地實施犯罪。
它很狡猾,可能在世界上存在了很久,犯過的罪難以衡量。
即使這些罪都被栽贓給無辜者,但紙是包不住火的,漫長的曆史之中總會留下它作案的蛛絲馬跡,以此形成隱晦的傳說故事。
譬如黑女巫、灰仙女、牙仙…
超自然案件,就該放開想象力,不錯過任何可能性!
“詹妮,你的祖母除了知道嚇唬小孩兒的黑女巫,還知道其他民間傳說故事嗎?”
“你算是問對了人了。”詹妮洋洋得意地說,“翠貝卡愛好收集各種民俗傳說故事…並把它們記錄下來,四十多年了,她都記了好幾本厚厚的大部頭書,幾百個故事,美利堅的,歐羅巴的,古巴的,都是她的寶貝。”
迪安微微一笑,
“你祖母現在有空嗎,我想拜訪拜訪她,谘詢一點事。”
……
詹妮的家處於維加斯最外圍,一條簡陋、寒酸、環境惡劣的街區。
昏黃的街燈下。
街邊隨處可見臟水、生活垃圾,帶著頭巾、或者梳著臟辮,或者滿身紋身的小混混蹲在牆角,目光賊兮兮地四下打量。
“諸位,到地方了。”
一行人進入路邊一棟低矮老舊的木頭房子,歲月在牆壁、天花板、嘎吱作響的樓梯,翹起或凹陷的木地板、陳舊的家具上都留下了斑駁的痕跡。
“老家夥,我回來了!”詹妮把書包往沙發一丟,大喊了一聲,
“今天這麼早?”一名穿著綠色編織毛衣的老奶奶從一樓廚房裡走了出來,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她看起來六十來歲,身材略微走形,頭發花白,但臉上皺紋並不多,後背也沒駝,白皙的皮膚和五官輪廓中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美麗風采。
“哈哈,我同學來做客了!”詹妮衝過去摟住老人往臉上重重親了一口,一轉身,“莪的男友貝克你見過了,這是格雷琴、拉斯特、布蘭妮、迪安。”
“晚上好,翠貝卡奶奶…”眾人熱情地招呼,
“哈哈,孩子們,都吃晚飯了嗎?”老人帶著慈愛的笑容,熱情招呼道,“我剛煮了一鍋菜豆豬肉米飯,嘗一嘗?”
“我們都吃過晚餐了。”迪安笑著婉拒,轉而問,“聽說您了解很多民俗故事,我想要谘詢這方面的問題。”
老人有些驚訝地點頭,
“隻要你不嫌棄我這個老家夥囉嗦,歡迎之至。”
“就這樣定了!迪安陪翠貝卡,嗯,自求多福吧,她那老掉牙的故事都聽得我耳朵起繭子。其他人跟我上樓,參觀參觀我最近買的衣服。”詹妮不由分說地拽住格雷琴的胳膊上了樓。
“小冒失鬼,十八歲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老人搖頭歎了一聲,慢條斯理地整理好沙發上的背包,然後不由分說地端給迪安一碗油滋滋的米飯和一碗懸浮著半截玉米的阿西亞科湯。
米飯肉香撲鼻,粒粒分明,綠的豆角,紅的豬肉和胡蘿卜,黃的玉米,點綴其中煞是喜人,讓迪安想起了上輩子最愛的臘肉燜糯米飯。
晚餐明明已經吃了五個牛肉漢堡,此刻美味當前,迪安胃裡的饞蟲又開始蠢蠢欲動,也就不再客氣埋頭大嚼,
老人坐在對面,眼神溫和又慈愛,就像打量自己的親外孫。
“對了,這是送您的禮物。”
“你有心了。”
老人把盒子放到鼻子前聞了一聞,抽出一根,點燃,燈光下彌漫起朦朧的煙霧,臉上淺淺的皺紋仿佛述說著一個滄桑的故事。
“迪安,一般對民俗傳說感興趣的都年紀一大把,你年紀輕輕怎麼會關注這方面的信息。”
迪安抿了口蔬菜濃湯,看著對方那蘊含著智慧的深邃目光,想了想,坦然道,
“我在LVPD當誌願者,我遇到了一個案子,案情實在匪夷所思。所以,我想試試能不能從民俗傳說裡找到破案的靈感。”
“大膽的想法,也隻有年輕人才這麼有創造力。”老人臉上多了一絲讚賞,又往迪安空了一半的碗裡盛了一勺米飯,
“我得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相信世界上有邪惡的超自然存在嗎?”
