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要被兒子的迷魂湯灌暈了。
“據兒,說完了嗎?”
小太子很懂見好就收:“孩兒告退!”
劉徹望著兒子輕鬆歡快的背影無奈地笑笑。隨即他令春望明日宣專管農事的官員以及大農令、少府等人覲見。
冬日行路難,劉徹得儘快把水稻育苗一事安排下去——會稽冬日無雪,當地平民過了除夕便可挑稻種準備育苗事宜。朝廷給遷往會稽的關東貧民準備的良種也得趕在育苗前送達。
劉徹還得令懂農事的官員前往關東教當地平民種棉花,以及查看當地降水情況。
思及此,劉徹想令人一一記下才意識到今日休沐,宮中除了當值的侍衛再也沒有外臣。
左右春望記性好,劉徹乾脆不想了,穿上大氅前往永巷。
小太子前往椒房殿。
衛子夫摸摸兒子的小臉,冰涼冰涼:“冷嗎?”
“不冷!”小太子拉出貼胸戴著的暖玉。衛子夫又幫他塞回去,“今日怎麼沒出去?”
小太子在母親身邊坐下:“有事啊。”不待她問就主動解釋他幫父皇找兩個口技藝人,學什麼像什麼。末了又禁不住感慨:“比欒大裝神弄鬼有趣多了。”
衛子夫失笑:“你這麼跟陛下說的?”
小太子搖搖頭:“孩兒還沒說完父皇就叫孩兒閉嘴。”
活該啊。衛子夫心說,哪壺不開提哪壺。
“陪母後下棋?”今日休沐衛子夫不想處理宮務,而休沐也很少有人來煩她,衛子夫可以安心思考棋局。
小太子移到母親對面,“孩兒可以陪您用午飯嗎?”
“當然可以。”衛子夫好笑,“想吃什麼?”
小太子試探地問:“鹿肉。暖鍋子。”
“你宮裡沒有鹿肉?”
小太子點頭:“父皇說鹿肉大補,不許孩兒經常吃。”
“父皇不許母後就許啊?”
小太子伸出小手指:“孩兒吃幾塊。其實孩兒也不是很想吃,孩兒隻是想吃暖鍋子。孩兒宮裡還有張賀叫人送的魚和菜。您叫人拿過來,我們涮魚片?”
衛子夫隱隱聽明白了:“一個人用飯無趣?”
“有時候怪無趣的。”
衛子夫先令人前往太子宮拿食材,隨後又令人告訴兩個女兒中午到她這裡用暖鍋子。
“據兒,你父皇如今還在宣室?”
小太子點頭:“父皇說溫室雖暖和,但比宣室小,接見百官或廷議要移去高門殿,不如宣室殿寬大方便。母後找父皇有事嗎?”
衛子夫:“母後隻是奇怪你父皇怎麼沒去溫室。”
“母後不必擔心,萬事有兒子呢。”
衛子夫又想笑:“你才幾歲?”
“孩兒十歲了。不過孩兒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父皇去永巷了。”
衛子夫點頭:“該你了。”
“母後知道?”看起來一點不意
外啊。
衛子夫捏著棋子笑言:“你父皇的性子母後入宮前就聽平陽公主提過。可母後若不隨他進宮,衛家哪有今日之光景。單單這一點母後就很感激陛下。”
難怪無論父皇怎麼折騰,母後都穩如泰山。
“人無完人。這個道理孩兒也懂。”
衛子夫頗為欣慰地捏捏兒子的小臉。
—
宮裡有了張賀送來的胡麻醬,吃暖鍋子自然要用胡麻醬。小太子吃到老父親不許他吃的各種食材就乖乖回太子宮睡午覺。
翌日清晨小太子沒等到老父親一點也不奇怪。
用早飯的時候霍去病沒出現,小太子跟伺候他用飯的宮女宦官感慨:“已婚男人身不由己啊。”
小宮女差點把他的牛乳扔出去:“殿下,算起來您還未滿九歲,這不是您該考慮的事。”
“孤隻是有感而發。”
小宮女放下牛乳,燉雞腿肉移到他面前:“天冷涼的快,您快用吧。”
小太子吃了這多年依然不習慣蒸菜:“找個廚子過來。”
小黃門出去喊人。
負責做菜的廚子以為菜缺油少鹽,一見著小太子就很是不安地問,哪道菜不合口味。
小太子點頭:“都挺好。但孤吃膩了。”
“殿下想吃什麼?奴婢這就去做。”
小太子:“你有沒有想過用鏊做菜啊?”
