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太守第一反應是看當今天子。
劉徹頷首,他明日得在行宮好好歇一日。
太守暗暗舒一口氣。太子轉向霍去病,朝他腰間看去。霍去病以前常跟趙破奴等人出去喝酒,他又不愛奴仆跟著就隻能自己帶錢。這點已成習慣,今日他也帶荷包了。
霍去病拽下來扔給他。太子笑著拱手:“多謝表兄。”
“買什麼?”霍去病好奇。
太子瞥一眼太守:“他恨不得把山民養的雞都擺出來,自然不能辜負他的良苦用心。”說話間太子朝高高的烤爐走去,“烤的什麼?”
太守頂著微紅的臉訥訥道:“這個爐子其實跟長安商人學的。公子可能見過。”
“我知道。但我也聽說百裡不同俗。”太子隨即就問多少錢一個。
商戶是真商戶,但確實被太守反複交代過要懂禮數,要收拾的乾乾淨淨等等。隻見那做餅的男子拱手道:“回衛大公子——”
太子皺眉:“直接說。哪有這樣賣東西的。”
其實做餅的男子也彆扭,聞言立即放下手,打開鍋蓋蓋的盆,裡頭是一盆冒著熱氣的肉。劉徹試圖上前看個仔細,霍去病很是不讚同,低聲說:“您太和善有可能會被被圍得水泄不通。”
劉徹往四周看看,沒有多少人上前啊。
那是因為黎民百姓以為他是大將軍。
劉徹以前愛出來,近幾年又是去甘泉宮,又是出巡,民間關於他的傳言甚多,在黎民百姓心裡他不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反而像放蕩不羈的膏粱子弟,這就導致百姓對他失去了好奇心。
大漢立國以來第一次深入草原出擊匈奴且贏了,正是衛青第一次出征就掀了匈奴祖墳龍城。那是一個百姓談匈奴色變的年代。即便霍去病十八歲勇冠三軍,二十出頭封狼居胥山,也沒有衛青那一戰震撼人心。蓋因從那一刻漢民的脊梁骨硬了,膝蓋也不軟了。
黎民百姓對“大將軍”充滿了敬仰和欽佩之情,以至於除了膽大上前拜見之人,其他人都隻是在原地喊一聲“大將軍”。對他好奇之人也是靜靜地跟在侍衛後頭。唯恐內斂之人不喜喧嘩。
也是因為“衛青”在此,一些姑娘家的眼睛在“衛大公子”和“冠軍侯”之間來回打轉,也不敢扔香囊遞荷包。
劉徹和霍去病一時沒有想到這些,誤以為太守在此當地百姓不敢上前,擔心他們走後太守再跟他們算賬。
霍去病退到他身後低聲提醒:“爐子熱,彆離得太近。”
劉徹不禁瞪他一眼,然後才問賣餅男子:“這是什麼肉?看起來像牛肉。”
“回回回——”男子激動的舌頭打結。
太子笑著替他說:“驢肉。”
男子連連點頭。太子好奇:“用餅夾著吃嗎?”
太子看起來年幼,不如大將軍盛氣淩人——男子認為這種氣勢是威懾匈奴的“殺氣”。男子又不結巴了,“不是。是這樣吃。”拿一個熱乎乎的餅,用小刀從中
間劃開把驢肉放進去,“大公子,您嘗嘗?我的這個驢肉,不是我吹,您在——”
太守輕咳一聲,男子慌忙把話咽回去:“很好吃,很香。”
太子回頭瞪一眼太守。太守不是怕他失言,而是覺著太子殿下什麼東西沒有吃過啊。就算他是衛大公子,也不稀罕這口驢肉。
太子吃不了這麼多,請男子把餅一切兩半。男子從中間劃開,太子咬一口,另一半遞給老父親。太守的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這這怎麼還真吃啊。
“大將軍”真是衛青,太守反而不緊張,誰不知道大將軍行軍打仗途中沒少跟將士們同吃同住。餅夾驢肉可比軍糧美味多了。
劉徹咬一口,點點頭:“不錯!這面有股長安面粉的味道。”
男子仗著有“衛公子”撐腰,不顧太守不斷給他使眼色,立刻回答做餅的小麥也是他們托往長安走貨的商人跟上林苑換的良種。
太子不吝誇讚:“應當這樣。越不敢嘗試越窮。”
男子被爐火烤的通紅的臉上露出羞澀的笑,跟新媳婦似的。劉徹頓時覺著瘮得慌,汗毛要豎起來了。
“兒子,前面看看。”
太子:“等一下。給我拿——”算上太守一行十人,“再給我拿四個,每個都一切兩半。”
男子以為他很是喜歡,激動的差點把手伸進炭火裡。男子很是利落的切出八塊,太子一邊給錢一邊給霍去病使眼色,霍去病拿兩塊遞給太守一塊。太子拿一塊遞給他身後侍衛。
侍衛沒少跟著太子吃吃喝喝,很是自然地接過去。太守惶恐:“多謝大司馬。”
太子叫其他侍衛上前:“都嘗嘗。難得來一趟。”
烤餅攤旁邊的女子聞言就叫太子嘗嘗她家的果子。油炸的果子外面裹著一層糖,面粉中和了蜜糖的甜味,油炸過的面食又香又酥,饒是太子不甚喜歡甜食也不禁誇她這個做得好。
女子立即說:“來兩斤?”
