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條件(1 / 1)

念完餅乾盒上的字, 宋銜青又碰了一團法光,得到了一包肉腸。

迎著大牛期待的目光,他看著紙包念道:“火腿腸組合裝。”

大牛一頭霧水:“活腿腸?”

宋銜青解釋道:“是火把的火。”

“呃, 沒準是某種動物的腿架在火上烤熟後,製成的肉腸?”大牛艱難地理解著。

“或許吧。”宋銜青聽著, 覺得還挺可信的。

兩人又把目光投回方仙兒身上。

大牛忽然想起什麼,一拍腦袋, 也等不及讓宋銜青按了,自己點了一下糖水的法光。

等竹筒掉出來後,他迫不及待地拿起, 遞到宋銜青眼前:“含章哥,你幫忙看看這個是啥?”

他們已經好奇這種糖水許久了, 畢竟這東西也很奇特, 喝一些就能恢複不少力氣。

想到剛才壓縮餅乾的稱呼, 大牛還舉一反三道:“是不是叫壓縮糖水?”

一旁的盛珺聽見了,覺得大牛真是個腦回路清奇的好材料。

自從她來這裡已經過了很多天, 古人們買東西的次數也不少, 不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辨認包裝上的字呢。

盛珺看得很新鮮。

宋銜青很快衝大牛搖了搖頭:“叫, 電解質水。”

大牛傻眼了。

宋銜青耐心和他解釋了是哪四個字,但兩人依舊是大眼瞪小眼。

這電解質水的名稱, 不管拆開來看還是連在一起,都完全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頂多能知道它是一種特彆的“水”。

不像那火腿腸還有跡可循,勉強能望文生義。

“算了算了, 還是叫糖水吧。”大牛歎了口氣,放棄理解仙語,然後又取了兩包不同口味的乾面餅, 遞到宋銜青手中。

宋銜青左右手各執一包面,念道:“紅燒牛肉方便面,金湯肥牛方便面。”

這次還算好理解,不過又有新的困惑出現了。

方便面三個字倒是很貼切,那面餅從紙包裡拿出來,加了料後燒水一煮就能吃,確實方便。就是前面那個“紅燒牛肉”,有些令人費解。

紅燒二字大概也是用火燒的意思?但是這牛肉……

大牛忍不住發出了跨越時代的呼聲:“那面餅裡有牛肉嗎?”

在這個朝代,一般情況下,牛是不可以殺的。就算能殺,也不會有人舍得那麼做,畢竟一頭牛能頂幾個壯勞力,不僅能耕地,還可以拉車。

所以大牛從來沒有吃過牛肉。

但他抓耳撓腮地想了一下,那面餅裡除了面和醬料,好像也沒彆的,疑似肉狀的東西肯定沒有,倒是有一小撮蔬菜碎。

宋銜青正打算說,沒準那面的料包是牛肉熬成的湯底。

就聽大牛叫道:“我懂了!方仙兒起這個名字應該是為了讓它好聽些。”

他剛猛地想起來,村裡原來有個人叫李麻子,每次到了飯點,都喜歡端著個碗蹲在路邊吃。

每當有人路過,問起他吃的是什麼,那李麻子說出來的都是天花亂墜的東西。

什麼“神虎湯”。

湊過去一看,就是粟米稀飯泡爛野菜葉,跟神和虎一點邊也不沾。

就這,李麻子還理直氣壯地說,起這樣的名字能給吃食開光,吃完都比平時有勁。

大牛他爹還信過這鬼話,回家以後神叨叨試了兩次,到頭來屁也不是。

當然,大牛覺得,方仙兒會給面餅起名叫牛肉面,肯定不是像李麻子那樣吹牛,必定有其它深意。

但他覺得,他思索的方向應該沒有大問題。

想到方仙兒本身也不吃肉,大牛越想越覺得合理。

聽棗兒說,她之前去寺廟裡求佛,那廟裡的和尚也不吃肉,但是他們會做些彆的東西,叫素肉。

那素□□體是什麼,大牛並不知道,棗兒也沒說過,但肯定不是真肉。

盛珺不知道大牛都快自個兒參透佛理了。

她聽完剛大牛那句話,忍不住在心裡暗想,果然魚香肉絲裡沒有魚,紅燒牛肉面裡沒有牛肉,這種問題從古至今都是很值得深思的問題啊!

看大牛還在那自顧自叨叨著,宋銜青歎了口氣,打斷了他的思緒:“方仙兒的法光仍是亮著的,要繼續碰嗎?”