“當然…我對此篤信不疑,這個世界上生存著無法用常理和科學知識來解釋的邪惡生物,”迪安不假思索地說,“比如魔鬼,還有少數幽靈。”
“邪惡的少數幽靈,你這口吻和我一個叫做馬琳的老朋友一摸一樣。”
“馬琳·戴麗?”迪安想到了自己和阿爾文對付靈媒級彆幽靈亞曆山大·拉斐爾之前拜訪的那位通靈專家,可惜他後來再去拜訪,對方已經出了遠門。
“你認識她?”翠貝卡眼神驚喜,
“她是位真正的專業人士,在靈媒方面幫了我很大的忙。”
“你見識過那種不科學的東西?”老人問,
迪安壓低了聲音,“我不瞞您,我見過。”
“既然你已經見識過這個世界的黑暗面,那我就不再遮遮掩掩。”翠貝卡微微仰著頭,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覺得惡魔隻有一個,還是很多個?”
“有很多,世上的邪惡無窮無儘。”迪安斟酌著說。
“說得漂亮。那我怎麼清楚你不是他們中的一員,故意來這兒奪走我這個專家的性命。”翠貝卡掐滅香煙,雙手搭在桌子上,儀態端莊。
迪安錯愕地放下了勺子,但注意到老奶奶嘴角的笑意,心頭一動,做出個伸手掏腰包的姿態,“您要不要檢查檢查我的駕照?”
“哈哈,”翠貝卡快活地笑了起來,“惡魔沒有幽默細胞,你通過驗證了。現在說說吧,究竟是什麼案子,我看看能不能從這昏聵的頭腦裡掏出一點有用的信息。”
迪安把艾比·克拉克和大衛·李的兩起案子巨細無遺地描述了一遍,包括大衛案件裡,受害者和凶手兩家人幾乎死絕的細節也沒有放過。
翠貝卡聽完皺著眉頭盯著餐桌沉思了良久,昏暗燈光下,她臉上的皺紋漸漸舒展開來,
“你剛才講的兩個案子讓我想起了一個可怕的存在。嗯,在你小時候,如果你沒有乖乖聽話,好好睡覺,父母會告訴你誰會來找你了?”
“狼外婆…大灰狼…人販子…”
翠貝卡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又為他盛過來一勺飯。
迪安手臂抽筋兒似地一抖擋住老人送來的勺子,“彆,我真的吃不下了!”
老奶奶一臉不情願地把那勺飯放了回盤子裡,續道,
“在我小時候,我聽祖母說睡仙、El Cuco,會來帶走不聽話的孩子。而我祖母小時候,也這麼聽她的祖母講過。”
“傳說故事如此代代相傳。”
睡仙?迪安把這個詞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毫無印象。
老人微微仰頭,抑揚頓挫地就像朗誦詩歌,
“睡吧孩子,即刻安眠,不然睡仙會來吃掉你。”
“但事實上了,所有古老的文明,總有一個壞習慣——”
“用童話和傳說,來掩蓋殘酷的曆史真相,隱藏無法用科學解釋的邪惡生物的形跡!”
迪安臉色一正,他知道重點要來了,
“在古巴,當我們用睡仙的故事的來警告孩子的時候會說,‘睡吧,如果你不乖乖聽話,El Cuco就會把你抓走吃掉’。”
“但我們更應該這麼警告孩子——”老人智慧的眼眸中浮現出深深的恐懼和厭惡,“‘不管你聽不聽話都無所謂,因為睡仙想抓誰就抓誰!’”
想抓誰就抓誰!
呼——
窗簾抖動。
一股夜風從廚房的窗戶外吹了進來,迪安隻覺得後背一陣發寒,好好的一個童話怎麼變成了恐怖故事?
“您專門提到這個睡仙,難道您認為是它,這種傳說中的怪物犯下這兩起案件?”
“聽我說完,睡仙不止是傳說。”
翠貝卡看了眼二樓,吐了個煙圈,壓低聲音續道,
“沒有任何一個被睡仙選中的孩子能逃過它的爪牙,因為它能變形成任何它想成為的人,通過一種月牙疤痕標記,並且在作案前後讓被選者陷入昏睡狀態。”
“睡仙通過以假亂真的變形能力,來狩獵、嫁禍、和躲藏。”
標記,昏睡,變形?
迪安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渾身一震——
睡仙變形,狩獵孩童?
居然不是催眠?
變形是他首先排除掉的可能,他潛意識認為變形無法讓dna和血液也跟著改變!