太子想到表兄弟們:“給我稱十斤。”
劉徹在不禁問:“吃得完嗎?”
“人多。”太子瞥著他笑道,“帶回去給陛下和太子嘗嘗。還有敬聲表兄和昭平君。”
民婦不禁問:“公孫太仆之子和隆慮公主之子嗎?”
太子點頭。民婦立刻說:“小人給您挑好的。”
這次沒用太守準備的紙,她找賣荷葉的人買五張荷葉。五包係到一起遞給太子。太子轉手給太守。隨後太子又買一些,直到太守和霍去病以及劉徹手裡都滿了,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他們一走遠,路人商人就不禁交頭接耳。
有人說:“大將軍脾氣真好。”
有人接道:“大公子像大將軍,善良。”
有人不禁說:“長得也好看。不愧是衛家人。”
這一點得到所有人同意。
劉徹的心思卻不在街邊特產以及小吃上面。一條街逛下來無人高喊驚呼,都表現的十分懂禮數,這讓劉徹很是意外。
太守一離開他就感慨,“魯地不愧是孔孟之鄉。”
太子:“那是因為太守跟著呢。縣官不如現管!父皇倘若不信可以三日後再出去。”
劉徹搖頭:“無趣。朕又不是你成天喜歡走街串巷。”
太子想說什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聽到一陣腳步聲。他移到門邊看到昭平君等人從外面進來。衛不疑一看到太子就喊:“表兄,聽說你們出去了?”
昭平君跟著問:“陛下回來了嗎?”
劉徹從太子身後出來,四人腳步一頓,想掉頭回去。劉徹見狀氣笑了:“什麼樣子?滾進來!”
四人慌忙進來行禮:“陛下。”
衛不疑躲到兄長和表兄身後給太子使眼色,怎麼不叫我啊。
太子沒理他:“找我有事?”
當著天子的面公孫敬聲不敢邀請他出去逛逛,“想問問你收拾好了嗎。”
“好了。”太子點頭。
衛伉:“那表兄先歇著吧。陛下,臣等先行告退?”
“等等。”太子把他買的東西給他們。
衛不疑接過去想驚呼,眼角餘光瞥到天子,又把話咽回去。隨即他眼珠亂轉,就差沒明說,找機會溜出來,我們出去玩。太子笑著點頭,衛不疑頓時眉飛色舞。劉徹瞪他一眼,衛不疑嚇得抿嘴低頭疾步跟上兄長。
劉徹望著他的背影道:“比衛伉貪玩。”
“年少啊。”太子提醒他,“父皇十三四歲什麼樣?”
劉徹瞪他。
“父皇等我一下。”
劉徹不缺發簪頭冠,太子又考慮到道路顛簸,所以他沒帶前世師妹們送的衣裳配飾。
劉徹看到熟悉的檀木盒,脫口道:“果然被去病猜中了。”
“表兄又說我什麼?”
劉徹迫不及待地打開木盒:“他誇吾兒最是細心周到。”看到金光閃閃的衣裳,劉徹不禁眨了眨眼,“黃金做的?”
“能穿嗎?”太子伸手拿出來。劉徹嫌他粗魯,一把拉開他。
太子無奈後退。劉徹輕輕拿起金黃外袍,看到還有一件,不禁訝異:“不止兩件?”