大牛回神,轉頭看了一眼。確實還亮著,但也亮的不多了,除了幾種方便面和糖水能選,彆的就隻剩蔬果乾。

他走上前,點了蔬果乾的光團,所有法光就徹底熄滅了。

宋銜青湊過去一看包裝:“脫水蔬果乾。”

曬乾風乾的東西,可不就是脫了水嘛,這個名稱倒是和他們平日裡叫的差不多,大牛鬆了口氣。

供方仙兒的事告一段落。

大牛衝宋銜青露齒笑道:“含章哥,方仙兒已經帶你見過了,日後咱就互相扶持著好好生活。有啥事你都能跟我們說,隻要能辦的,大夥一準幫你辦好。”

宋銜青朝他拱了拱手:“我知道了,那日後就有勞你們多多照拂。”

“好說好說!”

兩人帶著東西往山洞那邊走,等走近了,忽然聽到一陣喧鬨的動靜,似乎是從劉二山他們洞裡傳出來的。

大牛聽得心裡刺撓,打算過去湊湊熱鬨,便轉頭對宋銜青說:“含章哥,你先帶著東西回去歇歇吧,我去看看二山叔他們那邊用不用我幫忙!”

宋銜青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抱著東西就回洞裡去了。

大牛轉過身,快步跑進了劉二山他們待的山洞。

一看,果然熱鬨,原來是分彆數日的李家人在這裡坐齊了,正在商量日後的安排。

那邊李婆子正一手摟著西娘,一手摟著秋娘說話:“我的好二丫,還有秋娘,你倆都受苦了,以後咱一家人就好好待在一起,再也不受那窩囊氣!”

西娘將頭靠在她肩上,嘟囔道:“娘彆嫌棄我就好。對了娘,既然已經離了張家那個糞坑,我就想給秋娘和冬哥兒改個姓,免得讓倆孩子沾了他家的瘟!”

李婆子點頭:“是該改了,那就跟咱們一個姓吧,都是咱李家的種。”

說來也是件稀罕事,她和李老漢都姓李,李發宗娶的媳婦兒恰好也姓李,西娘不用說,如今兩個孫輩也改了姓,走到哪兒都能看出是一家人了。

秋娘冬哥聽到這事都很高興,這些天在兩人心裡,隻有李家才算得上她們的家。

再然後就是一些瑣事。

秋娘隻比棗兒小一歲,回頭就加入尋食隊伍采東西去,冬哥兒就跟杏兒她們一起玩,平時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說完這些,暫時也沒彆的什麼,一家人各自回去休息。

大牛本來站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劉二山他們說話,見熱鬨看完了,也動了走人的念頭。

劉二山好笑地拍了下他的後腦:“臭小子,就知道你找叔說話隻是個幌子,眼珠子都快斜出眶了,趕緊回你洞裡睡覺去吧!”

大牛嘿嘿一笑,轉身跑回自己洞裡了。

恰好棗兒她們都在,剛才聽宋銜青說了那些吃食真正的名稱,正討論得熱火朝天。

大牛插話進來,順道把李家的事惟妙惟肖地學了一遭,洞裡又是好一陣笑鬨。

等說完閒話,棗兒就聊起明兒出門的安排。

得先去野豆子附近晃一晃,把能摘的豆子全摘回來,然後再去尋摸彆的東西。

聽見野豆子,坐在旁邊出神的宋銜青躊躇片刻,忽然開口:“大牛兄弟,我還有件事想跟你們說。”

他思來想去,覺得能聽懂那方仙兒說話的事,肯定得和村人們通個氣。

畢竟從它說的那些話來看,似乎知道許多不得了的東西。

而他們這群人都生活在山裡,時常要跟它打交道,隻他一個人聽懂,藏著掖著又能怎樣,也沒什麼用處。

一旁大牛被點了名,轉過頭來好奇地看他:“啥事啊,含章哥?”

宋銜青便道:“剛咱們去拜方仙兒時,我記得你提過,它隻能說“請投幣”這一句話?”

大牛點了下頭,詫異道:“對,方才它說的時候,你不是就在跟前嗎?”

“我是在跟前不錯。”宋銜青歎了口氣,“但我聽到的,卻並非你說的‘請投幣’,而是幾句完整的話語。”

“完整的話?”

“你能聽懂方仙兒說話?”

大牛和棗兒猛地站起身,齊齊開口叫道,一臉的不敢置信。

宋銜青點了點下巴,也沒急著說話。

棗兒果然搶聲道:“那你快和我們說說,它都說了些啥?”