“可以做菜?”
小太子佯裝好奇:“鏊子可以攤雞蛋餅,為何不能做菜。還有雞肉嗎?”
“隻用一個雞腿肉。奴婢打算把剩下的肉剁成塊放鍋裡慢燉。奴婢記得殿下愛吃各種菜乾燉雞肉?”
孤哪是愛吃,孤是沒得選啊。
小太子沉吟片刻:“另一個雞腿肉切丁醃好,等做午飯的時候把硬豆腐切丁,再把泡開的木耳撕成小塊,鏊子熱了加豬油,孤記得鏊子是凹進去的?”
“是的。”廚子明白了,“豬肉化開倒入雞肉丁、豆腐丁以及木耳煎熟即可?”
小太子點頭:“孤不知道庖廚還有什麼,你可以再加一點食材,味道清淡一些。剩下的雞肉可以按你說的做。”
“奴婢以前沒做過,味道可能跟殿下想象的不一樣。”
小太子不在意:“那也好過日日燉菜煮菜。對了,孤見院裡一個洞一個洞的,是不是拔蘿卜留下的?”
廚子:“昨日拔的,地還沒來得及修整。奴婢原想把蘿卜切成條做蘿卜乾,留著殿下吃粥。就算鹹鴨蛋、醃胡瓜以及雪裡蕻很下飯,也不好每次喝粥都用這幾樣。”
“有心了。孤想說你既然擔心掌握不好火候、調料,可以先用蘿卜試試。先切片再切成條,一個蘿卜可以試兩二次。”
廚子福至心靈,露出放心的笑容:“奴婢多謝殿下提醒。”
“下去吧。”
沒有哪個好學的廚子舍得拒絕新菜。雖然他認為用鏊子做菜有些兒戲,還是沒忍住先用蘿卜練手
。
小太子還沒放寒假。石慶見小太子聽得打哈欠,決定引經據典穿插一些有趣的故事,然而就在此時濃鬱的香味隨著北風飄進來。太傅石慶苦笑,他就說不能把教室設在庖廚斜對面,陛下非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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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瞬間睜大眼睛:“太傅,知道孤的廚子在做什麼嗎?”
石慶很是無語,堂堂太子殿下醉心美食,陛下知道嗎。
“下官愚鈍。”
小太子:“廚子用鏊子做菜。豬油蘿卜絲。是不是沒想到?”
太傅石慶很是意外:“蘿卜絲?”
“是的。”小太子點頭,“孤突然想到炒過的蘿卜絲還可以做蘿卜絲炊餅——”
石慶打斷:“殿下,停一下。鏊子如何做菜?”
“鏊子是凹下去的?太傅知道嗎?”
石慶雖然很少去庖廚,可菜是蒸的是燉的他還是知道的。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鏊子可以做菜:“下官知道。”
“豬油放鏊子中間,等油熱了把菜倒進去,發出的香味就是現在這樣。隻是豬油、鹽和青菜就比蒸的煮的可口。太傅休沐日回去可以叫貴府的廚子試試。”
石慶行禮道謝。
小太子抬抬小手:“不必多禮。太傅,請繼續。”
太傅石慶好一會才再次集中精神授課。
一炷香結束,太傅石慶前腳離開,廚子端著菜出來:“殿下,嘗嘗?”
小太子:“蘿卜絲?”
“是的。”
蒸蘿卜和燉蘿卜跟炒蘿卜絲不一樣。無論蒸和燉都有湯汁,所以得多放鹽。炒蘿卜絲熟得快,沒有多餘的水,按照煮蘿卜加鹽,可想而知,鹹了。
小太子上課時廚子做的蘿卜絲就鹹了。第二次做又淡了。廚子確信第二次不鹹不淡剛剛好。
小太子就著他的手嘗一口,禁不住感慨:“是這個味!”
“殿下喜歡?”廚子問。
小太子:“你們吃吧。孤等著吃你做的雞肉。”
小宮女端著燕窩出來:“殿下,先把燕窩喝了。”
小太子看一眼正殿:“放茶室,孤一會就喝。”問廚子,“你好像有話要說?”