“先看看。”
劉徹示意兒子伸出手臂,他把長袍搭在兒子手臂上,“不許動。”
太子無奈,又不會出現褶皺。
劉徹再次小心翼翼拿出黑袍,深藍白紋袍驚得他微微張口。
太子先前送劉徹的那件長袍雖然也有藍色,但是淺藍,而且淺藍和金紋相當,算是一件白袍。
劉徹算一下:“據兒,怎麼沒有紅色的?”
“紅色?”太子聽糊塗了。
劉徹點頭:“這不是依照五行之色做的嗎?”
太子頓時很無語:“您能不能不要這麼迷信?誰家做衣服對應五行之色?”
“好像也是。”太子拿出的這些衣裳不同尋常,在奇人家中就是常服,常服哪有那麼講究,顏色繡紋看起來舒服和諧就行了。
太子無奈
地搖頭:“孩兒叫人進來伺候您更衣?”
“不必!”他把金黃和黑色放進去,指著深藍,“朕明日穿這件。”說出來搖頭,不夠亮眼,“明日穿金色。這兩件以後穿。就這麼決定了。”說完就叫兒子把那兩件放入盒中。
太子才懶得管他穿哪件:“您慢慢收拾。孩兒渴了,回屋喝點茶。”
“去吧。也該累了。”劉徹盯著長袍打量,頭也不抬。可以說連太子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太子到外面又無奈地搖搖頭——年近半百的人了,怎麼比他還愛美。
看來不是江充、欒大之流能言善辯會哄他,而是他們一個比一個高大俊美。
老父親愛美之心也沒救了。
太子回到偏房寢室,十三四歲的小宦官遞上茶水。太子見隻有他倆小的在屋裡,“韓子仁他們呢?”
“回殿下,他們在庖廚,擔心殿下吃不慣這裡的食物。”
太子:“很長安差不多。你們玩兒去吧。孤走累了,進去歇息。”
二人為太子放下帷帳才離開。
太子想想空間裡還有什麼,衣裳暫時夠了。首飾都在長安。空間裡有沒有把玩的小東西啊。太子默念他還有印象的東西,然而四周靜悄悄,什麼也沒有。
太子突然想起來他前世的家差不多被師兄師弟師侄們搬空了。太子揉揉額角,“玉壺呢?”千年以前出去曆練時裝水的器皿。
話音落下,面前多了一個玉葫蘆。半尺高。看起來很小,如果用靈氣催動裡面可以裝十斤酒。彆人裝酒,太子裝水或靈液。可惜此間靈氣稀薄,看起來多大就隻能裝多少水。
太子拿掉葫蓋確定一下裡頭是空的就放在枕邊。翌日清晨給老父親請安的時候,太子屏退左右後遞給他。
劉徹驚呼:“哪來的?”
“孩兒平時裝水用的。”太子半真半假道。
劉徹搖頭:“那你留著吧。”
“孩兒如今用不著了。”太子遞到他手裡。劉徹攥著溫潤的玉跟玉筆跟他的感覺一樣,“據兒,還記得你以前說過什麼?”
太子:“這葫蘆快被孩兒用包漿了。哪好意思拿出來送人。”
“朕不嫌棄。吾兒的東西無一不是精品。”
太子胡扯:“韓子仁他們以為隻是玉料好。不如父皇一摸就知道優劣。”
“那是自然。”劉徹被兒子恭維的龍顏大悅,“朕的珍藏也比他們此生見過的多。”
太子:“衛伉叫孩兒用過早飯就去找他們。父皇還出去嗎?”
劉徹抬手:“朕累了。”
早飯後,太子前腳步出行宮——行宮是泰安首富修的——得知天子要去泰山封禪就主動把園子送給官府。後腳劉徹走出正院往西去。太子原先的寢室在東邊,霍去病住西邊。到霍去病院落門口,劉徹叫住巡邏侍衛:“冠軍侯出去了?”
侍衛愣了愣神才看清來人是皇帝陛下。侍衛不由得想起有些天天子三天兩頭穿那身白袍,跟沒衣服穿似的。侍衛險些露出一言難儘的神色:“還在用飯。”
劉徹想起:“什麼時辰了才用飯?”
“好了,好了。”霍去病跑出來看到一團金光頓時覺著眼疼。他眨了眨眼睛,擠出一絲笑:“陛下的新裝?”
劉徹矜持地頷首:“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