宋銜青頓了頓,挑了些與自己無關的,且說出來能取信於人的話:“它說,咱們給它供的那些野豆子,可以榨食用油來,還能做成彆的東西。”

至於方仙兒自稱大雞妖那句,他既不能確定是哪幾個字,也有可能聽錯,就先彆妄自說出來了。

不過,村人們也說過方仙兒是種精怪,或許真是某種大妖也說不定?

棗兒她們卻坐不住了。

野豆子可以榨食用油?

要知道平日裡她們吃飯,也就方仙兒給的面餅湯料裡有些油水,剩下時候都見不著油花。

原來在村裡,早年條件稍微好些的時候,偶爾還能存些豬油,用油炒著綠菜吃,味道可是水煮菜萬萬攆不上的。

當然,還是方仙兒給的吃食口味最為豐富,炒菜也沒法與之相比。

不過,許久沒吃過炒菜,確實有些想念了。

在棗兒她們的見識裡,隻有動物身上才能有能吃的油水。有些草木會出油,她們倒也知道,例如鬆油之類,那都是隻能日常用,都不能吃的。

再提到這野豆子,而且不說彆的,就看那一根根的草,結出來乾癟豆子,咋會藏著油呢?

所以,野豆子能出食用油這事,她們從來就沒往那想過。

但宋銜青說,這話是方仙兒告訴他的。

如果真是方仙兒說的,棗兒她們自然沒有不信的意思。隻是,眼下還需要去確認一番,看這宋書生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

棗兒一拍手掌,招呼大牛:“咱們走,帶著秀才公到方仙兒跟前問上一問,看看這野豆子咋才能弄出油來!”

她這話說的含蓄,但大牛聽懂了,明面說是問豆子的事,實際上是想在方仙兒那求證秀才公說的是不是真話呢。

“行。”大牛轉頭對宋銜青道,“含章哥,又要麻煩你跟我們去找一趟方仙兒了!”

宋銜青搖了搖頭:“若一直吃白飯,某心裡也有愧,倘若這次能幫上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一趟肯定要走,早在主動提出來這件事時,他就已經想到了。

天色已晚。

因為還不知道這事的真實性,棗兒也沒去找劉二山他們說,隻帶了火把,和大牛、宋銜青三人來到了盛珺跟前。

一般古人們晚上專門跑過來,都是有重要的事情說,盛珺便有些好奇她們的來意。

隻聽棗兒開口就給她丟了個晴天霹靂:

“方仙兒,這位秀才公不久前你也見過,他說能聽懂你的話呢。據你說,那些野豆子可以榨油出來,還能做些其它的東西,是真的不?如果是的話,你就照咱商量過的那樣回我一句。”

棗兒這說法,也是在暗示盛珺,就算這秀才說的是真話,真能聽懂她的聲音,那日後他在傳話時有什麼說不到點子上了,方仙兒也可以用老辦法來表示否定。

也不是信不過秀才,隻是人都有私心,她得防患於未然,提防他借著方仙兒的口,去說違背方仙兒本意的話。

被她殷切盯著的盛珺此刻一臉懵。

能聽懂她說話?

從棗兒轉述的內容來看,那番豆子可以榨油的話確實是她說的。也就是說,這個朝代確實還沒普及吃植物油的事情……

不不不,這個絕不是重點!

盛珺睜大了眼睛打量起眼前的書生。

下午這書生剛來的時候,她隻是稍微掃過兩眼,就沒再仔細看了,誰能想到他還能聽見自己說話呢?

盛珺稍微回憶了一下,開始思考對方能聽見自己聲音的事。

棗兒她們是聽不懂她說話的,這點可以肯定。那這個書生有什麼區彆於她們的地方嗎?

光從外表看不出什麼,莫非靈魂是她穿越而來的老鄉?

但要是老鄉的話,看見她的第一眼,應該就能認出她是一台售貨機了吧!

也有可能是失憶,但這種可能性應該不高,總不能這朝代已經被穿成篩子了,隨隨便便拉出來一個人都是老鄉吧。

要說還有其它可能的話……

對了!這人與棗兒她們最大的區彆,大概就是,他是一個讀書人,肯定更有學識些,至少比村人們有文化太多了。

難道說,必須要擁有一定的文化程度,才能聽懂她說話不成?

