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深邃的通道不知連接何方,薑離神魂劇顫,被喚醒的陣心石吸力猛地席卷包裹,拖拽進陰陽血脈塑造的長橋,一頭撞入了一片截然不同的時空。
神魂發生了難以言喻的蛻變,像是進化為另一種更為純粹且高級的意識形態。
他緩緩睜開很多隻眼睛,發現自己似乎已經來到了九州世界之外,四方是霧氣蒙蒙的一片,充斥著各種屬性不一的氣機氣息,冗雜而精粹,將他完全包裹、團團圍住。
以他此刻“無窮無儘”的精神,也難以辨彆和數清周圍的迷霧中到底存在多少兆億的氣機氣息。
“我要看清,看清一切!”
心中湧現出一種衝動和欲望,好像看、看清就是他存在的唯一價值。
他眨了眨眼,視角忽的出現在了地面,精神與意識好似被劃分成了很多很多,散布開來,覆蓋了不知多少裡的大地、山川、河流……
無數的景象同時出現在腦海,一幕幕生動而同步變化耳朵畫面,霎時間填滿那他神魂的全部,幾乎要將神魂衝爆一樣。
他頭痛欲裂,精神意識連忙收攏飛起,重新升入雲空之上。
雖然無數迷霧再次湧來,將他重新包圍。
卻有很多的窗戶在他心靈之中打開。
一縷縷精神凝聚起來,漸漸幻化出一尊仙風道骨的青年男子身影。
容貌、身形與薑離本體有九成九分的相似,但冷漠、超脫的氣質,仿佛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波動。
薑離俯瞰下方,隻見層層迷霧之中,一盞盞小燈被一一點亮,逐漸在他的視線與感知中,形成了一副逐漸清晰的紋絡。
那是大周二十七省的疆域輪廓,一塊一塊相互區分,涇渭分明。
又有很多條線路在其中相互交錯,構成了二十七行省間的主道與特殊路徑。
隨著燈盞被點亮的越來越多,下方的視線也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隻是燈盞的照亮幅度著實有限,一旦離得稍遠一些,視線就會重新被迷霧遮擋。
薑離試著將精神意識集中在其中一些燈盞附近,視線與視角再次變化,在神念中呈現出多重層次與角度。
他看見一座高山,鬱鬱蔥蔥,樹木高大聳入雲端,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樹種,周圍的植被花草灌木,也令他十分驚奇。
嗖嗖嗖
叢林間,一群金絲獼猴突然慌亂的林中竄出,在遠離地面的樹枝上跳躍、蕩飛。
破空聲如影隨形,一支木箭飛出,竟然呈現出蛇形的軌跡,在半空劃出一道詭異的角度,嗖的一下將一頭獼猴手臂射穿,釘在樹木之上。
“嘶”
金色獼猴齜牙大叫,凶光畢露,自傷口處流淌而出的鮮血,在光線的映射下,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金暈。
“終於抓住了一頭猴妖,也不枉我在樹枝上一動不動蟄伏整整七日,將這猴妖賣給大周守軍,就能換來丹藥醫治阿爺了!”
一個十六七的少女飛身躍起,如同猿猴一般敏捷,落在金色獼猴身旁,小麥般的膚色在陽光下散發著活力與青春的氣息。
她自言自語,聲音卻清晰可聞的飛入薑離的腦海之中。
“這是大周南部邊境的區域!”
薑離目光在少女身上遊移,在胸口處的位置上發現了一些圖形符號,卻是五蠻之一的木蠻。
薑離收回精神,又是一轉,視線降臨在一片海灘附近,遠方碧波蕩漾,有數十艘小船乘風破浪向著海岸上靠近。
“劃快一些,大周血鷗衛神出鬼沒,片刻不停的遊弋海面,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多了!”
“那個村子就在前方,現在是漁期,成年男子都已出海捕魚,正是我們趁機掠劫的好時候,男童、老人統統殺死,我們隻要女人,隻要有足夠多大周女人,就能改變我們神風的種子!”
“快一些、快一些,我要很多的兒子,又高又大的兒子,就像那些周人一樣高大!”
小船上,一些發髻古怪的矮小身影持著木漿,奮力劃水,臉上露出凶殘而邪佞的神色,胸前濕了一片,也不知道是濺起的海水,還是抑製不住的腥臭口水。
“神風國的海盜?”