“鏊子有點小。”太子宮做菜的廚子是男子,叫他拿著大大的勺子在鏊子上翻來翻去很是彆扭,耽誤他發揮。
小太子:“孤改日出宮問問能不能做。”
韓子仁不禁說:“奴婢可以去陛下的膳房問問有沒有大一點的鏊子。”
“膳房廚子知道這事,父皇就知道了。區區小事不必麻煩父皇。他平日裡已經很忙了。”以小太子對老父親的了解,他瞧不上鐵鍋,一定會叫廚子改用銅鍋炒菜。
小太子又補一句:“孤也想給父皇個驚喜。”
這一點韓子仁讚同,他試探地問:“奴婢陪您去?”
“孤是王孫,不是太子劉據!”小太子瞪他,“你和吳琢誰都不許去。”
小太子說做就做,十月的最後一個休沐,
他帶著臉生的宦官和侍衛直奔西市。
抵達鐵匠鋪,小太子很是意外,鐵匠竟然用木炭打鐵。
小太子身著狐皮鬥篷,腰間幾枚玉佩叮叮當當,身後一群隨從,跟灰撲撲的鐵匠鋪格格不入,是以鐵匠以為他是哪位公卿家的小公子,不可能找他打兵器,所以懶得招呼他。
聽到貴公子詫異他用炭打鐵,鐵匠認為他是個無知小兒,忍不住嘲諷:“敢問公子打鐵不用炭又當用何物?”
小太子想說煤,到嘴邊忽然意識到他從來沒聽說過煤。
“有一種東西黑乎乎的,似鐵非鐵似炭非炭,比鐵脆比炭硬,卻又很容易碾碎,有的甚至泛著亮亮的油光。你可知是何物??[]?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鐵匠被問住:“那是何物?”
“石涅?”
話音落下,一名男子在小太子身邊停下。
小太子點頭:“對的。古時叫石涅。這位先生見過?”
“先生不敢當。”男子受不了官場的拘束,家中有錢,他騎□□湛,於是就四處遊曆。他來鐵匠鋪正是拿前些日子定做的長劍,“小人有幸在並州見過。聽小公子的意思石涅可以像木炭一樣燃燒打鐵?可小人聽說此物有劇毒。曾經有人見此物跟木炭很像就拿來燒火,結果全家都死了。”
小太子:“烤火?”
男主點頭。
“他家一定門窗緊閉密不透風。這種情況下用木炭也能把人憋死。”
男子恍然:“原來如此。多謝小公子提醒。敢問石涅打鐵有何益處?”
“益處我倒不曾聽說。聽說有些石涅像挖溝一樣往下挖幾丈便可挖到,有些甚至在地表,無需伐樹燒炭,石涅定比炭便宜。用的時候注意通風便是。”小太子說的這些都是前世跟師兄師姐在凡間曆練時聽到的,“有些石涅不好燒,可以碾碎加一些細土,像和泥一樣做成空心磚,亦或者在磚上戳些小孔。”
男子很是好奇:“加了泥的石涅豈不是更便宜?”
小太子點頭:“請問先生西市有石涅嗎?”
男主搖頭:“不曾見過。”頓了頓,“公子可以找並州的商人問問。東西市也有並州人開的鋪子。”隨即指給小太子看,“那個湯餅店東家就是並州人。”
“多謝先生。”小太子遞給鐵匠一張紙,“勞煩您幫我打四個這樣的鍋。”
鐵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您,您不是好奇進來看看啊?”
“鐵匠鋪有什麼可看?”小太子好笑,“看您打鐵?”
男子因小太子見多識廣,忍不住勾頭看一下紙上的東西:“這看起來很像鏊子?”
“比鏊子深一寸。”小太子指著鍋的高度和直徑,“此物看似簡單其實不好打。底下可以厚一些,邊緣薄一些。我不急著用,你可以慢慢打。你沒有做過這種東西,做好了再開價吧。”
男子問:“厚薄一樣不好嗎?”
小太子搖頭:“聽說十有八/九會斷開。”
男子看看小太子的年齡身高
,也覺著叫他解釋清楚怪難為他:“小人可以問問這是做什麼用的嗎?”