盛珺歎了口氣,覺得這種設置,以係統的作派完全乾得出來。畢竟它連野生動物的問題都很上心呢,積極關注古人們的義務教育情況也很合理。

若是這個猜想沒錯的話,這條件的門檻該是什麼文化水平呢?

暫時也無從推敲。

看來她以後說出口的話得多多斟酌了……不過,終於能雙向溝通了,也算是個好消息吧。

心念轉瞬即逝。

雖然這書生大概率不是老鄉,但盛珺還是嚴謹且老土地測試了一句:“天王蓋地虎?”

這話一說,在棗兒聽來恰好也是一句“請投幣!”,順便也能肯定她剛才的猜測,簡直是一舉兩得。

聽見猜測被方仙兒親口證實,棗兒放下心來,心裡湧上驚喜,忐忑,接著又變得五味雜陳。

驚喜和忐忑因為,有宋秀才在,日後她們就能更好理解方仙兒的意思,讀懂她的每一句投幣了。

複雜則是覺得,明明是她們先和方仙兒認識的。尤其是她,還是第一個勇敢靠近方仙兒,和它打交道上供,甚至吃上首包方便面的人!

要論遠近親疏,也該是她和方仙兒最親才對。怎麼偏偏就是這個外來的秀才能聽懂它的意思呢?

她們和書生,明明都是肉身凡胎,憑什麼就他能獨得方仙兒青眼?

是了。要說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是一個秀才,他很能識字。

或許,單會識字都沒用,就像趙郎中,原先也能識得一些字,卻聽不懂方仙兒說話。

多半還得像秀才那般,滿腹的學問,讀過許多書才夠資格。

以前常聽村裡人說,能讀書的人都是有本事的,難道說,能聽懂方仙兒的話,也是宋秀才讀出來的本事麼?

也對,像她們這些在地裡刨食的大老粗,在村裡種地還好,往外走的話,完全施展不開。

遠些的皇帝老兒,從來隻會收書生去做官,近點的衙役縣令,也不會稀罕與他們這些泥腿子說話。

更何況是方仙兒呢!

無論神仙精怪,必然是很有才華的,甚至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那些話就算真說給她們聽了,沒準也聽不懂!

因為讀了書的和沒讀過書的,交談起來確實吃力。

就聽發宗叔說,和那宋書生剛碰面時,與他說起話來,聽那文縐縐的調子都很費勁。這都是經曆過的事。

越想越覺得有理,棗兒心裡的那股勁忽然被激出來了。

她也不怨方仙兒不和她們說話,隻是在此刻無比憤恨自己沒學識這件事。

她可真是沒用,早該想到方仙兒作為神仙,肯定不止能說那一句話的,明明就是她們的問題啊!

剛在洞裡聽書生說起這事時,她還沒覺得有什麼。

眼下看著那書生站在方仙兒跟前,聆聽它的每一句指示,這種不甘就瞬間門達到了頂峰!

棗兒暗自攥緊拳頭,下了狠心。

日後,不光是孩子們需要好好認字,她自己也必須得跟秀才公學東西才行,就學他考官念的那些書。

而且不能隻是認幾個字,那樣遠遠不夠。她一定要把宋書生肚裡的墨水全部掏出來,吃下去!

從小到大,總有人質疑她孫棗兒做不好木工活兒,嘲她孫家無男兒,是鐵打的絕戶,不招贅就浪費了爹的一身好本事。

可後來,她沒招贅,隻靠自己,終究也成了方圓幾裡內,所有村中有名姓的厲害木匠,沒人再敢吱上一聲,說她本事不行!

她要做的事,從沒有不成過。

這讀書寫字,以前是沒有條件,眼下有了宋書生在,她就不信自己學不成!

不僅是她,還有大牛和其他人也絕不能落下,不能讓這個外來的白臉秀才,隻憑擁有一腔的學問,就在方仙兒面前取代她們的地位。

總有一日,她要親耳聽到方仙兒和她說話才行!

不知棗兒在心中噴湧求學的烈焰,一旁的宋銜青也徑自陷入沉思。

剛才那個問題,方仙兒它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留下了一句奇話。

這句天亡蓋地虎,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今這世道亂象頻生,天亡,倒好理解。蓋,即為覆。

虎,自古以來,一向都在山中稱王。那這地虎一詞,莫非是在隱喻地上的人王,也就是皇帝君主?

所以方仙兒剛說的那句話,應該是條讖言:

天下將亡,人帝將滅。

純良行善的大妖,於亂中出世,莫非是欲救萬民於水深火熱之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