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人不可貌相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1 / 1)

衛青懷疑太子外甥故意的。

劉據是故意的。

惡貫滿盈的遊俠也配他舅說情。

郭解該慶幸此地不是修真界。修真界沾上因果洗不掉, 誰人見他一身血腥味,雙手沾滿人命都可以處決。

劉徹不怕隔壁聽見,該說什麼說什麼:“我不記得大漢有第二個大將軍。”

衛青覺著臉疼, 莫名心虛:“敬聲以前說過他想找我說情。”頓了頓,尷尬地咳一聲, “我認為陛下一言九鼎, 您頒布的詔令他們找我也沒用。他們都是聰明人,該知道這點, 不可能找我,所以一直當敬聲見風就是雨。”

劉徹輕笑:“一言九鼎?誰說大將軍不會奉承朕?”

衛青張了張口想解釋,劉徹抬抬手,隔壁傳來開門聲, 緊接著安靜片刻, 其實不是安靜, 而是隔板厚,聲音稍微小點就聽不清。大概才到的人問清了郭解跟聲音洪亮那人聊什麼,他大聲支持郭解, 找大將軍一定可以。

劉徹似笑非笑地看著大將軍。

衛青感到無地自容,霍去病忍不住幫他舅:“您總看二舅做什麼?還指望他給你剝板栗?”

小太子剝好一個遞到老父親嘴邊,劉徹張嘴咬住:“我用得著他?”

霍去病心說, 有的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說起來這事二舅最無辜。”霍去病替他舅解釋,“要不是敬聲聽同窗說幾句,二舅至今還被蒙在鼓裡。”

劉徹把板栗咽下去:“瞧他心虛成這樣,一點也不無辜。找到他頭上, 他會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公孫敬聲不由得轉向他。

劉徹挑眉:“你也猜到了?”

公孫敬聲瞥二舅,試探地問:“可以說真話嗎?”

衛青:“你想說什麼?”

二舅什麼記性啊。公孫敬聲給他提個醒:“二舅一直認為郭解節儉好客。名聲響亮是這麼來的。”

衛青可算想起來了,瞪一眼外甥, 要你多嘴!

公孫敬聲剝個栗子塞小小表弟嘴裡:“我們吃我們的,不管他們。”

劉徹捏個栗子一邊剝一邊說:“看來郭解真是老了。”茶肆不分坐,但春望還是跟韓子仁同坐。他朝春望看去,“郭解的事你了解多少?”

春望家貧,生於鄉野,鄉野人家淳樸,不信虛名隻信事實:“奴婢所認識的人無人不恨遊俠。”

郭解是遊俠中名氣最大的。

近些年不少人提到郭解都可惜,他竟然像變了一個人,遵紀守法,折節為儉。

世人傳他不再乾殺人越貨的勾當,春望認定他上了年紀拿不動劍。

要說他好客,殊不知往來賓朋皆同他臭味相投。他早年得罪了那麼多人,再把這些人拒之門外,仇家還不得把他剁了喂狗。

至今郭解仍乾收人錢財□□的勾當——從前打打殺殺,如今“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在春望看來沒什麼不同,以前用刀劍威脅,現在用多年積攢的名氣威脅罷了。

春望也希望乾乾淨淨的大將軍離這樣的人遠遠的。

這事陛下不會同意,不然就是自打臉。

郭解不搬,家財萬貫的遊俠肯定也不搬。郭解哪怕家徒四壁他也得搬。誰叫他名氣極大。他的名聲是人命堆出來的,有此劫難又何嘗不是遲來的報應。

倘若大將軍應下來又辦不成,與郭解交好的遊俠一定認為大將軍言而無信。他們不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陛下的小舅子也說不動陛下。

公孫敬聲同窗提醒他,這事沾不得,成不成都會沾一身腥,也是想到這一點。

以前公孫敬聲在私學的時候,聽到的事不是招貓逗狗就是抓蛐蛐。到了官學,一個個小小年紀,出口不是朝政就是黎民百姓,再不濟也是君子六藝。

有了對比,公孫敬聲如何願意回去。

話又說回來,劉徹聽到春望的話瞥衛青:“知道該怎麼做?”

“我隨陛下回宮。”

公孫敬聲脫口而出:“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衛青瞪他:“閉嘴!”

都是這孩子惹出來的。

公孫敬聲撇一下嘴,打開劉據的小籃子,翻出兩樣點心,挑一個掰一半給小小表弟:“表兄好不好?你父吼我,我還給你一半。”

衛伉點頭,全然忘記太子表兄的小籃子裡的點心有他一半。

公孫敬聲沒少吃,一文錢沒花。

劉徹就知道指望衛青自己不行:“你不會閉門謝客?”