小太子:“往裡頭加豬油,然後青菜倒進去,無需加水,隻需加少許鹽,炒變色便可盛出來。遠比水煮菜可口。我家廚子用鏊子試過。鏊子底淺,隻能做我一個人的菜。我希望母親父親也嘗嘗。”
“公子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有孝心。”男子沒有想到,“敢問公子怎麼稱呼?”
小太子胡扯:“本家姓王,我是長孫,祖父祖母便給起名王孫。”
長安城中字王孫的人太多,男子沒有一絲懷疑:“王公子!真乃聽君一席話,勝走萬裡路。”
“二人行必有我師罷了。”
男子笑了:“王公子所言甚是。不知王公子為何戴著面罩?”
“額上有胎記,一直到眼角,胎記還是紅色的,容易嚇著幼童。”
男子的臉色微變,趕忙向他道歉。
“不知者不罪。”
男子佩服:“公子年幼卻通透豁達,實乃令吾輩汗顏。”
“先生,我該去湯餅鋪了。”
男子拱手:“公子回見。”
“有緣再見!”小太子回一禮,他身後的宦官遞給鐵匠一串銅錢作為定錢。
鐵匠感到慚愧,低聲跟男子說:“我以為他是個膏粱子弟。”
男子搖頭:“即便他不言不語,你也不該把他當成高粱子弟。你看那位公子的氣度,我所料不差他定習武多年。”
“他才多大?”鐵匠輕呼。
男子看一眼小太子的背影:“看身量十一二歲?六歲習武也有五六年了。這樣的公子哪是高粱子弟可比的。”
侍衛回頭瞥一眼,正好對上男子的視線。男子被侍衛面無表情的樣子嚇一跳,本能收回視線:“小公子的隨從也不是尋常奴仆。”
這點鐵匠看出來了:“練過。”
“不止練過。應當騎射劍法樣樣精通。”男子篤定,“那位小公子不是皇親國戚也定出自公卿之家。”
鐵匠:“尋常百姓或商賈也養不起這麼多護衛。”
男子心說,養是養得起,隻是這樣的護衛輪不到商賈之家。
侍衛移到小太子身邊:“公子,那位男子頻頻往咱們這邊看,他是不是認出您了?”
“不會的。看我帶這麼多人他好奇吧。”以往萬一,小太子指著近在咫尺的湯餅鋪,“你去問問他有沒有見過石涅,能不能買到石涅。倘若可以買到,我要十車,價錢同炭一樣。我可以先付一車定錢。”
湯餅鋪東家來長安討生活正是因為家鄉石涅多,導致可以種地的良田極少。東家也曾用石涅煮過飯,可遠不如木炭麥秸好用,以至於家鄉石涅遍地,他來長安開店依然用木柴。
十車稱得上是大買賣,而這又算是無本的買賣,湯餅鋪東家不介意親自跑一趟。左右長安並州人多,他可以坐鄉親的車,路上花不了幾個錢。
侍衛隻用片刻就同湯餅鋪東家談妥。
以防除夕前下大雪,翌日,湯餅鋪東家就隨鄉親回家。
十一月底,十車石涅被送到公孫敬聲和昭平君的鋪子門口。小太子早已吩咐鋪子裡的管事替他付錢——從他的收益裡頭扣。傍晚,這些石涅被送到博望苑。
張賀一看黑色的東西就以為是炭,叫人送去拆房。然而搬到最後一袋,有奴仆忍不住嘀咕:“怎麼這麼重?”張賀也覺著重,打開仔細一看,不是炭。
張賀想進宮稟報,一看天色晚了,隻能等明日。
此時小太子也不在太子宮,他在宣室殿。劉徹令手巧的繡娘做的“景帝”做好了。劉徹不敢一個人面對他父皇,小太子下午的課一結束就被春望請去宣室殿。
小太子以為老父親找他有要事,得知跟他顯擺“假人”,小太子禁不住擠兌他:“父皇比我還幼稚。”
劉徹朝兒子後腦勺一巴掌:“不要以為朕疼你,你就可以口無遮攔。”
“父皇,何時開始?”
劉徹:“天色暗下來。現在開始得把門窗全關了。你先自己玩。父皇還有幾份奏章。”
“那父皇這麼急著叫我過來乾嘛?”小太子很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