翠貝卡表情嚴肅到臉上浮現出兩條法令紋,為他解釋了心中的疑惑,“這種變形,不僅僅是套上一層皮,長高或者變矮,而是從裡到外,生命本質的改變。”
“生命本質的改變?”迪安小心翼翼地求證,“您的意思是,睡仙的變形,外表和DNA同時改變?”
“DNA,是現代科學對生命本質的解釋嗎?”翠貝卡點頭,“那我想是的。它的變形無法用科學手段來分辨真假。”
迪安喉嚨蠕動,吞了口唾沫。
“稍等片刻,我得理一理。“
翠貝卡體貼地一笑,
“慢慢考慮。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今時今日,很多人都不接受自己無法理解的事物,把它們歸類為巧合或者迷信。你要是不接受睡仙的存在,就把它當成一個無聊的恐怖故事。”
“不,我信!我見過類似的存在,但我得想想,睡仙,變形,連DNA也能欺騙。”
迪安出神地看著天花板的玫瑰色吊燈,呼吸急促,腦海中大量模糊不清的信息糾纏、混合,又迅速變得條理分明,排成一條時間線,邏輯鏈!
終於解釋得通了!
他當初關於催眠艾比作案的推斷是錯誤的,所以係統進度的變化極小。
月牙狀的疤痕,根本就不是用來催眠凶手,讓他們去犯罪!
而是睡仙用來標記被選者的。
標記過後,睡仙會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間,從裡到外,全方位地變形為被選者,利用這個新身份,親自捕食,並吃掉一個孩子。
在聖莫尼卡,大衛·李被疤痕標記,倒黴地成為了被選者。
7月22,睡仙頂著他的身份和外表,殺害了凱莉·斯科特,當晚再重新標記了艾比·克拉克。
9月20,睡仙穿上在聖莫尼卡買的特供三道杠阿迪達斯,來到了拉斯維加斯,變形為艾比,殺害了巴基·弗蘭,當晚又重新標記了酒吧老板傑克。
如此分析,迪安先前關於運動服的一個疑惑也得到了解答——為什麼凶手要故意從聖莫尼卡趕到拉斯維加斯,讓艾比穿上白色運動服,再犯案?這個步驟多餘又毫無意義。
現在迪安明白了,這件衣服從頭到尾都穿在睡仙自己身上,在聖莫妮卡買衣服的是它,作案的也是它!
而不久前,卡爾透露的運動外套上的極少量的未知液體不屬於人,也不屬於大多數動物——
是睡仙這種怪物,在變形之前不小心沾上的體液吧!
這古老的存在不知道現代的檢測手段有多高明,才留下破綻。
兩起案件。
它頂著彆人的皮囊,肆無忌憚地在案發現場留下大量的DNA,齒痕,血液,又故意在監控攝像頭下面晃蕩。
都是為了嫁禍給被選者大衛和艾比,製造出鐵一般的罪證!
當被選者受到法律製裁,關進監獄受罰,案件正式結束。
睡仙,這個高明的捕食者,真正的凶手,又能換一個人形,繼續到禍害其他地區!
進度跳到了百分之八十。
……
“睡仙傳說和作案細節驚人吻合!”
“我把變形錯誤地判斷成催眠,但幸好調查的大方向沒有出錯!”
迪安的內心的天平立刻倒向這個更加合理的結論。
至於大衛和艾比如出一轍的發熱、昏睡和疤痕疼痛症狀,現在看來也許是睡仙為了防止被選者添亂的一種超自然手段。
呼…吸…
迪安攥緊了雙拳,深吸一口氣,眉眼舒展,目光炯炯地看向對面的翠貝卡,
“如果是睡仙在犯罪,那麼受害者凱莉·斯科特的家人,以及凶手大衛·李的家人的死跟睡仙有關嗎?”
“他們是在凱莉遇害之前,還是遇害後去世的?”老人問了一句。
“遇害後幾周內。”
“你猜對了,他們的死不是巧合。”翠貝卡起身,繞著廚房轉了一圈,表情凝重,一字一句地說,“睡仙,El Cuco,又叫做噬殤者、飲淚者。”
“它親口吃掉孩子之後,會在那片區域附近逗留一段時間,悄然給被選者和受害者兩個悲慘的家庭施加影響,把他們推向滅亡的厄運。”
“噬殤、噬殤,它渴望吞噬‘兩名受害者’親人極致的悲痛、絕望、種種負面情緒。”
“稍等。”
翠貝卡語氣一頓,抓著扶手走上樓梯,隔了一會兒抱下來一本大部頭書。
放上餐桌,掀開某一頁擺到了迪安面前,
迪安看到了書頁之中一副恐怖的畫像——一個人型生物,整個腦袋位置被一張猩紅的深淵巨口取代,滿嘴鋼針般鋒利修長的獠牙閃爍寒光,它發出無聲而不潔地嚎叫,散播著悲傷和痛苦!