“他要是跟三弟——”衛青在劉徹的瞪視下倏然住口。

霍去病替他二舅頭疼:“三舅可以進去,其他人留步啊。二舅,您現在是大將軍,以後找你的人肯定比以前多。您得學會拒絕。”

衛子夫被劉徹帶進宮那年,年少的衛青去建章當差。建章人少事不多,一個個都是小吏,不常見到帝王,彼此都像沒人管的孩子,相處起來也沒有誰瞧不上誰。

要不然衛青也不能剛到那邊就跟公孫敖交上朋友。

後來衛子夫有孕,館陶公主的人綁了衛青,衛青險些丟命,劉徹把人帶到身邊,離公卿近了,卻沒人敢給他添堵——衛青乃寵妃弟弟。

再後來劉據出生,陛下唯一兒子,他乃國舅,更沒人敢對他不敬。習慣了同僚笑臉相迎,這就導致衛青成了大將軍也沒覺著他跟以前有何不同。

當著劉徹的面,衛青應下來——他得學。其實心裡不以為意。

不過幾日,衛青在宮裡碰到一個叫寧乘的術士,好心提醒衛青不可因為他是大將軍就目下無塵。衛青認為他所言甚是,誠懇道謝。好巧不巧這事被遛彎的小太子聽見了。

宣室附近有個小花園,以前是劉徹祖父的莊稼地。花園裡種了許多薔薇、牡丹等花。牡丹樹下有蟲子,兩隻雞鑽進去沒吃飽不出來,小太子坐在草地上等它倆。

小主人坐著,吳琢不好站著,坐到他對面。一大一小和兩隻雞被高高的牡丹樹擋得乾乾淨淨,以至於寧乘和衛青都沒發現身後雞還有人。

小孩好奇地問:“吳琢,寧乘誰呀?我怎麼不知道啊。”

吳琢心說,您不知道的人多著呢。

“一個會算卦的術士。”

年前劉徹給兒子布置新居,召術士進宮,給兒子看擺設,榻放在何處最佳等等。近日給兒子修博望苑也要術士看房屋朝向風水,所以一些術士跟衛青一樣,在宮裡待五日,休沐日回家。

吳琢兩天前碰到過這個叫寧乘的:“看起來本本分分,沒想到他——”可惜地搖搖頭,“人不可貌相。”

“他不該提醒舅舅嗎?”小太子好奇地問。

吳琢:“用得著他提醒?大將軍一向行事低調,為人謹慎。再說了,大將軍就是猖狂起來世人也不會認為他是第二個田蚡。大將軍有狂傲的底氣。朝中那些上過戰場的將軍,殿下,有一個算一個,奴婢敢發誓,叫他們自己大敗匈奴,不說次次勝利,隻有一次,他們都會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小太子學一下:“好醜啊。”

吳琢想笑:“您學那些人做什麼。殿下,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它倆不想走。”小孩指著雞,“人家放牛放羊,我放雞。”一臉幽怨。

小孩年幼,頂著這張臉吳琢又想笑:“您的博望苑,不,牲口圈在建了。年前一定可以竣工。到那時殿下想養什麼養什麼。”

“可以養大貓嗎?”

吳琢想說,不是有了嗎。到嘴邊他想起哪個大貓,嚇得連連搖頭:“不可。殿下,大貓一張嘴能把你整個人吞下去。”

小孩一臉可惜:“吳琢,我想找父皇,我渴了。”

地上蟲多,吳琢很擔心他被咬,聞言立即起來:“奴婢送殿下,回來看小雞吃食。”抱著小孩送到宣室外,看著他進門就去小花園抓雞。

他可不是殿下,沒有殿下的好耐性。

蟲子美味,隻喜歡吃蟲子?慣的它了。

爛菜葉子吃不死它們。

吳琢一手拎著一隻雞回去。

半道上遇見椒房殿的人,問他雞怎麼了。吳琢隨口說:“不聽話抓回去宰了給小殿下補身子。”

椒房殿的人拍手稱快:“早該宰了。每次小殿下過來,伺候它倆比伺候殿下還累。”

劉徹一早就聽說兒子在小花園放雞。不見雞進來,皇帝也暗暗鬆了口氣,絕口不提怎麼隻有他一人:“據兒想父皇了?”

小孩點頭,不見二舅,一臉遺憾:“父皇,舅舅呢?”

“想父皇問舅舅?”劉徹佯裝生氣,“你來找朕還是來找他?他不在!”

小孩搖搖頭:“我想父皇。有事問舅舅。”

“你有什麼事?”劉徹好笑,“叫舅舅明日領你出去?”

大漢五日一休過得很快,明日又是休沐日。

小孩搖頭,用奶裡奶氣的語氣說出他剛才聽到的一切,“父皇,吳琢說寧乘多此一舉。舅舅不知道嗎?為什麼向他道謝?”

劉徹心說還能為什麼,你舅蠢。他真以為人家為他著想。

“這事還真得問問你舅。”劉徹給春望使個眼色。

郭解的事還沒過去,又出來個寧乘。春望搖頭歎氣,大將軍啊,您在與人交往這些事上怎麼還不如四歲半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