薑離眉頭微微皺起,心中生出一些慍怒。
身後的迷霧中,一道銳利的氣機感應到了薑離的些許情緒波動,忽的震顫了起來。
一種奇異的感覺在薑離心頭忽然升起,腦海之中出現了一柄赤金色神劍,它就藏在虛空之中。
雖然不見鋒芒,卻有一種佇立人間、萬魔不現、萬邪避退的威懾。
“皇天劍!”
薑離雙眸微微眯起,目光重新落向海面中奮力劃槳的神風海盜。
他意念一動,皇天劍劍身一斜,一道金色劍幕立時飛出,穿越不知多少時空出現在了海面上方。
呼!
甚至還未落下,劍幕現世卷起的衝擊,就在海面上形成一陣陣巨大的風浪,將所有小船全部掀飛。
“這是大周的皇天劍!”
“它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才對,我們微末的實力根本不應該引起它的注意才對!”
海盜們發出驚恐的呼喊,旋即就被海浪完全吞沒。
呼!
皇天劍幕隨後斬落,直接將海水劈出一片真空地帶。
無數水汽蒸騰入天,化為雲霧,更多海水被壓入深海,卷起暗流瘋狂衝擊。
所有的神風海盜都碾壓的粉身碎骨。
“原來我竟化身為了地聽天視大陣,皇天劍此刻也可以為我所用!”
漫天暴雨落下,劈裡啪啦的砸在海面,薑離冷漠超脫的眸光忽的輕輕一顫,恢複了些許清明的意識。
陰陽血脈入陣修複,竟然將他的精神意識引入到了陣心石中,化為了主掌法陣的陣心意誌。
“地聽天視法陣竟然如此神奇強大,真的是周太祖自古跡之中得到的麼,這種威能,已經超越四劫,甚至五劫的鬼仙,讓我有一種化身天地的感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一樣!”
薑離驚訝萬分,這種超越本身境界層次,掌握連跨數個大境的威能,讓他的精神受到了很多的衝擊,也被啟迪了很多。
“昨夜西域諸神入侵盛京皇城,雖然早就全部退去,卻未必所有神靈都已回歸瀚殤兩州,尤其是那些教廷騎士、祭祀,恐怕現在仍在大周境內快速奔逃!”
薑離心中一動,精神意識忽的回歸雲空中心處,他意識在下方的一盞盞“燈火”附近遊走,漸漸“看到”了一些獨特氣息留在空間中的痕跡。
“找到了!”
薑離的視線自高空快速下落,穿過層層雲海與迷霧,十幾道飛速在大地狂奔的身影被他捕捉。
“有些不對,我好像感應到一種氣機自萬裡之外追尋而來,此刻已經將我鎖定!”
十幾名頭戴鬥笠、黑布遮面的身影,在一座深山老林中奔騰跳躍,一步百米,全力行進。
雖然已經連續奔襲一日一夜的時間,但這些西域騎士卻絲毫不見倦色,僅僅是呼吸略帶急促,脊背微微生汗而已。
其中幾名血氣最為深厚的騎士,身上還各自背負著一名體魄相對孱弱、卻有強烈神念波動不時擴散的人。
這些人身披重甲,重逾百斤的甲胄壓在身上一日一夜,已經將肌膚磨破,輕輕一動就會擦的肌膚生疼,不住倒吸冷氣,卻依舊咬牙強撐,不敢輕易脫掉。
奔在最前面的騎士背上,一名神廟祭祀忽然抬頭,警覺的望向身後,眼中浮現出驚懼的神采:“快,再跑快一些,我們似乎被某種強大的存在盯上了!”
“西域兩大教廷突然聯手侵入盛京皇宮,奪取瀚州鼎器,實在有違常理,西域兩州究竟發生了什麼?”
頭頂雲空忽然翻湧起來,一道超然若神的聲音自九天之上響起。
霎時間,無可匹及的浩大氣機淩空而降,頃刻間籠罩整個山野,內蘊煌煌天威掃蕩四面八方,一柄赤色天劍虛影自高空之中凝聚成形。
“是皇天劍!”
下方的十幾名西域騎士、祭祀無不心頭大駭,一種絕望的情緒頃刻間將他們淹沒。
大周皇天,三劫鬼仙都能力斬。
更何況他們這些渺小的存在。
“此刻束手就擒,講述緣由,我可以饒你們一條性命!”雲空之上,浩大的聲音如雷轟鳴,震耳欲聾。
“欽天監的修士,你以為我們是什麼人?會屈服在生死脅迫之下!”