然後,翠貝卡對著怔怔出神的迪安說出了那番令他一輩子無法忘懷的話,
“如果說孩子是噬殤者的主菜,那麼至親的痛楚和悲傷,就是它的飯後甜點。”
“這頭邪惡的生物每次狩獵都務求趕儘殺絕,來享受完美的飽腹盛宴。”
“受害者和被選者,兩個家庭,都是它的獵物和祭品,都將被它吞噬殆儘!”
迪安手指發抖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看了眼係統。
調查進度80/100→90/100。
毫無疑問。
凶手正是這頭民間傳說中的怪物——噬殤者!
“幸虧我已經說服LVPD提前派人監視保護兩個家庭!”
“你在想怎麼抓住它嗎,孩子?”老人看出他臉上的緊張和糾結,問,
“嗯。”迪安說出了自己分析的三條路線,“您覺得噬殤者會先對誰出手?”
“你要記住,噬殤者,以受害者家人的悲痛為食。所以情緒越是悲痛,對它誘惑越大。什麼時候這股悲痛會到達頂點?”
老人問。
迪安思忖著,眼睛一亮,
“那必然是巴基·弗蘭父母為他舉辦葬禮,埋葬他的當天!噬殤者要享用‘甜點’就會進入葬禮現場!”
老人重重點頭,“我認為那是抓住它的最佳機會!”
“希望巴基還沒下葬!”迪安把手指指節捏劈裡啪啦一陣脆響。
成就感、危機感百感交織。
他轉向老人,
“您親眼見過噬殤者嗎?”
老人搖頭,臉上閃過一絲遙遠的痛苦,“我隻見過它作祟的結果,二十多歲,我還在古巴那會兒,我舅舅的孩子就被睡仙栽贓判了死刑,過程跟你提到的兩起案件一摸一樣,然後死了兩家人。”
“我嘗試找過它,但是毫無線索。”
“那您知道它有什麼弱點嗎?”
“弱點?抱歉,”女人花白的頭發搖晃,“我是一個普通的民俗研究者,並非戰鬥專家。但我想它應該不算強大,否則用不著這麼藏頭露尾、鬼鬼祟祟地犯案。”
老人打量著他堅毅的臉,良久,就像在端詳一個舊人,臉上滿是緬懷,
“但它壽命悠久,非常狡猾,不僅會變形,還能輕而易舉地引發人心深處的負面情緒,讓人失控地自殘甚至傷害他人。”
“變形和影響情緒,我記住了,”迪安思索著對策,感激道,“您這番話對我幫助太大了。”
“我也希望那個魔鬼下地獄,更希望你這樣的年輕人安然無恙。”
“再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不想被當成瘋子,彆把今晚的話題透露出去。”翠貝卡抬了抬鼻梁上的老花鏡,慈愛地看向二樓,“彆告訴詹妮和那群孩子,他們跟你不同,他們屬於平凡的、光明的世界。”
“我會守口如瓶。”迪安鄭重承諾。
樓上突然傳來詹妮活潑的吵鬨聲。
迪安猶豫地說,
“翠貝卡,如果這次我成功了,以後還能來找你聊天,聽聽更多的傳說故事嗎?”
老人開心地笑出了淚花,
“那你得留足胃口,到時候多吃一點。”
……
“翠貝卡奶奶的傳說故事沒給你提供靈感嗎?”拉斯特失望地托著腮望著窗外明亮的月色,“這也是情理之中。”
“各位,差不該回家了。”貝克摟緊詹妮的胳膊,親了她額頭一下,“明天再見。”
“那艾比怎麼辦?“布蘭妮憂心道,“她還有三天就要上法庭。”
“彆著急,我會另想辦法把艾比救出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迪安目光緩緩地掃過一眾好友,
“有什麼新消息一定要通知大家,明白嗎?”格雷琴抓住迪安西裝的領口,將他拉向自己,直視他的眼睛,揮了揮拳頭,清脆的聲音警告中帶著一絲懇求,“再瞞著大家,要你好看!”
“我會的。”迪安心頭說了一聲抱歉。
你們還是安定地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