“侍奉生靈是我們最崇高的榮耀,為神而死,終將升入神境,超脫生死、自在永恒!”
西域騎士、祭祀大聲吼叫,露出決然赴死的神色,完全不為所動,卻同時向著不同的方向掠逃而去。
“既然如此,那就都留在大周吧!”
薑離心意閃動,赤金劍芒轟然落下,山脈崩碎,連同幾欲奔逃的西域騎士、祭祀儘數滅殺的乾乾淨淨。
而隨著這些西域騎士、祭祀消亡,他腦海神台內的瀚州鼎器微不可察的輕顫,一些遊離在天地間的氣運,就向著它飄蕩而來。
“瀚州氣運被教廷掠奪,不僅聚集在神靈的身上,也同樣通過神靈祝福分散給了教廷教眾,隻要我不斷滅殺西域教廷,瀚州鼎器的氣運終有一日會完全複蘇!”
薑離看向被他一劍斬碎的山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皇天劍固然威能巨大,但每一劍都如此磅礴雄厚,不僅過於浪費,令大地、山川、海洋被創慘烈,一旦遇到大敵入侵,隻怕連續施展十數次,就會耗儘所有威能,陷入沉寂,等待能量的重新積累。
若能對陣法做出重新調整,或許就能改變這種狀態。
薑離對陣法一道有些鑽研,卻也十分有限。
若在尋常時候,他根本無力對這等覆蓋大周全部疆土的超凡陣法進行更改。
可他此刻化身地聽天視大陣的陣心陣魂,自身就是大陣。
真氣能被控製,在身軀經脈和穴竅之間運轉,施展自如。
皇天劍有何不可?
薑離心念轉動,精神意識進入深層的寂靜,開始嘗試與皇天劍進行溝通,催動皇天劍劍幕釋放,觀察探索其中規律。
同時一部分精神意識依舊在一盞盞“燈火”附近遊走,繼續追蹤西域教眾的身影。
皇天劍乃文廟浩然之氣與大周皇朝氣運融合煉成的曠世神劍,此外更有一具同樣來自東墟古跡的神秘劍胚,也被一同熔煉其中。
薑離精神意識靠近皇天劍,立時被劍身釋放出的恐怖劍意壓得連連後退。
這種層次的劍意,甚至比薑時戎的拳意精神還要可怕十倍百倍。
但薑離繞著皇天劍不斷遊走觀察,也並非沒有收獲。
皇天劍看似聽從地聽天視大陣的控製,但大陣控製的並非是皇天劍本身,或者說並不是熔煉其中的那具神秘劍胚。
地聽天視大陣真正控製的,其實是包裹在神秘劍胚外、由浩然文氣和皇朝氣運凝聚而成的“劍鞘”!
每一次大陣引動皇天劍,其實都是“劍鞘”在運轉,露出一道縫隙,引出神秘劍胚的一絲劍意,並以浩然之氣和氣運附著其上,形成劍幕。
其真正的威能,九成都是一絲微不可察的劍意。
隻要能加強對劍鞘的強度,或許就能令皇天劍的浩蕩威能所有收斂,變得更加靈活實用。
薑離身藏三鼎一器,承載的氣運之強,冠絕九州。
更有文聖、麒麟灌入他體內的浩然文氣。
加強對劍鞘控製,或許並非難事。
“莽州、涼州、瀚州、瓊鯊,借你們氣運一用,浩然文氣加持皇天劍!”
薑離心念轉動,九州大地異象忽起,三州一域之內,一道道氣運衝天而起,沒入虛空消失不見。
而薑離周身之外,三州一域氣運破空而出,在文氣的加持下,一同衝入皇天劍之中。
“嗡”的一聲巨響。
原本散發赤金光華的神劍,忽然黯淡了下去,光華內斂,不再綻放煌煌神威……
“出了什麼事,為何我感覺到大周氣運被壓製了下去,很多都消失不見!”
大周皇宮深處,大地狼藉、殘牆斷瓦,卻有一座偏殿保存完好,燈火通明。
大周皇主司馬屹正坐於案前批複奏折,忽然面色驟變,猛地站起遙望雲空。
籠罩在皇城上方的大周氣運依然旺盛,凝聚出巨大的華蓋,遮天蔽日。
但在雲空更高處,司馬屹感覺到難以估量的皇朝氣運陡然消失不見。
那些氣運,似乎屬於皇天之劍!